唐小雨的腦子是很好使的,轉得很快,大概想明白了三四千平方米是什麼含義,頓時瞪大了眼睛,說,哥,你怎麼有這麼多房產?
唐小舟說,我知道你想什麼,你放心,你哥不會幹那種事。我雖然有這麼多房產,但實際上,這些房產目前並不屬於我,而是屬於銀行。我欠了銀行很大一筆貸款,大概要賣一半左右,才能還得清。到底要賣多少,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我想由你去把這些財產都管起來,我的原則只有三條,第一,找中介公司把部分房子賣掉。賣哪些以及賣多少,你去統籌安排,總之以還掉全部貸款為準。第二件事,還完貸款之後,大概還會有一些房產,暫時不要賣了,放在那裡。但就這麼空著,太虧了,你可以想辦法租出去。收租這件事,你管起來。也就是說,我請你來幫我管那些房產。第三件事,我一個人住那麼大一套房子,又沒有時間打掃衛生,家裡亂得很,你經常去幫我打掃一下。
唐小雨說,你說你有四千平方米。如果平均一百平方米一套,你不是有四十套房子?
唐小舟說,有些面積不到一百平方米,還有些鋪面,只有三四十平方米。如果按套計,大概有五六十套吧。
唐小雨說,那我乾脆成立一家中介公司算了。前幾天,我的一個朋友還開玩笑說成立房產中介公司,一定可以賺錢,問我肯不肯合夥呢。
唐小舟想,這倒也是個事,如果能夠辦一間房產中介公司,她也不需要天天打麻將了。他說,這個想法不錯,你如果真想成立這樣的公司,我可以幫你介紹個人,黎兆平的老婆陸敏,她是大房地產商,一是手裡有客戶,二是對這方面比較在行。
唐小雨說,那太好了,你幫我約她出來吃飯吧。
唐小舟立即給黎兆平打電話,向他要陸敏的手機號。
黎兆平說,你說吧,找她有什麼事?
唐小舟把妹妹想開房產中介公司的事對他說了。
黎兆平說,這事啊。我有個建議,你可以把舒彥拉上,讓她當你們的股東,既可以讓她投一筆錢,也可以在法律上有些保障,還有,她和法院熟,法院經常有強制拍賣的房產,她可以通過關係拿下來,你們再轉手賣出去。
唐小舟說,對呀,你提醒了我。只是舒大律師可是有名的大律師,不知她願不願做這種小生意。
黎兆平說,太小的生意,她肯定不願做。不過,這個生意,未來還是看好的,她只投錢,不具體參與工作,應該沒什麼問題吧。要不,我先打個電話和她提一提,看看她的意思。還有,陸敏那邊,我讓她給你打電話吧,一般陌生電話她不接的。
果然,陸敏的電話很快打過來了,對唐小舟十分客氣,說,辦房產中介公司的事,沒什麼問題,我手裡恰好有兩個樓盤有門面房出租,可以租給你妹妹。具體情況,你可以讓她到我公司來談。
剛剛掛斷電話,黎兆平的電話又進來了。黎兆平說,我已經跟舒彥通了電話,她對房產中介這種小生意興趣不是太大。不過,聽說是你妹妹在搞,立即答應下來。她不僅答應了,還說最近她恰好閒一點,可以幫忙一起跑執照的事。
唐小雨說幹就幹,拉了她的朋友一起去見舒彥。舒彥十分爽快,當即開了一張支票,投入三十五萬,卻只肯要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唐小雨的那個朋友投入三十萬,也持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唐小雨佔百分之七十,其中百分之四十屬於唐小舟。唐小舟暫時沒錢拿出來,但他有大量的房產,這些房產第一次交易的中介費和清御泉居一個門面房的租金,作為他的入股資金。執照的事,由舒彥去跑,找門面以及招人,由唐小雨和她的朋友一起去辦。
見過舒彥,又去見陸敏。因為是唐小舟的妹妹,事情辦得同樣順利。陸敏將兩處門面房以極低的價錢租給唐小雨,並且不事先收定金,還替唐小雨介紹了一個人擔任副經理。唐小雨也不等執照辦好,也不裝修,第二天買了幾張辦公桌,就把公司開起來了。更讓唐小雨驚喜的是,開張第一天,竟然賣了一套門面房租出了一套房子。聽到妹妹報喜,唐小舟也覺得驚訝,一兩年前,還覺得房子特別難賣,不知不覺間,世道似乎變了,二手房成了搶手貨。
在此期間,谷瑞丹的案子判了,翁秋水被判處死刑。對於谷瑞丹的判決,法院認為她完全不知情的說法缺乏證據,決定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判決書宣讀完畢,翁秋水當場發飆,說他不服判決,要上訴。他說主犯是谷瑞丹,他只是被谷瑞丹拉進來的,有很多事,他根本不知道。結果,翁秋水被法警強行拉走。
至此,谷瑞丹徹底看清了翁秋水是個什麼樣的人,當場一句話沒說。據舒彥介紹,翁秋水發飆的時候,她看過谷瑞丹的眼睛,感覺那雙眼睛異常灰暗,一點光都沒有。
此外還發生了一件事,等在中院門口聽判決結果的谷家人見到舒彥,立即圍上前問結果。舒彥見翁家也有人等在那裡,擔心翁家會找谷家鬧事,立即說,現在不是說的時候,快點上車,離開這裡再說吧。谷家人剛剛上了谷瑞萍租來的一輛車,翁家人便向這邊湧過來。翁家在鄉下,來了很多人,也是租了車來的。見追不上谷家的車,他們又返身往回跑,上了自己的車,驅車來追谷家。也不知翁家人到底想幹什麼,是不是覺得谷瑞丹勾引了翁秋水,把翁秋水害了,想向谷家討個說法?兩家人真的碰上的話,搞不好就是一場混戰。好在翁家人不太熟悉路況,終究是沒有追上。
下午,谷瑞萍給唐小舟打電話。唐小舟知道他們想說什麼,懶得接聽,掛斷了。晚上,電話又打過來了。谷瑞萍說,小舟,翁秋水肯定要上訴,你一定要幫一幫瑞丹。
唐小舟說,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我這裡還有事,先掛了。
可谷家哪裡容得她掛?谷母一把搶過了電話,叫了一句唐小舟,立即哭起來。
唐小舟聽了心煩,一句話沒說,掛斷了電話。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汛期,一連下了多天的雨,江南省內的防汛形勢徒然嚴峻。儘管趙德良不是全省防汛減災總指揮,甚至沒有掛一個相應的職務,可畢竟是關乎一省安危的大事,他絲毫不敢馬虎。一段時間以來,省防總開了很多次不同性質不同層次的會議,每一次,趙德良都親自到會,並且一定要作重要講話。該講的話講了,該佈置的工作佈置了,趙德良還是不太放心,對唐小舟說,小舟,我們下去看一看。
趙德良說得輕描淡寫,實際上遠不是簡單的看看這麼回事。這一看,就看了半個月,整天馬不停蹄地往前趕,上下午各看一個地方,看完就坐下來開會。當地匯報防汛安排,趙德良認真地聽,認真地記,認真地指示。馮彪還好說,反正走到哪裡,下面都會作一些安排,他把車停好後,就到當地安排的房間裡休息。唐小舟沒這麼好命,一步不離地跟在趙德良後面。趙德良在防洪堤上檢查,他跟在後面打傘,趙德良坐在辦公室裡聽匯報,他便等在隔壁。
這期間,唐小枚幾乎每天都給他打電話以及發短信。打電話,他立即掛斷,根本不接聽,發短信的話,他偶爾回復一兩個字。
他怕那種纏勁很足的女孩,以為有了一次關係,便有了一世的承諾,不僅要隨時隨地掌握你的行蹤,還要隨時隨地掌握你的心理動態。官場中有些人,只要是沒有老婆在場,走到哪裡都帶上自己的情人,甚至工作的時候都不忘帶一條尾巴。這種人,不僅是張揚,甚至可以說是張狂。唐小舟不是這種性格,也不喜歡這種事。他總覺得,這是個人隱私,既然是隱私,就不要暴露在陽光下。更何況,秘書是個低調而且敏感的職位,無論如何張狂不得。自己和孔思勤已經夠小心了,辦公廳那些人精,都似乎看出苗頭來了,再張揚的話,還不知會鬧出多少麻煩來。
有一次,她給他發來短信,問他,你在幹嘛?怎麼老掛斷我的電話?
他回答,陪老闆視察,不便。
她說,我可能要被淘汰了,你能不能活動一下?
唐小舟想,這事還真不得不過問一下。人家憑什麼和你春風一度?還不是想從你這裡吃點權力回扣?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現在是該埋單的時候。恰好趙德良在開會,自己和市裡的幾個秘書守在隔壁的辦公室。他拿起手機,回撥了唐小枚的電話,一邊向外走。
唐小枚立即接聽了,帶點調皮語調對他說,首長肯給我電話了,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
唐小舟問,你說你要被淘汰了,是怎麼回事?
唐小枚說,是我的一種感覺。
他說,感覺這種東西不一定准,會騙人的。
她說,我的感覺一向都很準的。有一個女孩,我們大家都知道,她這個星期鐵定會被淘汰。可就在昨天晚上,有一個文化傳播公司的老闆來到我們的住地,說了些暗示的話。那個女孩就跟他出去了。
唐小舟問,說了些什麼暗示的話?
她說,這你還不明白?無非是說,誰如果跟他怎樣怎樣,他就拿錢支持她。那個女孩大概也知道自己這個星期會被淘汰,正抓不到救命稻草呢。她把這根救命稻草抓住了,形勢就完全變了,下一個被淘汰的,很可能就是我。
唐小舟明白了。這個選美的名次,並不是由候選佳麗的表現決定的,而是背後支持者的實力決定的。暫時沒有支持,並不等於永久沒有支持。那些暫時沒有支持的,只能算是待價而沽。這自然是電視台最喜歡玩的把戲,某個待價而沽者終於有了買主,其他買主若想自己的人勝出,就得隨之加碼。同時,唐小舟也覺得,電視台這樣搞,未免風險太大,倒不是害怕某個人將潛規則暴露出去,畢竟,掌握內幕的僅僅只是高層的絕少數人,大多數人雖有懷疑,卻沒有證據。哪怕某一個參選佳麗將自己潛規則的過程暴露出去,電視台也可以說,這純粹是她個人的行為,與電視台無關。唐小舟認定的風險在於,這些背後力量不斷加碼之後,水漲船高,有些利益無法平衡,麻煩可能就大了。
唐小舟說,好的。我知道了。
唐小枚知道他要掛機了,抓緊時間說,你在哪裡?我想你。
唐小舟說,我在陪老闆檢查防汛工作,等我回雍州再找你聯繫吧。
接著,給黎兆平打了個電話。黎兆平對他說了真話。他說,還真是不太好辦。我之所以想停掉這個節目,原因也在這裡。關係太複雜了,複雜得讓人害怕。這樣好了,我讓我的那位朋友退出好了。我再在別的方面補償她吧。
唐小舟於是準備給唐小枚回復一條短信,說已經搞掂。轉而一想,這話還真不能說,按黎兆平的口氣,這次不淘汰,下次是一定要淘汰的。他說他的那位朋友,應該是那晚陪他的那個女孩。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分上,下次唐小舟如果再說話,肯定很難。一個聰明人做事,要懂得留有餘地,不能把自己的路堵死。這樣想過之後,他改變了主意,僅僅回復說,問過了,這個星期你肯定不會被淘汰。
唐小枚立即回復說,謝謝哥。
半個月後,趙德良將所有防汛重點單位全部走了一遍,回到雍州,第二天又馬不停蹄去了北京。唐小舟隱隱約約聽說,趙德良之所以急著趕去北京,是因為某些人事方面的事出現了變化。具體事務,趙德良沒有談起,唐小舟僅僅從一些傳言中,很難得出準確判斷。
傳言有幾種說法,基本和省裡某些人的活動有關。據說,省委某個領導在北京活動的力度非常之大,已經有好幾個高官出面替他說話了。傳言雖然沒有說明這個省委領導的名字,唐小舟判斷,似乎是余丹鴻。至於余丹鴻的去向,有說擔任副書記的,也有說擔任組織部長的,當然,還有一種說法,讓他繼續擔任秘書長,但在常委裡面的排名,要往前提。
聽到這一消息,唐小舟便想,看來趙德良還是有點婦人之仁,當初雍州都市報要登那篇文章,趙德良如果不阻止,余丹鴻還能鬧出什麼事來?即使不全文登載,至少也可以發一則消息,暗中推波助瀾,把這件事鬧大一點。當然,那件事還留有餘味,那些日記不僅沒有刪除,而且還在繼續發。唐小舟也有些糊塗了,難道自己的判斷有誤,那些日記根本不出自池仁綱之手?或者池仁綱並沒有完全領會自己那番話的意思?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池仁綱根本就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至少唐小舟看到了一點,趙德良當初不使用手段刪掉那些日記,就像下圍棋留下了一個官子,也因此留下了後著,這確實是高明之舉。直到現在,唐小舟才算是看得有些明白了,只是趙德良會怎樣利用這個官子,仍然留有懸念。
趙德良沒有在長城飯店登記房間,而是要求雷主任安排在駐京辦。現在,趙德良進京,房間安排在駐京辦的次數越來越多。唐小舟仔細品味這一變化,覺得韻味無窮。
最近一年以來,趙德良返京,巫丹很少神秘地出現在京城。巫丹和趙德良的關係,唐小舟從來沒有證實過,只是一種猜測。如果自己的猜測正確的話,這是否說明,趙德良和巫丹的關係,已經發生了質的改變?那麼,他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這種改變的原因,又是什麼?與趙薇有關嗎?或許,這僅僅只是自己的八卦心態在起作用,趙德良和巫丹,可能僅僅只是朋友。而趙德良此前一直在長城飯店登記房間,現在轉到了駐京辦,完全是政治的需要。從政治層面分析這件事,要比從緋色層面分析有趣得多。
趙德良剛到江南省,在當地沒有政治根基,每次前往北京活動,自然要絕對保密。誰都知道,駐京辦類似於情報中轉站,信息之靈通,讓人懷疑遠遠超過了國安局。趙德良在權力不穩的情況下,自然不願自己在京的活動,通過駐京辦反饋回江南省,他有意和駐京辦保持足夠的距離。兩年之後,已經形成了以他為核心的新的權力平衡,此時,他或許就希望駐京辦將自己的某些行動反饋回去,讓江南省官場的某些人,清楚他在北京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