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舟注意到,陳運達的臉色一直非常難看,對於馬昭武宣讀的名單,似乎漫不經心。念到第七個名字時,出現了盧新華的名字。唐小舟愣了一下,再去看陳運達,發現他正抬頭望著馬昭武,臉色也顯得有些變化。
馬昭武說,盧新華,現任雍州市政府副秘書長,辦公廳主任,擬任岳衡市副市長。
省政府辦是正廳級,雍州市屬於低配,雖然也稱政府辦,實際卻低半級,是副廳。盧新華的職務顯得有點亂,他是副秘書長,理論上,應該屬於正處級。同時,他又是辦公廳主任,這個職務,既可以由秘書長兼任,也可以單獨任命。由秘書長兼任時,便是副廳。盧新華由省裡調往雍州市,原就是副廳,最初是考慮安排副市長的,這一職位未能得到人大票選通過,才安排了辦公廳職務。現在安排到岳衡市當副市長,級別沒有絲毫變化,都是副廳,職位卻變了,由二線到了一線,且有了實權,顯然也屬於提拔。
此次的黎兆平事件,盧新華可是得力干將之一,趙德良卻將他提拔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唐小舟確實糊塗了。
接下來,更令唐小舟糊塗的是,被提拔的並不僅僅只是盧新華,此次事件中另一個得力干將林志國也被提拔了,擬任職務,德山市副市長。
林志國和盧新華的情況類似,他本人由岳衡縣縣委書記提上來擔任政府副秘書長。岳衡和雍州不同,只是正地級市,政府秘書長只是正處級,極少數可能是副廳級。林志國一方面被提了副廳,另一方面,又安排了副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屬於超級低配了。現在調任德山任副市長,級別沒有變,職位卻是向前大跨了一步。當初,陳運達、黎兆平等人極其努力地為林志國活動,趙德良挖空心思,壓著林志國,不肯將他提上來。這次,他如此一鬧,反倒是升了,趙德良到底想幹什麼?
轉而一想,齊天勝、盧新華和林志國三個人,是陳運達目前最得力的三個人,正在替他當前鋒呢。趙德良提拔了盧新華和林志國,卻對最應該提的齊天勝沒有半個字,會不會是趙德良使的一招反間計?似乎還不僅僅是反間計,同時還可能是欲擒故縱計。
為什麼說是欲擒故縱?很簡單,政府秘書長是任命的。如果說提拔盧新華以及林志國到更高一級擔任秘書長,只需要在常委會上定下來,公示之後,立即可以下達任命。政府機關的實職,卻需要通過人大選舉。趙德良在常委會上給了他們兩人副市長的實職,確實是大力提拔了。可這個提拔,還只是畫在牆上的一塊大餅。他趙德良可以讓他們去競選副市長,也完全可以讓他們不當選。一旦競選失敗,所有的位置,全都已經安排滿了,這兩個人,實際就被掛了起來。
將來的競選,到底是勝還是敗,完全取決於兩人對趙德良的態度。顯然,趙德良此舉,是在暗示:我既可以讓你起來,也可以讓你下去。何去何從,你自己拿穩了。
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可能?有。這一舉動,會不會是趙德良遞給陳運達的橄欖枝?如果說,趙德良在使出暗渡陳倉之計後,又使出一招投石問路計呢?他以這種方式向陳運達暗示:你陳運達別自以為聰明,你如果要鬥下去,我不是沒有辦法,相反,你恐怕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你退一步呢?我們畢竟是一方諸侯,也是可以和衷共濟的。若真是如此,這就是趙德良向陳運達發出的停戰信號。
對於馬昭武提出的增補名單,有人提出異議,林志國是岳衡市政府辦主任,主持政府辦工作,為什麼不直接讓他當岳衡市副市長,一定要把他調到德山去?如果說,讓林志國當岳衡市副市長,而直接將盧新華調任德山副市長,是不是更合理一些?
對此,馬昭武解釋說,當初,組織部也考慮過這一意見,仔細權衡後,覺得還是現在這個方案更合理一些。為什麼?理由很簡單,盧新華是雍州市政府副秘書長,擔任岳衡市副市長和德山市副市長,都是副廳級,從行政級別上看,並沒有區別。但因為岳衡市是雍州的衛星市,受雍州經濟輻射力大,經濟總量,已經遠遠超過了德山市。從這種意義上說,岳衡市副市長的權重,顯得更加重要一些。而林志國在岳衡搞的時間比較長,長時間在一地為官,不太符合黨的用人原則,調到一個新的地方,自然更有必要。
唐小舟知道,馬昭武所說,確實有其道理,可這件事,又並不是不能從別的方面找到解釋。林志國在岳衡市經營了幾年,已經有了相當的人脈基礎。如果讓他在岳衡市參選副市長,勝出的希望非常之大。趙德良所留的後著,也就失去作用。將盧新華放到岳衡而將林志國放到德山,兩人都去了沒有太多人脈基礎的地方,將來要對這兩個地方的選舉進行操控,就容易得多。
會議的最後一項議題,是省級班子的調整建議。省級班子的調整,江南省常委會只有建議權。而且,也不可能由省委組織部提出,這一項,是趙德良本人提出的。
趙德良說,清源同志到雍州任職以後,省政府班子,有了兩個職缺。一下子少了兩個人,尤其是少了常務副省長,運達同志肩上的擔子,一下子重了很多。我希望在這次黨代會前後,中央能把省政府的班子也配齊。有關這一點,我和中組部交換過意見,他們的想法,還是先走程序,由江南省先推薦人選。我反覆思考,又徵求了部分同志的意見,大家一致認為,推薦溫瑞隆同志擔任副省長,下一步再增選常委。
有關這一點,對於唐小舟來說,已經不是秘密,他沒有絲毫意外。陳運達卻不同,他一下子張大了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半天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