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市雖然屬於省會,但不是計劃單列市,也不是京管市。市裡所有的機構,比照省部級建制,市委有辦公廳,市政府也有辦公廳。但雍州市屬於低配,比省部低半級,因此,市委辦公廳,名義上是廳,實際卻是副廳,相應的其他處室,自然也就低半級。
王宗平是市委辦公廳的副處,實際上卻是正科。聽了同事的話,王宗平才想起,確實是自己的手機鈴聲。他在包裡翻找了半天,翻出手機一看,竟然是唐小舟。王宗平知道,唐小舟和自己一樣,社會閒人一個,應該沒什麼重要的事,便懶懶地喂了一聲。
唐小舟說,我們找個地方喝酒去,好不好?
王宗平想說,喝酒?有什麼好事嗎?話溜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他覺得要說出這番話會很累很繁瑣,便乾脆採取了一種最簡單的應對方式,只是嗯了一聲。
唐小舟認為他是答應了,便說,你在哪裡?我開車來接你。
王宗平的那聲嗯並不是答應,而是表示他在聽。唐小舟說開車來接他,他既不想回答自己在哪裡,也不想答應或者拒絕,任何多餘的一個字,他都不想說,嫌繁瑣。他也知道,這幾年的冷板凳,坐得自己銳意全無,成了一個大懶人。這種懶,還不是體力上的懶,而是精神上的懶。一個人,如果進入了精神懶惰,那就等於精神死亡,是一種極其可怕的狀態。王宗平也深知這種狀態的可怕,卻又無力改變。
面對唐小舟的邀請,他仍然是懶懶地嗯了一聲。答過之後,他便懶懶地掛斷了。
唐小舟將車開到市委大院。市委大院需要專用通行證才能進,他沒有。不過,他的車上有一塊牌子,寫著江南日報採訪車字樣,這塊牌子省他很多事。停在三號樓前,他給王宗平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自己已經到了。就在等王宗平的這段時間裡,手機響起來,他拿起一看,是江南日報集團辦公室主任的座機號碼。
他沒有叫對方的名字或者官稱,而是帶點油腔滑調地說,首長,有什麼好事照顧我?
主任問,你在哪裡?
他說,自然在外面採訪。
主任說,剛才接到省委辦公廳電話,叫你明天上午去一趟省委辦公廳。
唐小舟愣了一下,去省委辦公廳?有什麼事?採訪?省委辦公廳大得很,把後勤服務等部門加在一起,有好幾千人,讓他去找誰?他問,辦公廳哪個部門?
主任說,你直接去找余秘書長。
唐小舟又愣了一下,省委辦公廳有一個秘書長三個副秘書長,姓余的只有一個,省委常委余丹鴻。省委常委召見自己這個小記者?搭不上界呀。秘書長如果點名讓他去採訪什麼的,只需要下面的人打個電話,哪裡需要親自召見?省委常委召見一名小記者,於唐小舟,地位懸殊太大,太高配了,於余丹鴻,卻又是一件高射炮打蒼蠅的事,太低配了。這事怎麼想,都顯得不真實,他甚至懷疑主任在開自己的玩笑。
他問,首長,能不能透露一下,余秘書長找我有什麼事嗎?
主任說,這個他們沒說,總之你去了就知道了。
找王宗平喝酒,原本是想排解發洩一下心中的痛苦。可兩個天涯淪落人,彼此都需要安慰,又是誰都安慰不了對方,結果便是一起喝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