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兆平的司機陶向陽不一會兒就到了。黎兆平以前用的是自己的車,一輛路虎。當娛樂頻道副總監時,台裡沒有給他安排車,他仍然坐自己的車。不僅將私車公用,就連司機陶向陽,也由黎兆平開工資。直到當了總監,才用上了奧迪,陶向陽也成了台裡的司機。
陶向陽接上唐小舟,開著車東穿西繞,走了一些什麼地方,唐小舟鬧不清。他是開車的人,竟然不知道雍州市還有這麼多小巷。最終停下的地方,叫墨巷小鎮。唐小舟對這個地方很陌生,便問,這是什麼地方?陶向陽說,這是雍州的一條老街,解放前專門賣筆墨紙硯的,所以叫筆墨巷,現在省了一個字,叫墨巷。
唐小舟知道筆墨巷很有名氣,卻不知道在這個角落裡。
解放前,筆墨巷和文街,是雍州市兩條著名的文脈街,筆墨巷賣的是文房四寶,文街賣的是名人的文化作品。正因為筆墨巷和文街遙相呼應,人們才按照文街的叫法,將筆墨巷,也改成了一個字,叫墨巷。解放後尤其是近些年,文房四寶已經成了小眾物品,很少有人購買,筆墨巷的生意,也就悄悄消失。今天的墨巷,早已見不到文氣,只有一些最落拓的老雍州民居和一些日用百貨的商舖和餐飲店。
墨巷是一條很窄小的巷子,不能走大車,小車也只准單向行駛,根本沒有地方停車。陶向陽將唐小舟放在門口,駕車走了。唐小舟上樓,見這個墨巷小鎮外面雖然簡單普通,裡面卻雅致,因為地方狹小,只有五個包間,分別取了五個奇怪的名字,分別叫一筒二索三萬四喜五福。推開三萬的門,見裡面坐了五個人,兩男三女。兩個男的,自然就是黎兆平和王宗平,三個女的,唐小舟熟悉的僅僅只有一個,舒彥,省城著名的女律師。
見門被推開,黎兆平已經望向門口,看到唐小舟,立即站起迎過來。唐小舟知道,黎兆平的架子端得很大,一般人,他是不會恭迎的,坊間傳說,有一次,雍州市的某位副市長接受黎兆平的宴請,這位副市長故意端了一點架子,有意晚到了半個小時,進門的時候,頗有派頭地站在門口,等著黎兆平過來請他入座。豈知黎兆平坐在那裡只是招了招手,這位副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搞得極其尷尬。
黎兆平拉了唐小舟的手,說,聽說你到聞州去了,以為你沒時間。
唐小舟說,剛從聞州回來,老闆體諒我辛苦,放了我的假。
黎兆平說,都是老朋友,也不用介紹了。給你找了一個小妹妹,正在路上。現在只能委屈你,暫時坐在這裡,讓這個老美女幸福一下。
他嘴裡的老美女,自然就是指舒彥。舒彥聽了這話,頓時一聲驚叫,說,黎兆平,我要閹了你。
舒彥同黎兆平的淵源很深,兩人是高中同學,又是彼此的初戀,後來由於極其複雜的原因,舒彥另擇高枝把自己嫁了。此後的好多年間,兩人再沒有來往。九十年代末期,黎兆平打一場生意上的官司,對方請的律師竟然是舒彥,兩人便在法庭上重逢,從此開始恢復關係。許多人認為他們舊情復熾,可黎兆平卻說,幾十年前的一棵草,那時沒吃現在去吃,我怕磕壞了自己的牙。
唐小舟和舒彥是熟悉的,只是沒有深交。他主動伸出手,對舒彥說,來,我們握握手。
舒彥倒是伸出了手,卻沒有和他相握,作勢在他的手掌上打了一下。
黎兆平便起哄,說,握呀,幹嘛不握?這麼好的機會。
舒彥推了黎兆平一把,說,握你個頭。
黎兆平說,握的當然是頭,只不過是大頭或者小頭而已。
舒彥曾經在不同的場合說過,做·愛就是更深層次的握手。這句話因此成了雍州的名人名言,至少整個雍州官場,都知道這句話。舒彥也知道,很多人在背後提起她根本不叫名字,就叫握手。一些熟人朋友見了她,便和她開玩笑,說,來,我們握握手。她也無所謂,反正當律師若不想和法官握手,官司一定贏不了。
王宗平和唐小舟打過招呼,聊了幾句,彼此坐下。
黎兆平坐的是主席,他的兩邊,分別是舒彥和一個美女。美女的另一邊,便是王宗平。王宗平的身邊,也是一位美女,很小巧玲瓏的那種,五官長得很精緻,皮膚很白。唐小舟沒有見過她,聽到介紹之後,才意識到,她的名字,自己早已經熟悉。她叫陽春玉,開一間廣告公司。黎兆平是認識陽春玉的,常常拿她開玩笑,叫她小一號。意思是說,她什麼都比別人小一號,會不會那裡也小一號?甚至更進一步開玩笑說,你什麼都小一號,和宗平配不配套呀。
王宗平大學畢業後分配到省委宣傳部,因而和當記者的唐小舟多有接觸,大家年齡相仿,意氣相投,又都是單身漢,便常常約在一起活動,看畫展,游公園,或者是喝酒什麼的。算起來,兩人的交情,還真不淺,十幾年了。後來,王宗平家的一位世交官運亨通,當上了雍州市委副書記,將他從省委宣傳部調到市委辦公廳,當了自己的秘書。王宗平給那位副書記當了三年多秘書,副書記去了政協,擔任政協副主席。副書記離開之前,已經考慮好了安置王宗平的方案,組織談話都已經完成,任命文書卻遲遲下不來。後來內幕揭曉才知道,這位副書記被安排去政協,是要將他調開以便調查。僅僅兩個月後,這位領導便被雙規,王宗平也因此接受長時間調查。最終結論是,王宗平潔身自好,廉潔自律,與副書記的貪腐案,沒有半點關係。可原本的任命同時被擱置了,他的編制,仍然留在市委辦公廳,卻再也沒有人給他安排工作。
唐小舟曾經和他開玩笑,說,你這樣還不好?竟然可以不用上班,工資一分不少。聽了這話,王宗平只是苦澀一笑,說,不信你來試試。其實,唐小舟很理解他的處境,在他的那個圈子裡,大家都將他看成不祥的人物,誰見了都繞著走,別說有人敢用他,就算是離他近一點,人家也怕沾了晦氣。
陽春玉是王宗平給那位倒霉領導當秘書時認識的,王宗平替她拉了很多廣告業務,她的廣告公司,也因此擺脫困境。這個女人還是很講感情的,王宗平雖然步入了仕途逆境,她還是忠實地跟著他,無怨無悔。
至於黎兆平身邊的那個女人,他只是稍稍介紹了一下,是雍州師大的學生,具體什麼情況,唐小舟沒太在意。他很清楚,黎兆平的身邊,有兩樣東西是不缺的,一是不缺錢,二是不缺美女。他換美女比換衣服還快,如果他身邊的每一個女人,朋友們都要花心思精力記住的話,那是一件很累的事。
黎兆平既然約了舒彥一起吃飯,身邊又帶了一個女人,似乎說明黎兆平和舒彥之間關係純粹的說法是可信的。
坐下之後,黎兆平問唐小舟,今晚應該沒什麼特別的事吧?
唐小舟說,應該沒有。
黎兆平說,那我們整點白的。
不等唐小舟答應,他已經拿起身邊的茅台,往唐小舟面前倒了一杯。五個人面前,都已經倒了酒,除了兩位年輕女士是半杯外,其他人都是滿的。
唐小舟說,少來點吧,我怕臨時又有事。
黎兆平說,你的量,我放心。
大家喝了第一輪酒,一個很年輕秀氣的女孩推門探進頭來。
黎兆平身邊的師大女孩立即站起來,叫道,雅馨,快進來。就等你了。說著,從座位上起來,走到門邊,將那個羞羞的女孩的手抓住,往黎兆平身邊走。
黎兆平指著唐小舟說,給他給他,我不掠人之美。
於是,那個叫雅馨的女孩被帶到了唐小舟身邊。
唐小舟看了她一眼,很青澀的一個女孩,看上去似乎還未成年。她就像天生為解釋青澀一詞而存在似的,看到她,你完全理解了人們用青澀來形容某個年齡段女性的全部含義。女人的性·感,儼如被圈養的鹿群。幼·齒的鹿雖然不安分,也會小鹿亂撞,畢竟圈的力量強大,從圈外看,波瀾不驚。鹿群一旦成年,情況完全不同,所有鹿從各個不同的方向爭相奔突,圈因此承受巨大的衝擊力和考驗。鹿群似乎有從任何一個方向破圈而出的可能,彈性良好耐力超卓的圈牆,又將這些不安分的鹿一隻隻攔了回去。有人將女人比喻成花,其實女人恰好體現了花的整個綻放過程。青澀就是小巧的花苞,外形上,它和植物的顏色保持一致,甚至讓人誤以為那就是植物的葉或者莖。性·感成熟的時候,也就是含苞欲放的時候,這時,每一天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感受到變化,那是突變,是一個關於綻放的解釋。女人性·感的綻放,不僅光彩奪目,攝人心魄,而且千姿百態,千嬌百媚。綻放之後,會出現一個漫長的沉寂期,表面上看,似乎不再變化,其實,這是一個漫長的萎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