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回 正典刑奸臣被誅 憶妃子宋主傷情

  詩曰:
    害人反害自身亡,到底奸臣不久長。
    作惡難逃終報應,今朝正法在刑場。
  當時包公聽了萬歲要改輕龐洪之罪,後來正法,即稱:「陛下哎,臣乃照律定罪,如何改輕的來?」天子說:「包卿,貴妃的殺罪已蒙太后娘娘減等賜絞,難道龐洪孤賜他不得絞麼?」包爺說:「啟陛下,這是太后娘娘的恩典,貴妃的造化。」天子說:「太后娘娘的旨你依,難道孤你必不依麼?包卿太把寡人欺了!」包爺說:「聖上哎,龐洪除去謀害功臣的罪且不計較,只把私通外國,貪贓不法而論,重罪如山,那有可赦輕之處?」天子說:「包卿何故如此,勸你不要執偏,逆。許寡人吧!」包爺說:「臣為受陛下洪恩,未得報效,除卻了奸賊,一刻之念難忘,照律除了欺君賣國之臣,稍盡臣報國之心。」天子說:「包卿,你又愚了,你說知法律,豈不曉得從無宰閣之刀?你自家條律未明,又不依從孤旨,必要將龐洪照本罪斷續遲,除非你再到南清宮,待太后娘娘仍舊出頭為主,方能准你。」包爺說:「陛下何須無宰閣之刀?但龐洪自有滔天大罪,非輕若減輕了,不能警戒亂臣驚懼之心,伏乞我主依臣所奏,照律將龐洪正了典刑,則朝政肅清,人心說服了。」此時,包公與嘉佑王許多辯論,天子心中帶怒說:「你真乃一個無情面之臣!故意違逆寡人之命,也該當何罪?你須講明說來。」包爺說:「臣逆旨該斬。陛下,且將臣斬首吧!」當時,天子呆呆不語,包爺也不做聲,有眾位公卿大臣,看此光景,一同俯伏金階,同聲奏道:「臣等請問陛下,照若包拯所定之罪,聖上龍心以為太重,如今聖上欲定何罪?乞祈降旨。」天子說:「依朕主見,龐洪亦照貴妃賜白綾,未為不可。」包爺說:「龐貴妃本是裊首之罪賜白綾,伏乞龍心詳察。」天子說:「眾卿家公斷如何?」眾臣說:「臣等只求陛下將龐洪照依貴妃梟首之罪,正法便了。」天子一想,總是龐洪活不成了,只得准奏。將龐洪梟首,恩免夷族,妻兒回籍,安分守法。內監王仁改為軍罪,余具依擬施行。傳令蘇文貴監決復旨。當時,包公也難再奏,天子駕退回宮。眾臣多退回朝,個個也說,天子心慈,皆由龐妃面上來的,閒話體題。
  再表蘇都督回轉府中不延遲,即差人吊出天牢犯臣。當日,龐洪。孫秀兩個奸臣,懊惱前日為非,一心圖害狄青。害他不成,反害自身,要受過刀刑。是時,有千千萬萬的百姓,遠遠觀瞻。當時,國丈還在牢中,未曾釋放,所以不得來送別。有龐飛虎在外打聽明白,嚇得魂飛天外:「我得聖上天恩,妻兒無罪,所以方敢前來送別父親。」孫秀的夫人抱了三歲的孩兒,也來送別丈夫。當下,子哭父,妻哭夫。龐洪呼聲:「我兒,你不必傷心了,包公將我定了凌遲夷族之罪,全叨聖上天恩,減輕了斬,還是死來的造化。但我死之後,你與母親收拾棺柩與妹丈的棺槨,一同還鄉吧。全叨聖上天恩,和順才好。如今朝內無人,勢頭也沒有了,須要回去守分度日,侍奉母親。」飛虎淚如珠雨,哭倒塵埃。孫秀叫聲:「夫人,今日你休來埋怨於我。若我死後,你還故里,與我娘、兄弟苦守門戶,養育孤子,長成傳嗣,免得孫門絕了香煙,遺言切緊記的!」夫人只悲哀痛哭。時刻將到,這些遠遠旁觀的人,擁至越多。三刻時分到了,實時劊子手開刀砍下頭頸兩顆。子捧父頭,靴底踏穿,妻把夫頭,哭泣暈迷,蘇爺打道回衙,先往說知包公,然後往天牢放出龐洪夫人,前往法場收拾丈夫屍首。包爺又備文書征發,要兩名官差吩咐龐家子母、孫秀之妻,限三日內起解回籍,不許在京擔捺。內監王仁得性命,即行發配。王正加升三級,多叨天子洪恩。
  包爺又吩咐禿狼牙:「你混進中原,應該有罪。念你出首說明奸臣之案,茲且姑寬,放你回國。」禿狼牙說:「包大人,我今回邦,思量狼主容不得我。如若不還故國,丟不下兒女,實在兩難,如何是好?」包爺一想,說:「你也慮得不差。罷了,你且耽擱一天,待本官來日奏明聖上,請旨一道與你,自己還邦與狼主觀看,要你復還舊職便了。」禿狼牙稱謝不已。次日,包爺上朝,有蘇爺復旨啟奏:「已將龐洪。孫秀正了典刑!」天子聽奏點頭,暗暗咨嗟。又有包爺俯伏說:「臣包拯有奏。」天子說:「包卿如今沒有說了,還有何奏的?」包爺就將禿狼牙之事奏明,天子准奏。降旨一道,著令禿狼牙自帶賚文還邦。是日,支部天官文彥博升為首相,抵了龐洪之缺,不必多談。包爺朝罷歸府,付銀子二百與禿狼牙,以作路費回邦。禿狼牙大悅,叩謝而去不表。
  再說仁宗天子回宮,暗暗傷心:「追思龐貴妃的玉貌花容,娉婷裊娜的體態,深悅朕心。陪伴宮中六載,別無差錯。單有父女遞連,想他為其女而護其親,乃人之常情也。原是龐洪為人不好,又不該貪贓人己,與外國私通。只道暗為,瞞得眾人耳目。又不該暗中圖害狄青,害他不得,反傷其身。他兩次平西奏績回來,功勞浩大,多少眾臣得為助於他。今日龐洪敗露機謀,乃連累了孤的美人,死得實乃傷慘。若是包拯議罪,群臣共效,必要寡人作主,龐家父女決不死於如此刑慘!偏偏是母后出頭。他無非要與侄兒報仇,拆散寡人的美對鴛鴦,孤心何日放得下愁懷?」歎道:「貴妃哎,你玉骨冰肌,拋荒何處?但不知卿魂還在宮否?」又思他魂渺渺茫茫地府中,不知何去了。越想越傷心,目中的珠淚紛紛滾流。宮中物件般般在,單單不見相愛相憐的美人。咳!寡人每臨幸此地之時,只見龐夫人裊娜輕盈,上前接孤。芙蓉玉貌,帶喜帶羞,慇勤盡禮。鶯聲細語,慢慢言來,皆實為孤之愛。駕鳳衾中陪著朕,溫存體態,多少的美情!有無窮之妙,無限之趣。指望同偕白髮,豈知平地風波起,使孤恩情永絕。今朝物在人亡,玉體拋荒野外,深可悲也。咳!美人哎,非是今日寡人辜負於你,誰知父親與狄青結下深仇,連累你的。包拯一班同黨,助著狄青,同口同聲奏參你父,又使狄母后為主,內外來攻,使你父女一刻同日而亡,總是弄得寡人從此無人陪伴。美人哎,你有多少妙音可解寡人愁懷!」這多情天子傷感之際,忽想起一事在心,瞞了母后,不與王后、妃子得知,即差一構監,私出宰門,吩咐關了貴妃墳,並因丈屍骸好好收殮。另賜黃金千兩與國太,以為扶柩回鄉的路費。這仁宗天子為著龐妃面上有許多情,只為愛其生,如今不忍其死,加寵國丈所以如此。龍心終日恢恢納悶,不怪他人,只恨著包文拯。他雖然正直無私,然而與寡人面上太覺無情的。
  不言天子煩悶,再說太監何榮奉旨藏了千金,悄悄出了後宰門,覓著龐妃停柩所,命人扛抬了,來尋國太。先說龐飛虎痛恨著包文拯、狄青是殺父仇人,後日圖報的。當下國太來到法場,看到屍首分開,心中痛哭哀哀,好不淒慘。又思量長女伴君,深得寵幸,豈知今日白綾賜死!兒哎,皆由你父連累,害你死得好慘刑也!丟下老娘,魂歸陰府,渺然無蹤,未知他可能隨娘得轉故鄉否?如今單剩下次女飛鳳在身旁,女夫又被國正了典刑,母女雙雙為嫠婦,此仇此恨,教老身怎生清消?國太正與孩兒收拾屍骸之際,忽來了太監何榮,丟了貴妃棺柩,到來交待黃金,說明天子之意。正是:
    生離死別生何切?義重情深念不忘。
《五虎征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