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業夜觀天象
宋主傷軍未睹星,薪蒸未備苦難禁。
滂沱子夜傾如注,悶損沙場戍客心。
太祖因雨悶坐,中軍忽報何承睿回營。太祖曰:「天雖大雨,今得承睿回來獻捷,朕懷少慰。又足以懾服繼業,自今以後不敢輕視吾軍矣。」諸將猶未准信,既而承睿入帳奏曰:「大遼遣耶律於越領兵至鎮定關前,臣父子依聖上計策,於越果怯退三十里下寨,不敢入救。臣回至中途,又遇王全斌手下游卒,說漢主命張得、永吉領兵去接遼兵。二將驕傲,說在本境之內怕甚埋伏,及至莫勝坡,夜宿其地,眾軍暢飲,酩酊大醉。王全斌引軍圍著,盡皆殺之,並未逃走一人。」太祖曰:「惜夫天雨,不然大事濟矣。」承睿曰:「臣父乞陛下再遣兵防禦,恐遼知兵少,驅大隊殺來,難以抵敵。」太祖曰:「無妨,天有久雨,俟晴破了太原,遼兵聞風自遁,不必益兵。」復曰:「繼業天文地理盡知,真神人也。」承睿曰:「臣於彼地聞人云:『交兵若遇紅白令,生死由他不由命。』其名如轟雷貫耳。」有詩為證:
戰鬥夫能婦亦能,威聲陣陣若雷轟。
令旗紅白飄揚到,十將逢之九不生。
太祖因承睿之言,乃曰:「朕設計,屢被破之,此人果非虛聲。」諸將曰:「因何張、永二將又被全斌砍之?」太祖曰:「非繼業之罪,乃二將不用命也。設繼業親行,必無是禍矣。看此人智略,過朕遠焉。欲取太原,必先獲繼業。繼業一得,太原不足取也。」
是時風風雨雨,將近一月。才睛兩日,太祖即遣兵搦戰,如是者數次。漢主召繼業進帳問曰:「南兵一晴,即出挑戰。大遼救兵又不見至.將奈之何?」繼業曰:「南兵搦戰,此不足懼。但遼兵以臣計之.久當至矣。今不見來,必路途有甚阻滯。」言罷,令軍士擺香案卜一卦,看其吉凶。遂卜得《歸妹》卦.乃曰:「阻隔之神得令,然亦無凶。」漢主曰:「已遣張永二人去接,有甚阻隔,必有回卒來報。」繼業曰:「待卜張永二人,吉凶何如。」遂卜得《師》卦三爻發動,乃斷曰:「六三師或輿屍。」業大驚曰:「張永二將休矣。」言罷,只聽得宋兵吶喊搦戰。漢主曰:「不如寫書誑宋退兵,孤上太行山去,彼奈我何哉!」繼業曰:「寫書言降,從得脫難,示弱甚矣,決不可為。」漢主曰:「宋君新受周禪。伐蜀討越,無往不利。想天意有在,我若逆之,戕害生靈,獲罪於天,必難逃活。且將天下地輿論之,宋得十之九矣。以此相較,孤本弱小之國,以小事大,以弱事強,識事勢者為之。故太王、勾踐當時行之,始以圖存,終以強大。卿謂孤示弱,彼太王、勾踐所為亦非與?」繼業曰:「主上所論極是。若要如此而行,雖出奇兵大殺一陣,使宋不得遂志,方肯從請。不然彼必不肯退兵。」漢主曰:「卿宜斟酌行之。」繼業曰:「主上亦不必寫詐降書,只陳利害,令其退兵可也。」言罷,遂喚延廣領三干鐵石弓兵,今夜前去埋伏於董澤右側山下,俟明日信炮一響,驅兵齊出射之。延廣領計訖。
次日天晴,太祖又遣兵搦戰。將至午,天忽黑暗。太祖收軍,繼業乘勢驅兵,突出趕殺,直逼宋營。延廣聞信炮響,催軍齊發弓弩,射死宋兵不計其數,奪得馬匹槍旗甚多。漢主收軍,謂繼業曰:「卿之神見,彷彿周尚父也。」不在話下。
卻說太祖被繼業大殺一陣,折軍數萬,傷感不已。忽轅門外報北漢主遣人下書,宣入呈上。太祖覽其書云:
北漢主致書於大宋皇帝麾下:孤今出師雪恨為周也,非為宋也。詎意陛下承乾,乃遘其會,第周宗既滅,
冤仇已絕,孤復何憾。實欲罷兵,休養生靈,不知陛下亦肯父母斯民否也。然太原劉氏廟貌在焉,縱慾百
計圖之,孤必百計防之,以盡世守之義,而存劉氏之血食耳。惟陛下憐之,諒之。北漢王端肅謹書。
太祖覽罷,以示諸將。諸將知太祖有退兵意,乃叩頭願盡死力,急先攻擊。太祖曰:「汝曹皆朕訓練,無不一以當百者,所以備肘腋而同休戚者也。朕寧不得太原,肯驅汝輩冒鋒刃以蹈於必死之地乎!」眾皆感泣。
時天久雨,軍士多疾。太常博士李光贊奏曰:「蕞爾晉陽,聖上親討。糧餉浩煩,取怨黔黎。陛下肯迴鑾駕,命一大將屯上黨,夏取其麥,秋取其禾。糧草充足,軍士有資,且寬力役之征,使勞者得息,此非蕩平之策乎?」太祖從之。命先鋒李繼勳屯兵上黨,又遣人撤回何繼筠等,遂令趙普曉諭諸將,解圍而還。漢主亦上太行山而去。
後乾德七年,太祖遣人馳書於漢主,其書云:
太原土宇,非遠而苗裔正朔不加者比,乃朕輦轂之下,難令外氏據而有之。譬之臥榻之旁,可容他人鼾睡
耶?子今恃強,虎踞此土。若果有勇,早下太行,決一雌雄。庶幾家國事定,否則干戈擾攘,歲無虛日,
汝欲寧居巢穴,難之難也。
漢主看罷,以示繼元、繼業。繼業曰:「主上不必回書,聽其兵來,臣自有退之之策。」
後至開寶九年,秋八月,太祖命黨進、潘仁美、楊光美、牛思進、米文義五路進兵,攻打太原。漢主慌與群臣商議遇兵之策。繼業曰;「須遣人求救於遼。」遼乃命耶律領兵三十萬救之。繼業設計,將五路之兵盡皆殺敗而回。耶律亦引兵回遼去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