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金盔買路
卻說木閣寨主,號定天王,名穆羽。有一女名穆金花,又名穆桂英。生有勇力,曾遇神女傳授神箭飛刀,百發百中。有一日與眾嘍囉打獵,射落一鳥。有詩為證:
結隊紛紛出寨東,分圍發縱勢豪雄。
龍泉光射腰間劍,鵲血新調手內弓。
犬帶金鈴飛草際,鶻翻錦翅沒雲中。
平原十里秋風冷,沙草蕭蕭半染紅。
穆桂英遊獵之間,只見一鳥飛過,拽弓射之。那鳥應弦而落,恰落於孟良面前。良抬之而去,行未數步,忽有五六嘍囉趕來,叫聲:「好好將鳥還我,饒汝一死。」孟良聽得這話,停步不行。嘍囉近前來捉孟良,被孟良拳起腳踢,打得那些嘍囉抱頭亂竄,奔忙報知桂英。桂英與眾嘍囉追趕孟良,孟良聽得後面喧嚷,知是賊眾趕來,取出利刀,挺立待之。忽桂英到,大罵曰:「這狂夫敢如此膽大,卻來俺這裡逞英雄也。」孟良亦不打話,舞刀來戰桂英。桂英舉劍迎之。連鬥數十合,孟良見嘍囉擁來,恐被所傷,遂扭身奔走。桂英與戰,見其刀法熟嫻,疑是詐敗,遂不追之,只與眾人退守隘口。孟良進退不得,遂謂嘍囉曰:「吾將所拾之鳥還汝,汝開路放我過去也罷。」嘍囉曰:「汝才逞英勇,如今緣何就小心了?但汝來錯了路,誰不知道要過木閣營,須留金與銀。倘無錢買路,休道一日,就是一年也過去不得。」孟良聞說,自思:「我來與他求木,連性命也難保了。」只得取下金盔,遞與嘍囉以作買路之資。嘍囉奉與桂英,桂英既得金盔,令開路放他過去。
孟良急奔回寨,見六郎道:「五郎要斧柄。」及將金盔買路一事,盡行訴說。六郎曰:「此等潑婦,甚是可憎。」宗保曰:「兒願與孟良同去取來。」六郎曰:「恐汝不是其敵。」宗保曰:「隨機應變,爹爹不必掛慮。」
那日與良引軍二千,競到木閣寨外吶喊。穆桂英聞知,乃全身披掛,引眾鼓噪而出。宗保曰:「聞汝寨後有降龍木二根,乞求一根與我為斧柄,待破陣之後,遣禮相謝。」桂英笑曰:「汝要求木,勝得手中寶刀,莫說一根,兩根俱奉。」宗保與孟良言曰:「狗婦出言如此不遜,待我捉之,自往砍伐,何必懇求於彼!」乃挺槍直取桂英。桂英舞刀相迎,交戰十數余合,桂英賣個破綻,拍馬佯敗,走過山隅。宗保乘勢追之,桂英抽身轉回,拈弓暗放一箭,射中其馬。宗保落馬,桂英近前活擒而去。孟良隨後趕上救應,寨上矢石交下,不能前進。孟良曰:「我等不可退去,必要尋個計策,救出小將軍回營。」眾軍依言,遂紮住於閣下。
卻說穆桂英捉得宗保入帳,令嘍囉緊緊綁縛。宗保厲聲目:「要殺便殺,用此苦刑何為!」桂英見其生得眉目清秀,齒白唇紅,言詞激烈,暗忖道:「若得此子匹配,亦不枉生塵世。」密著嘍囉將匹配之事道之。嘍囉道知宗保,宗保尋思半晌:「我要求彼之木,今不應承,死且難免。莫若允之,以濟國家之急。」乃曰:「蒙寨主雅情,願從其命。」嘍囉以肯就回報桂英,桂英大喜,親釋其縛,扶起宗保相見。令左右整酒款待宗保對坐歡飲。
酒至半酣,忽寨外喊聲大震,人報宋兵攻擊甚緊。宗保曰:「蒙寨主與生既效鸞風,事同一體,乞開門說與部下知之,以安其心。」桂英然之,令嘍囉開門以此情說知宋兵,放孟良一人入帳來見。孟良見宗保與桂英對席而飲,曰:「小將軍在此無限喜樂,卻把我眾人膽亦嚇破矣。」宗保將成親之事道知孟良。孟良曰:「軍情緊急,待暫辭別,容後日再來成就何如?」宗保哀告桂英,桂英曰:「郎君要去恁緊,明日即當送行,不敢久相淹留。」次日,宗保與桂英求降龍木,桂英曰:「郎君且回,待妾送來,以作進身之資。」直送宗保至山下,俱有戀戀難捨之意。宗保曰:「我倘遇難請救應,幸勿推辭。」桂英領諾而別。有詩為證:
郎才女貌兩相宜,洞府搖紅燭影輝。
一夕恩情山嶽重,臨岐不忍遽分離。
宗保引眾軍回見父親,言曰:「不肖去木閣寨與桂英交鋒,誤被暗箭傷馬,遂擒兒而去。復蒙不殺,強逼成親,兒亦無奈,只得允從。今特來請罪。」六郎曰:「得木來否?」宗保曰:「未有。桂英道他親自送來。」六郎大怒曰:「我因王事倥傯,起處不遑,汝今求木,又未得來,乃貪私慾而忘君親,予何不幸,養出此不肖之子,要他何用!」喝令推出斬之。左右以宗保正在綁縛,令婆聞知,急出言曰:「宗保雖犯軍令當斬,但目下正要破陣,且姑留以備用也。」六郎曰:「若非婆婆相救,決不饒汝。權囚禁於軍中,待破陣之後取出問罪。」孟良跪下告曰:「請將軍息怒。小將軍之事,誠不得已。既被其擒,已為籠中之鳥,又且欲求其木,此時安敢不從!乞赦其囚禁。」六郎竟不允,將宗保囚了。宗保所以被囚者,六郎恐其貪戀新婚,而不用心破陣也。
次日,孟良密入禁中見宗保言曰:「適見鍾道士,言小將軍有二十日血光之災,今在此受禁,亦准拆了。沒奈何,只得忍耐。」宗保曰:「父親冤屈我也,吾之所為,汝盡知之。但我在此想來,桂英甚好才能,得他來相助,大有利益。汝今再往見之,一者求木,二者叫來助吾出陣。」孟良領諾辭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