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回 縱嬖寵洗兒賜錢 惑君王對使剪髮
當下玄宗傳旨:狀元秦國楨即刻赴瓊林宴。秦國楨奏道:「昨蒙皇上改臣兄國模為狀元,臣兄推辭不就,今乞聖恩,既賜改定,庶使臣不致以弟先兄。」玄宗道:「卿兄弟相讓,足徵友愛。」遂命兄弟二人俱賜狀元。國楨謝恩赴宴。內侍繼兩副官袍金花,至瓊林宴上宣賜。秦家昆仲好不榮耀。次日,兩狀元率諸新貴,赴闕謝恩。奉旨:國模、國楨俱為翰林承旨。
其餘諸人照例授職。那秦國模為人剛正,他見貴妃擅寵,楊氏勢盛,祿山放縱,宮闕不謹,因激起一片嫉邪愛主之心,便與其弟連名上一疏,謂朝廷爵賞太亂,女寵太盛。又道安祿山本一塞外健兒,宜令效力邊疆,不可縱其出入宮闈,致滋物議。
疏上,玄宗不悅,乃降旨道:「秦國模,秦國楨越職妄言,本當治罪,念系功臣後裔,新進無知,姑免深究,著即致仕去。
今後如再有瀆奏者,定行重處。」此旨一下,朝臣側目,莫敢再言。時奸相李林甫奸狡異常,心中雖忌楊國忠,外貌卻與和好。又能揣知安祿山之意,微辭冷語,說著他心事,使之驚服;卻又以好言撫慰,使之欣感。因而朋比作奸,迎合君心,以固其寵。楊貴妃乘間與安祿山私通。自此,祿山肆橫無忌。玄宗又命安祿山與楊國忠兄妹結為眷屬,賜賚甚厚,一時貴盛無比。
一日,祿山生日,楊家兄弟設宴稱慶,玄宗與楊妃俱有賜賚。過了兩日,祿山入宮謝恩。御駕在宜春院,祿山朝拜畢,便欲叩見母妃。玄宗道:「妃子適間在此侍宴,今已回宮,汝可自往見之。」祿山奉命,遂至楊妃宮中。時楊妃侍宴而回,正在半醉。見祿山來拜謝,口中自稱孩兒,楊妃因戲道:「人家養了孩兒,三朝例當洗兒。今日是你生日,三朝了,我當從洗兒之例。」於是乘著酒興,叫內監宮女們都來,把祿山脫去衣服,用錦緞渾身包裹做襁褓一般。登時結起彩輿,把他坐於輿中,使宮人舁之,繞宮游轉,一齊喧笑。玄宗聞喧笑之聲,問左右:「後宮何事?」左右以貴妃洗兒對。玄宗遂親至後宮觀看,共為笑樂。賜楊妃銀錢、金錢各十串為洗兒錢,盡歡而罷。
卻說梅妃江采蘋,獨居上陽宮十分寂寞,不勝悲傷。怨恨楊妃之心,每每形於言語。有一宮娥報知楊妃,楊妃大恨,氣忿忿來奏道:「梅精采蘋,輒敢宣言怨恨,宜即賜死。」玄宗默然不答。楊妃見玄宗不肯把梅妃處置,心中好生不樂,侍奉間常使性兒,不言不語。一日,玄宗宴諸王於內殿,諸王請見妃子。玄宗召來,與諸王相見畢,坐於別席。酒半,寧王吹紫玉笛為念奴和曲。既而宴罷,諸王謝恩退出,玄宗暫起更衣。
楊妃見寧王所吹的紫玉笛兒在御榻上,便取來按著腔兒吹弄起來。玄宗適出見之,戲笑道:「汝亦自有玉笛,何不把來吹。
此笛是寧王的,他才吹過,口澤尚存,汝何得便吹!」楊貴妃聞言,把笛放下,說道:「寧王吹過已久,妾即吹之,諒亦不妨。還有人雙足被人勾踹,以致鞋幫脫綻,陛下也置不較,何獨苛責於妾。」玄宗因她酷妒梅妃,又見連日意態蹇傲,心下有些不悅。今日酒後與她戲言,她反出言不遜,又牽扯著梅妃的舊事,不覺大怒道:「阿環何敢如此無禮!」遂起身入內,著高力士即刻送她還楊家去,不許入侍。此時楊妃大驚,欲面謝求哀,又恐盛怒之下禍有不測。況已奉旨,不許入侍,無由進見。只得含淚出宮,來至楊國忠家,訴說其故。楊家兄弟姊妹吃驚不小,相對涕泣。安祿山欲進一言相救,恐涉嫌疑,不敢輕奏,無計可施。
那時玄宗把楊妃逐回,便覺宮闈寂寞,欲再召梅妃奉侍。
不想她因聞楊妃欲譖殺之,心中懊恨,染成一病,正臥床不起。
玄宗寂寞不過,焦躁異常,內監宮女多遭鞭撻。高力士微窺上意,乃私語國忠道:「若欲使妃子復入宮,須得外臣奏請為妙。」時有法曹官吉溫,為玄宗所親信。楊國忠求他救援,許以重賂。吉溫乃於便殿從容進言曰:「貴妃無識,有忤聖意。但向既蒙恩寵,今即使其罪當死,亦只合死於宮中。陛下何惜宮中一席之地,而忍令辱於外乎。」玄宗聞言首肯。及退朝還宮,左右進膳,玄宗命內侍霍韜光,撤御前玉食,繼至楊家賜楊貴妃。楊貴妃謝恩訖,因涕泣道:「妾罪該萬死,蒙聖主洪恩遣放,未即就戮。然妾向荷榮寵,今當即死,亦無以謝上。妾思髮膚為父母所生,請以一莖,聊申萬感。」遂引刀自剪其發一綹,付霍韜光道:「為我獻上皇爺,妾從此死矣,幸勿復勞聖念。」韜光領諾,隨即回宮復旨,備述所言,將發兒獻上。玄宗大為惋惜,即命高力士以香車乘夜召楊妃回宮。楊妃毀妝入見,拜伏謝罪,更無一言,唯有嗚咽涕泣。玄宗大不勝情,親手扶起,喚女侍為之梳妝更衣,溫言撫慰。是夜同寢,愈加恩愛。
未知後來如何釀禍,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