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沈白清濫刑錯斷 林子清屈招認罪
話說沈義芳,輕輕走來雙手抱住,叫聲「親親,想殺我也。」姚蕙蘭正在那裡癡癡呆呆,想著爹爹病症。不防背後有人走來,將他抱住,嚇了一跳,急回頭見是沈義芳。大怒道:「你這廝,真乃衣冠中禽獸,還不放手!」義芳笑道:「我為美人不知費了幾多心機!怎肯輕易放手,望美人早赴佳期,了我相思之願。」姚蕙蘭聽了此言,越發大怒罵道:「你這沒天理的匹夫!怎敢前來調戲師母,該當何罪?」義芳道:「只此一次,下次不敢了,只求美人方便。」小姐此時只急得滿面通紅,罵道:「你這狗男人狗強盜,休得胡纏,還不放手!」沈義芳陪笑道:「打我是愛我,罵我是疼我,正是打情罵趣。今日比做個染坊鋪子,諒你也不得清白。」小姐被他纏了一會,又不見丈夫回來,累得半點氣力全無,終是個柔弱女子,那裡纏得過男人?便高聲叫道:「殺人了!」沈義芳笑道:「美人!枉費神思,我府中高堂大屋,你便把喉嚨喊啞了,那有人來?縱有家人聽見,也不敢前來捉我二爺姦情。我勸美人從了罷!若不肯時,叫了家人前來將你捆起,任我二爺取樂莫怪。」姚蕙蘭心中一想:這個奸徒決然不肯放手,陡生一計,假作歡顏道:「此事乃兩相情願,那有這等舉動,你且放手,我自隨你!」義芳道:「我就放手,也不怕你飛上天去?」即將手放了。蕙蘭得他放了手,轉身向外就跑,義芳道:「看你跑到那裡去?」隨後趕來。姚小姐口中喊道:「救命!」那管腳下高低,只管朝外亂跑。不料天井中,有一把劈柴斧子,將金蓮一絆跌在地下。義芳見他跌倒在地,乘勢將身向上一伏。姚小姐跌了一個仰面朝天,見他伏在身上,一個鷂子翻身,將義芳滾下來,剛剛湊巧,一把斧子在身旁,即摸起斧子,銀牙一挫,恨了一聲,朝天靈蓋上咯喳一聲,砍將下去,正是:
寧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沈義芳被姚小姐一斧砍下,腦漿迸出,死於非命。姚小姐劈死沈義芳,既著嚇又著累,氣力全無半點,坐在地下哭泣,權且按下不表。再說林旭忙忙走到館中,見姚夏封在館中相面,候他相完了,那人已去。林旭方才問道:「岳父為何欠安?」姚夏封道:「我平素從無什麼病,此話從何而來?」林旭將花有憐之言,述了一遍,姚夏封道:「那奴才說我病,我何嘗看見他來,你今回去,問他因何咒我?」林旭別過岳父,慌慌張張走回相府,直奔書房,剛剛走到天井,見妻子坐在地下,不像模樣,又見一個人倒在地下,花紅腦漿淌得滿地。林旭嚇得啞口無言,半晌問道:「為何將他殺死?」姚小姐睜開杏眼,望著丈夫哭道:「我原說不來,你偏叫人來,今日險被奸人姦污,事已至此,情願抵償,有何話說?」林旭心中明白,必是沈義芳見我不在,進來強逼我妻子。妻子不從,因此殺死。不表夫妻面面相覷,毫無主意。再言花有憐將林旭哄去,二爺進內他就遠遠打聽,見林旭回來,心中好生著急。二爺許久不出,走到書房探頭探腦張望,不見動靜。只得走進,到了天井邊,見二爺直挺挺仰在地下,滿地花紅腦漿,嚇得魂不咐體,便高叫道:「你們好大膽!因何將二爺殺死?」不一時,府中男男女女也不知來了多少,急忙報與老太太與大爺知道。老太太聞聽此言,放聲大哭,走來抱住屍首,哭個不了。沈廷芳吩咐家丁,先將林旭痛打一頓,可憐瘦怯怯的書生那裡捱得,這般惡奴如狼似虎打得滿身是傷。正是:
渾身有口難分辯,遍體排牙說不清。
沈廷芳又吩咐僕婦、丫環,將小姐痛打一番。沈廷芳吩咐將二人鎖了,寫了報呈,即刻到山陽縣去報。說起這個知縣,本是浙江人,在部中做過書辦,已做了幾年,賺了許多銀子,他就捐了一個縣丞,後又謀幹,才放了這山陽縣。此人姓沈,名白清,為人最愛賄財,有人告到他手裡,不論青紅皂白,得了賄賂,沒理也就斷他個有理。一味貪婪,逢迎上司,結交鄉坤。這淮安百姓,將他的名改了一字,叫做沈不清,又有一個別號,叫做卷地皮。這日正要升堂理事,忽見沈府報呈送上,從頭至尾看了一遍,大驚道:「怎麼林旭夫妻因什麼殺死沈府公子?我聞沈太師最愛的是他二公子,此乃是我身上之事,須要上緊趕辦。」即刻傳出話來,著三班差役伺候,沈府相驗。不一時打道開鑼,直至相府下轎,早有沈廷芳迎接見禮,分賓坐下,獻茶已畢。沈白清問道:「因何二公子遭此大變?」沈廷芳道:「林旭夫妻無故將舍弟殺死,只求父母做主,代治生舍弟伸冤,少不得差人進京報與家君知道。」沈白清道:「自古殺人償命,何必多囑?待本縣驗過二公子的屍,再審兇手便了。」即起身走到屍場,公案現成,知縣坐下,忤作人將公子翻看一會,走來報道:「腦門斧傷致命,寬二寸九分,深二寸二分,週身無傷。」沈白清出位,又自己細看一回。吩咐仵作道:「不可亂動,好好收殮。」又坐下標了封皮,吩咐帶兇手上來。眾役將姚小姐帶上跪下,點過名,叫快頭押下回衙聽審。知縣起身,廷芳相送道:「都是林旭同謀,務要抵償。」沈白清道:「公子何須吩咐?」知縣回衙坐了內堂,吩咐將犯人帶進聽審。正是:
青龍與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曉。
也不知沈白清如何斷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