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濟公在院中燒香請韋馱,只聽房上一聲喊嚷:「吾神來也!」書中交代:來者可並非是真韋馱。這部濟公傳,雖沒請神請鬼,並非奇怪之事,總得合乎神理。書有明筆、暗筆、伏筆、順筆、倒筆、忿筆、驚人筆。此來者乃是一位驚天動地的英雄之子,祖貫鎮江府丹陽縣人,姓趙名九州,綽號人稱一輪明月,東西南北中五路總鏢頭,娶妻梅氏,膝下單生一子,名叫趙斌,生來天真爛漫,混耀悶楞,跟他父親練了一身拳棒,好上天。老英雄一生就教了兩個徒弟,一個兒子。大徒弟乃江西玉山縣的威振八方楊明,二徒弟是東路鏢頭上夥計叫尹士雄。趙九州這天病在床上,把梅氏叫至跟前,說:「我死之後,千萬別叫趙斌保鏢。他眼空自大,狂做無知。留下我這點虛名,傳留後世。」說罷竟自嗚呼哀哉。他母子辦理喪事安葬已完,就剩下他母子度日,趙斌游手好閒,他父親留下這點傢俬,也可享受著度日。他在外頭交了幾個本地朋友,一個叫秦元亮,綽號人稱飛天火祖;有一位馬兆熊,人稱立地瘟神,二人皆是綠林,跟趙斌頗為知己。這天三個人在一處吃飯。秦元亮說:「趙賢弟,你知我們是做什麼的?」趙斌說:「我不知二位兄長做何生意。」秦元亮說:「我們都是賊,可不是下賤採花瀅賊。我等專講究偷富濟貧,殺贓官,斬惡霸,除暴安良,專管不平之事。只因愛賢弟這身能為,要約你入伙,這叫行俠做義。我這裡有身夜行衣送給你。」說著遞給趙斌一個包袱。趙斌打開一看,裡面全分皆有。趙斌就由這天跟這二人,夜間時常出去偷富濟貧。這天趙斌把包袱落在家中,梅氏打開一看,是夜行衣。趙九州之妻,也是開過眼,什麼皆見過。正瞧著,趙斌成外面進來。梅氏一見,勃然大怒,說:「趙斌,你父親保鏢一輩子英名,被你弱荊你敢情做了賊!好孩子,我是一頭撞死,決不活著。」趙斌說:「母親不要生氣,不叫孩兒做賊,我就不做賊。」梅氏說:「你趁此把這衣服燒了,刀砸了。」自己一想,要在這裡住著還不成,得給他把這班朋友斷絕了,不然,仍怕有人勾引他。老太太要學孟母三遷之法,急把家中房產變賣,帶著細軟金銀,同趙斌來在京都臨安,租的青竹巷四條胡同賣果子王興的房。
趙斌仍舊沒事可做。王興的母親王老太太可就說:「趙老太大,為何不叫你兒做個買賣?在家閒了,坐吃山空。」梅氏說:「他自幼沒做來,也不懂的什麼。」王老太說:「可叫他同我兒上果子市買點果子買賣,躁練躁練。」梅氏一想也好,同趙斌一商量,也願意。次日拿上兩弔錢,同王興上果子市買了點北鮮。王興說:「你這貨買的便宜,總得找對半利,賺兩弔錢才賣呢。你合算去賣。」趙斌吃完飯,拿了小筐出去,見人也不敢吆喝,走了幾條胡同,人家皆以為是送禮的,不像做買賣的,也沒人買。趙斌走到鳳山街,見路北一座大門,像官宦人家,門口有大板凳。趙斌把果筐擱在地下,坐在門首,瞧了果子發呆,就見由裡面出來一位員外送客。這員外長的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面如烏金紙,環眉闊目,姓鄭名雄,人稱鐵面天王,本是世家。他是武進士,素常在家見義勇為,樂善好施,今天出來送客,見趙斌相貌一表非俗,坐在那兒發呆。鄭雄很愛慕,說:「朋友,你在這作什麼?」趙斌說:「賣果子。」鄭雄說:「賣多少錢?」趙斌說:「我兩弔錢買的,四弔錢才賣呢。」鄭大官人吩咐家人把果筐倒在裡面水筒裡,給他拿四弔錢來。家人答應。鄭雄說:「朋友,你沒做過買賣吧?」趙斌說:「我今天頭一回。」拿起果筐四弔錢回家,告訴母親說賺了兩弔錢,次日仍然同王興上市,點名買兩弔錢北鮮,回家吃完飯,提筐出來,不上別處,一直趕奔鳳山街來,至鄭宅,把果筐擱下一坐,候至晌午。鄭雄要出門,剛一出來,趙斌說:「別走,我給你送果子來了。」鄭雄說:「誰叫你送來的?」趙斌說:「你拿進去,我不去賣了。」鄭雄說:「你願意我不願意,我不如天天白給你兩弔錢好不好?」趙斌說:「好。」鄭雄一聽也樂了,說:「我今天留下,明天可別送來,我不要了。」叫家人給拿四弔錢。趙斌一聽,說:「好喪氣,好容易賣出主來,又散了。」自己拿錢回家。由此練著做小買賣,有賺錢的時候,有時賠錢。這一天在西湖,因花花太歲王勝搶人家逛西湖的姑娘,他路見不平,打死惡霸的三條人命,被濟公把他救了,他認濟公為師,濟公今天由李宅出來,正碰見趙斌賣果子。和尚說:「趙斌,跟我喝酒去。」趙斌跟和尚到了酒館喝酒。和尚說:「你今天給當一回韋馱。」趙斌說:「怎麼當韋馱?」濟公就把李國元丟五雷八卦天師符,落在秦相府花園閣天樓,叫他給盜回家。到李宅裝韋馱,遮蓋眾人耳目。趙斌說:「我不認識李國元家。」和尚說:「我帶去。」吃喝已畢,給了錢,帶著趙斌直奔李宅門口。和尚說:「你晚上來。如此如此。」趙斌點首,回至家中告訴母親說:「師傅濟公叫我今天晚上給當韋馱去。」梅氏說:「什麼叫當韋馱?」趙斌說:「師傅叫我到相府,給人家找五雷八卦天師符,充韋馱神。」梅氏知濟公是好人,若非濟公的事,也不叫趙斌晚上出去。趙斌換好衣服、帶一把切菜刀,天有初鼓,跳出牆外,省的母親關門,自己直奔李宅,蹲在上房,在暗中等候,聽濟公喊:「韋馱不到;尚待何時!」趙斌這才答說:「我神來也!」和尚說:「老韋,你到秦相府花園閣天樓去,把五雷八卦天師符取來。」趙斌說:「遵法旨。」就轉身躥房越脊,奔和合坊來,至相府的花園。一看,這園地勢很大,不知哪座樓是閣天樓,真是水閣涼亭,樓台小樹,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春之草。
跳下牆,各處一找,找得東北角單有一所院子,是北房,暗五明三,東西各有配房。北房屋中燈光閃閃,人影搖遙趙斌來裡間窗外,用舌尖恬破窗桶紙,往裡一瞧:順前簷的床,靠北牆是一張八仙桌,二把椅子,牆上一口單刀,桌上擱著蠟燈,兩個人坐在對面椅上喝茶。靠東這人,有六十以外年歲,面皮微白,兩道劍眉,一雙三角目,花白鬍鬚,頭戴藍綢四楞中,身穿藍綢篆花袍。西邊這位有三十來歲,頭戴青緞壯士帽,身穿青緞箭袍,腰繫絲絛,閃披皂緞英雄大氅。就聽那老人說:「壯士,我把你扶養好了,所為叫你給我辦這件事。真要給我辦好,我給你一百兩銀子。你拿著,天涯海角,決叫你打不了人命官司。」說著話,就見老者由懷內掏出那兩封銀子,放在桌上。真是白花花。那壯士說:「多蒙老丈之恩,栽培之德,卻之不恭,受之有愧,敢領不恭之罪。」老者說:「壯士,恭敬不如從命。」就見這位壯士把銀子揣在懷中,伸手摘下那牆上掛著的刀說:「老丈外面無論有什麼動作,你千萬別管,少時自有人頭前來見你。」說完話,往外就走。
趙斌趕緊找暗處一隱身,見他走過,趙斌後面跟著,心說:「這不定是上哪去殺人嗎?我倒要跟了瞧瞧。」見往西走了兩層院落,路西是四扇綠屏風,門內有北房三間,燈光隱隱,似有讀書之聲。見這人提刀進去,趙斌濕破窗紙一看,見裡面一張八仙桌,兩把椅於,椅上坐著一位文生公子,正在唸書,旁邊老家人伺候。這人進去把刀往桌上一撲,說:「你主僕二人快說明來歷,我特來結果你們性命。」公子同家人嚇倒在地,說:「好漢爺饒命,你要問我是如此這等這般。」趙斌一聽,氣的肺都炸了,拉切菜刀要闖入室中,多管閒事。不知所因何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