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濟公帶著五個人,到了如意巷路東,有一座大門。和尚說:「要辦案,就在此地。柴頭、杜頭你們二位在門縫北邊站著,雷頭、馬頭你們二位在門縫南邊站著。」四位班頭說:「師父做什麼?」和尚說:「你們四位隔著門,由門縫往裡吹氣,就把賊吹出來。」這四個人也不敢不信,只好就得聽和尚吩咐,上前用手拍門說:「開門來!開門來!」連拍了數下。裡面門房裡有兩個二爺,正在屋裡要睡覺。聽外面叫門,這個說:「你瞧瞧去。」這位二爺素來是膽子最小,點上白蠟,捻出來剛要扮門縫往裡瞧,覺著一陣冷風,蠟燭也滅了,嚇的撥頭就走。屋中這個家人說:「怎麼了?」這個說:「黑古隆洞,毛毛轟轟鬼吹風。」兩個人正說,又聽外面嚷;「開門!開門!」嚇得這二位二爺也不敢出來開門。正在這番光景,裡面老爺出來了。書中交代,這家主人,原本姓楊名再田,原任做過四川成都府正堂1,因丁母憂,回家守制2。今天正在書房,聽門外喧嘩,叫童子拿下燈光出來,叫手下開門,把門開開,一看門口站著幾個官人,這個時節,濟公早隱在一旁蹲著。趙太守一見大門開了,由裡出來一人,頭戴青四榜方巾,身穿藍袍,腰繫絲絛,篆底官靴,面如三秋古月,三綹黑鬍鬚飄灑在胸前,趙太守一見認識,趕奔上前說:「原來是大哥,此時尚未睡覺?」楊再田「哼」了一聲,說:「什麼人敢跟我呼兄喚弟?」趙太守說:「小弟趙鳳山,莫非兄長就不認識了?」
1正堂:即知府、知縣。
2守制:舊時父母或祖父母去世,兒子或孫子須謝絕人事,做官的解除職務,在家守孝二十七個月,叫作「守制」,意思指「遵守居喪的制度」。
這二人本來自幼同窗,又系同年,又是知己相交,今日見趙太守這樣的打扮,黑夜的光景,沒瞧出來,故此這樣一問。聽趙太守一說名字,楊再田說:「賢弟,拿著你堂堂的,怎麼粉做這個樣子?豈不失了官體,自討下流。再說要被御史言官知道,定必奏參。」趙鳳山說;「兄台有所不知,只因秦相府失去五銅、鳳冠,有靈隱寺濟公長老拿住賊人劉昌,審問出盜玉鐲的賊人叫華雲龍、王通,故此叫我改扮出來拿賊。』楊再田一聽,歎了一聲,說:「賢弟,你我乃唸書之人,怎麼也信服這攻乎異端,怪力亂神之事?和尚妖言惑眾。」趙鳳山說:「兄長不要如是,濟公跟著我來辦案。」濟公站起說:「趙太守,咱們在他這裡歇歇坐坐再走可否?」趙太守說;劉。弟我欲在兄這裡歇息,叫我這幾個人就在門房等候。」楊再田說:「請!」二人說著話往裡走,和尚後面就跟著。院中北上房暗五明三,東西各有配房,和尚繞著頭裡進去,在上首椅子上一坐,楊再田一看,大大不悅,心裡說:「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一是皆以修身為本,他連身體都不顧。」心中雖不悅,是不好說。進來落座,趙太守說:「我也忘了給你們二位引見。」楊再田說:「不用引見,我已知道了。」吩咐家人倒茶。和尚說:「不用倒茶罷,擺酒!」楊再田故作未聞,問趙太守拿住的劉昌,審出來的賊人,是哪裡的人?和尚說:「擺酒呀!」趙太守把秦相府的事,述說一遍。和尚說:「擺酒呀!」二人這裡談話,和尚一連說了十幾聲,趙太守實忍不住了,說:「兄長,小弟也餓了,有什麼吃的?預備點。」楊再田說:「方纔和尚說,我已聽見了,只因舍間酒菜不齊,不敢奉敬。既是賢弟餓了,來預備。」一句話把酒菜擺上。和尚也不讓,拿酒壺就斟,和尚說:「咱們一見如故,不要拘束。」喝了兩三杯酒,楊再田存心要試探和尚,楊再田說:「和尚你既善曉過去未來之事,我有一事奉求。我自己把我的生日忘了,不記的哪年哪月所生,求你給占算占算。」和尚說;「那容易,你是某年某月生辰,今年五十八歲。」楊再田一聽,直對。素常他本不信服妖言惑眾。今天和尚真對說了,又說:「和尚,你給我相相面,多怎能好?」和尚說:「你可別惱。」楊再田說:「是君子問禍不問福,只要說真情實話、」濟公哈哈一笑說:「大人,你氣色不好,此時印堂發暗,眼光已散,脖子是裂了紋了,今夜三更,定有掉頭之禍。」楊再田一聽,問道;「我今夜三更準死,有何為憑據?』賃公說:「今有你本宅家人,勾引外來賊寇來殺你。」楊再田說:「我哪個家人?」濟公說:「你把眾家人全都叫來,我一看就知道。」楊再田立刻吩咐家人都來。這宅內總有二十七名男家人,九名僕婦丫環,於是男家人全來至書房以外,都站在那裡。和尚一看,按名內中有一個三十五六歲家人,五官清秀,和尚問:「你叫什麼名字?」那人說:「叫楊連升。」乃是老家人楊順之子,為人忠厚。濟公說:「你勾引賊人外來,今夜來殺你家主人。」楊連升一聽,把臉一沉說:「和尚,你可是搬弄是非。我自幼受主人之恩,今日如何做出這樣無禮之事?你說無憑無據之話。」濟公說:「你別生氣,我問你,今一早你掃大門之時,有一人向門裡只瞧。你問他找誰?他說『貴宅是作過成都府正堂楊大人嗎?』你就說是,對不對?」楊連升一聽和尚之言,想了想協「不錯,早晨雖有此事,我也沒勾引賊來殺人家主人。」和尚說:「你一告訴他,是作過成都府正堂楊大老爺,他是你家主人仇人,今夜准來,與你無干。」楊再田半信半疑,自己又害怕,聽見和尚問家人不是謠言,可就說:「聖僧,這件事應如何辦法呢?」濟公說:「楊太守放心,我等今來此,就為此賊而來。把我帶來四個頭役叫進來,我有話吩咐。」楊再田立刻派人把四個班頭叫進來。濟公說:「柴頭、杜頭你二人在東廂房廊下埋伏,雷頭、馬頭你二人在西廂房廊下埋伏,候至三更以後,由東邊來一賊人,等他落於地下,你四人過去,各擺兵器,把他圍住拿獲,楊太守自有重賞。」四人出來,分兩邊埋伏。那雷世遠可說:「馬二兄,咱們合柴、杜同衙門當差,今日他二人得了五十兩銀子,理應讓讓你我才是,他二人不但不讓,連說一句也沒說。今夜賊來之時,他二人過去,你我別過去,他二人捉了威人,叫他二人進去領賞。他二人如不行,那時你我二人過去捉賊,得了賞也是你我二人均分,不能分給他二人。」馬安傑說:「有理,就依你罷。」二人暗暗計議,不知不覺天有三更時分,不見動作。那邊柴、杜二人也暗暗說:「天到這般時候,怎麼不見賊來呢?莫非濟公算的不靈?要是賊人不來,今夜春濟公該如何?」二人正說之際,只聽院中「啪」的一聲,落下一個問路石子,後面隨下一人,身穿夜行衣服,臂插單刀,身高八尺以外。方落下來,柴元祿、杜振英二人飛身竄下來,說:「呔!賊人休走!我二人在此等候多時!你今日可是放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擺刀就剁。那賊人哈哈一陣冷笑,說:「好,楊再田你有防備,我叫你防備一年,早晚我二太爺必採取你首級。」拉出刀來,合柴杜二人殺在一處。兩個班頭見賊人刀法純熟,武藝精通,實不能拿他。那鐵尺到了賊人至命之處,不敢往下落,怕傷了他的性命,賊人刀可往二位班頭致命處上剁。柴杜二人只累的力盡汗流,不見雷世遠馬安傑出來幫助動手,柴頭真急,口中說:「濟公,你老人家快出來罷,我二人可不行了。」濟公在屋中答言說;「我出去。」從裡面出來。賊人一見,透些慌張,往旁邊一閃,說:「今日我饒你二人不死,改日再會罷!」飛身躥上房去。柴杜二人說:「不好,賊人逃走了,濟公快唸咒罷!」和尚說:「可以。」沖定賊人,用手一指,口中念六字真言。「奄,嘛呢叭咪哞!奄,敕令赫!」那賊人從房上一滾,落下院中。柴杜二人過去,立刻先把賊人按住,把刀奪過來,捺於地下,綁好了抬至上房屋中。楊再田一看,果然長的雄壯,問道:「賊人,我與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如何前來行刺?你叫什麼名字?說來!」那賊人愕了半晌,抬起頭來說:「可恨,可恨,別無話說,我也命該如此。」楊再田說:「你與我有什麼仇,前來殺我?快些說來!如不然,我要重重責罰你。」賊人說。「不要動刑,我說。」從頭至尾,如此如此,說了一番。要知說出何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