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濟公同柴杜二位班頭在酒館吃飯,柴頭杜頭先吃跑了,杜頭站起來說:「出恭去了。」柴頭站起來說:「我要小便去。」和尚說:「對,你們兩個人都走,拿我和尚押桌。」柴頭說:「你上次怎麼先走了,把我兩人留下?橫豎沒錢,我們先走。」說著話,二人都出去。夥計一聽:「這兩個人是蒙吃蒙喝的。」夥計留神看著和尚,和尚在那裡,也不言語。偏巧外面有一個人,端了一碗木樨湯,端著正往外走,外面進來一人,慌慌張張,把碗碰掉了,湯也灑了,灑了那人一身,這個叫賠碗,那個叫賠衣裳,兩個人口角相爭打起來了。眾位酒客也一陣大亂,夥計只顧勸架,沒留神,和尚趁亂出了酒館。來到村頭,見柴、杜二頭那裡坐著,和尚說:「好的,你二人吃飽了也不管了。」柴頭說:「你早起為何吃完了走了?」和尚說:「對,算你有理。」柴頭說:「師父你怎麼出來的?」和尚說:「我叫掌櫃的寫上帳。」柴頭說:「人家認識你嗎?給你寫帳。」和尚說:「你們就不用管了。我出個主意,我們三個人捉迷濛,我藏起來,你們要找著,明天早起我給飯吃,你們要找不著,明天我吃你們。」柴頭一聽,說:「這倒不錯。」和尚就藏起來,這兩個人找-遍了也找不著,焉想到和尚連夜夠奔小月屯而來。天亮,和尚來到李平的酒店門首,夥計將掛幌子,和尚邁步進了酒館,一瞧有六張桌,桌上都擺著四碟,一碟煮雞子,一碟豆腐乾,一碟鹽水豆,一碟糖麻花。和尚找了一張桌子坐下,拿過一個雞子,往桌上磕。和尚說:「掌櫃的。」磕一下雞子,叫一聲「掌櫃的」。夥計~瞧說:「大清早起,和尚你夠多討人嫌,磕著雞子叫掌櫃的。」和尚說:「你賣幾個大錢?」夥計說:「這麼大個的,賣幾個大錢?」和尚說:「我問你是雞子。」夥計說:「雞子賣六個錢。」和尚說:「豆腐乾賣幾個大錢?」夥計說:「三個錢一塊。」和尚說:「這碟豆兒賣幾弔錢?」夥計說:「這一碟豆子,怎麼可賣幾弔錢?」和尚說:「倒不是別的,我瞧這豆子皮上,難為你做的折子,工夫大了。」夥計說:「和尚你真是有心,這豆子是水泡的自來折。」和尚說:「敢情你是自來的折子。」夥計一聽,說:「和尚,別玩笑,我有自來折?」和尚說:「不是,我也說是豆子,你給我拿兩壺酒來。』耿計就拿了兩壺。和尚喝完了,又添了幾壺,一共吃了六壺酒。和尚叫夥計算帳,夥計一算,一共二百五十六文。和尚說:「你給我寫上罷。」夥計說:「大清早起,你攬了半天,吃完了酒不給錢,那不行。」和尚說:「你便寫上,怎麼不行?」二人正在爭論,李平由裡面出來,問;「夥計,什麼事?」夥計說:「喝完了酒不給錢。」李平說:「和尚你沒帶錢,坐下就喝酒?」和尚說:「我是在你這酒店等人,是你們這方熟人,他約會我叫我來喝酒等他,不然,我也不喝酒。我等他半天也沒來,故此我和尚沒給酒錢。」李平說:「你幾時定的約會?」和尚說:「去年定的。」李平說:「在什麼地方約定的?」和尚說:「路遇約的。」李平說:「跟你約會這個人姓什麼?」和尚說:「我忘了。」李平是打算問問和尚,只要和尚提出個熟人,就不跟和尚要酒錢,叫他走。一聽這話,李平說:「和尚,你這可是胡說。」和尚說:「我不胡說,因我和尚會瞧內外兩科,勿論男婦老幼的病症,我都能瞧。這個人約我來,叫我瞧病,我把這個人的名姓忘了。」李平一聽和尚會瞧病,想起兄弟李安病的已在垂危之際,倘若和尚能治,豈不甚好。想罷說。「和尚,你既能治病,我兄弟是癆病,你能瞧不能?」和尚說:「能瞧,可以手到病除。」李平說:「你要真能給治好了,不但不跟你要酒錢,還要謝謝你,給你和尚換換衣裳。」和尚說:「感謝。」李平領著和尚來到後面,一瞧,只見李安在炕上躺著,哼聲不止,面如白紙,一點血色也沒有了,眼睛角也開了,鼻子翅發訕,耳朵邊也干了。他本是童子癆,李平為叫他兄弟保養身體,叫他在鋪子住著,焉想到病體越發沉重,今天和尚一瞧,李平說:「和尚你能治不能?」和尚說:「能治,我這裡有藥。」和尚掏出一塊藥來,李平說:「什麼藥?」和尚說:「伸腿瞪眼丸。」李平說:「這個名可不好。」和尚說:「我這藥吃了,一伸腿一瞪眼就好了。告訴你,我這藥是:
此藥隨身用不窮,並非丸散與膏丹;專治人間百般症,八寶伸腿
瞪眼丸。」
和尚把藥擱在嘴裡就嚼,李安一瞧,嫌和尚髒,直說:「哎呀,我不吃。」和尚把藥嚼爛了,用手一指,李安的口不由的張開,和尚「呸」的一口,連藥帶吐沫粘痰啐在李安嘴裡,「咕嚕」把藥嚥下去。工夫不大,就覺著肚子「咕嚕嚕」一響,氣引血走,血引氣行,五府六髒透爽暢快,四肢覺得有力,身上如失泰山一般,清氣上升,濁氣下降,立刻說:「好藥,好藥,如同仙丹。」坐起身來就要喝水,喝下水去就覺著餓,要吃東西。李平一瞧,心中甚為喜悅,說:「師父這藥,果然真好,就是名兒不好聽。」和尚說:「我這藥還有一個名兒。」李平說:「叫什麼?」和尚說:「叫要命丹,你兄弟是已然要死沒了命,吃了我這藥,把命要回來,故此叫要命丹。」李平說:「這就是了,還有一位老太太是痰中帶血,師父能瞧否?」和尚說:「能瞧,不算什麼。」李平說:「師父既能瞧,我拜兄馬靜的母親,是多年的老病,痰中帶血,病的甚厲害,我同你老人家去給瞧瞧。」和尚說:「瞧病倒行,就怕人家又沒請先生,你同了去,到門口不叫進去,那是多麼難以為情。」李平說:「他家如同我家一樣,要不是,我也不能管。師父只管放心,跟我同去罷。」和尚同著李平由酒店出來,李平問:「師父在哪裡出家?」和尚說:「我是西湖靈隱寺出家,上一字道,下一字濟,訛言傳說濟顛就是我。」說著話,二人來到馬靜的門首。李平剛要叫門,和尚說:「我叫。」這才一聲喊嚷:「華雲龍在這裡沒有?」李平說:「師父方纔你說什麼?」濟公說;「你不用管。」少時,馬靜出來一開門,說:「賢弟,你叫門來著。」李平說:「不是我叫門,是這位大師父,是我同來的。這位和尚是靈隱寺濟禪師,把我兄弟病給治好,我同他老人家來給老太太治病。」馬靜一愣,說:「賢弟你來的不湊巧,我這裡坐著朋友,你先把和尚邀回去,候我去請罷。」和尚說:「對不對?我猜著了。是不是不叫進去?」李平說:「大哥,你胡鬧!有什麼朋友在這裡坐著,我見不得?給老太太瞧病,何必瞞人呢?老太太的病不可耽誤,要不是濟公給我兄弟治好,我也不同來了。」馬靜還說:「過天再瞧。」李平真急了,帶著和尚望裡就走。這兩個人本是知己的患難朋友,馬靜也不好說什麼,也就隨著進來。和尚自向東配房走,馬靜趕忙一把手把和尚揪住,說:「大師父,請上房坐罷。」和尚說:「怎麼不叫上這東屋裡去?」馬靜說:「有客。」和尚說:「有三位堂客,反正一個跑不了。」李平也不知內中底細,心說:「這是書房應該讓客,怎麼馬大哥不叫和尚進去?」扒窗戶瞧瞧沒有人,李平納悶。三個人來到上房,李平說:「師父你給瞧病,我回去預備酒菜,回頭師父到我鋪子去吃酒,咱們茶水不擾。」和尚說:「你去罷。」李平走後,和尚掏出一塊藥來,要陰陽水化開,給老太太灌下去。少時,老太太覺著神清氣爽,就坐起來說:「兒呀,為娘病了這好幾月不能翻身,怎麼今天忽然好了。」馬靜說:「娘親不知,現有靈隱寺濟公給你老人家吃了靈丹妙藥。」老太太一聽是靈隱寺濟公給他治的,知道濟公愛吃酒,說:「兒呀,你給濟公磕頭,同濟公喝酒去果。」馬靜過來說:「我娘親教我給師父磕頭,請師父到外面喝酒去。」濟公說:「好。」站起身來,直奔東配房。不知濟公怎樣捉拿華雲龍,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