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濟公來到二龍居,聽夥計一說,和尚說;「你願意多賣錢不願意?」夥計說:「我願意多賣錢。可是你瞧,沒有多少貨。就是幾斤肉,還有十幾斤面,有一隻小雞子,酒也不多。就是有座沒東西,怎麼多賣錢?」和尚說:「不要緊。有水沒有?」夥計說:「後頭有井。」和尚說:「有水就得有酒。你就打水當酒賣,我準保沒人挑眼。我能叫你當時賣一百弔錢。我叫掌櫃的搖搖算盤。叫灶上小勺敲大勺。我要兩壺酒,你就唱白干兩壺。叫他們咬賣,回頭就有座。做飯館子的買賣,是要熱鬧才好。」夥計也是窮急了,就依著和尚主意,告訴掌櫃的搖算盤,灶上就敲勺,摔擀面杖。和尚說:「來兩壺酒。」夥計喊道:「白干兩壺。」掌櫃的、眾人全都答應,喊嚷賣呀。夥計剛把酒給和尚拿了來,外面進來了酒客,夥計一瞧,認得是對過雜糧店的陳掌櫃。素常這位陳掌櫃最惱喝酒的人。他屋裡的夥計,要一喝酒,被他知道就不要了。今天他自己剛吃完飯,在門口漱口,心裡一迷,進了二龍居說:「來兩壺酒。」夥計知道陳掌櫃素不吃酒,就問他道:「陳掌櫃,今天怎麼也要喝酒?」陳掌櫃把眼一瞪,說:「我要喝。你管我麼!」夥計碰了個釘子,給他拿了兩壺酒過來。陳掌櫃心裡一明白,自己一想:「我剛吃完飯,我又不喝酒,怎麼心裡一糊塗就要喝酒呢?」自己再一想:「既然要了,我倒嘗嘗酒是什麼味。」他不喝酒的人,今天也喝上了。這個時節,又進來一個酒客。兩眼發直,手裡端著一個碗。買了三個錢的韭菜花,一個錢香油。他出來買東西,走到二龍居門口,心裡一迷,進來坐下說:「來兩壺酒。」夥計答應,把酒拿過來。這個人忽然明白了咱已一想:「我家的飯沒吃完,怎麼我進來要酒呢?」自己正發愣,外面又是進來一個人。也端著一個碗,裡面有兩塊豆腐,原本家裡等作做菜。走在酒店門口,自己不由的進來了,坐下就要酒。夥計把酒拿過來。這才明白了,回想家裡等著做菜,叫我買豆腐。自己說:「幹什麼進來要兩壺酒吃呢?」這個說:「我有韭菜花,你把豆腐擱在內拌著,咱們兩個喝罷。我也沒打算成心來喝酒。」這兩人也喝上了。三五成群,直往裡走。忽見外面進來一人。手裡拿著五包菜,進來坐下,自言自語說:「老二,給你一包。老三,給你一包。老四,給你一包。老五,給你一包。夥計,來十壺酒,先來六個菜。你們哥四個,想什麼要什麼。」夥計一瞧,見他一人好像眼幾個人說話。也不知怎麼回事。書中交代,這個人原本是拜兄弟五個,他行大。請四位兄弟吃飯,它定的是德隆居。那四個人進了德隆居。他一迷糊,彷彿瞧見那四個人都在這裡坐著,因此把酒菜要了。夥計給端了來,他這明白了。自己一想:「這是二龍居。」已然把菜要了,也無法了。即到德隆居一瞧,那四個人等著他,還沒要菜。他把四個人叫過來。少時,酒座就滿了。夥計也忙不過來了。人一多,酒都打完了。夥計一想,沒酒打涼水。當時到後面打了一桶涼水,倒到酒罈子裡拿酒壺灌了,就給酒座拿過兩壺去。剛給拿過去,那位酒座就叫:「夥計過來。」夥計一想:「了不得了,必是給涼水,不答應了。」夥計趕緊過來說:「大爺什麼事。」這位酒客說:「你們這酒怎麼改了?」夥計說:「許是打錯了。」這位酒客說:「這個酒比先前的好得多。要是老賣這個酒,我就每天來吃。」夥計一想:「真怪!怎麼給他涼水,他反說好呢?」屋中酒客,隨來隨往,擁擠不堪。只見由外面又進來兩個人。頭裡這人是青白臉膛,兩道短眉毛,一雙三角眼,營鼻子,俏下頜,兩腮無肉,穿著一身青,歪戴著帽子,肩披著大蛇。後面限定一人,也是免頭蛇眼,龜背蛇腰。這兩個人一進來,眾酒客全嚷:「三爺四爺,這邊喝罷。」這兩個人說:「眾位別嚷。」走進來就在和尚後面一張桌子坐下。夥計一瞧,是這兩個人,就一皺眉,知道這兩個人素常淨講究嘴上抹石灰白吃。夥計無奈,過來擦抹桌案說:「二位要什麼酒菜?」這兩個人要了兩壺酒,兩個菜,喝上了。和尚一回頭說:「二位才來呀。」這二人沒聽見,也沒答話。和尚把桌子一拍說:「我和尚讓好朋友,不理我還罷了。就憑你們兩個志八,也在這裡充好朋友不理我。我和尚二十頃稻田地、兩座廟,都花在你們媳婦身上,把你們養活了。這回不理我,充好朋友。」這兩個人也不知道和尚是罵誰,也不能答話。眾酒飯客可都知道和尚是罵這兩個人。眾人心說:「敢情這兩個人是忘八,不是好朋友。」都拿眼瞧著這兩個人。和尚直罵,這兩個人有一個說:「我問問他罵誰呢。」說著話,就站起來。那個說:「老四,你坐下。和尚說二十頃稻田地、兩座廟都花了,花在你家裡。你去問他是嗎?」這個說:「別胡說,那是花在你家裡!」這個說:「你既不認得,你何必去問他?」說著話這個又坐下了。和尚說;「我罵的是你!」兩人一聽這話,真急了,站起來說:「和尚你罵誰呢?」和尚說:「我二十頃稻田地、兩座廟都花在你們家裡,你二人媳婦身上。今天叫我做衣裳,明天叫我打鐲子。你們兩人見我窮了,不理我了。」這兩個人一聽這話,氣得顏色更改,說:「好和尚,你認得我們兩個人是誰?只要你說出我二人的名姓來,就算你把二十頃稻田地花在我們女人身上了。」和尚一聽,說;「你叫抓天鷂鷹張福,行三。你家裡就是兩口人,你媳婦是白臉膛,今年二十五歲。你叫過街老鼠李祿,行四。你家裡也是小兩口。你媳婦是黑黃臉膛。我花了許多錢,你還不知道?連你們家裡有幾床被,我都知道。」這兩個人一聽,真急了,就要跟和尚動手。和尚說:「要打,咱們外頭街上打去,別連累人家的買賣。」說著話,張福、李祿同和尚三人出了酒店。張福、李祿就要揪和尚。和尚圍著這兩個人繞彎。擰一把,掐一把,這兩個人老揪不住和尚。張福急了,掄拳照著和尚腦袋就是一拳,正打在後腦袋上。直彷彿打在豆腐上,撲的一下,拳頭打在腦袋裡去,立刻花紅腦漿進流。和尚說:「你可打了我了。」翻身栽倒,蹬蹬腿,咧咧嘴,和尚氣絕身亡。張福大吃一驚,心說:「好糟腦袋!我一拳就會打碎了。」本地面官人過來說:「好,你們打死人了。」張福說;「是李祿打死的。」李祿說:「是張福打死的。」官人說:「你們二人不用爭論,到衙門再說去罷。」嘩啦一抖鐵鏈,把兩個人鎖上。剛要帶著走,就見由正東上鳴鑼開道。說:「閒人躲開,縣太爺轎子來了。」書中交代,知縣是坐著轎子,到東門外楊家店去驗屍。帶著刑房仵作,來到楊家店。仵作找本地面官人,給預備五十斤酒,洗洗手。要一領新席,一個新鍋。地方姓干,叫幹出身。趕緊跑來說:「眾位頭兒閉閉眼罷。驗完了,我必有個面子。」仵作說:「就是。你給預備半斤酒洗洗手。」當時一驗,仵作一報說:「皮吞肉卷,生前致命。一刀之傷,並無二處。」先生寫了屍格。老爺把店裡掌櫃的叫過來一問:「這個和尚被誰殺死,你可知道?」掌櫃的回老爺:「昨日三更,不知被誰殺死?」老爺問:「他在這裡住了多少日子?幾個人住店?」掌櫃的說;「就是他一個人,住了二十三天。」老爺說:「你店裡幾個夥計?誰跟和尚不對?」掌櫃的說:「八個夥計,都在這裡。沒有跟和尚不對。」老爺吩咐:「你且把死屍成殮起來。」掌櫃的答應。老爺吩咐打轎回衙。仵作找地方問:「怎麼樣?」地方說;「你們幾位要面,到對過每位吃兩碗,我來算。」仵作說:「我只當是驗完給我們幾弔錢哪。哪知叫我們吃麵。我們也不吃,底下有事。咱們再說。」賭氣跟著老爺的轎子,一同回衙。剛走到十字街,官人過來說:「回稟老爺,打死和尚了!」老爺說:「哪裡的和尚?」官人說:「一個窮和尚。已然拿住兩個兇手。」老爺吩咐轎子蔣平,帶兇手。當時把張福、李祿往轎前一帶。老爺一審問口供,焉想到又招出一條人命案來。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