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老爺開放了王全、李福,聽王雄一回真,和尚來了,知縣吩咐有請。和尚剛一上堂,老爺一看,跟夢中見的窮和尚一般無二,知縣趕緊站起身來,抱拳拱手說:「聖僧可是靈隱濟額?」和尚說:「老爺忘了,咱們見過,就是王全、李福不白之冤麼?」知縣說:「是是。」趕緊吩咐人看座。和尚在旁邊落座,知縣說:「聖僧從哪裡來?」和尚說:「我是上白水猢去捉妖,由此路過。」知縣說:「原來如此,聖借到白水湖去,紹興府知府顧國章倒跟我相好,我二人雖是屬員上司1,倒是不分彼此。聖僧要去,我給知府寫一封信。」和尚說:「好,請問你老爺一句話。」知縣說:「聖僧有話請講。」和尚說:「老爺在這地面,為官聲名如何嚴知縣說:「本縣自己也不知道,聖僧可有耳聞怎麼樣?」和尚說:「老爺聲氣可倒不錯,倒是兩袖清風,愛民如子。就有一件事,老爺不應當不辦。」知縣說:「什麼事?望聖伯說明。」和尚說:「本縣內有一位生員李文龍無故休妻,老爺就不應當不辦。」知縣張甲三一愣,說:「並沒見有這案。」和尚說:「有。」老爺立刻傳值帖二爺上堂,知縣問:「可有人在你手裡狀告李文龍麼?」值帖的說:「沒有。」知縣又叫官代書來問:「可有人在你手裡寫呈狀,告李文龍麼?」代書說:「沒有。」老爺又傳值日班間:「有人喊冤告李文龍麼?」值日說:「並沒有。」知縣說:「聖僧可曾聽見?這件事叫我難辦了。吏不舉,官不究,沒人來告狀,我怎麼辦呢?」和尚說:「有人告他。」知縣說:「誰告他?」和尚說:「我告李文龍。」知縣說;「聖僧為何告他?」和尚說:「老爺把李文龍傳來,他要不是無故休妻,老爺拿我抓尚治罪。李文龍不是外人,跟我是親戚。」知縣說:「是是。」立刻派工雄、李豹去傳李文龍。
1屬員上司;即上下級關係。
且說李文龍回到家中,正自納悶,哪來的這麼一個瘋和尚爺爺呢?自己正在思想,聽外面打門,李文龍出來一看,王雄、李豹說:「李先生,有人把你告下來了。」李文龍說:「誰把我告下來?」王雄、李豹說:「是一個窮和尚。」李文龍一聽.立刻到裡面把鐲子、小扇墜環、字柬一併帶著,抱著孩子一同王雄、李豹來到衙門。李文龍一上堂,見窮和尚旁邊跟知縣平起平坐,心裡說:「我這官司要輸。」立刻口稱:「老父台在上,生員李文龍有禮。」知縣一看,說:「李文龍你無故休妻,既是唸書的人知法犯法,該當何罪?」李文龍說:「回稟老爺台,我休妻有因,何言無故?她犯了七出之條。」老爺說:「有何為憑據?」李文龍:「回稟老爺,自那一日找出去給人家寫信回來,在後院內出恭,聽後門有人叫娘子開門.我開門一把沒揪住,那人跑了,由袖口掉下手卷包,我撿起一看,是一對金墜環,情詩三首。我一找找出金鐲、小扇,因此我將妻子鄭氏休回。老父台請看這東西、詩句。」立刻把墜銅、小扇、詩句呈上去。老爺一看,勃然大怒,說:「你這東西就該打,先給我打他二百戒尺。」李文龍說:「請示老父台明言,生員身犯何律,老父台要打我。」知縣說:「打完了我再告訴你。」和尚說:「老爺瞧著我,饒恕他,暫記他二百戒尺,老爺告訴他。」知縣說:「李文龍,素常你夫妻和美不和?」李文龍說:「和美。」老爺說:「素常你妻子是賢惠人不是?」李文龍說:「素常倒賢惠。」知縣說:「卻原來你妻子素常安分,夫妻和美,你豈不知這件事有陰人陷害,捏造離間你夫婦麼?凡事要三思。你妻子與人私通,可是親眼得見麼?」和尚說:「老爺派差人把鄭氏、馬氏並賴子一併傳來。」老爺立刻教王雄、李豹下去傳人。書中交代,鄭氏自從那日踉他舅母回來,第二日求他舅母去給勸說,馬氏到李文龍家去,李文龍不但不開門,把馬氏辱罵回去。馬氏到了家一說,鄭氏哭的死去活來。馬氏說:「我也不能再去了。」吃早飯後,就來了一個老太太,有六十多歲,到馬氏屋中來一見鄭氏,這古太太就問馬氏:「這位姑娘是難呀?」馬氏說:「這是我外甥女,給的李文龍為妻。」這老太太說:「喲,這位姑娘頭上腳下夠多好,給的就是那窮酸李文龍麼?是怪可惜的。」馬氏說;「現在李文龍不要了,休回來了。」這老太太說:「那也好,早就該跟他散了,省得跟他受罪。這可逃出來了,我給你說個主罷,做過兵部尚書的公子卞虎卞員外,新近失的家,要續絃,這一進門就當家,成箱子穿衣裳,論匣子帶首飾,有多好?」鄭氏一聽說:「這位媽媽今年多大年紀?」這位太太說:「我六十八歲。』鄭氏說:「好,再活六十八歲,一百三十六,你這大年歲說點德行話才是,不該拆散我夫婦,你快去罷;」這個老太太被鄭氏搶白走了。工夫不大,又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一見鄭氏也提說不必跟李文龍受苦,你不必想不開。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給你提提卞虎員外好不好?進門就當家,一呼百諾,出門坐轎子,鄭氏又給駁走了。一連來了四個,都是給卞虎提親。鄭氏也是聰明人,自己一想;「來了四個媒人,都給卞虎一個人提,要是提兩家還可,都提一家,這其中定有緣故。」鄭氏一想:「這必是卞虎使出人來離間我夫婦,我莫若應允他,跟他要五百銀子給我丈夫李文龍,叫他奮志讀書,扶養孩兒。等過了門,我暗帶鋼刀一把,我活裡引話,套出卞虎的真情,我用鋼刀把卞扎死,我自己開一膛,方顯我貞節之名,叫丈夫李文龍明明白白。」想縣,就跟這個媒婆說:「我願意了,你可去罷。可有一節,我先要五百銀子,沒有根於我不上轎。可得把我丈夫李文龍找來,我得見一面,不依著我,還是不行。」媒婆一聽,說:「那都好辦,打發人把你丈夫李文龍找來你見見,你要銀子也現成,只要你願意,我去說去。」鄭氏說:「就是罷。」媒婆去了。次日回來,就說:「停當了,今天晚上就娶,先有人送銀子來,隨後轎子就到。」正說著話,外面打門,馬氏叫賴子開門一看,乃是二位公差。馬氏問:「找誰。」王雄、李豹說:「有人把你們告下來了。」馬氏說:「誰告下我們來。」王雄說:「李文龍。」馬氏說:「好呀!李文龍把媳婦休了,反倒把我們告下來。」王雄說:「老爺有諭,傳鄭氏、馬氏賴子去過堂。」馬氏說:「喲,我們賴子一個傻孩子,招著誰了。」王雄說:「老爺有分派。」馬氏無法,找人看家,同著鄭氏帶著賴子一同來到公堂。王雄上去一回話,老爺吩咐:「先把鄭氏帶上來。」鄭氏一上堂,李文龍的孩子已有三歲,一瞧見娘「哇」的一聲就哭了,老爺就說:「你是鄭氏?」鄭氏說:「小婦人伺候。」老爺一看鄭氏,衣服平常,說:「你丈夫李文龍為什麼休你?」鄭氏說:「小婦人不知道。」老爺說:「你願意跟李文龍不願意呢?」鄭氏說:「小婦雖不敢說知書達禮,我也知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求老爺恩典,我願意跟我丈夫。」老爺說:「你這兩天在你舅母家裡,你舅母說什麼呢?」鄭氏說:「我求我舅母去跟我丈夫說合,我舅母被我丈夫辱罵回來,我舅母也不管了。昨天一連來了四個媒人都給我提親,都提卞虎卞員外一家,小婦人可就生了疑心,這必是下虎主使出來,離間我夫婦。」老爺說:「你應允沒有?」鄭氏說:「我應允了。」老爺說:「你既願意跟你夫,怎麼又應允呢?」鄭氏說:「我打算跟他要五百銀子,給我丈夫李文龍,使他用功讀書,撫養我那孩兒。我雖應允,等他把我娶過去,我暗帶鋼刀,話裡引話,套出他的真情實話,我把他扎死,我一開膛,那時呈報當官,可洗出小婦人清白之名。」知縣點點頭,叫把鄭氏帶下去,帶馬氏上來。老爺一看馬氏,三十多歲,也很美貌,透著風流。老爺問道:「馬氏你外甥女被休回去,你為何不給說合。」馬氏說:「回京老爺,小婦人到李文龍家去,李文龍不開門把我罵回去。我就跟我外甥女說,你願意在我家住著,我做針常,有你兩碗飯吃,先嫁由爹娘,後嫁由自身,我也不能管。煤人給她說親,是她自己答應的,小婦人也並沒叫她另嫁。」知縣一聽這案沒處找頭緒,這才問:聖僧,怎麼辦?」和尚說;「把馬氏帶到外面去,立刻把賴子帶上來。」知縣問道;「賴子你說實話,我給換新衣裳,買肉吃。」賴於本是傻子,說:「不知道。」知縣說:「你媽跟誰商量什麼計害你姐姐?」賴子說:「不知道。」老爺又問:「你媽叫誰給你姐姐說親。」賴子仍回不知道。問什麼,他總回說不知道。知縣為了難,又問和尚,和尚把王雄、李豹叫過來,附耳如此如此,王雄、李豹點頭答應。不知和尚有何等妙計,要審問真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