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個和尚一見知縣,竟敢目無官長,不但不畏懼,反倒一陣狂笑。說:「縣太爺,你必是為王勝仙那案來的,那案正是洒家做的,你來了便該怎麼樣?」知縣一瞧,這事情不好,嚇的驚慌失色,連忙說:「和尚你錯認了人了,那哪裡是縣太爺?原本是行路的客商。」凶僧哈晗一笑說:「你不用不認,錢塘縣我是常去。」知縣趙文輝說:「和尚你不要錯認人,我要告辭趕路。」說著話,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和尚道:「哪裡走!今天你自來到我這廟中,爾休想逃走!這叫放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要找尋。徒弟,來給我將贓官縛了!」立刻小和尚進來,就把趙大老爺反剪二臂縛了。書中交代:這個和尚名叫月明,他有三個師弟,叫月朗、月空、月靜,月空、月靜沒在廟裹住著,就是月朗在這裡。這兩個和尚本是酒色之徒,廟裡有夾壁牆地窖子,藏著有幾個婦人,都是煙花柳巷買來的。這兩個和尚都會妖術邪法,那天兩個人到西湖去閒遊,見王勝仙的愛妾坐著轎,長的十分美貌,兩個和尚一看,瀅心已動,月明說:「師弟,你看真是絕色的佳人,你我施展法術,把她搶了去。」當時就地祭起了一陣怪風,把田氏由轎子裡拉出來,背著就走,婆子丫環瞧見要嚷,被和尚拉出戒刀給殺了。將田氏背回廟,和尚說:「你要不從我,當把你殺了。」田氏本是歌妓出身,還有什麼不從?百般獻媚,從兩個和尚那件雲雨之事。和尚只打算這樣事沒人知道,焉想到被濟公給指出來。今天月明一瞧知縣一來,月明常瞧知縣過堂問案,不攔閒人看,故此認識他,月明一想:「他既來了,不能放他走,莫如剪草除根,省得萌芽復起。縱虎歸山,長出牙爪,定要傷人。」立時叫小和尚把知縣捆起來,趙升一看說:「好和尚,膽子真不小,敢情是賊和尚!」一邊嚷著,就往外跑。和尚說:「別叫他走了,把他拿回來。」這句話尚未說完,外面角門「喀嚷」一響,把門踢開,由外面趙大、王二等八個班頭闖進來了。這八個班頭也是出來私訪,剛來到廟門首,就聽裡面趙升喊嚷,八個頭兒把門踢開,各拉鐵尺闖進來。就要動手,和尚用手一指,用定神法把八個人俱都定住。和尚伸手拉戒刀,剛要殺人,就聽外面一聲喊嚷:「好孽障大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此要殺人?待山人來也!」和尚一看,來者正是孫道全。和尚一想「事情不好,鬧大了,莫如三十六著走為上著」。趕緊夠奔後面,告訴他師弟月朗,帶著小和尚開後門,一併逃走。孫道全先救了八個班頭,顧不得追趕和尚,又把縣太爺找著救了,在廟中各處一搜,由夾壁牆搜出五個婦人來,一同帶著回到衙門。一問,這五個婦人內中就有一個是王勝仙的愛妾田氏,那四個都是妓者,當堂開放。然後將白魚寺廟入官,另招住持僧人,隨即用轎子把田氏給王勝仙送回去。田氏見了王勝仙,還說沒有失節,其實,跟和尚睡了兩夜了。這也是王勝仙報應,他素來常常霸佔良家婦女,叫他的愛妾被人家搶去。田氏本是他心上的人,見找了回來,很喜歡,叫知縣案後訪拿和尚。知縣總算便宜,沒被參了。把事情辦完了,孫道全告辭回廟去。過了幾天,濟公也回來了,萬緣橋已工程報竣。知縣聽說濟公回來,濟公在廟,派人把濟公請到衙門,置酒款待,開懷暢飲。吃喝完畢,知縣說:「聖僧沒事,在我衙門多住幾天,可以盤桓盤桓。」和尚說:「我得趕緊走,還有要事,你我暇時再談。」和尚告辭,出了錢塘縣。剛來到錢塘關,一瞧關裡鄉,有一座豆腐店,門口圍著許多人,裡面磨盤也碎了,水桶也劈了,豆子撒了一地,豆腐包也撕了。裡面有一個人,穿著青布小祆,腰繫鈔包,藍中衣,藍襪子,打繃腿,兩隻搬尖大尾巴吸鞋,長的兔頭蛇眼,龜背蛇腰,在那裡指手畫腳,口中亂嚷。和尚一按靈光,說:「哎呀!阿彌陀佛!你說這事,我和尚焉能不管?」真是一事不了,又接一事。書中交代:這個豆腐店的掌櫃的,姓周叫周得山,夫婦兩個,跟前有一兒子,名叫周茂。他本是巡典州的人,只因家中年歲荒亂,度日艱難,來在這臨安錢塘關,開了一座豆腐店,養著一條驢拉磨,供著各飯館子、各大油鹽店送豆腐。買賣做的很茂盛,做了幾年。手下存下幾十兩銀子,焉想到時運不濟,一家三口都得了疾病,指身為業的人,一不能做活、就得往外賠墊。一病病了半年,連吃藥帶養病,不但把所存的銀用盡,還拉下空子。好容易周茂能起來了,周得山叫周淺出去要要帳,好墊辦吃飯。周茂還走不動,就騎著驢出去,別處的帳都好要,惟有萬珍樓上酒館欠二十多弔錢,要去老不給。這個飯館子的東家姓孫,原本是本地的泥腿,外面號叫麻面虎孫泰來。萬珍樓的大管事的,姓廖雙名廷貴,外號叫廖貨,也不是好人。這天周茂去要帳,廖廷貴一瞧,周茂騎的驢很快,廖廷寶說:「周茂,我騎你這條驢試試,可以嗎?』調茂說;「騎罷。」廖廷貴騎著走了一趟,果然這條驢足底下真快,廖廷貴說:「周茂,你們家又不做買賣,把這條驢賣給我好不好?」周茂說:「不賣。」廖廷貴說;「我給你多些錢。」周茂說:「多給錢也不賣,告訴你說罷。別的驢拉磨磨二斗豆子,這條驢就能磨四斗。我父親病好,早晚就要開張做買賣。」廖廷貴說:「你們做豆腐有本錢麼?」周茂說:「沒有,等開張再設法子。」廖廷貴說:「不要緊,你們那時開張,沒本錢,我借給你。」周茂說:「好。」跟萬珍樓要了幾弔錢回來了。後來就把萬珍樓的欠帳也要完了,都墊辦著吃了飯,好容易周得山病體好了,想要做買賣,沒本錢,到處去借也借不來了。周茂忽然想起廖廷貴說過,要做買賣,他借給本錢。周茂跟他父親一提,周得山說;「你去借去罷。」周茂就來到萬珍樓說:「廖掌櫃,現在我父親好了,要做買賣沒本錢,前者你提過,沒本錢你借給我們。我父親說叫我跟你提提,借二十弔錢。」廖廷貴說:「現在我可沒錢,我給你轉借罷,你明天來拿。』調茂一聽,好歡喜回去。次日又去,一見廖廷貴,廖廷貴說:「你要借二十吊可不行,我只給你借了十吊,一個月一弔錢利錢。」周茂一聽,一皺眉說:「利錢太大點。」廖廷貴說:「利錢大還沒處借去呢?你賺大你就別借。」周茂一聽無法,說:「就是罷。」廖廷貴說:「可是十吊先給九吊。」周茂也答應了。後接過來一瞧,不是現錢貼,是日子條,到下月取九弔錢。周茂說:「怎麼下月取錢呢?」廖廷貴說:「你要欠帳還人家,日子條,比空口應人准強。』調茂說:「我們不是賒帳,是用現錢買豆子,好做買賣呀!」廖廷貴說:「你要現錢,一吊可是給八百。」周茂是等錢用,無法拿了七吊二百錢回家。周茂拿到家一數,每吊短二百,只剩五吊八百實錢,還有小錢。周得山瞧著錢,歎了一口氣,無法突吃虧,只好買了幾斗豆子且做買賣。一天磨二斗豆子,創去度日,只賺一百多錢。一個月要拿出一弔錢利息,到日子就來取,遲一天都不能,再不然,就叫歸回本錢。小本經營拉這十弔錢虧空,何時能補的上?這天這廖廷貴又來取利,正趕上周得山沒錢,廖廷貴不答應,周茂可就說:「廖廷貴,你多等一兩天,也不為過,這加一錢,已利過本好幾折了。」廖廷貴一聽惱了,說:「你當初借錢的時節,怎麼不這麼說呀?我沒找你來要借給你,叫你使的。」周茂又同他分說,廖廷貴張口就罵,三言兩語,跟周茂打起來。周得山出來一拉,廖廷貴揪住周得山就打,周茂一瞧打他父親,他真急了,拿起斧子照定廖廷貴就砍,把膀劈砍傷了。廖廷貴說:「好周茂,你敢拿斧子砍我?我走了,回頭再說!」說著話,廖廷貴走了。少時他帶了有三十多人,各持刀槍木棍,來到豆腐店,把周得山父子拉躺下就打。不知父子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