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楊猛被牛蓋撩出來,自己臉上覺著掛不住,伸手拉刀,要跟牛蓋一死相拼。陳孝趕緊攔住說:「賢弟不可,一則著他也是個渾人,再著你我弟兄不便跟他一般見識,大人不見小人過,宰相肚裡有海涵,何必如此?你我走罷。」陳孝把楊猛勸著走了,牛蓋賭氣也不練了,自己拿著五百多錢往前走。肚子又餓了,見有一個火燒攤子,牛蓋說:「給我數罷,」賣火燒的就給一五一十數了五十個,牛蓋用箭袖袍兜著,給賣火燒的捺下二百多錢,轉身就走,賣火燒的說:「大爺這錢不夠。」牛蓋說:「就是那些錢,你愛要不要?」說著話,就跑。賣火燒的有心追罷,又沒人看攤子,牛蓋全著火燒走遠了。正往前走,見羊肉鋪煮羊肉正出鍋,牛蓋過去說:「這塊給我,那塊給我。」羊肉銷掌櫃的就給他拿。牛蓋拿了五塊肉,把三百錢掠下就走,羊肉鋪的說:「不夠。」牛蓋撒腿就跑,掌櫃的追也追不上。牛蓋拿著火燒、羊肉來在一條胡同,見一家門首有上馬石,牛蓋就把火燒往石頭上一放,打算要坐在這裡吃。偏巧火燒掉在地下,有一隻駒看見,咬起火燒就跑。牛蓋說:「好狗,我還沒吃,你先搶我的吃,我打死你球囊的。」拿著棍就追,他也不管這些火燒、羊肉在石頭上擱著丟了。他一追狗,狗跑來跑去,鑽進一家狗洞裡去。牛蓋一瞧,說:「好狗,我把狗主找出來,叫他賠我。」站在門口就嚷:「狗主出來!」嚷了兩聲,裡面沒人答應,牛蓋拿棍就打門,打的門「喀嚓喀嚓」聲音大了。書中交代:這個門裡正是打虎英雄竇永衡在這住著,楊猛、陳孝剛才來,正跟竇永衡提說方才幫場之故,遇見一個不通情理賣藝的真正可惱。正說著話,聽外面街門「喀嚓喀嚓」直響,外面喊嚷:「狗主快出來!」楊猛說:「誰砸門?咱們瞧瞧去。」三人一同出來,開了門一看,是方纔那賣藝的人。陳孝一想;「這倒不錯,倒追上門來了。」陳孝一使眼,竇永衡繞到牛蓋身後,一揪牛蓋發署,楊猛就揪牛蓋手腕子,陳孝底下一腿,就把牛蓋踢倒,三個人拿一個,把牛蓋給捆上。牛蓋這嚷:「好狗主不講禮,我那邊還有火燒、羊肉呢。」竇永衡說:「什麼狗主?亂七八糟的。且先把他擱在院裡,少時咱們喝完酒再盤問他。」三個人把門關好了,把棍也倒立牆下,三人來到屋中擺上酒菜,喝酒談心。剛喝了兩杯酒,就聽外面打門說:「開門來!」楊猛一聽是濟公的聲音,說:「師父來了。」竇永衡就問:「誰?」陳孝說:「這可不是外人,是我二人的師父,咱們出去瞧瞧去。」三個人一同來到外面,開門一看,果然是濟公同著鐵面天王鄭雄。今日濟公和鄭雄早晨起來,吃完了早飯,和尚說:「鄭雄,我帶你去找昨天幫忙的那青臉大漢去。」鄭雄說:「好。」同著濟公來到這條胡同。和尚一叫門,楊猛陳孝同著竇永衡出來。楊猛、陳孝先給濟公行了禮,跟鄭雄也認識,彼此問好。陳孝說:「竇賢弟過來,我給你見見,這是我師父,靈隱寺濟公長老。」竇永衡見和尚襤褸不堪,心中有些瞧不起,礙著楊猛、陳孝的面子不能不行禮,給和尚作了一個半截揖。牛蓋在裡面瞧見鄭雄,牛蓋就嚷:「黑掌櫃的,你快救我笑!狗主不講禮,把我相上了。」鄭雄說:「誰是黑掌櫃的?」接著就問:「你們為什麼把他描上?」楊猛說:「因為他無故特來砸門。」鄭雄說:「你們幾位衝著我,把他放了行不行?」陳孝說:「我們跟他也不認識,也無冤無仇,既是鄭爺講情,把他放了罷。」立刻把牛蓋放開。和尚說:「鄭雄,你把他帶了走罷。」鄭維說:「師父不回我家去了?」和尚說:「不去了。」鄭雄這才告辭,帶著牛蓋竟自去了,楊猛就問:「師父上哪去?」和尚說:「我回廟。」陳孝說:「師父到裡面坐坐,喝杯酒再走。」和尚說:「又不是你家,我不便進去。」陳孝說:』這也如同我家一樣,師父裡面歇息無妨。」和尚說:「進去就進去。」說著話往裡就走。竇水衡心裡就有點不願意,心裡說:「楊大哥,陳大哥,做什麼往我家裡讓和尚?我又有家眷。」當面又不能說,同著和尚來到裡面。陳孝說:「師父喝杯酒罷,現成的。」和尚也並不謙讓,坐下就喝,這三個人也坐下了,和尚喝了三杯酒,歎了一聲,陳孝就問:「師父怎麼了?」和尚說;「我和尚跟著好朋友一同坐著喝酒也罷了,跟著王八羔於喝酒,一同坐著,我真不願意。」陳孝說:「什麼叫王八羔子?」和尚說:「要當王人還沒當,就叫王八羔子。」陳孝說:「我是王八羔予?」和尚說:「不是。」楊猛說:「我是王八?」和尚說:「不是。」總共三個人,這兩個人都不是,竇永衡一聽就惱了,說:「你這和尚,真是滿嘴胡說,我要不著陳楊二位兄長的面上,我真把你打出去。」楊猛、陳孝趕緊就勸說:「竇賢弟,你不知道,濟公是詼諧的。」和尚又說:
「看君顏色不正,有點印堂發青。橫禍飛災難辨明,大略難逃數
定。委被他人搶去,家財一旦成空,永衡須得早逃生,難免臨期事應。」說得竇永衡氣得直哆嗦,顏色更變。和尚說:「你要到了大急大難之時,連叫濟顛和尚三聲,必有救應。我和尚走了。」說著話濟公站起來就走。楊猛、陳孝見濟公走後,竇永衡氣得了不得,這二人也覺著無味,當時也告辭。楊猛、陳孝走了,竇永衡心亂麻煩,躺在炕上就睡了,一連三天沒出門,周氏娘子是個賢德人,怕丈夫煩出病來,說;「官人別淨發煩,淨發頓,又該怎麼樣?再說找事也不是忙的,倘若憂慮出病來,更糟了。你帶上幾兩朵銀子,出去開開心,散散悶好不好?」竇永衡聽妻子一勸解,自己一想,也是煩不出事來。自己把衣服換上,帶上了幾兩散碎銀子,由家中出來,打算去約楊猛、陳孝到酒鋪喝酒去,剛一出家門口,往前走了不遠,見由對面來了兩位班頭,帶著有十幾個班頭夥計,都是頭戴青布纓翎帽,青布靠衫,腰繫皮挺帶,足下薄痛快靴,窄腦鸚腰的,各拿單刀鐵尺,像辦案的樣子。一見竇永衡,官人說:「借光你哪!這是青竹巷四條胡同麼?」竇永衡說:「是呀。」官人說。「有一位打虎英雄黑面能竇永衡,在哪個門往?」竇永衡說:「你們找竇永衡做什麼?」官人說:「我們跟你打聽打聽。」竇永衡說;「在下就姓竇,叫竇永衡。」官人說;「呵,尊駕就是竇永衡,尊駕就在周老頭院子住麼?」竇永衡說;「是呀,找我做什麼?」官人說:「你有一個朋友在京營殿帥老衙門打了官司,叫我們來給你送信,你跟我們到衙門瞧瞧去罷。」竇永衡說:「什麼人打了官司?」官人說:「你到那瞧瞧就知道了。」竇永衡一想:「自己朋友是多的,就瞧瞧去罷。」自己跟著就走。本來竇永衡也沒做犯法的事,心裡並不多疑。俗言有這兩句話說的不錯,「心裡不做虧心事,不怕三更鬼叫門,心裡沒病,不怕冷言侵。」跟著剛來到京營殿帥府門裡,官人一使眼色,大眾過來就把竇永衡圍上,抖鐵鏈把竇永衡鎖上。竇永衡一愣,說:「你們為什麼鎖我?」官人說:「你做的事,你還不知道麼?」竇永衡一想:「我並未做過犯法事,這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自己又不能拒捕,只得等著過堂再說罷。官人進去一回稟,少時就聽裡面響鼓響梆子打鎖。響了三遍梆欽,立刻京營殿帥二品刑庭大人升堂,有四十名站堂軍劊子手,抱刀刀斧手,也都在大堂伺候。壯皂快三班,威武二字喝喊堂威,吩咐帶差事,有人拉著竇永衡上坐,官人喊嚷:「白沙崗斷路劫銀,殺死解糧餉官,搶去餉銀賊首,黑面熊竇永衡是你嗎?」竇永衡一聽這案,嚇的驚魂千里。不知這場橫禍飛災從何而來,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