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抱不平蕭麻訓妓女 打怨鼓金姐恨何郎
詞曰:
一曲歌吹堪怒,致令多情歸去。訓妓語分明,老龜精。
這個郎君心忍,臉上頓銷脂粉。兩個俱開交,悔今朝。
右調《一痕沙》
且說溫如玉負氣出了試馬坡,在堡門外等候車子、行李。苗禿隨後趕來,說道:「你此刻往那裡去?」如玉道:「我回泰安去。」苗禿道:「你如此須不好看。」如玉大怒道:「還有什麼不好看?」苗禿子見他怒極,也不敢留了,忙忙的走回。見張華同車伕走來,苗禿道:「你且不要出堡,我請蕭大爺去。「張華道:「三爺和我家大爺,是何等交情!像這些事,原不該幫誘他。即或我大爺要做,三爺還該苦勸才是。今日閉了饑荒走去,正是好機會,又請蕭大爺怎麼?我不該說,賣了房的一千多兩,已混去了大半,將來鬧到沒結果,三爺心上何忍?「幾句話,說的苗禿大睜著眼,沒的回答。說罷,催車伕出堡去了。
苗禿子討了沒趣,走入鄭三院內。鄭三迎著問道:「去了沒有?」苗禿道:「車子才出去。我留他,他怒的了不得,我只得回來。」鄭三道:「再煩三爺和蕭大爺去去;就不回來,也好看些。」鄭婆子道:「罷喲,有他也好過不了誰,沒他也餓不死人。」金鐘兒在屋內,聽了他母親如此說,連忙走出來說道:「怎麼還要煩人請他去?是為他的嘴巴打的不利害麼?他原是死不堪,沒見世面的東西。我又不是他老婆,接了個何大爺,他就像著他當了龜的一般。」鄭三罵道:「臭蹄子,你還沒胡嚼夠麼!」何公子道:「金老,你聽我說。你兩個都有不是。他在此道上太認真,你也實不善於調停。」苗禿道:「這是公道評論。」蕭麻子道:「我肚中久矣發脹,想要說金姐幾句,恐怕何大爺起心事。今何大爺也批評你,我竟要教訓你了。你這娃子,素日還是個極聰明伶俐的人,自接何大爺後,便糊塗了個治不得。不是我替姓溫的出氣,正是指教你成人。自溫大爺一入門,你就待他與素常天地懸絕。此後凡你看一眼,走一步,說一句話,都在我肚裡裝著。你只說你這幾天,輕飄的還有點樣兒?我們旁觀者,尚看不如眼;那溫大爺,他又不是瞎子,何況他素日待你,只少著割股一節,你還要嘴裡沒大沒小、豬長狗短、上品下流的亂吐。你也不想一想,他是什麼人家的子弟?你是什麼人家的女兒?良賤相毆,還要按律例分個彼此問斷。你只管一句不讓,信口亂來。你若說姑老、婊子有什麼大小,你就把題目做到大西洋呱爪國去了。分明你追著姓溫的,嫖了七八個月,在你家花六七百兩,連一頓體面酒席也沒吃過;今日氣到至極,才伸出他那沒用的文雅手兒,在你臉上拍了兩下,還惹得你娘兒兩個七嘴八舌。他原是善良人,就忍受而去;假叵我蕭麻子一入門,你們向後亭子裡一請,我先就嚥不下去;再看見你待何大爺那種趨時附勢、棄舊迎新的樣兒,也不用到今日午間,只昨日後晌,我就把你的大腸踢成三段了。你家這上下門窗、裡外傢伙,也休想有一件整的。我花過六七百兩,都要一兩一錢的算下落。到明日這時候,還未必安頓的下我來。你再看看,只用來兩個嫖客,便出如此大醜;若再來七個八個,勢必弄下人命,連我們陪伴的都要干連。這樣個武藝兒,還要在省城左近充名妓,到不如吃你的豆兒稀粥去罷!」何公子笑:「金老宜永記此言,這實是為你到盡頭話。「金鐘兒聽了這一番言語,恍然若失,心上愧悔的無地自容,急忙向蕭麻子拜謝道:「你句句教誨的我無可分辨,果然是我一萬分不是了。只是可惜和我說的遲了些。」蕭麻子大笑道:「這是你媽素日沒教導你,難道我做老鴇兒不成?」金鐘兒道:「我媽他止知道愛錢,除此兩字,他還不如我哩。」眾人又都笑了。金鐘兒又道:「功夫大了,他此刻恐走出一二里去,煩眾位爺走上一遭罷。」何公子道:「事由我起,我此刻就去。「苗禿子道:「大家都去來。」說罷,一齊去了。
金鐘兒在庭屋裡等候,鄭婆子道:「適才蕭大爺話,句句有理。我那樣囑咐你,著你兩頭兒打照著,休要失脫了舊手兒;不想果然。」金鐘兒一聲不言語,回在屋內,想算道:「蕭麻子說我糊塗,真是沒說錯了。何公子斷不能長久。假如去後,我又該尋誰?」又想起:「溫如玉素日的恩情,甚於夫婦,怎我該是那樣個待他?今日蕭大爺說旁觀人都看不過眼。溫大爺惱我喜新厭舊,大怒而去。若再著何大爺疑心我是個沒良心的人,豈不兩處都失了?」又想起:「今日挨這兩個嘴巴,都是我自取。我少罵他一句兒,他不但不好意思,他也不忍心打我。「想到此處,不由的淚珠兒紛紛滾下。又想起蕭麻子頭前話:「說我這兩日輕飄的沒樣兒,此必是見我和何公子眉眼神情肉麻的他受不得,他才說出來。我這身份失到那裡去了?寧不愧死、羞死!」又想著:「溫大爺這一去,日後有來的時候,也還罷了;假如從此永別,教玉磬兒也笑話我,反不如他待苗禿子始終如一,兩個相交的長久。」又想著:「在這樂戶人家,朝秦暮楚,有何好處?我看這何公子和我甚好,今晚與他說從良的話。他若肯做,便完我終身結局。」正想算著,猛聽得大門外有人說話人來。又聽得他媽問道:「想是不回來?」苗禿道:「已奔出六七里去,怎麼個趕法?」聽了甚不爽快。少刻,眾人都坐在庭內。金鐘兒出去酬應。苗禿道:「我們白跑了一遭,你也不必掛意。」金鐘兒道:「我若掛意他,他還打我怎麼?」鄭三又整理酒飯。眾人道:「早已醉而且飽,到快弄茶來吃罷。」須臾茶至。大家又議論了溫如玉一會。起更時,各自歸房。
何公子床事完後,金鐘兒道:「我承你抬舉我,已同宿了二十餘天。我有一句心上話,屢次要說,我又怕你笑我。」何公子道:「我明白了,可是為從良的話不是?」金鐘兒道:「你如何就先知道?」何公子笑道:「你且說你的意見我聽。」金鐘兒道:「我不幸生長樂戶人家,做這等下賤事。你看今日鬧的,還有個樣兒?你若不嫌我醜陋,把我收拾了去,與你鋪床疊被,出離火炕,也不枉我扳高接貴這一點癡心。」說著淚流滿面。何公子連忙用手絹兒揩抹,說道:「此事我籌之熟矣。銀子一二千兩,我還湊得出,只是我指日就要去山西。我父家法最嚴,閒常一語差錯,還要打罵,何況做這等事,安可妄為?「金鐘兒聽了,興致索然,又忍不住說道:「我不過用千兩上下銀子,即可從良;從良後,你再稟知你父親。那時生米已成熟飯,不過罵你幾句,難道要你性命不成?」何公子道:「要性命的話,是斷斷沒有的。只怕從良後,我父將你轉賣於人,或賞家奴。不惟無益於我,到反害了你了。我何難暫時應許,只是此心不忍欺你。須過二三年後再商。」金鐘兒聽了,大失所望。
又過了兩天,鄭三夫婦因溫如玉打脫,何公子主僕盤用甚大,意思要使百把銀兩,托蕭麻子道達。何公子道:「這何用他著急?我到起身時,自必破格與他。」鄭三夫婦聽了有破格與他的話,於飲食、茶飯分外豐滿精潔。惟金鐘兒逐日聞雖強說強笑,止覺得心上若有所失。
一日,何公子早間起來,淨了面,蕭、苗二人趕來來陪吃點心。忽見他走出庭屋,在院中吩咐眾家人,整頓行李。鞍馬,即刻起身。金鐘兒聽知,大為驚異。蕭、苗二人,亦測度不出。鄭三家兩口子,跑入屋內,窮問金鐘兒如何得罪下何公子。連金鐘兒也解說不來。遂一齊到庭中,訊問原故。何公子道:「我連日為酒色所迷,將天大事件忘辦。今早才想起,只得火速起,刻不可緩。」金鐘兒道:「你就走,也該前幾天和我說聲,怎便如此絕決?想是我有不揀點處,得罪下你。」何公子道:「你為我且得罪下人,尚有何得罪我處?」蕭、苗二人道:「我們強留你七八天何如?」何公子道:「便是七八個時辰,也不敢從命。」金鐘兒道:「我留你三天,你好意思不與我留臉?「何公子笑道:「我不是泰安的溫大爺。」金鐘兒見他出語無情,不由的眼中落淚。苗禿子道:「快看!快看!金姐哭了,還忍心要走?」何公子那裡把這些話放入耳內?只在一邊指揮家人,收拾行李。蕭麻子低聲向苗禿道:「這個人了不得,轉眼間只怕還有不在人情中的事要做出來。」說罷,只是搖頭。苗禿也低聲道:「他許過咱兩個隨他去任上辦事,這話問得問不得?」蕭麻子冷笑道:「金鐘兒他倆視若無物.何況你我?不必問。」苗禿道:「我便問問,也高不了他,低不了我。」蕭麻子緊拉著,他便到何公子前,笑說道:「日前承雅愛,許小弟同蕭兄去山西一遊,未知可著同行否?」何公子道:「此話我原有的,但須稟明家父;依允後,定差人來接。」苗禿掉轉頭,將舌頭向蕭麻子一伸,走回去了。鄭三家兩口子見他志念已決,也就不留他了,只是一心等他給發銀兩。金鐘兒又說道:「你就要走,且坐下吃了早飯,去也不遲。」何公子只推做不聽見。向家人們說話。金鐘兒見他毫無顧戀,又恨又氣,回東房去了。
少刻,家人們都收拾完妥。何公子丟了丟嘴,一個家人從懷內取出一包銀子來,遞與鄭三。鄭婆子問道:「是多少?」鄭三拈了兩拈,說道:「不過十一二兩。」鄭婆子聽了,心肺俱炸,向鄭三道:「收不得!」又向何公子道:「這銀子是賞廚子的,賞打雜的?」何公子道:「一總都在內。」鄭婆子道:「大爺不要故意取笑。」何公子道:「我取笑,你怎麼?」鄭婆子作色道:「既不取笑,這賬到要算算。大爺主僕,上下七人,騾馬九個。一天早午點心、茶飯,以及牲口草料,須得五兩銀子盤用。前後共住了二十兩天,該一百二十五兩。如今拿出十二兩來,便說一總都在內,這個歸除算不來。」何公子道:「我月前還與過三十兩。」鄭婆子道:「就算上那三十兩,還差九十五兩。我女兒支應了二十五夜,也想要白睡不成?」何公子笑道:「世上安有白睡人婦女之理?我前後共與銀四十二兩。除去你女兒二十五夜開發,該存一十七兩;算茶飯並牲口草料,足而又足。」鄭婆子道:「你主僕上下,每天大盤大碗,不說豬羊,只鴨子雞兒,也不知傷了多少性命。九個騾馬,養在本村店中,每天吃三斗六升生料,八九十斤草,少喂一升兒,二爺們都不依。我若天天與人豆腐、白菜和小米子飯、高糧粥吃,牲口不喂料,止喂草,這十七兩銀子,就合算的來了。」何公子道:「白菜、豆腐,也是美味。你要用大盤、大碗,與我何涉?」鄭婆子道:「聽麼,這到是我與吃的不是了。我女兒歷來每夜是二兩。泰安的溫大爺,住七八個月,只有多出,沒有少與。一天不過費我一半斤肉,問蕭、苗二位爺便知。我煮鳳烹龍般的支應你家主僕,怎麼將我女兒的開發,還要從這四十二兩內扣除?我們亡八家要像這樣打算,只怕比大爺家還富足些。」何公子大笑道:「像姓溫的那樣嫖客,我實實學不來,我也沒房可賣。」鄭婆子道:「何大爺,你老是公侯萬代人家,我們是當龜養漢人家。只有我們沾光處,沒有我們倒貼處。這二十多天,將家中大小衣服典當一空,都支應了酒席。大爺是現任知府公子,理該與別的嫖客大不相同,賞格從厚才是。我又不該說,便是個腳戶、轎夫,到我們家裡住宿一夜,除了盤用,也要沾他八九百錢的光哩。」何公子微笑道:「我和你這賬,必須到山東巡撫堂上一算,方得明白。」鄭婆子道:「呵呀呀!巡撫也是人見的。我家裡都是老鼠膽兒,你到休要嚇殺一兩個了。」蕭麻子連連擺手道:「何大爺此番必定手緊,日後再來時,何難照看你們?休絮咶了。」鄭婆子卻待又說,鄭三道:「夠了,夠了!何大爺急的要起身,你快到後面聽早飯罷。」說罷,用手相推。鄭婆子才閃過一邊,何公子道:「我不吃早飯。」蕭麻子道:「既不吃,就請罷。」何公子舉手告別。蕭、苗二人,同玉磐兒、鄭三,送出大門。
金鐘兒在東房炕上,聽他媽和何公子爭論,氣的臉兒透黃。聽得走了,方才出來,靠著庭屋門兒納悶。只見蕭麻子在前,苗禿子在後,一邊走,一邊嘴裡亂說道:「奇哉,怪哉!走的妙哉!再不來哉!好利害人哉!」蕭麻子罵道:「到是你媽的禿耳朵哉!」苗禿子也罵道:「你媽的禿耳朵!」玉磐兒在後面大笑。金鐘兒也不由的笑了。蕭麻子向金鐘兒道:「好人兒,連情郎也不送一送。」金鐘兒道:「你到不敗興我罷。平白哩接下個一毛不拔的澀鬼,真把人氣死,還鬧情郎哩。」鄭婆子向蕭、苗二人把手一拍,說道:「我家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除沒沾光,還倒貼了二十多兩,那裡說起?」鄭三道:「你也罵夠了。且莫說賠二十兩,便賠二百兩,他是什麼人家?我們氣上,也不得來。」苗禿子道:「這個小亡八蛋兒,肚裡也不知包藏著多少鬼詐。一入門,三天內就與了鄭老漢三十兩。我心裡還說,不出一月,鄭老漢就可以發八九百兩財。不想這三十兩是個大帽子。被他這一帽子扣下去,扣的豬羊雞鴨、魚兒、螃蟹、海參燕窩、蟶虷魚翅,蒸食、爐食,糟的、腐的,主僕們吃了個撐腸脹肚。還有牲口們,喂的黑豆兒、黃豆兒、水泡豆兒,都一總扣在帽子裡頭。不但鄭老漢一家子折了本錢,連老把勢蕭麻子,和我學生,俱在他扣中。黑夜白日,瞎奉承了他多少?豈非怪事?不想他是個西番柿子,中看不中吃的整貨。那十二兩銀子,虧他拿的出來,還敢當面與人。」蕭麻子道:「我活了五十多歲,不該說大話。只有我作弄人處,從沒受人家個作弄。被這小廝想出個到知府衙門裡辦事去,只用這一句,把我就作弄住了。」苗禿子道:「還有我哩。」眾男女都笑了。蕭麻子又遭:「你們看他待人是何等謙光?舉動是何等文雅?性情是何等和平?嫖金姐不即不離是何等知趣?一個二十歲的人,把世情透露到這步田地,我心眼兒上都服他。不意他是個洋漆馬桶,外面光彩,肚裡臭不可聞。講到錢之一字,比我還下流幾倍。我素日就是有點涵養的人,他的涵養真是我的祖師。三婆子那一頓反關罵法,他聽了毫不動聲色;到是他的家人,一個個面紅耳赤,有些受不得。我只怕弄起事來。這小廝有如此忍性,若再活十年,又不知長多少見識!走遍天下,都是他的吃食戶兒。」金鐘兒緊是氣憤,聽得你一句,我一句,把個何公子鄙薄的沒一點人氣兒。
從來婦人家性同流水,此時想起何公子,不但不愛,且心中厭惡他,也向眾人說道:「我和他交往一場,就為省幾個錢,何至於不和我說話,只裝聽不見,因此我才不送他。真是天地間最狠心不過的人!」蕭麻子道:「溫大爺到不狠心。你在他身上,又忒狠心,也該有個報應著。」金鐘兒道:「你還敢題溫大爺!溫大爺將來不來,我只和你要人!」蕭麻子大笑道:「好壯臉!」金鐘兒也笑道:「臉不壯,怎麼做樂戶家人?溫大爺硬是你打發去了。」蕭麻子道:「這都是奇話。你彼時眼皮兒薄,有了新人,忘了舊人,把個溫大爺炎涼的走,怎麼說到我身上?」金鐘兒道:「我年紀小,識見短。溫大爺來的那日,你就該指教與我,我那裡還得罪的下他?」蕭麻子道:「我不是神仙,就知道你要迎新棄舊哩?且你那時恨不得將何公子吃在肚內,就指教你,也顧不得。」鄭婆子道:「果然蕭大爺想個法兒,將溫大爺請來才好。」蕭麻子又大笑道:「你日前說,有他也好過不了,沒他也窮不死誰,如今又著我想法兒哩。」鄭婆子笑道:「這樣兩句話,不過是隨口之言,便四五天還死記在肚內?」蕭麻子道:「閒話且少說。你家的大嫖客都走了,留下苗老禿這小嫖客,難道就餓死他罷?」鄭婆子道:「我去催飯去。」苗禿子趕出庭屋院說道:「我們還要先吃點心哩。」鄭婆子答應去了。
須臾茶食、飲食陸續俱至。男女四人,入坐同吃。苗禿向蕭麻子道:「你我須要吃個二十分飽。過了今早,再想吃這些滋味,就一個字兒——難,兩個字兒——不能。」金鐘兒道:「你休愁,請了溫大爺來,我天天請你。」苗禿子道:「你請我,我又不吃酒和肉了,我要吃你的嘴哩。」金鐘兒笑道:「等你請來看。」苗禿向蕭麻子道:「你敢保他不敢?」蕭麻子道:「有什麼不敢?他將來不與你嘴吃,你囑上我的一個就是了。」兩婦人都笑起來。正是:
嫖場休把銀錢重,重了銀錢人不敬。
試看情郎何士鶴,幫閒唾罵花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