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鄭小姐賜爵英陽主 賈春雲續詠喜鵲詩
話說鄭小姐厚被公主備說太后娘娘懿旨,一同坐在輦轎,寶幢繡幡,前後擁衛,行至端門外。
小姐雖然凝重端雅,也不顧眄,左右轎窗外,眼前所瞧,其人煙稠密,街市繁華,比別處阜盛。行了半日,忽見街北大路側,蹲著大大的石獅子,左右一般,中間五間獸頭嵬嵬的大門。門前列坐著幾十個雄赳赳的武夫羅卒,正門不開,只東西兩挾門,有許多簪花朱履之官員。正門上有一匾,匾上大書「端門」兩個金字。
輦轎入了端門,復往西一箭之地,照樣也是五個大門,正門不開,只由東角小門而進。轎抬著走了不甚遠之地,復轉彎,過了一大石橋時,便歇了輦。後面的宮娥,也都下來。另換了四個眉目秀潔的、年十七八歲、頭上著了烏帽的小黃門,前來抬著輦。眾宮娥步下跟隨。至一垂花門外落下,那小黃門俱肅然退去。
眾宮娥上前,八人齊抬,進了門。兩邊是超手遊廊,正中是一座大院,正面五間上房,皆是雕樑畫棟,兩邊穿山遊廊。
八宮娥方才歇下了,正路上一齊前來,打起輦簾,扶著公主下了輦,將扶鄭小姐出輦。小姐扶了奶娘,出了輦,秦氏跟前,一同從東路上前。
但見穿堂正地,放著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風,堂簷傍邊,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台階上,列坐著許多穿紅著綠的一隊宮娥。一見公主來了,都忙的下了階,把了長袖列立,住了腳迎著,笑嘻嘻地道:「剛才的太后娘娘焦燥,貴主娘娘還宮遲晚了,可巧就臨還了。」
說猶未了,三五宮娥一面爭走了,告於太后。公主顧謂秦氏道:「今也中書陪著姐姐,少俟於此,以待太后引見了。」
又有宮娥兩人,自內迎出來,奏道:「鄭氏幕次已設於大內。
太后懿旨:公主與鄭小姐,一同進來罷。」公主大喜,復謂秦氏陪姐姐改服,先自入謁太后,先告同輦入宮之事,復白鄭小姐許多美處於太后。
太后大喜,就命兩宮娥,命賜一品命婦章服於鄭氏,下旨道:「鄭氏以大臣之女,受尚書之幣,猶著褻服於朝見之時,於禮不可。即賜九華章服,換著朝見。」兩宮娥飛也似出傳娘娘懿旨,復請換著章服以進。
鄭小姐伏地奏道:「臣妾便是閭裡一個兒女,本不當於命婦章服。臣妾所著,雖甚簡褻,便是著於父母之前。太后娘娘,即是萬民之父母。請以見父母之服,入見於太后娘娘。」宮娥奏鄭氏之言,太后喜甚,道:「鄭女所言,可雲的當。」此時太后感動公主仁愛之德,心中已有八七分許楊尚書之婚,與公主為兩夫人同事一人之意,又聞所奏得當,即命引見入侍。
鄭小姐隨宮女之後,入於殿前,到階下,行八拜九叩頭之禮,山呼萬歲。太后先察其顏貌秀美,舉止典雅,心內不覺艷歎,即命侍女引上殿賜坐。鄭小姐俯伏床前,不敢仰視。
太后諭道:「楊少游擬選禁臠之親。帝家規範,不宜為後於臣僚。臣子分義,又不敢居前於帝王。是故國有椒房禁臠之選:臣僚年字之男女,俱有禁婚之法。前者楊少游退還聘幣之舉,即遵國法,非寡躬創行非禮也。就是君臣之義,公私之分,在所當然。而蘭陽每言非以禮使臣之道,又言有違於倫常之義。
蘭陽曾有簫聲鶴舞之事,天緣不可低昂,願與你齊肩比體,同事一人。猜美妒艷,女子之所不免。而蘭陽之愛慕賢德如是實有南國之化。予感蘭陽之至誠,欲親見你面,然後諭之。已與皇上議定,皇上亦欽歎蘭陽之至意,已允女兒之願。今楊少游建不世之勳,不日凱還。前日退還之幣,當使復納於你們。涓日並行合巹之禮,實曠世之恩數,你其領之,善與蘭陽和順,以副朕望。」
鄭瓊貝俯伏奏道:「聖恩隆盛,及至於此。臣妾雖靡身粉骨,無以報萬一。臣妾卑賤之軀,不敢與貴主比肩同列,是恐不敢奉教。臣妾終鮮兄弟,惟有長侍父母膝下,以盡愛日之誠。
伏願娘娘垂察焉。」太后道:「常言道,臣分以恭敬為本。恭敬莫如遵命。天子有命,豈不可遵?」鄭氏俯伏,不敢更對。
此時宮中左右,一見鄭小姐花容月態,舉止天雅,奏對合式,莫不嘖舌喝采。太后顧謂蘭陽道:「女兒同與歸房小憩,歇歇罷。」公主遂與鄭小姐同歸寢所,秦氏同來陪席。宮娥又獻茶,太后又使宮娥送了果品糕膳,一同用過。宮娥們見了一堂三美,宛如天仙樣子,莫能上下,不覺眼花迷纈,只自讚歎。
話休絮煩。原來太后以公主之諫,謂以不識之見,雖然允許公主微服同輦,意欲入宮之後,囚閉幽室,勒令嫁他,不用命則殺之,以絕楊少游之望;及見鄭小姐,愛眷之心,不但由中而出,越瞧越喜,看其舉止儀容,敬謹之意愈重也,將一腔不賢之心,已攢到東洋大海去了;一片恨心,就化為喜氣,便不可使鄭小姐須臾不在眼前。又使宮娥召至鄭小姐,公主亦為同至陪席。廚房供進午膳,自然是御廚珍餐,非同小可。山珍海錯,列桌豐腴。一時用過,漱口茶畢,鄭小姐逡巡請公主辭退。
太后道:「鄭女既入大內,不可退歸。予以蘭陽同你共事一人。但位次之際,終有所些礙處。臣子之女,難與公主齊肩並體。今予思有一個方便、專美之道。今以鄭女取為予養女,一體賜公主位號,與蘭陽為姊妹。一來盡予愛眷之心,二則無有礙於位次之未妥。仿帝堯之娥皇、女英厘降,虞納之故事,豈不盛儀專美方便的事麼!」
公主起身四拜,告道:「娘娘盛德,如天同大,處分明正快豁。孩兒得遂夙昔之願,喜而不知攸達。」鄭小姐避席伏地,只自感淚縱橫,稽首不敢仰對。
太后道:「鄭女何無一言?」鄭小姐收淚,伏地奏道:「千古曠絕未有之恩澤,及於臣妾之身。雖結草含珠,何以仰答其萬一。」太后道:「今已成命,鄭女不可還其私第。待皇上入內,可以定號錫命。」乃與說些閒話。
時正春晚,花煦和暖。殿前碧桃盛開,忽有靈鵲一雙,飛坐枝上,喳喳的鳴,聽之可愛。太后笑道:「今天好日,予得一女,佳期有邇,哪無喜兆?予聞瓊貝女兒有詠絮之才,仿古人七步成章之事,使宮女移步,你兩人各以一詩詠時景,以識今日之喜。」就命宮娥,各排文房四友於兩公主之前。
太后親自展紙,上寫「碧桃花上聞喜鵲」七字為題,道:「詩中俱帶絲蘿之義,各為趁限制進。」兩人才執筆,宮女方才移步。宮女恐公主未能趁七步,猶緩其移武。兩公主舉筆縱橫,俱如驚風驟雨,一時俱到,詩已呈於太后之前,宮女僅移五步半了。
太后大喜,次第取覽。鄭氏詩云:
紫禁春花醉碧桃,何來好鳥語咬咬?
樓頭御妓傳新曲,南國夭華與鵲巢。
公主詩云:
春深宮掖百花繁,靈鵲飛來報喜言。
銀漢作橋須努力,一時齊渡兩天孫。
太后覽畢,大喜道:「予雖不嫻詩章,兩女兒詩才如是敏速,詩意易解,俱有至義,誠可愛。當就考於皇上,以定高下,大有評賞。」
時已日晏,天子承夕候於太后。鄭小姐不便便服見至尊,復與蘭陽自去寢所。天子問候,畢,太后道:「楊少游不日將還。蘭陽親事,預講吉日,無有差遲,予所望之。陛下何不講定麼?」天子悶然仰對道:「鄭女退幣,終有傷於風化。伏願娘娘再思裁處。」
太后道:「若是楊少游並許鄭女之婚,為左右夫人,鄭女不敢與御妹金枝玉葉齊肩;若又以鄭女為媵御,則鄭女已先受楊家之幣,於禮不可。鄭?之女,予已召見。其才貌雙全,德儀兼備,實與蘭陽難為乎兄弟。予欲取鄭女為女,定名賜爵,然後許與女兒同行巹禮於楊少游。陛下之意何如?」天子大驚,仰對道:「娘娘,何以致鄭?之女召見耶?」太后遂將蘭陽微服出宮、如此這般之事,從頭至尾,細述一遍。
天子聽來大喜,奉節便奏道:「御妹愛人敬德之義,出謀發慮之奇,誠千古之一女。鄭女今在何處?」太后即使宮娥同召兩公主,蘭陽遂與鄭氏一同進前。天子一舉龍眼,見了鄭氏,真是亭亭玉樹,矯矯雲鶴,白玉不自知潔,幽蘭不自知香。
皇爺大喜,賀道:「娘娘盛德,天地同大,蕩蕩不能名焉。
「顧謂蘭陽道:「鄭女已為御妹,何不著九華之服?」太后道:「以其誥命未下,固辭了。」天子乃命女中書取來筆硯及龍鳳采箋。女中書對已預備,即地進前。
天子親執彩毫拂箋,稟太后道:「『英陽』」二字敢稟。
「太后道:「甚佳。」天子就即蘸筆,大書「皇太后取司徒鄭?女瓊貝為養女,封爵英陽公主」二十字,下書著年號、月日,命秦中書安寶龍鳳之章,賜給鄭氏。鄭氏雙手擎受。太后即令取九華章服、鳳冠玉簪來,登時換著。鄭氏惶恐,換了章服,下殿叩頭謝恩命。
天子即令上殿賜坐,英陽逡巡欲坐蘭陽之下,蘭陽避席不迭。天子問道:「兩妹孰兄孰弟?」蘭陽對道:「英陽長了一月於臣妹呢。」皇爺笑道:「然則兄居上,而弟居下,豈有趑趄?」英陽稽首道:「今雖蒙天地之大德,敢承非據之誥命,敢以臣子而居帝女之上?」天子笑道:「以弟而敢坐兄座之上,尤為不可。英陽今為御妹,何道微時之事,遂從兄弟之序。」
英陽不敢再辭,?蹴就座,蘭陽次坐。
此時,天子大喜,便告太后道:「今天好日,宜有識喜之舉。」太后遂以靈鵲詩示皇爺道:「剛才有鵲報喜,已以喜鵲為題,以賀今日之事。但未考其次第,陛下須定高下罷。」
天子乃取二詩覽過,十分稱歎,道:「真是難兄難弟,俱是絕調,誠莫定其甲乙。」乃告道:「臣有一事,擬告娘娘久矣。」太后道:「陛下所欲言者甚事?但說不妨。」
皇爺隨以金鑾殿楊少游醉道、女中書十人請詩、秦綵鳳續詩、當初兩人相和楊柳詞之事,一一備告:「已成證約,不可以宮掖之屬,缺其初心。蘭陽下嫁之日,以秦綵鳳許以媵御,亦是盛事,臣已許之,願娘娘金允」。太后不勝嗟歎。蘭陽告道:「孩兒曾所聞知,聖世無棄物。皇爺已許之,今豈有他?
伏願太后玉成。」太后道:「雖后妃南國之化,豈加於是?」
即隨陛下許允之教。
天子大喜,顧秦氏道:「今你同慶之日,宜續靈鵲之詩,須為制進,以為同考甲乙。」秦氏感激不盡,就將花箋霎時制呈。詩云:喜鵲喳喳繞紫宮,鳳仙花上起春風。
安巢不待南飛去,三五星稀正在東。
太后同皇爺鑒過,大為歎美。皇爺笑道:「篇篇珠玉,各道其情,難以下手,強論甲乙。英陽之詩,引周詩之美,歸德於后妃,大得應制之體,當為居甲。蘭陽又有虛受之量,當為其次。」一座稱歎,仍說些閒話,盡歡而罷。按不下題。
且說隆福庵當日,鄭小姐與春娘頭一次焚香拜佛,千萬不自意公主微服潛來,鄭小姐同輦入宮。這時候,雖以春娘奇警乖覺,眼見他天下頭一的異事,只與錢老老、丫鬟們,忙的坐轎回府,隨以當時光景,細細告訴崔夫人之時,夫人大驚,頓足垂淚道:「春娘啊,這事怎的?下回又有何事麼?」春娘道:「夫人無慮。這事雖然摸不著頭腦,要知有吉無凶。竊觀公主德容恢弘,語言寬裕,必告太后要見小姐一面,同事尚書之意。
馮奶娘、鴛鴦同時跟入宮,必有好音之回。」
崔夫人始聞女兒於公主圈中,同是入宮,這是沒有之事,大驚小怪,罔知所措,及聞春娘如是為言,雖然肚裡少寬,懷著鬼胎,道:「春娘得非好聽慰過的話麼?」春娘道:「不滿半日,必有回音,千萬無虞罷。」夫人猶放心不下。及到申刻時辰,門外云:「有吆喝之聲。」門前當直的忙忙告道:「小姐回來了。」
崔夫人大喜,同春娘忙的走下堂來,兩步做一步,到二門內,從門隙看時:一對對皂衣持杖的人,前導吆喝。八人彩轎,高高的抬了肩上。隨後一個小黃門,騎馬跟在後面。又有數十個皂隸擁護,到二門外落下轎。轎夫一齊斂聲屏氣,肅敬而退。
小黃門忙下馬前來開簾。
有一華冠艷服的一個宮女,滿面堆笑,喜歡歡出了轎。眾人看時,那裡是小姐?那宮女剛才出轎,不住的叫聲:「夫人啊,春娘子啊,阿彌陀佛!天下豈有這般沒見過、聽不得的喜吉麼!喜從天降,抑又我非做夢呢?春娘子啊!」眾人初時只道是小姐回來,及見一個年紀大的宮女,正是摸不著,及聞聲音,定睛看時,不是別人,便是馮奶娘。
崔夫人驚異,忙問道:「馮娘,瓊姑娘那裡不回來,你自獨來?你又做甚官爵,這般打扮起來呢?」馮娘笑嘻嘻的,言不出口,渾身酥麻,只道:「阿彌陀佛」,道:「那裡有這般喜事呢!」夫人著急道:「馮娘,有何事體?燥殺我的,有事便說罷。」
馮娘方纔的定息,開言道:「我瓊姑娘已做公主娘娘,位在蘭陽娘娘之上。楊狀元、楊學士老爺還退之幣,待老爺還朝,真真確確的還納我瓊姑娘。瓊姑娘同蘭陽娘娘,同時合巹。姑娘封爵英陽公主,一身上登時換著九華命婦章服,徹上徹下,都是我府中不見的錦繡龍鳳紋,又珠翠玉珮,這般妝束起來。
我瓊姑娘比在家時越發標緻,真真是月中嫦娥比得的。春娘啊,你道喜歡不喜歡麼?古今可不是再沒有麼!」又掌不裝阿彌陀佛」。
崔夫人不聞時,萬事都休,及聞馮娘之言,萬端愁鬱之心,一時間便化為雪獅子,喜從天降,喜極落下淚,道:「馮娘,這是確話麼?你把這事復細細講說來,與我聽聽。」馮娘道:「哪裡不確話?」遂將入宮初時如何朝見太后娘娘,如何制進七步詩,如何朝見萬歲皇爺,如何萬歲爺親手書封爵英陽公主,如何換著命婦章服之事,一一告訴一遍。
崔夫人不勝感激,復道:「馮娘,你做何官爵,這般服飾麼?」馮娘娘嘻嘻道:「曖呀,我倒忘了我之官了。我便是公主娘娘奶娘,升我為甚麼保母。宮娥們奉著我這般沒知名的冠,見不得的長袖,衣兒、裳兒,我都不知了。」眾人始看馮娘,頭上戴的是金絲攢珠髻,綰著五鳳掛珠釵,身上穿的是穿花百蝶雲綴窄褙襖,腰繫悲翠撒花洋縐裙,足下一雙鳳嘴彩金珠履,一表燦爛。眾媳婦、丫鬟們,莫不艷羨稱讚。
錢老老心內不妥,翻唇睇視道:「我也陪姐姐入宮,我做此高官打扮這般的,倒也見奪於馮娘呢。」馮娘啐口道:「我是甚麼?保母。瓊姑娘吃我奶這麼大的,是故為封官拜爵,一身宮樣服飾的。媽媽有甚功德拜爵麼?」錢老老憮然無語,一座大笑。這是慢話,休題。
且說崔夫人復道:「馮娘啊,瓊姑娘何時侯能還家麼?」
馮娘道:「公主娘娘那裡還得私第呢?只可安安穩穩在大內,與蘭陽娘娘同在。又有秦中書,如我府中之春娘子,長在公主傍邊。我的還時,春娘子同為入宮,伏侍瓊姑娘,很好的。」
春娘啐了一口了。
夫人道:「蠢貨的,春娘無詔命,那裡入宮?」馮娘道:「我倒忘了大內之嚴法了。我還是不能出來的。今也入宮後,公主娘娘為告這麼說,稟告霎時出來,命刻下還人。我到是三回五次告稟,為昔日媽媽諸伴說說笑笑,請許一宿還來,才為允許。後也再難出來了。明天一早當可入去呢。」崔夫人聽他這般諸話,倒甚悵然,眼圈兒紅了,含下淚來。
此時司徒聞是馮娘出來,為知女兒入宮後事體,入內招的馮娘前,備問諸話。馮娘一如夫人面前告訴一般,細細述了一遍。司徒同夫人下庭,向北八拜,謝了恩頌祝。這又不提。
且說兩公主奉侍太后娘娘、萬歲皇爺,考評喜鵲詩,還歸寢所,敘說床話,同榻一宿,晚景無話。次日天明,兩公主盥洗,各具章服,雙雙朝見太后,問了安。太后再見英陽,德儀花容,比昨始見尤為耀目,不勝愛喜,各賜近座。
蘭陽告道:「娘娘已許秦中書媵御之列,孩兒得遂心願,總是娘娘、皇爺洪恩大度。英陽娣有女伴賈春雲,業已許身於楊尚書。孩兒亦見於隆福庵,今許召人,常侍英陽,是不可己事,伏願娘娘今允玉成。」太后喜道:「你又說得是。須教英陽召入春娘罷。」
蘭陽復告道:「昨天陽陽之馮保母,為報英陽封爵事體,出去鄭府未還。今娘娘親命馮保母跟作小黃門,使馮保母與春雲同轎入宮,甚是便宜了。」太后道:「很是。」即召小黃門諭旨了。小黃門奉旨到鄭府,英陽又私報太后之恩命。
此時鄭府感激榮寵,不可盡述。於是春娘打扮得齊整,崔夫人又警戒了一回,同坐馮保母八人轎,皂隸前導,太監陪後,一如昨天出來時去了。且說春娘入宮,先為見兩公主,仰視英陽公主儀範,一倍光彩,心中十分喜悅,不敢有言,只隨宮娥進見太后,下了陛,拜了八拜,九叩頭,呼萬歲畢,承命上殿。
太后看了春娘,削肩細腰,身材合中,鴨蛋臉兒,慧眼明眉,顧眄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不勝不喜道:「可與秦中書並驅。自古道,強將麾下無弱卒者,盡非虛語也。」
此時,昨日喜鵲,又在桃樹上,噪的喳喳不已。太后異之,下詢道:「昨天三人已賦靈鵲詩。今日,賈娘初入宮,喜鵲又噪報喜,不可無續詠。賈娘能解詩章麼?」春雲不敢仰對。莫英奏道:「粗解魚魯,與孩兒一般俚語的。」太后大喜,即命續制以呈。春娘承命,不忙不慌,即寫一詩進呈。
未知詩語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