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舜初耕歷山 像受教於兄
且說舜遭了家庭變故,兄已得疾,成為廢人,不能工作,一切都要責成他去做。他受了這種環境的壓迫,秦老家中當然不能再去,只得將其職司辭去。每日總是在家替父母操作,領弟,摯妹,非常忙碌,一步不能出門,務成先生處更自不能去求教。一位老師,四個良友,心中非常記念。好在瞽叟自從被秦老一番話打動之後,心中頗萌悔意,又知道長子受驚成疾,更覺抱歉,所以對於舜亦慈和得多。舜受了多少年磨折,到此刻,總算略略透過一口氣。
一日,瞽叟叫舜出外買物,路上忽遇見東不訾,不禁大喜,便問東不訾道:「我們長久不見了,你今朝放館何以如此之早?」東不訾道:「你還不知道嗎?務成師傅早已他去了,我們早已星散了。」舜聽了,不禁愕然,說道:「務成師傅已他去嗎?幾時去的?到何處去?去的時候怎樣說?有沒有說起我?」東不訾道:「就是你那一天回去的第二日,他對我們說道:『仲華這一次歸去,是不能再來了。好在他學業已成,將來前程未可限量。但是坎坷未盡,汝等總要隨時幫助他,方不負朋友之義。』那時我等聽老師這樣說,都是不解。秦不虛問道:『老師何以知仲華從此不能再來?』老師道:『你和仲華鄰居,你父親又和他父親至好,將來總會知道的,此時亦不必先說。』洛陶道:『仲華的前程是很遠大的,老師如此說,弟子們都極相信。但是弟子們的前程將來如何?老師可否預先和弟子們說說?』老師笑道:『仲華的前程既然非常遠大,你們夠得上和他做朋友,那麼你們的品格,總亦是很高了。後世的人品評起來,縱使算不到上上、上中的人品那第三等人品,一定有的,決不會到中等以下去,汝等盡可放心。』說完之後,老師又拿出兩件密密固封的東西,交給秦不虛和我兩個,叫我們謹慎收藏,必須到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才可拆開來看,早一點,遲一點都不可,如違了他訓戒,便不是老師的門生。這真是個啞迷兒呢!」舜道:「你們拆開過嗎?」東不訾道:「老師訓戒,哪個敢違?現在我們都寶藏著呢。」
舜想了一想,亦想不出所以然,便又問道:「後來老師怎樣就去呢?」東不訾道:「那日老師說了這番話之後,隨見老師寫了一封公信,給我們四個人的父兄,大約說我們『學問已成,無須再行教授,頃因要事,即須他往,行程匆促,不及面辭,謹此奉聞』等話。這封信就叫洛陶代交。他信上的具名是『務成跗』三個字,我們才知道老師的名字叫跗。」舜問道:「老師就是這日去的嗎?」東不訾道:「不知道呀。當日,洛陶將老師的信分致各家,傳觀之後,各家父兄集合起來,要想挽留,如挽留不住,再想餞行,饋送謝禮和贐儀。哪知第二日跑去,老師已不知所往了。」舜聽了之後,惆悵不已。東不訾道:「我們都很記念你,要想來望望你,兼將老師去的情形和你說說,恐怕你沒得空閒,所以不敢來。今朝難得幸遇,你一向好嗎?」舜道:「多謝,好的。今朝因家嚴命我買物,恰好和你相遇,但是立談過久了,恐怕家嚴記念,我們改日再談吧。
諸位良友見到時,都代我致意。」說著,鞠躬告辭,匆匆地買了物件,急忙歸家。
剛進大門,只聽見他的後母正在那裡嚷道:「我說這種人不可以放他出去,果然一出門,就是半天,不知道他在哪裡做什麼?這點點路,換了別人十次都可以回來了。」舜聽了,不敢怠慢,急急跑到父母面前,繳上所買的物件。瞽叟就問:「為什麼去了這許久?」舜答道:「兒剛才遇見了一個朋友,談了一會天,所以遲了。」瞽叟聽了不語。那後母鼻中哼了一聲,說道:「遇著什麼朋友?不過在那裡遊蕩罷了。這幾年我看你遊蕩慣了,一早出去,傍晚歸來,多少寫意!現在有好多日子不出去,忽然有得出去,自然要東跑西趕,游個暢快,方才歸來,哪裡是遇著朋友呢?就使有朋友,亦不過這些狐群狗黨,不是好東西。」舜聽了,一聲不敢響。瞽叟又問道:「汝剛才說遇著朋友,是真的,不說謊嗎?」舜道:「是真的,不說謊。」瞽叟道:「那朋友叫什麼名字?住在何處?做什麼事業?」
舜道:「他叫東不訾,有些人叫他東不識,住在隔溪的東首,從前是在那裡讀書的。」瞽叟道:「你和他是在秦家牧牛的時候認識的嗎?」舜應道:「是。」瞽叟聽了又無語。那後母卻又冷笑道:「我住在這裡十多年,從沒聽見說有一家姓東的人。
況且名字忽而叫不知,忽而又叫不識,捉摸不定,顯系造話,仔細我明朝調查過了問你。」舜答應唯唯。
自此之後,舜又沒得遠出了,終日在家,劈柴燒火,淘米洗菜,擔水洗衣服,抱妹子。有的時候給瞽叟捶背敲腰;有的時候給父母鋪床疊被;有的時候還要照顧他老兄的衣服飲食。
所以終日終夜忙個不了,但是不時節仍是要挨罵挨打,然而舜始終無些微怨色,總是小心翼翼的去做他人子應做的職務。
這年過了殘冬,舜已是十六歲了,生得長大,儼如成人。
一日,正在洗衣,忽見一個裝束似官吏模樣的人走進門來,問道:「這裡是虞叟家嗎?」舜答應道:「是。」那人道:「虞叟是足下何人?」舜道:「是家嚴。」那人道:「在家裡嗎?
我要見見,有公事面談。」舜道:「家嚴在裡面,但是尊丈從何處來?尚乞示知,以便通報。」那人道:「鄙人就是此邑的田唆,奉大司農之命,督促大家努力耕種的,足下替我去通報吧。」舜答應,即忙請他入內,讓坐;又至裡面通報,扶了瞽叟出來,介紹與田峻。
瞽叟道:「老朽多年失明,失禮恕罪,請坐,請坐。」那田睃道:「虞先生,某此來非為別事,現在春耕之期已屆,而尊處的田至今還沒有動手,究竟什麼原故?所以特來問問。要知道人民以谷為天,現在水災甚大的時候,凡有可耕之田,尤其不可使它荒蕪,這層須要知道。」瞽叟道:「這話甚是。不過老朽雙目久廢,不能工作,大小兒又病了,實在無人能往耕種,尚請原諒。」田峻指著舜道:「這位令郎並沒有玻」瞽叟道:「這是二小兒,今年才十六歲呢。」田峻將舜上下一望,便問道:「足下今年才十六歲嗎?」舜應道:「是。」田唆道:「照足下年齡,尚不及格。但是看足下體格,已經可以工作了,何妨去做做,學習學習呢!現在聖天子注重農業,如有怠惰,要處罰的。汝等可知道嗎?」瞽叟和舜都答應道:「是。」田唆道:「如果有個力不勝任,鄰里應該有相助之義務,某去知喻他們吧。」說著,又將「聖王之世,無曠土,無遊民」的大道理說了一遍才去。這裡瞽叟夫婦無可如何,只得叫舜到田里去耕作。
那田在歷山之畔,共有五十畝,瞽叟自從遷到此地之後,向政府去承領來的。原來大司農的章程,民間十二夫為一井,每夫給他住屋一所,每井共有田六百畝,一夫共耕五十畝。舜兄病狂之後,瞽叟本想叫舜去耕,他的繼室夫人因為舜太聰明能幹,深怕他出去之後,認識之人漸多,那虐待的情形要被人知道,受人家的譏評。而且舜在家裡,一切操作,都責成了他,自己可以舒舒服服,專管他自己所生的兩個子女。倘使出去耕了田,不但家中井臼要自己親操,倒反要替舜預備饁膳,是很犯不著的,所以總是竭力阻撓。如今田畯親來吩咐,那卻無可說了。
且說舜自從往歷山耕田之後,雖然早出暮歸,仍舊昏定晨省,人子之禮是一點不廢的,並且顧及其兄,兼及弟妹,劬勞備至,絕無告瘁之意,亦無憔悴之容,這亦是他精力過人之處。
可是那些同學好友,趁此卻可以來往。一日,秦不虛來訪他,說道:「我和你咫尺相隔,時常想來訪你,但是家父吩咐,說你事忙,不要來擾你,所以一直沒有來,真是想念極了!」舜道:「我亦時常想訪訪諸位同學,總是不得閒,如今還有三位同學,在哪裡?都好嗎?」秦不虛道:「伯陽去年還在這裡,現在到南方負販去了。洛陶亦到西方去,聽說是學制陶器。獨有東不訾在這裡。昨日見著他,他說亦要來訪你呢。」
正說著,遠遠已見東不訾走來,二人大喜,忙迎上去,三人就在田扳上席地坐下,相對傾談,漸漸又談到務成先生,大家都非常可惜。舜道:「當我離館的這一日,老師就說聚散無常的一段道理,我聽了就很覺可怪。後來我不來了,老師亦就去了。我看老師似乎有前知的,二位以為何如?」秦不虛道:「為什麼不是!你的不來,老師早巳知道,豈不是前知嗎!」
東不訾道:「老師這個人,我相從多年,覺得很可怪。講到他的學問,可謂無所不知,無所不通,是千古第一人。但是無家無室,無友朋,無職業,無住址,其來也無端,其去也無跡,究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人,我很是懷疑。」舜道:「老師究竟到什麼地方去,無從打聽,最是可恨!」東不訾道:「是呀,老師去的那一日,我和伯陽、洛陶,各處去訪問,有沒有這麼樣一個人走過,大家都說不知。所以我想,老師竟是一個仙人,專為教授仲華而來,我們不過托托仲華之福呢。」
三人正在談心,忽見樹林中一隻布谷鳥飛來,不住的啼。
秦不虛道:「催耕的來了,我們談天過久,誤了仲華的公事,我們且去,改日再來吧。」於是與東不訾兩人起身,東不訾忽問舜道:「仲華,你此地離家頗遠,午餐如何?」舜道:「農家以節儉為主,一日兩餐已足了,何必三餐?」秦不虛等知道他有難言之隱,亦不再追問,隨即別去。
自此之後,舜總是在歷山耕田,兼種些蔬菜,養些雞豚,或獵些野味山禽,歸養父母及病兄。一連三年,地方上的人沒有一個不佩服他,敬重他,稱譽他。這風聲漸漸傳到舜後母的耳朵裡去,不免起了一種不平之心。但是對於舜的致敬盡禮,亦無隙可尋,只得忍耐。
這時像已經十一歲了,在七歲的時候,父母因為鍾愛他,早已送入鄰近小學裡去識字讀書。早晚進出,都是他母親親自接送,滿心望他成材優秀,可以壓倒他的阿兄,庶幾增自己的光輝。哪知象於讀書之聰明很少,於戲弄及侮人之聰明獨多,以致成績屢不及格,而過失纍纍。師長訓誨,無從施展,疊次告知家屬,請家屬設法督責。但是父是失明的,母是護短的,不怪自己兒子不好,反怪學校中教育無方。像的頑劣性質,因此愈加養成習慣。舜兄是病狂的,舜是日日在田間工作的,早晚雖在家,各種操作忙不了,無暇教弟。而且他的後母亦斷斷不肯使象和舜親近,彷彿舜是個極污穢之物,一親近,就要沾染似的。所以象對於舜亦非常驕傲,頤指氣使,一無弟弟之禮,就使舜要教象,像亦有所不受了。
這年歲暮,霏霏雨雪,舜農隙在家。適值村中舉行蠟祭,學校照例休假,像亦可以不到校。但校中附了一張條告來,說道:「學生虞□象,品性不良,成績又劣,本應斥退,姑念年幼,再留察看。所有不及格之科目,以數學為最差,書法次之。
應於假期內自行補習。倘假滿來校,依然不能及格,則是不可教誨,應即削除學籍。」等語。舜的後母到此,才有一點發急了,不時督促象溫習,或至夜分不休。但像是放蕩慣了,根底全無,如何能補習上去?
一日,為了一道數學題正在搔頭摸耳,無法可施,適值舜抱了敤首走過來,看見兄弟如此,心中不忍,遂教他道:「弟弟,這一道數學題我看是要先乘除後加減的呢。」象冷笑道:「我尚且不懂,你懂什麼?要來多嘴。」舜道:「弟弟,你姑且照我說的法子演演看,如何?」象哪裡肯信。過了一會,真沒法了,只得照舜所說的方法一算,果然不錯。於是有點相信,遂又檢出一道無論如何算不出的題目來問舜。舜道:「這個叫作比例式,我將式子教你,這是極容易的。」說罷,左手抱著敤首,騰出右手,取筆來代他算出了。像大喜,又將好許多算不出的題目來問舜,舜都一一告訴他方法,並且叫他自己演習一過,說道:「總要自己知道這個數理,倘若不懂數理,這個題目雖則算出,換一個仍舊箅不出的。」象平日雖則氣傲,瞧不起乃兄,到了這個時候,危難之際,不能不低首請教了。於是像一一的問,舜一一的教。那個教授法,又明白,又淺顯,步步引人人勝。不到一晚,像對從前學過的數理,居然有點清楚。那後母看見自己的兒子得了救星,也不來多說,便將敤首抱了去,任他們兩個講解。講明白之後,像又叫道:「二哥,你數學既然知道,你文字認不認得呢?」看官,要知道象的這一聲「二哥」,恐怕十年以來還是第一聲呢。閒話不提。
當時舜答道:「我亦略知一二。弟弟,你如有不懂,不妨問我。我倘知道,總告訴你。」象於是取出書來問舜,舜一一和他講解,旁征曲引,援古證今。像聽了,覺得比學校裡師傅的講授還要明白,那股驕傲之氣,不覺有點平了。
自此之後,一連多日,舜除出照常操作之外,一有空閒,就和象講解,儼如師生一般。瞽叟從前亦曾入過學,讀過書的。
起初聽舜在那裡和象講,以為不過是極粗淺的數學,極普通的文字,舜的資質聰明,聽來即會,就是了。後來聽了兩日,覺得舜的學問很深,不覺詫異起來,就問道:「舜兒,你一向沒有上過學,你這種知識學問,是哪裡來的?」舜聽了,不敢再瞞,就將當日替秦老看牛時,務成先生如何教誨的情形,說了出來。瞽叟聽了,自己兒子能夠如此,亦頗得意,心裡並感激秦老的盛情。哪知舜的後母聽了,心中卻氣忿之至,暗想道:「原來如此,我自有道理。」但是並不發作。
到了次年假滿,像到校去應試,居然及格,而且名次並不低。瞽叟遂和象說道:「這番留校,全是二哥教授之功,你以後須常常請教他。」哪知象聽了這話,以為失了他的面子,坍了他的台,非常不佩服,說道:「這是我自己用心的結果,哪裡是他的功勞呢?」瞽叟道:「你不可如此說,要防下次遇著艱難呢。」象道:「怕什麼!我下次一定不請教他,看如何?」瞽叟聽了,亦無語。自此以後,像又妒忌舜了,和他的母親日夜在瞽叟面前說舜的壞話。
一日,舜在田間,歸家較遲,瞽叟記念他,問道:「舜兒今日為何還不歸來?」那後母冷笑一聲道:「舜兒嗎,如今舒服了,終日在外,朋友甚多,酒喝喝,天談談,多少有趣,歸來做什麼?我們在這裡蔬食菜羹,他在外邊不知道怎樣的肥魚大肉呢!」瞽叟聽了,詫異道:「哦,真的嗎?」那後母又冷笑一聲道:「讀書識字,是正經大事,他還要欺瞞你到七八年之久呢!現在他在外邊做的事,他來告訴你做什麼?本來你這個瞎子是很容易欺騙的,他的黨羽又多,連你最要好的朋友秦老,都相幫他欺瞞你呢!你待要怎樣?」瞽叟給他這一激,不覺怒從心起,暗想:「且待他歸來再說。」哪知過不多時,舜就歸來了,剛要進見父母,只見象站在門前,輕輕說道:「父親現在睡覺呢。二哥,你且息息。」舜聽了,信以為真,不敢進去,到廚下見過母親,逕來自己房裡更衣濯足。忽見象手執一盤肉、一壺酒來,交給他道:「今朝母親高興,弄了些酒肉,我們都吃過了,這是留下來給你吃的,你且吃了。」
舜聽了,驚喜非常,這是從來所未有的恩遇,慌忙站起來謝了,卻還不就吃。像在旁催道:「二哥你吃呀,盤子、酒壺母親還要等用呢。」舜於是就吃了,又要分些與舜兄和象,像忙阻住道:「大哥和我們都吃過了,你只管自己吃。」舜只好將酒肉都吃完了,像欣然而去。舜輕輕將盤、壺送至廚下,正要洗滌,忽聞瞽叟談話之聲,知父親醒了,急忙來見。瞽叟便問道:「你今日歸來,為什麼這樣遲?」舜道:「因為鄰畝的人病了,叫兒略略幫一會忙。」瞽叟道:「你過來,將嘴對著我。」舜不解其故,忙將嘴送過去。瞽叟用鼻一嗅,果然酒氣撲鼻,不禁大怒,便立刻罵道:「你這個畜生!你欺侮我眼瞎,竟敢如此蒙蔽我!你在外邊幹得好事!」罵著,就用手打過去。
舜至此才知道上當了,然而瞽叟並未說明吃酒,舜亦無從伸辨,只能跪下,磕頭討饒,並且立誓改過。然而瞽叟怒不可遏,說道:「你眼睛裡既然沒有我這個父親,我亦不願意有你這個兒子,你給我滾吧,我不要你在這裡。」說著,就用腳踢。
舜聽了,益發恐慌,連連叩首:「請父親息怒,情願聽憑父親,不願出去。」瞽叟大聲道:「你不去嗎?你不去,我讓你。」說罷,立起身來,要往外走。又叫他的繼室夫人:「快些打疊行李,我們走,讓他。」繼室夫人便來扯舜道:「你趕快去吧,你不聽父親之命,倘將父親氣壞了,這個罪名,你能承當嗎?」舜至此,真是無可如何,不禁大哭,只得說道:「父親息怒,兒遵命出去。但是今日已晚,請容兒明日搬。」瞽叟將足一頓,說道:「不行!不行,快滾!快滾!」舜不得已,痛哭而出。
回到房中收拾行李,看見乃兄,如癡如夢,心想:「平日全是我在這裡照應的,我去之後,飲食寒暖,哪個來扶持呢?」想到此際,真如萬箭攢心,悲痛欲絕,要想遲延一息,等父親怒氣稍乎,再圖挽救。不料瞽叟在裡面還是拍案咆哮,屢屢問道:「他走不走呀?滾不滾呀?」舜料想無可挽回,只得胡亂取了幾件衣服,打疊作一包,余多的統統都留與乃兄,再到堂上拜辭父母,又別弟妹。瞽叟連連催促速走。後母和象目的達到,遂了心願,理也不理。獨有敤首,年紀雖小,對於舜非常親愛,看見舜要走,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那後母慌忙抱開,舜亦痛哭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