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回 河伯宴大禹 冀州水患平
且說孟門山通之後,那山以內的洪水,就滔滔的直瀉向南方而去;同時向東西橫溢的水就漸漸停止了。但是孟門山還是個外口,裡面還有一重壺口山擋住,如不鑿通,那水勢仍舊宣洩不暢。所以文命開通了孟門山之後,又指揮眾人來開壺口山。
那壺口山工程的艱難和孟門山差不多,好在眾人已有經驗,而文命又得到羲皇的玉簡,隨時叫昭明測量高低,因此進行尚易。
那壺口山的北面,就是從極之淵,陽紆大澤,一望無際。文命從前來此視察,認為雍冀二州水患根原就是在此。以為必有神靈憑藉,曾經向他禱祀過的。
一日,文命指揮工人之暇,登到一處山上。北望大澤,覺得那水似乎比以前淺了些。正在估慮:「孟門、壺口兩山鑿通之後,雍冀二州水患能否盡平?我的理想,是否不謬?」忽見那大澤之中,極遠之處,水面上彷彿有兩點黑物搖搖而動。不覺凝視,但覺黑物迅如激矢,直向自己所立的地方駛來,愈近愈大,細看乃是兩乘車子。每乘上各坐一人,車下各有兩龍駕著。到得文命面前,驟然停止,一齊下車登岸,向文命行禮道:「崇伯辱臨,光寵之至!」文命慌忙答禮,細看兩人,乃是一男一女,裝束相同。那男子左目已眇,只有一隻右目。文命料他是什麼神祇之類,便問道:「尊神貴姓大名?」那男子道:「某姓呂,名公子。此乃某妻馮夷是也。數年前曾蒙崇伯賞以酒食,自慚形穢,不敢相見。今幸崇伯駕又辱臨,特來迎接。
兼備一點酒餚,聊答厚意,尚祈賞光!」
文命謙謝道:「某初次相見,豈便相擾?」敢問二位,究竟是何種神祇?尚乞示知!」呂公子道:「某乃河伯。某之妻乃河侯也。寒舍就在這淵中,請崇伯登車光降,以輝蓬壁!」
文命再三謙謝,呂公子再三固邀。仲容、庭堅等在旁深恐文命剛從石穴中出來,再到水府中去,又要使大家擔心事,遂大聲說道:「崇伯是生人,豈能入水?汝等果然誠心請客,何妨搬到岸上來呢?」河伯夫婦聽了,連聲道歉,說:「是是是是!
某等失於計算,實在荒唐!現在請崇伯及諸位在此稍待,某等就去搬來。」說罷,拱手登車,四條龍將尾一掉,水勢迴旋,頃刻之間,不知所往。
大家看見這種鶻突情形,多很詫異。章商氏、兜氏兩人向文命道:「這兩個究竟是不是河神,殊屬難說!容某等去探一探。」文命道:「亦試得!只是無論如何,不許多事尋釁!」
二人領命,即入水而去。過了片時,就回來報道:「他們果然是河神,住的房屋非常華美。大門口一塊大匾,上書『河宗氏』三個大字。裡面就是正殿,宏大之至。旁邊還有魚鱗之屋,龍甲之堂,紫貝之闕,明珠之宮,富麗堂皇,不可名狀,一定是真正河神了。」正說間,只見無數魚精、蝦怪、黿妖、鼉魅之屬,各執几案、茵席、杯盤、碗箸、刀匕,紛紛從水中鑽出,安置在河灘之上,一帶連綿,共有十席。列好之後,各紛紛入水而去。
那河伯夫婦又乘車而來,就請崇伯等入席。龐降、仲容、伯虎、仲熊一席,叔達、叔豹、季狸、水平一席,黃魔、烏塗氏、狂章、犁婁氏一席,庚辰、鴻濛氏、童律、兜氏一席,繇余、陶臣氏、大翳、盧氏一席,烏木田、章商氏、豎亥、大章一席,真窺、橫革、之交、國哀一席。大司農、昭明、庭堅均在他處,恰恰只有十席。坐定之後,那些魚精、蝦怪、雹妖、鼉魅之類,又紛紛從水中將酒餚獻上。大家一嚐,酒既甘旨,餚尤精美,正不知是何名目。河伯夫婦慇勤輪流向各席勸酒。
數巡之後,河伯夫婦忽然起立,執爵而言曰:「洪水之患,已歷多年,百姓塗炭極了!幸得崇伯及各位殫心竭力,出來治理。如今孟門、壺口兩山最大的工程,不久就要峻事。不但雍、冀、兗、豫各州的百姓從此可以高枕無憂,就以愚夫婦而論,從前侷促在一隅地方,而今而後,上之可以到西海望崑崙,下之可以到東洋與海若談天,這亦是受崇伯及諸位之賜呀。總而言之,孟門、壺口兩山鑿通,功在千秋,名垂萬古!所以愚夫婦今朝潔治菲筵,以酬謝大功,兼可說是慶祝大會。願崇伯及諸位再多盡一觴,愚夫婦不勝榮幸之至!」說罷歸座。
文命亦執了爵,站起來說道:「今日承蒙河伯、河侯招飲,賜以盛撰,並優加獎飾,某等實且感且愧!不過某看孟門、壺口兩山鑿通之後,水患雖則可以暫時告平,但是不過暫時而已,至多亦不過千年。千年之後,雍、冀二州有大山夾束,尚可無妨。那兗州、豫州,恐怕仍舊不免水患。因為某視察各州地質,儘是黃土,質松而粘,易於崩裂。又新近蒙羲皇賜以玉簡拿來一量,覺得壺口、孟門兩山上的地勢比下流高得太多。水勢奔騰而下,沖刷太厲害。豫州以下,又是平原低窪,沖刷的泥土搬到下流,水勢驟緩,堆積起來,年深月久,必定要溢出兩岸,或者改道,決向它處,都是不可避免的。某此刻雖則顧慮到此,將下流分為九條,但久而久之,終有淤塞的一日。到那時某等早已死去,骨頭都已朽腐了,雖要補救,亦無能為力。只有尊神伉儷專管這條水道,是萬年常在的。到那時,還請鼎力救援。
不但某等可以減少過失,就是億兆百姓,亦受賜不荊」說罷,亦歸座。
河伯夫婦聽了,又站起來說道:「崇伯所說,極有道理,但是太客氣了。山川陵谷,時有變遷,哪有永永不壞之理?依愚夫婦看起來,崇伯這種功績,決不止蔭庇千年。就使只有千年,那亦是山川改變所致或者別有原因,決非崇伯此時計慮不周的原故。到那時,愚夫婦如果仰承天眷,仍得屍位在此,力之所及,敢不黽勉!」說罷,亦歸座。
自此之後,賓主觥籌交錯,漸漸閒談起來。文命看見河伯左目已眇,便問他眇的原因。河伯把臉一紅,說聲慚愧,就將從前如何為羿所射情形,說了一遍,並且說:「某自從經此大創之後,深自悔悟,改行為善,絲毫不敢再蹈前非。那司衡羿,真是個正直君子。教訓某的幾句話,真是不錯。某此刻還佩帶在身上,時時觀看,以作警戒。」說著,就探懷取出司衡羿的那道檄文來,遞與文命,看了一遍,仍交還河伯。又拱手致敬道:「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尊神能夠如此勇於改過,真乃聖德君子,不勝佩服之至!」河伯聽了,非常謙謝。
宴罷之後,馮夷叫過兩個魚精、蝦怪來,低首向他們,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那精怪答應了,翻身入水而去。
過了些時,只見無數精怪從水中捧出許多物件,但覺光彩耀目,不可逼視,一一的陳列在岸上。大家仔細一看,原來都是些奇珍異寶。一顆叫作亥既之珠,其大如碗。還有珊瑚樹五十株,其高盈丈。又有鮫人所織的綃一百兩,其薄如蟬翼。又有透山光玳瑁、五灰、陳兆大龜、延螭、翥鳳等類。又有從前伏羲氏所得的河圖。又有宜土四時寶花。此外尚有光怪陸離、人間所無不知其名的寶貝,不計其數。
河伯夫婦又起來說道:「辱承崇伯及諸位降臨,愚夫婦無以為敬,區區之物,謹具奉獻,萬乞賞收,勿卻是幸!」文命大驚道:「某等既叨盛撰,復承厚賜,萬萬不敢當,請收轉吧!」河伯夫婦哪裡肯依,硬要請收。推讓再三,文命卻不過情面,只能收了河圖一個,大龜一個,珊瑚樹兩件。其餘諸人亦各收了些,河伯夫婦方才告辭,登車人水而去了。過了一日,壺口山工程完竣,從此河水滔滔,循了正軌,直向大海,永無橫流之患。真所謂美哉禹功,明德遠矣!
文命初意,本想沿流直溯其源,再治支流。後來一想:「帝都所在,治理宜急,所以改變方針。治好壺口之後,便到呂梁山來察看,可是傷心極了。從呂梁山、狐歧山直到太原,這些地方都是他父親鯀從前辛苦經營的地方。堤防溝洫,一切工程,歷歷在目。就現在看起來,水已順軌,這些工程,都是有益的,都是可用的,我父當年如此辛勤艱苦,到後來只落得身敗名裂,受到這種慘報!而我今朝倒反坐享其成。」想到這裡,不禁心痛如割,淚落如縻。後來又想:「我父當年不能成功,我今朝能夠將他的舊績整理起來,使天下後世之人知道我父親治水九年,並非一無功績,不過不能得天神之助,時運不濟,不能蕆事而已。那麼我父親在天之靈或者可稍安慰些。」想到這裡,心中又略略寬舒。
一日,行到一處,看到一座山上有斧鑿之痕,歷歷如新,已有半座山開去。正是不解,大章走過來指示道:「這亦是老主人從前所鑿的。老主人因為覺得專門築堤障水,有點不對。
想起小主人之言,就相度形勢,將這座山來開鑿。哪知鑿了之後,人工費去許多,而水勢依然不滅。而且山內完善之地,到反因此而化成澤國,後來所以便不鑿了,依舊去築堤防,這裡的工程是未曾完的。」文命聽了,登到山頂一望,又將羲皇所贈的玉簡一量,不覺失聲歎道:「可惜錯了!此水的開鑿,於地形是不對的。」文命又在山頂一望,只見東北面和西面都有好幾處火山,煙焰不絕,暗想:「這真是天地之大變了。」回身下山,又到各處巡行,所看見的奇禽怪獸很多。那種不害人的,大概都由隤敳、朱虎、仲熊等驅除之而已。
一日,到了一座鉤吾之山。山上出一種獸,其狀如羊而人面,虎齒人爪,其聲如嬰兒,但是臉上卻像沒有眼睛,好不奇怪。但是又極喜吃人,工役人夫,接連被它吃去了好幾個。隤敳等用盡方法不能捉獲。天地十四將知道了,大怒。七個上天,七個入地,兩路夾攻,料想這異獸如何躲避得過?早被章商氏尋出,一鞭打死。將屍身拖來獻與文命。大家看了,都不認識。
伯益將它的形狀照樣畫了。但是有兩點困難:一點是不知其名,無從標題。一點沒有眼睛,不知道它吃人的時候,用什麼作視線,無從說明,因此頗為躊躇。後來文命一想,道:「有了。」即忙作起法來,喝道:「鉤吾山神謁見。」忽見亂草叢中,蠕蠕而動,漸漸游出一條人面的大蛇。到文命面前,把頭一點,說道:「崇伯見召,有何吩咐?」文命見山神是這等形狀,殊出意外。但也不去問他,便提著那異獸道:「這獸叫什麼名字?
它沒有眼睛的嗎?」鉤吾山神道:「它的名字,叫做狍鴞,有兩目生在腋下。原來獸死則眼閉,兩眼既然生在腋下,又為毛所蔽,血所漬,所以大家都尋不到,以為是沒有眼睛的了。」
當下經山神一說,大家從它腋下撥起血毛一看,果然有兩隻眼睛。大家都歎上天生物之奇,那山神又續說道:「這獸性極貪婪,與饕餮相似。」文命聽到「饕餮」二字,面色驟變,心中默默如有所思。過了片時,才向山神道:「多謝費心,請轉吧!」山神去了,文命就向伯益道:「你將此圖多畫一份,我將來還有用處呢。」
於是又往各處視察。沿著汾水,遂到太原,覲見帝堯,將這次治水大略,及冀州已告成功的情形,面奏了一遍。又出來和太尉舜計議西方之事。原來雍州以西,自從共工之臣相柳霸佔以後,將那百姓殘害得不了,諸侯被他侵滅的亦甚多,告訴無門。共工失敗了,亦跑到那邊去,憑恃險阻,違抗中央。帝堯及太尉舜以水患未平,道路艱阻,鞭長莫及,亦只得佯為不聞,付之不問。如今壺口、孟門兩山既已開鑿,所有各處瀦水大半宣洩,漸漸要到那邊去治理。萬一到那時他依舊負阻稱雄,不服指揮,那麼將如何處置他呢?況且他又是曾經做過朝廷大臣,又是藩國,與尋常當不同,是否可以就用武力解決?這都是文命要來商議的事。
太尉舜道:「孔壬不服,當然用武力解決。我向天子陳請,賜你弓矢,許你得專征伐就是了。本來孔壬不臣之心已經顯露,朝廷早擬討伐,因為種種窒礙,無暇舉行。現在你去徹底解決,亦是極好之事。」
到了次日,太慰舜果然奏知帝堯,准文命在不得已時用兵討伐,文命受命出都。一路沿汾水而到岳陽,就是霍太山。所有汾水支流,如澮水、涑水之類,統統治理成功。於是再到孟門、壺口兩山觀察形勢。一路沿河而上,但見東岸火山之光熊熊不絕,有一處尤其厲害,逼近了河岸。河流至此,亦為這避道,亦可以想見它的力量了。文命看見這個地方。山勢陡然狹窄,下面已成為大洞,而上面還是連著,彷彿天生的橋一般,因將玉簡來量了一量,覺得水洞還嫌太窄,恐怕洪流宣洩不暢,又要橫決,就立刻叫叔豹、伯奮等監督工人,將上面又鑿了些開。過了此地,再向北行,只見一片茫茫,儘是沮洳沙泥。小湖點點,不計其數。原來陽紆大澤之水已傾瀉無餘。現在所有,不過殘留者而已。從北面、東面一望,遠遠的儘是大山橫亙。
只有西面極目無際,乃用橇車無數,載著眾人,沿山邊泥淖之地向西而行。
走了數日,迎面一座大山阻住去路。文命與眾人細細視察,知道是陽紆大澤的西岸了。但是這座山上一無草木,更無行路,又無流水的谷壑。視察它的石質,好像是新生成的。正是不解,要想尋一個土人來問問,是何山名,可是千里荒涼,人煙俱絕,無從尋起。
文命忽然想得一法,說道:「我且試試看。」於是作起法來。喝道:「這座新山的山神何在?」過了一會,果然山石中走出一個羊身人面的怪物,來向文命行禮道:「新山山神即見。」文命道:「此山叫什麼名字?」那山神道:「此山是新長出來的,到現在不過六十多年,尚沒有名字。小神受任以來,正苦於無可表現。崇伯治水,周行天下,主名山川,何妨替它取一個名字呢?」
文命一想不錯。四面一看,但見山下純是沙質,想系從前大澤的留遺,就說道:「那麼就取名叫長沙山吧。」山神點首,面有喜色。文命又問道:「此山未曾長出以前,地形如何?汝知道嗎?」山神道:「小神聽說,這座山外名泑澤。從前與陽紆大澤相通,本為一澤。自從此山長出,兩邊就隔絕了。」文命道:「從此山過去,是什麼山?」山神道:「是不周山。再過去是峚山、鍾山。」文命向東指道:「這座叫什麼山?」山神道:「這座叫白於山。東南面是橋山,一直南面是岍山。」
文命聽了,點點頭,道:「有勞尊神,請轉吧!」山神行禮而退。
文命帶了眾人一路往西南而來,發現一奇異的事情,但見各處山林之中頗多房屋,不過都是闃無居人,有幾處但有白骨縱橫地上。文命看了,詫異之至。後來又到一座山邊,只見山洞中躺著幾個人,似乎尚有氣息,但都是憔悴枯瘠,疲憊不堪。
文命親自問他,都搖搖手,指指胸,說不出話來。文命叫從人拿些湯水灌救,漸漸回復氣力,才慢慢說道:「我們半個月,每日吃些草根樹皮,所以如此,抵配死了。如今感謝諸位救命之恩!」
文命便問:「你們為什麼餓到如此?」那人道:「我們本住在那邊山上,耕種為業。去年,從西方來了一群凶人,硬要派我們到那邊去工作。說道去的有賞,不去的有罰。不論男女,只要精壯肥胖的都好。當時我們貪他的賞,怕他的罰,推選了十幾個去。但是一去之後,杳無音信。隔了一月,那些凶人又來了,說道還要選派十幾個去。我們有點懷疑,問他以先派去的那十幾個人怎樣了?何以不見回來?且杳無音信呢?那班凶人道:『他們正在共工氏府裡享福呢,你們去看一看,就知道。』我們問他:『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叫來派我們的呢?』那班凶人道:『是奉共工氏之命。他是西方大國之君,從前在朝廷曾做過四五十年的大官,你們還不知道嗎?我們聽他如此說,於是又推選了十幾個人去,另外再派兩個人伴送,約定一到之後,就歸來報告情形。哪知一去之後,仍無消息。連那送的兩個人,都不回來。後來幾個月後,那班凶人又來硬派人了。
我們抵死不肯,而且窘辱了他們一陣,那些凶人恨恨而去。去的時候,說道:『你們如此可惡,管教你都死,不要懊悔。』過了幾日,我們都在外面工作,只聞得一陣腥氣,臭不可當。
大家正在猜疑尋覓,忽聽得有人大叫道:『不好了!妖怪來了!』那時我正在田間,抬頭一看,只見有好幾個極大的大頭,聚在一起。每個頭中,都張著極大的大口,伸出極長的長舌,舌頭一卷,許多人已都到他嘴裡去了。當時我們幾個人都已魂飛魄散,幸虧離得遠,就沒命的望這裡逃來。過了一日,悄悄地回去一看,只見所有房屋大都傾倒,樹木亦都摧殘,就是有幾間不倒的房屋裡面已無一人,所有親鄰都不知何往,地下惟余白骨。想見都被妖怪吃掉了。我們防恐妖怪再來,所以逃在此地。可憐家破人亡,前無生計。今朝雖蒙諸位相救,恐怕仍舊不免一死呢。」說罷,一齊痛哭起來。
文命聽到這一番長而且慘的報告,禁不住憤怒起來,說道:「什麼妖怪敢於如此?什麼喪心病狂的人忍為妖怪作走狗,殘害自己同胞?」庚辰在旁說道:「不對,不對。這個一定是共工氏的臣子相柳了。某聽見雲華夫人說,共工氏的臣子相柳,是個蛇身九頭的怪物,甚是厲害。如今據這百姓所說,一定是它了。它既然能到此地來,殘食百姓,那麼此地已經是它的勢力範圍,難保不就走過來。某看此地甚非樂土,趕快退轉,再作計較吧。」
文命憤然道:「某受命討賊,正要擒獲它。如今臨陣而退,何以威敵?豈不可恥!死生有命,我怕什麼?」庚辰道:「這個不然。它是個人,可以和它拚死。它是個物,豈可以和它拚死?這個死是白白死的!崇伯固然決不會死,便是某等七人與鴻濛氏七人,亦尚不要緊。其餘諸位,以及工役人等,恐怕禁不得相柳的長尾一絞呢。何苦來犧牲他們,還是計出萬全,謀定後動吧。」文命想了一想,亦以為然。隨即傳令後退,並吩咐連這幾個垂斃的百姓亦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