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治壽長要告辭,並說給芸瑞去取兵刃,白芸瑞難捨難離,相處這一年多,老頭兒不僅教給他武藝,而且師徒倆還經常促膝談心,談世事人情,談做人的道理,講江湖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門長是誰,有什麼特殊功夫,門戶與門戶之間的關係,綠林之中的奧秘。白芸瑞知道的事多了,眼界就開闊了,學得了很多知識。師徒感情與日俱增,也就離不開了。
儘管他說是臨時的,芸瑞也不願讓他走。但師父說得非常懇切,芸瑞不好再阻攔,師父有家有業,能老在這兒嗎?最後芸瑞說:「師父,我有一個要求。」「什麼事說吧!」「您可別像凌空師父那樣,說很快就回來,結果連影子都沒了,我真怕您不回來。」「芸瑞,他不是東西,是個騙子,要不怎麼叫瘋僧醉菩提呢?我說話算數,最多半年,少則三月,准回來。」
芸瑞稟明母親,五奶奶看情況實難挽留。第二天準備了餞行酒席,白福陪在席前。公治壽長跟五奶奶說:「夫人哪,您這個兒子太好了,不但你喜歡,老朽我也喜歡,我見過的孩子無數,像芸瑞這樣聰明的沒有!學業進步這麼快的也沒有!老朽願把一腔心血傾注到他身上,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老師當著孩子的母親這麼一說,當娘的心裡多高興啊!「老劍客,這與您的栽培是分不開的!」「是家教有方,不過夫人哪,不管怎麼說,芸瑞是白家唯一的孩子,要多多提防切加注意,不可上當。徒兒,老師的話記住了嗎?」「我記住了。」吃完飯,老頭兒把東西收拾好了,告辭起身,芸瑞直送到白家岡的路口,芸瑞還要送,公冶壽長攔住了,「孩子,送師千里,莫如好好練功,等為師回來,看你功夫長進了為師就高興,退步了我用枴杖砸你。」「師父您放心,我決不耽誤。」就這樣師徒話別。
白芸瑞回到家裡就像掉了魂似的,兩個師父都走了。思前想後,凌空長老一年多連封信都不來,猶如石沉大海,難道公冶壽長說的是真的?真叫人難猜難解呀!又一想不管怎樣,功夫學在身,不能荒廢,兩套功夫我都得練成,要齊頭並進。芸瑞下定決心,起半夜,練五更,從不間斷。轉眼到了夏天,白天熱得沒法練,就晚上練。
這一天,日頭往西轉了,芸瑞剛要練功,就見白福樂著跑進來了。「少爺,給你道喜了,你看誰來了?」「誰?」「那老和尚凌空回來了!」「啊?」芸瑞真不敢相信,終於把他老人家盼回來了。白芸瑞撒腿就往外跑,白福緊跟在後。瘋僧醉菩提凌空已經進院子了。在這住了二年多,上上下下都熟了,人們都上前問長問短,就見凌空手裡挾著個包袱,這身裝束和當初沒有區別,所不同的是,老和尚氣色格外好,精神頭特別足。爺倆一見面,芸瑞撩衣跪倒。「師父您回來了!」「回來了,著急了吧!是不是認為我不回來了?」「也真想煞徒兒了。」「為師說話算數,有個特殊情況,耽擱了半年多,有話咱到屋裡說。」說話之間,芸瑞把師父引入後屋,爺倆落座,芸瑞就問師父:「什麼事把您拖住,這麼晚才回來?」「唉,孩子,我離開廟上二年多,廟上因為地產,跟本地財主發生糾紛,我是廟上住持能不管嗎?遞狀子、打官司、找人辯理,推來推去,拖到今天,總算把廟上的產業要回來了,這才起程回這兒。孩子,功夫練沒練?沒扔吧?」「沒有,徒兒天天都在練。」「好,沒負我一片心,我在廟上奔走時,還惦著這個事。臨走前,為師說給你取兵刃,現已取來,你快來看。」瘋僧醉菩提凌空說著把包袱打開,從裡面取出一口刀來,往前一遞。白芸瑞用雙手把刀接過來一看,青光森森,太好了,刀把到刀尖長三尺六寸,白鯊魚皮刀鞘,金把鉤金什件,大黃的挽手帶,赤金的刀盤。芸瑞輕輕掂了掂,輕重正可手,大拇指在繃簧上一推,「叭」,不用往外拽,自己往外跳,真是龍吟虎嘯。芸瑞把刀抽出來,屋裡就打了一道閃電,直冒寒氣。白芸瑞嚓嚓嚓把刀練了幾趟。「師父,真是好刀。」「光看外表不行,芸瑞,去拿幾根鐵條來,鐵板也行!」白芸瑞出去,時間不大,抱進一捆,鐵條鐵板都有,往地上一放。凌空伸手挑了一根比大拇指還粗兩圈的鐵條,讓芸瑞拿刀往上面砍。「別心痛,別害怕。」芸瑞真有點捨不得,怕把刀刃崩了。可師父說了,自己就壯著膽子用寶刀一剁,真好像刀切蘿蔔似的,不費吹灰之力,鐵條切成兩截。再看寶刀刀鋒,依然鋒利,沒有變樣。又把鐵板拿過來,削成了麵條,仍然如此。凌空和尚說:「是寶傢伙,砍硬的不算,咱再砍點軟的。」說完又讓白芸瑞找來些頭髮,把這些頭髮擱在刀刃上用嘴一吹,馬上變為兩段,這就叫吹毛利刃。白芸瑞喜歡得不得了,手舞足蹈。凌空說:「這刀就叫金絲龍鱗閃電劈,為師帶它多年,後來落髮為僧,這寶刀就不用了,一直藏在古寺成為鎮寺之寶。如今你我是師徒,故此以此刀相贈,它要陪伴你一生。」「多謝師父贈刀之恩。」
五奶奶聽說,趕緊準備素菜素飯,給凌空接風。在席前凌空師父把話又說了一遍,五奶奶一聽,相信無疑。她告訴芸瑞,趕緊給你師父準備住處。到了晚上,師徒倆在院子裡一邊喝水,一邊涼快,白福在一邊陪著。今晚上月亮像一盞天燈,凌空掐指頭一算,「芸瑞,今兒是初幾?」「您忘了,是七月十五。」「怪不得月亮這麼亮呢,太好了,借月光把為師教你的能耐練給我看看。」「噯。」白芸瑞把長衣脫了,短衣衫,小打扮,往院裡一站,開始練功。芸瑞邊練邊嘀咕,他怕這兩套能耐串籠子。芸瑞開始還注意,但練到一半時,凌空看出馬腳了,把臉往下一沉說:「別練了!」把芸瑞嚇得一哆嗦,「師父,弟子練錯了?」「芸瑞,我發現有點不對頭,這少林真功怎麼這樣?好像摻進了峨眉的本領。」「師父……這………」「難道你有什麼事背著為師?」芸瑞一聽就跪下了。「師父,您別生氣,我不瞞您,原想您剛回來,過兩天精神恢復了,我再講。既然您看出來了,我現在就說。」「說!」芸瑞一想,別的我不說,只講公冶壽長老師怎麼主動上門教我。結果,芸瑞越說得簡單,凌空越追問,終於前言不搭後語,露了馬腳,凌空急了。「芸瑞,你跟我說實話,這個人是誰?」「他是從河南來的,複姓公冶,名壽長。」「呸!原來是他!」就見凌空啪一巴掌拍到茶几上,這茶几「卡叭」一聲,斷了條腿,壺、碗震得亂蹦。老和尚忽地站起。「芸瑞,你上當了!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是江湖上的騙子。他知道我不在,利用這個機會打算把你奪過去。他說我些什麼壞話,你要是我徒弟就如實告訴我!」「他沒說別的,他挺喜歡我,要收我為徒弟,我就答應了。老師您說過功多不壓身,他非要教給我,我才跟他學了鴛鴦掌、蓮花掌,還有氣功。」「芸瑞,你這孩子,怎麼瞪眼上當呢。」「師父,您別生氣,上當我可沒有,公冶壽長老人家也沒騙我,他天天教我功夫,就是在我這兒睡覺吃飯,臨走時連路費都不要。怎麼說騙我呢?師父,您可能有點誤解。」「你還敢給我頂嘴?他那鴛鴦掌是什麼東西?登不了大雅之堂。誰不知道少林的功夫藝壓天下,哪聽說有個鴛鴦掌、蓮花掌?孩子,你要跟他學這種功夫,將來你就走到邪路上去了。真是坑人不淺!」
這事把凌空氣壞了,芸瑞也沒轍了,白福也嚇慌了,他們在這兒緊勸,有一個多時辰,凌空這氣才消。「芸瑞,我不生你的氣,但是,我跟公冶壽長完不了,遲早我們相見,再算這筆賬。」「師父,他沒說別的,就說您可能有事回不來了。」「行了,你吞吞吐吐,我就知道他肯定沒說我好話,又是那套,說我吃誰騙誰了,遭官司回不來了,等等,是不是這些話?」芸瑞一聽,喲!他怎麼猜出來了,大概他倆不止一次打交道。芸瑞這孩子誠實,不會說瞎話,所以和尚說到這兒,芸瑞就紅了臉,把頭低下了。「對了吧,我走到哪兒,他背後都是這一套,一個勁地敗壞為師的名聲,沖這一點,我就跟他沒完!」芸瑞和白福苦勸,大和尚才消了氣。
到了第二天,和尚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樂呵呵地不提這事兒。他讓芸瑞練武,別練什麼鴛鴦掌,蓮花掌,還練少林正宗功夫。芸瑞又開始練,而且開始在刀上下功夫。凌空教給芸瑞三十六路天罡刀的刀法。這招術太奧妙了。與此同時,還傳授芸瑞三路盡命絕後刀。凌空說:「孩子,這是為師我的心血啊,這盡命絕後刀不能輕易用。比如說,你遇上仇人了,或者實在不可解的時候,你才可以使用。」「弟子記住了。」「從現在開始,你就反反覆覆練這兩路刀法。」白芸瑞有三年的功底,學什麼,會什麼,兩天就熟悉了。第三天,凌空正背著手在旁邊看芸瑞練刀,還頻頻點頭說:「好!」白福從外邊進來了,衝著芸瑞一個勁地努嘴,擠眼。白芸瑞知道有事。「師父,您先休息,我到前面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白芸瑞跟白福出來了,到了沒人的地方,白福一拍大腿,「我的少爺,怎麼辦?老鴛鴦公冶壽長也回來了!」「我的天哪!在哪呢?」「剛進莊子,有人給我送信兒來了。你可不能讓他們二位見面,這兩個人都紅眼了,見面非打起來不可。」芸瑞有點慌神了。「這麼辦,你派兩個人在後面照料我師父凌空,我到前面去接待老師公冶壽長。」
說話之間,有說笑的聲音,「哎喲,可回來了。芸瑞呀,在家嗎?」「在!」芸瑞怕凌空聽見,緊往外跑。就見公冶壽長手裡拎著個長條包袱,還有一個方包,不知裡邊裝著什麼。老頭兒是風塵僕僕,滿面春風。一見芸瑞,樂開了。「孩子,我說話算數不?我說最多半年,少則三個月,剛到三個月,我就趕回來了。咱跟凌空不一樣。」芸瑞趕緊施禮,問了安。「師父,真是言而有信,您請到這屋吧。」沒讓進正廳,也沒敢讓進後院,直接把老頭兒領到偏院,這兒過去是書房。公冶壽長覺著有點納悶兒,怎麼把我領到這兒來了?再看,白芸瑞顯得格外不自然:「芸瑞,你怎麼了?」「沒什麼,我挺好的。」「那就好。為師告訴你堅持練功,練了沒有?」「沒敢耽誤,天天練。」「你聽話,知道你不能耽誤練功。芸瑞,你給我練練。」「師父,著什麼急呀,您剛回來,好好歇歇,咱們有工夫再練。」「我是個急性子,哪怕練個三招五式,我也就放心了。」白芸瑞一聽,腦袋「嗡」的一聲,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這心就直跳。我這兩位老師,一人教給我一樣,有時練著練著,就混雜在一起了。那天我老師凌空一眼就看出我學過峨眉派的真傳。現在好不容易把他老人家安撫住了,老劍客又回來了,一看我又練的是少林的功夫,老頭兒非急眼不可。倘若這兩位高人因為我再打起來,可怎麼得了。芸瑞非常聰明,眼睛一轉,計上心頭。「師父,您著什麼急呀,剛回來您先吃飯,休息休息,我再給您練。」公冶老劍客一聽,有點不高興。「芸瑞,你這孩子怎麼學得不聽話了,吃喝是小事,我最關心的是你的功夫,你練完了,我就放心了,一高興還能多吃幾碗飯。練吧!」「好,師父,我還有點事問您,您臨走時說給我取點寶物回來,不知這寶物帶來沒有?」「哈……小子,你還惦記這事呢,為師豈能失信!你看這包裡是什麼?」白芸瑞其實不是想要東西,就想打岔拖時間想出妥善辦法再說。他把這長包袱打開,從一對鹿皮套裡拿出一對亮銀盤龍戟,就見光華奪目,冷氣逼人,把白芸瑞樂得愛不釋手。「芸瑞,為師告訴你,這是我的命根子,一輩子也捨不得贈人。聽說這乃是列國造劍大師歐冶子親手打造的,你看看那上還有篆字。歐冶子是個鑄劍大師,其他兵刃也鑄過三四件,這就是其中之一。利刃吹毛毛可斷,削鐵如泥。咱們爺倆相處一年多,我覺著你這孩子前途可為,為師希望你成器,故以此寶相送。」「謝恩師!」白芸瑞跪倒,頭頂亮銀雙戟,給老師磕了三個頭。一邊磕頭一邊想,公冶師父贈戟對我恩深似海,凌空師父贈我寶刀,同樣恩重如山,可我該怎麼跟這位老師說呢?我怎麼勸說解釋才能平息他們之間的宿怨?芸瑞想到這裡,臉上也就由喜變憂,心神不定。
公冶壽長一看猜出白芸瑞有心事:「孩子,你不喜歡這兵刃?」「不,我很喜歡。」「那怎麼發愁呢?」「我是想又練刀又練戟,我……」「什麼?誰教給你刀?是凌空嗎?我說過他是騙人的,你把練刀這事給我撇開,我教給你練雙戟,只有把這對兵刃練好,你才能闖遍天下,懂嗎?」「我懂,我……」「芸瑞,要背著我做些不該做的事,可對不起老師我對你付出的心血!」芸瑞一聽沒辦法了,跪下把雙戟輕輕往旁邊一放,「師父!」「講!」白芸瑞這才把以往的經過說了。
話還沒說完就見公冶壽長把桌子一拍「啪」,當時火就上來了:「芸瑞,你這麼不聽我的話,我一再告訴你瘋僧醉菩提的為人,他第二次來,你不把他逐出去還留下他?」「師父,如果站在您的方面好說,作為徒弟我就難辦。不管怎麼講凌空大師沒有欺騙我,人家什麼也不要,就願教我武藝,我怎麼好把人家攆出去?老人家,我已把話說明,希望你們兩位平息宿怨,再不要在我身上發生新的糾葛,不然我就有罪了。」「芸瑞,你別說了,我不怪你,我就是恨這瘋和尚,我非找他算賬不可!」這公冶壽長越吵聲音越大,越喊調子越高,全院都聽見了,也就傳到後院凌空的耳朵裡了。白福在旁邊正陪著他,怒罵聲傳來了,關窗戶、門也來不及了。「禿驢、騙子、誤人子弟……」聲聲不絕,凌空一聽就站起來了:「白福,這是誰在吵呢?」「一個瘋子,是我們鄰居,您喝水、吃東西,別理他。」「不對,我聽像是在罵我。」「哪兒的話呢,別多心。」說話之間凌空從屋裡就出來了,直喊芸瑞。
白芸瑞一聽,壞了!怕什麼來什麼,沒有辦法,白芸瑞趕緊站起來衝著公冶壽長一苦笑,轉身出來了,見著凌空抱拳施禮:「師父,您請到後院,用什麼我給您準備什麼。」「不!芸瑞,剛才罵我的那個人在哪兒?」剛說到這兒,公冶壽長一挑門簾出來了:「芸瑞,你閃退一旁,我正要找這瘋僧算賬!」芸瑞一看,這可壞了!這衝突已不可避免,他只好向兩方面作揖。白福也跟出來了,急得滿頭大汗:「二位老劍客,有話好說,咱們到屋裡,千萬不要動怒。」任憑他們主僕怎麼哀求,這兩個人根本就不聽。就見公冶壽長飛身跳到凌空眼前,用手指點怒斥他騙人,舉掌就打!凌空一閃身,公冶壽長一掌打空了。凌空氣得嗷嗷直叫,誦佛號說公冶壽長挑撥他和白芸瑞師徒的關係。老和尚說著過去就是一掌。公冶壽長以掌相迎「啪!」雙掌一擊,就見凌空往後退了三四步,公冶壽長身子一栽也退了兩三步。接著兩個人就打起來了。把芸瑞急得在旁邊一個勁地作揖,「二位師父息怒,都是為了我,別打了……」他的嗓子也喊啞了,這兩人誰也不聽。打了一百多個回合,沒分輸贏。兩個人又接著打。
芸瑞一看,勸沒用了,只好退在一旁。一開始芸瑞的心像油煎似的,時間一長逐漸穩定下來了。仔細一看,這倆人打得跟別人不一樣,凌空和尚使得是少林神拳,公冶壽長使得是鴛鴦掌,兩人一招一式,就是他們教給白芸瑞的那套,兩人對打、發招、收招、還招芸瑞看得清清楚楚,記得明明白白。白芸瑞都看呆了,這倆老師是在拚命,一百多個回合沒分勝敗。凌空虛晃一招跳出圈外,「公冶壽長,你等著我!」撒腳往後院就跑。幹什麼去了,取傢伙去了。
時間不大,把寶刀拿出來了,公冶壽長一看,禿驢要跟我玩兒命,咱也有傢伙,轉身回屋,到屋裡抄出亮銀雙戟,到院裡倆人又打到一塊兒了。這跟動拳腳不一樣,碰上就完了。先前一招一式,後來越打越快,扇起呼呼大風,滿院全是涼氣,把芸瑞看得是目瞪口呆,二百回合沒分輸贏。公冶壽長虛晃一戟跳出圈外,「凌空,我可不是怕你,咱別在這兒打,這是住宅,別把五奶奶給驚嚇著了,府裡人看著也不雅觀,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你敢去不?」「上天入地、刀山油鍋,貧僧奉陪!」「好,你跟我來!」
公冶壽長倒提雙戟,邁大步出離白府。凌空在後面跟著,奔西山就下去了。西山是白家的墳地,曠野深山,除了打柴的、腳夫,一般人不去。這公冶壽長把身子一塌跟箭頭似地那麼快,三晃兩晃就不見了。凌空步步追趕也進了山。白芸瑞一看兩位老師打到這種程度,真是著急,心裡說:不管怎麼我也得跟著呀。芸瑞出離家門也奔西山,一直攆了兩個時辰才把這兩位老師給找到。這是個寬敞的地方,旁邊有片大樹林,白芸瑞也曾在這兒練過武。等到了目的地,白芸瑞一看這二位還沒動手呢,一個坐在南面,一個坐在北面,臉對臉,都在那兒閉目養神,搖搖晃晃正在運氣呢。芸瑞往他們二人當中一跪,「二位老師,別打了,你們再要打我就碰死在墳地。」兩人一見芸瑞又舌戰起來,相互指責、謾罵,又都要芸瑞評理說真話,證實對方是騙子,芸瑞說:「兩位師父,咱們和平解決吧。」「阿彌陀佛,那也好,你到底拜誰為師?你要拜了我不認他,咱就不打了。」「對!」公冶壽長點點頭,「我也同意這麼辦,你要承認我就把這瘋僧攆走,我們就不打了。」白芸瑞一聽我還是死了吧,我怎麼說呀?把芸瑞急得要撞樹碰碑。這兩個人站起身來,又要伸手。
就在這緊急關頭,就聽樹上有人說話了,「無量天尊,你們二位別難為孩子了,誰也不配當白芸瑞的老師,真老師在這兒,你們還不給我後退!」白芸瑞一聽,心說:事越鬧越大了,怎麼又冒出個老師來?!雖然沒見人,聽這個人說話嗡嗡的,底氣非常足。往樹上觀看,就見一個人分開樹杈飄落在地,他是個出家道人,平頂身高九尺掛零,頭上帶著白綾色的道冠,髮髻高挽,金釵別頂。道冠前面有帶著寶石的帽罩,身上穿著銀灰色道袍,圓領、大肥袖子,腰繫杏黃色的水火絲絛,白襪雲靴,身背寶劍,往臉上一看可真英俊,可以看出年輕的時候是個標緻的美男子,別看年紀大了,鬢髮皆白,仍然英姿不減當年。這臉不但是白,而且紅光滿面,兩道八字立劍眉,一對丹鳳眼,通關鼻樑,牙齒潔白又整齊。特別使白芸瑞吃驚的,就是這道爺的一雙眼睛亮得好像是兩盞金燈,一般人不敢跟他對看。道爺來到下面,用手指點公冶壽長和凌空,「你們兩個無能之輩,還知道天下有羞恥二字嗎?白芸瑞能拜你們為師?算啦,誰也不要爭了,也不要打了,這徒弟歸我。」那兩位一聽急壞了,他們倆之間矛盾立刻就解決,倆人全衝著老道來了。就見凌空把禿腦袋一晃,「阿彌陀佛,哪來的雜毛?你也插進一腿,貧僧豈能善罷甘休!」公冶壽長也說:「對,小子,你要說你是白芸瑞的師父,得比高低,不然你今天就走不了。」說著話,這兩個人一前一後把這老道圍在當中。白芸瑞一看不知怎麼辦好了。這老道雖然沒見過,但也是一片好心,要收自己為徒。他們三人這一打,白芸瑞可開眼了,一瞅這老道發招、抬腿、身法特快,一個人抵擋這兩人毫無懼色,而且談笑風聲,那個自然勁兒就甭提了。打的太快了,三個人簡直成了走馬燈,把白芸瑞的眼睛都看花了。他們一直從中午打到日頭平西,最後也沒分出輸贏來。就見凌空飛身形跳出圈外,往地上一坐,「算了算了,哎呀,可把我累壞了,這戲演到這兒就結束吧。」公冶壽長往下一退,哈哈大笑,「哈……哎呀,難怪你們想得出這個主意,把我也累散架了。」他也坐下來,臉上都現出笑容。那位道爺也欣然大笑,「無量天尊,多謝你們二位出力。」芸瑞一聽,這是怎麼回事?這幾位怎麼神經都不太正常,剛才吹鬍子瞪眼,打得跟仇敵似的,眨眼之間都樂開了,他們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芸瑞仍然發愣,凌空從地上站起來,「孩子,你還沒醒悟過來?」「我不懂。」「哈……孩子,實話對你說,貧僧也不配做你老師,公冶壽長這老傢伙也不配,你的真正老師就是這位道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