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人聽完蔣平的稟報,當天晚上修好本章,次日早朝,趕奔八寶金殿,出班跪奏,把八王的近況訴說了一遍。仁宗聞聽勃然大怒,把龍案「啪」一拍,高聲喊喝:「膽大的賊寇,竟敢在輦殿之下,興風作亂,囚禁朝廷的八王!朕必發天兵,殄滅匪巢!」皇帝這就要起兵。包大人聞聽,又趕緊啟奏:「陛下且慢!」仁宗一愣:「包卿家,為何攔朕?」「陛下且息雷霆之怒,他們憑的就是手中有人質,八王爺的性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倘若萬歲發兵攻打,他們必然狗急跳牆,先下毒手。臣如此計劃:八月初一,命徐良等前去打擂,先把賊穩住。等把八王爺救出來,再發兵攻打匪巢也不為遲。」「嗯。」仁宗點點頭,「卿所奏極是,但願你們旗開得勝,屆時朕也許趕奔蓮花觀前去觀擂。」「臣遵旨。」包大人啟奏完了,退殿回府。
到了府裡,包大人處理了幾件臨時的案子。第一件就是在蓮花觀捉到的那個小觀主郭達,包大人提筆判他十年徒刑,送往滄州監禁;第二件是跟他通姦的鄒氏,此女敗壞風氣,逼迫本夫,虐待老公公,手段也很殘忍,判處五年監禁;另外,把劉老漢找來,給了他五十兩紋銀,讓他回家度日。劉老漢感恩不盡,涕淚橫流,謝過包大人,下堂去了。
包大人又命聖手秀士馮淵、蔣昭蔣小義,備好車輛,把妙手先生劉世奇送回南鄭。臨行之前,包大人贈送紋銀五百兩。妙手先生直搖頭:「相爺,這是小人應盡之責,我是分文不受!」包大人見老先生固辭不受,同蔣平一商量,就給老先生送了一塊匾,親自書寫了「俠義可欽」四個大字。然後命蔣平把老人家敲鑼打鼓送出東京,由馮淵和蔣昭把劉世奇送往南鄭縣福壽堂藥鋪。
不細說諸事,單表翻江鼠蔣平連日來到處奔波,忙了個手腳不停。他上半日在府裡值班,下半天還要到迎賓館去看看有誰來了,好安排人接待。這一天,蔣平帶著白芸瑞、徐良又來到了迎賓館。南俠展昭、黑妖狐智化把三位迎到裡面,爺兒五個坐下閒談。自迎賓館成立以來,至今還沒見過一位客人,大家有些焦急。正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門上有人稟報:「回展老爺、智老爺的話:門外來客人了!」喝!幾個人一聽真高興,正愁著沒客,來了!大家都站起來,趕奔出去迎接,只見店房外面並排站著四老頭兒。
嘿,四個老者這個好看哪!頭一個,面賽三秋古月,銀髯飄灑前胸;第二個,面如薑黃;第三個,面似重棗;第四個,長得是花臉。這四個老者每個人都是頭戴草綸牛,下穿多耳麻鞋,手拄一條枴杖。徐良一看不是別人,竟是春秋四老。徐良趕緊上前跪倒:「四位老人家,歡迎,歡迎,晚輩徐良迎接來遲,請多多恕罪!」春月春光好把徐良拉起來:「孩子,沒想到咱爺兒倆又見面啦!」「說的是,不過常言道:兩座山到不了一起,兩個人總有見面的時候。四位老人家請進,請進!」說話間把四位老人家迎進客室,向人們一一作了介紹。蔣平一抱拳:「四位老人家,難得你們千山萬水前來幫兵助陣,我代表開封府的包相爺和各位英雄,向四位致意了!」春光好手捻銀髯微微一笑:「四義士不必客套。咱們都是上三門的,祖師爺親,門戶親,我們來幫忙是理所當然。不過咱把醜話說在前邊,我們哥四個可沒什麼能耐,無非是搖旗吶喊助威罷了。」一句話把大伙都逗樂了:春秋四老沒能耐,誰還有能耐呢?正說話間,報事的人又進來了:「報,客人到!」
蔣平率人趕奔店房門前一看,是兩個人。上首這人長得身材高大,頭戴逍遙巾,身穿黃布袍,腰繫絲絛,雙垂燈籠穗,胖襪雲鞋,背後背著一支單拐,手拿一把折扇;往臉上看,他面似銀盆,兩道蒼眉,一對俊目閃亮如燈,鼓鼻樑,方海口,五綹花白鬍鬚。看下首這人,把人們嚇了一跳:長得闊口咧腮,滿頭打卷兒的頭髮,多日不梳洗,都擀了氈啦;一張臉黑黢發亮,兩隻眼睛向外鼓著,大獅子鼻,魚嘴,滿嘴的蒜瓣牙裡出外進,一臉連鬢鬍子,相貌十分兇惡;他手裡拿的是一把大芭蕉扇。這倆人,只有徐良認識。他趕緊抱拳當胸:「哎呀,原來是你們二位老人家,徐良這邊有禮了!」兩人一見徐良喜出望外:「三將軍一向可好?」「托二老劍客的福,我還好——四叔,我來介紹介紹。」原來他們乃是江湖上最著名的人物:天聾仙師趙樸、地啞仙師粥馬瘟魏百寶。
眾人像群星捧月一般把兩位老劍客請進廳堂。春秋四老一見,趕緊站起來,衝著兩人一抱拳;兩人也向四老還了禮。蔣平忙命僕人獻茶。魏百寶是熱心腸,性烈如火。大家剛坐穩,只聽地啞仙師魏百寶嗷嗷直叫:「徐良,我問你:是郭長達在東京立下了什麼八王擂了嗎?」「不錯。」「哼,這個老匹夫,我早就認識他。四十年前我就說他不是個好東西!他身為蓮花門的總門長,竟敢如此猖狂,囚禁國家的八王爺,真是死有餘辜!但等開擂那天,我要報打頭陣,會鬥郭長達,我把他撕碎了,碾爛了,也不解心頭之恨!」大伙都樂了,知道魏劍客心直性耿。徐良一笑:「老劍客,您先休息,有您出力的那一天。我估計,這個仗小不了哇!」「你知道都有誰給他當幫兇?」白芸瑞補充說:「老劍客,據現在所知,有血手飛鐮江洪烈、三尺地靈魔陸昆、飛劍仙朱亮,別的還不清楚。」「嘿嘿,全是碌碌之輩,不值一揍哇!」魏百寶這話說的可是口大了些,但人們也沒抬槓。蔣平吩咐趕緊擺宴,給六位老人家接風。廚房裡早有準備,刀勺齊響,不大一會兒,擺上了豐盛的酒席。
大伙團團圍坐,蔣平向六老頻頻敬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夏至夏天長老劍客說話了:「四義士、徐良,但不知你們都邀請了哪些人幫忙啊?」徐良回答說:「我們請的人可不少,除了你們幾位高人之外,還請了四川蛾眉山的白雲劍客夏侯仁、冰山北極島的風上人雪竹蓮、遼東六老、雲南三老、山西二絕、乾坤五老、中山五老等人。」「好哇,據我看這是一場生死決鬥,既是開封府跟賊人決鬥,又是門戶間的決鬥哇!你們還是多加謹慎才是。」「謹遵老人家的吩咐,我們全做了準備。」「好好好。」人們正說著話,這時報事的又跑進來了:「報,回蔣老爺、展老爺,客人到!」眾人一聽全放下了筷子。蔣平吩咐徐良、白芸瑞去迎接,他繼續陪著六個老人家。
徐良和白芸瑞來到店房前一看,來的又是四個老者。頭一個是黑臉兒;第二個白臉兒;第三個紅臉兒;第四個也是黑臉兒。原來正是遼東六老中的四位。頭一個家住筠州臥虎溝,乃鐵面金剛沙龍;第二位是徐良的老岳父,家住陝西三千戶,人送綽號大刀鎮陝西,名叫嚴正方;另外兩位乃是遼東來的,一個是翻江海馬尚君義,一個是浪裡白條石萬奎。再一看,咦?不單是他們四個,而且還帶來了不少人,有徒弟有夥計,還有兩輛轎車,有兩個大姑娘從車上下來了。這兩個姑娘生得千嬌百媚,萬般的風流。頭一個白淨面皮;第二個面色有些黑。她們腰中都挎著刀,雖是女子,但一派英雄氣概。她們是誰呢?乃尚君義的女兒尚玉蓮,石萬奎的女兒石榴花,是跟著老人家從遼東來的。徐良一見,趕緊搶步上去,跟眾人見面。四老捻髯大笑:「良子,多時不見,你可好哇?」「多謝老人家關心,我活得還好。芸瑞,來呀!你都不認識,我給你介紹介紹。」白芸瑞剛進世面,哪裡認得這些高人?徐良一一作了指引。白芸瑞向各位老人家行了禮,然後往裡相讓。黑妖狐智化張羅著,把車趕到大院去,派人卸車,給牲口刷洗飲遛,備上草料,招待僕人的也有專人負責。把幾位主人接進廳堂,屋裡的人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蔣平又給指引了一遍。然後大家重新歸座。尚玉蓮和石榴花是晚輩又是女孩子,蔣平和展昭對此早有安排,在秦家店的後院包了幾間房子,獨門獨院,是專門招待女眷的。負責的一個是南俠的妻子丁月華,第二個是徐良的妻子嚴英雲,帶著幾名丫鬟左右侍候,丁、嚴二人把她們引到了後宅,另設一席,不提。
再說前邊,報信兒的又來了:「報,客人到!」蔣平和徐良眾人一聽都樂了:看這事怪不?說不來都不來,說來都一天來了。蔣平讓徐良他們陪著幾位老人說話,自己帶上展昭、智化迎到門外。抬頭一看,來者正是雲南三老。頭一位,古來稀左九耳;第二位,梅花千朵蒼九公;第三位,鬧海老龍神苗九西。除他們之外,也帶來了不少幫手,除去幾位徒弟,就是老龍神苗三爺的兒子小龍神苗正旺和他的孫子海底尋針苗順苗志奇。四爺跪倒見過師父和兩位師伯;南俠、智化也過來施禮。老龍神把蔣平扶起來:「蔣平,我們來晚了吧?」「不,正是時候,離八王擂開打還有五六天呢。」梅花千朵蒼九公又問:「蔣平,誰搶到我們前頭了?」「春秋四老、天聾地啞二位仙師、遼東六老,除他們就是你們了。」「哦,好!往裡走,往裡走!」進了廳堂大家彼此見過,互道辛苦,重新又加了一桌,讓大家歸座。這就更加熱鬧起來了,說笑之聲傳出戶外。
卻說雲南三老,大爺古來稀是個性情溫和的人,輕易不說話,苗三爺對人也比較隨和,唯獨梅花千朵蒼九公性情開朗,脾氣暴躁,是個急性子,屁股剛沾凳子就問徐良:「良子,聽說你攤上了官司,是嗎?」「噢,是的,不過事情早就過去了。」「我在雲南聽說出了個假徐良紫面金剛王順,化裝成你的模樣,冒了你的名字,進皇宮作案,你為這事背了黑鍋攤了官司。是這樣嗎?」「對,一點不假。」徐良把以往經過講述了一遍。蒼二爺把桌子一拍:「嗨,看來不怪別人,全怪我呀!是我有眼無珠,看錯了人啦!想當初,我聽人介紹才收了神拳太保王興祖為徒,我認為他不錯,哪知面善心惡,是個人面豺狼啊!唉,看留下多大的禍害!我在雲南聽了就急得火冒三丈,恨不得能肋生雙翅,飛到東京,看個水落石出。良子,你受委屈啦!」「老人家請放心,事情已經過去了。那個王順也沒得到好結果,已經名正典刑了。」「好,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古來稀左九耳插話了:「蔣平啊,這次八王擂,究竟是為了什麼呢?」蔣四爺打著咳聲,把事情告說一遍。古來稀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郭長達也太猖狂了,竟敢在天子腳跟下擺擂,囚禁一國的親王,真是死有餘辜啊!」蔣四爺點點頭:「說得是啊,就因為他手中掌握著人質,所以才這樣猖狂。只恨我等無能為力,使國家的親王至今還在魔掌之中。」眾人聽了感歎不已。蒼二爺說:「你等不必著急,不是只有五六天了嗎?眨眼就到,咱們擂台上見輸贏。我們老哥仨自離了三老莊就已抱定決心,不幫你們打勝了決不回雲南!」眾人聞聽,非常感謝。正在這時候,門上的人又跑進來了,連他自己都樂了,笑哈哈地施禮:「報!報蔣四老爺、展老爺、各位老爺:客人到!」「噢?」徐良站起來,「待我出去看看。」
徐良轉身要走,芸瑞也跟上來了:「咱哥倆一塊兒去。」到門外一看,真是喜出望外,來人原來是金睛好鬥梅良祖梅老劍客和山西第二絕神行無影倒騎驢的劍客谷雲飛。徐良趕緊跪倒:「弟子參見師父、參見師叔!」二老把徐良扶起。徐良把芸瑞叫過來,向二老作了指引。兩位老人一見芸瑞如此英雄,特別高興。梅良祖這老頭兒的脾氣也非常暴,見面就問:「良子,聽說郭長達擺下八王擂,是為什麼?誰是幫兇?他鬧騰到什麼分上了?快跟我說說!」徐良笑著說:「師父,您老人家風塵僕僕剛來,先喘喘氣,容弟子以後慢慢給您講。」梅良祖急得把腳一跺:「咳,廢話少說,你就快講吧!」徐良一笑,心說:我老師還是當初那個脾氣。他不敢違抗,就在店房門前,把事情的經過講一遍,芸瑞在旁邊作著補充。這時蔣平從裡面出來了:「良子,誰來了?」「四叔,您看是誰?」蔣平一看:「哎喲!二位老劍客,咋不到裡面去?我們正等著哩!」徐良回答說:「我師父正打聽京裡的事情。」「嗨!裡邊有地方,何必在這兒站著?往裡請,往裡請!」遂把二老請進廳堂。
梅良祖進來一看:「喲!我來遲了,各位早!」他們都是熟人,大家彼此見過,蔣平請二老入席。徐良取來食具,滿滿地給斟上酒。梅良祖舉杯在手,緊鎖雙眉:「各位,你們也該都知道了:郭長達這老傢伙不是東西,幾年不見,他倒像成了氣候,竟敢在天子腳下擺下八王擂,大言不慚,要與上三門、開封府決一雌雄!我看他是活膩啦!」眾人聽了不住地微笑:可不是嗎,郭長達這是自尋死路,弄不好連蓮花門都難存在了。梅良祖讓徐良過來,把近幾天的情況講給他聽。徐良搬把椅子,坐在老師身邊,如此這般地講著。梅老劍客聽著時而皺眉,時而瞪眼。
這天晚上,包相爺親自到秦家老店,看望各位老劍客,問寒問暖,非常熱誠。眾人一看,包相爺位極人臣,能這樣禮賢下士,深受感動,都向包大人表示:關於救八王爺一事,請包大人放心,我等將竭盡全力。包大人不住地稱謝。
轉日天明,蔣平、徐良、白芸瑞等,趕奔秦家老店給各位老劍客問安。大家正在談話,門上人進來稟報:「報,各位英雄,客人到!」徐良一笑:「各位老前輩,這兩天正是來人的時候,你們都坐著,待我出去迎接。」白芸瑞、蔣平、智化、展南俠,老少爺兒五個一起到了門外,抬頭一看,嘿!來的卻是中山劍客武元功、展翅騰飛臂摩天紀老紀華成、一朵紅雲飛蓮道人紀華文。沒想到這幾位老人從塞北趕來了,原來請帖沒有給他們發。蔣四爺搶步向前:「各位老劍客一向可好?歡迎,歡迎!」武元功一笑:「四爺,看來我們有些唐突了?沒有收到請帖就自己來了。四爺,我們這麼做,你是否認為——」「哎喲喲,老劍客言重了,您可別挑理兒。」蔣平不等對方說完就趕緊解釋,「我不是不想請你們,只因路遠,又怕你們家裡忙,不便打擾,若是知道你們能來,那我是求之不得的哩!」徐良、白芸瑞等人也上來施禮,大家說笑一陣,把三位老人請到裡邊,山西雁徐良逐個作了介紹。眾人彼此見過,重新歸座。
當各位坐下,徐良抱拳當胸:「請問三位老人家:你們是從大同府來的嗎?」武元功點點頭:「三將軍,你猜對了。自從你們大破閻王寨之後,老朽一直留在塞北,整頓山寨。一年多變化可不小,現在邊塞的百姓安居樂業,大同府秩序正常,去年還得了個大豐收。人們提到開封府,無不感恩戴德;提起各位英雄,無不想念啊!」蔣平又問:「你們是怎麼得到信兒的?」武元功一指展翅騰飛臂摩天:「你問紀老。」紀華成手捻銀髯笑著說:「四義士,說來話長。我們原不知開封府的事情,因我一個侄兒到開封辦事得知這個消息,老朽告知武老劍客等,故此趕來助陣。」眾人聽了,覺得人家主動登門,真是難能可貴。徐良把京城的事情向三老介紹了一遍,三人聞聽不住地感歎。眾人心說:既然這郭長達敢擺八王擂,以此賭輸贏,那麼他必然有所準備,而且郭長達能量極大,手眼通天,結識天下的英雄好漢。他肯定也請來不少幫手,但都是誰呢?
再說,從昨天開始,陸陸續續來了賓客,左一撥兒,右一撥兒,整個秦家老店裡院外院都住滿了,把蔣平、徐良等人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為了議事方便,瘋僧醉菩提凌空、北俠歐陽春,也從相國寺搬到店房裡來,與眾人住到一處。要論來的這些人資格老,能為大,還得屬凌空和尚,無形之中就成了這裡的主人。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覺就到了八月初一這一天。大夥兒按蔣平頭一天的佈置,八月初一是正日子,為了不引人注意,眾人分散趕奔蓮花觀,散亂著夾雜在老百姓當中。
單說山西雁徐良、玉面小達摩白芸瑞,帶著細脖子大頭鬼房書安、蔣昭蔣小義、小俠龍天彪、飛行小太保鍾林,出開封府,過風丘門,在晌午之前就到了。原先蓮花觀的山門前只是一片空地,周圍是小樹林,現在整個被擂台給佔了。再看這擂台,高達三丈六尺,與別的擂台不同,沒有梯子。這麼高,又沒梯子,這就要看你的真功夫了,假如連擂台都上不去,那你就甭打擂了。還有,這座擂台十分寬闊,都是用半尺多厚的台板鋪的,讓木匠用刨子刨得溜光,上面鋪著氈子,刷平刷平的。這擂台寬有四丈八,長有五丈二,上面用蘆席搭著頂,翹簷卷脊,金碧輝煌。正中央懸著一塊金匾,用金紙貼的大字離多老遠就看見了,上寫「八王擂」;四個角上掛著宮紗燈,在席棚上並排插著十八面彩旗捲動,顯得十分壯觀。擂台的後面有大紅的幃幕,沒有上場門、下場門。這後台比前面還寬綽,擺著桌椅板凳,是供蓮花觀的人休息、候場用的。前面的廣場,已經擠滿了老百姓。人們知道,這次打擂,是要以八王千歲賭鬥輸贏,這題目就很新鮮啊!另外,有不少人關心此事,要看一看,究竟是上三門厲害,還是蓮花門厲害;是開封府的辦差官厲害,還是賊寇厲害。因此,這個消息不脛而走,把整個京城和周圍六縣都驚動了,把個蓮花觀圍得風雨不透。郭長達讓全廟的老道都在外面維持秩序,維護蓮花觀的安全,又特地派專人看護八王千歲,恐怕開封府乘亂把八王爺搶走。
單說徐良諸人擠到人群中間,在離擂台不遠不近的地方站住。時間還不到正中午,只好焦急地等待著開擂的時間。
工夫不大,就聽見後台「呼隆隆」地響起了眾多的腳步聲,估計後台坐滿了郭長達的人。又等了一會兒,只見出來個小道士,手裡拿著金鐘,對著台下當!當!……敲了九下。鐘聲傳向四面八方,台下「刷」一下都靜下來了。小道士敲完了一句話沒說,轉身返回後台。
小道士一回後台,接著出來的正是蓮花觀的觀主、蓮花門的總門長郭長達。他今天換了一身新衣服,頭上戴著九梁道冠,一塊美玉安在頂門,金簪別頂,身穿藍綢子道服,圓領大袖,腰扎水紅絲絛,後背量天尺,手持拂塵。他顯得格外精神,鬍鬚梳得刷亮,神采奕奕地來到擂台的台口,把拂塵擺了幾擺,晃了幾晃,大聲呼道:「無——量——天——尊!善哉——善哉!各位施主請了!」本來台下已經夠安靜的了,經他這麼一呼叫,把全場鎮住,更是聲息皆無,再加上郭長達嗓子也洪亮,離得老遠都能聽得很清楚。他接著說道:「各位!今天是八月初一,也是我們八王擂開擂的日子。我代表蓮花門向各位來賓和觀看比武的鄉親們,表示熱烈的歡迎!」眾人聽了一齊鼓掌,等掌聲落了,郭長達又接茬兒說:「眾位,大概有人不清楚,我們為什麼設這座擂,為什麼又叫『八王擂』?或者還要問我們立擂的宗旨、比擂的方法。貧道這就向大家交代清楚。為什麼設這座擂?只因為上三門之中出了個赫赫有名的白眉毛徐良,以及近來出世的玉面小達摩白芸瑞,他們兩個代表著三俠五義、小五義、小七傑,就是說代表著開封府。這徐良和白芸瑞,既是綠林人出身,卻忘記了綠林的根本,對綠林人遇到就殺,見到就斬,毫不留情;他們為報私仇,對其他門戶的人隨意殺戮,手段殘忍。不說別的,單說我蓮花門,死在他們二人手裡的就不計其數,尤其是死在徐良手裡的竟數以百計!貧道作為蓮花門的總門長,豈能視若無睹啊!但是同徐良他們講理又講不通,所以只能通過擂台來比試輸贏,故此立下了這八王擂。立此擂的宗旨,就是我們蓮花門要與上三門決一雌雄,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不是魚死便是網破,為的是讓天下的老百姓,各位子弟、老師,給我們作個見證,看看我們幾個門戶,究竟誰高誰低。另外,這擂為什麼叫『八王擂』?大家知道,大宋朝有個八王千歲趙德芳,這老頭兒沒事兒到外面化裝私訪,結果被我們發現請進了蓮花觀。我們的意思,打算叫八王千歲一碗水端平,給我們兩家解解糾紛。哪想趙德芳年邁昏庸,不辨是非,一口咬定說開封府、上三門做得對,指責我們蓮花觀無是生非。因此,我一怒之下把他囚禁在蓮花觀,開封府三番五次來要人。怎麼辦呢?我就立下這個擂,如果開封府贏了,我們把八王爺送回去;如果開封府、上三門不是我們的對手,對八王爺,我們是殺剮存留,任憑自便。下面說比武的方法:這次立擂,東道主是蓮花門,也請了其它門戶的一些朋友來幫兵助陣。打擂的主要是開封府的辦差官和上三門的人;倘若有人樂意給他們幫忙,我們也不拒絕。除了我們兩家之外,就是看熱鬧的鄉親百姓,要是有興趣,願意登台獻藝的,我們也歡迎。不過想要登台,你可得先把命豁出來——這地方,打死人不償命!因此我奉勸鄉親們,但凡能不登台最好別登台,你就站腳助威得了。現在,就開始打擂!」郭長達說完了,一揮拂塵,返歸後台。
郭長達剛回去,「噌!」躥出一個人來。這人三十掛零的年紀,身高九尺開外,寬寬的肩膀細細的腰梁,光著頭,綰著牛心發纂,銅簪別頂,短衣襟小打扮,勒著十字絆,大帶煞腰,下面是騎馬扎蹲襠滾褲,登著一雙皮臉兒爬地虎四喜快靴;往臉上看,面似鑌鐵,黑中透亮,好像黑鍋底,兩道粗眉飛插雙鬢,一對大眼黑白分明,準頭端正,方海口,滿嘴的大板牙,稍稍有點連鬢鬍子茬兒。只見他來到前台,先作了個羅圈揖,然後抖丹田喊道:「喲——呔!各位鄉親們,各位子弟老師!在下乃蓮花門弟子,江湖上人稱『過天星』,名叫柳春達!打擂就要開始了,我先來登台練幾招粗拳笨腳壓壓場子,請眾人開眼!」這柳春達說完,往下一哈腰,「啪,啪……」把蓮花拳八八六十四路練了一遍。別看柳春達長得醜陋,可功夫並不淺,他伸手似挖壟,蜷手如卷餅,身似蛇形腿如鑽,拳似流星眼如電,貓躥、狗閃、兔滾、鷹翻,蟒翻身、龍探爪、猴上樹、虎登山,各種絕藝全抖摟出來了。老百姓不住地鼓掌,大聲喝彩。因為人多,這掌聲和喝彩聲就像海潮翻騰似的。柳春達收招定式往那一站,氣不長出,面不更色。照理說見好就收得了,但是柳春達經大家這麼一陣用力鼓掌、高聲喝彩,他就飄飄然,忘乎所以了。他嗓子眼兒一癢,就又吹上了:「呀——呔!各位在座的有沒聽清楚的吧?在下姓柳,叫柳春達,我乃蓮花門的門人弟子,蓮花觀的觀主郭長達郭老前輩是總門長,我是他本門的親徒侄,曾學藝二十一載。今天我不想說別的,想問一問:開封府的人來了嗎?徐良來沒?玉面小達摩白芸瑞來了沒?你們兩個若是聽見了,誰敢登台,跟姓柳的比試比試、較量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