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電真看那僧人,身高九尺開外,漢壯魁梧,膀大腰圓;往臉上一看,面如蟹蓋一般,粗眉闊目。鼻直口方,大耳相襯,光頭未戴帽,青青的頭皮,未受過戒;身著瓦灰色僧袍,一巴掌寬青護領,散著懷,青紡綠的中衣,高腰的白襪子,黃僧鞋,白沿口。倒背著手,手中拿著一個木環,站在那裡,兩眼發直,不知道他看甚麼啦。電真連忙順著他的眼光一看,在婦女群中,看見一位少婦。電真一見,猜出他準是一個採花的凶僧,心中一動,暗說:「幸虧我那恩兄叫我來戲場走走,如若不然,這真許是出了甚麼意外,還是我那兄長料事料的遠,如若不然,還不一定又出甚麼事呢。我從此跟我那兄長在一處,還多長許多的見識呢。自己想到此處,順他眼線看去。見那人群中的少婦,長得實在不錯,身穿花紅葉綠的衣褲滿頭珠翠。有一條凳兒,正坐在那裡看戲。下垂首坐著一個女僕,是陪著看戲哪。電真在遠處瞧著,天到正晌午,戲散了場,那僕婦便取出手巾中的蒸食來,他們二人一起吃這天津有名的蒸食。電真在一旁淨看著那個僧人。工夫不見甚大,又開戲啦。少時四戲唱完,天到大平西,又喝完啦。那個少婦帶著僕婦,主僕一同回了南村頭周家莊,僧人在後邊跟著。他們主僕進了村子,來到北村頭,那北邊就有一家住戶,路西朝東。他二人到了門前,上前門,就聽裡邊有人問道:「嫂嫂你回來啦。」少婦說:「妹妹,你看看今天的戲,還真不錯。」
不言她們二人說話。且說這個僧人跟了過來,到了門口外,往四下裡一看,並沒有過路行人。這才暗中取出粉漏子來,給留了個暗記號,那電真在背後早看著他呢,僧人又巡視了一遍才行走去。電真急忙上前來查看,原來是一個粉蓮花,旁邊一個小蜜蜂兒。自己看他走遠啦,便來到一家酒館,的了個雅座。正在用酒用飯之際,忽聽外邊有人叫道:「大師傅,您來啦。」和尚說:「可有雅座?」夥計說:「不錯,後頭我們還有雅座。」說著當時便將僧人帶到雅座,當時會過酒飯錢五十兩,夥計給道了謝。電真一見,連忙自行會過了錢,先出來到了南邊一片大樹林,他是席地而坐,自己養精神,耗到天黑,為是好捉僧人。少時那個和尚喝完了酒,也出了酒樓,來到林中,坐在地上養精神,預備黑夜前去採花。按下不表。
且說那個姑娘開了門,將他嫂子迎了進去。這個時候西屋裡的老太太醒啦,問道:「姑娘,你嫂子回來了沒有?」姑娘在東屋,連忙答應說:「娘親,回來了。」說著話姑嫂一齊到了西裡間。老太太問道:「喲,你都去回來了。」少婦說:「回來啦。」老太太說:「你可看見大員外爺?」少婦說:「沒看見大員外爺,我倒看見二員外爺啦。可惜今年您身體不爽,要是好著,您帶著我們姐妹倆去看戲去,有多好啊!今年這個戲乃是京班大戲。」老太太說:「噯呀,那有那麼大的福呢?快不用提了。你們姑嫂去用晚飯去吧。」二人答應,這才一同去到東屋,張羅作晚飯吃,暫且不言。
且說那村外林中的凶僧,他耗到夜晚二更以後。他從身上取出白蠟捻來,粘在樹本之上,晃火摺子點著。這才收拾緊襯俐落,背後好戒刀,出樹林子,往村裡而來。那一邊電真,也早就收拾好啦,便跟了出來。那僧人到了那家門口,先回頭往四外一看,見沒有人跟著,便將暗記擦掉。這才回身,縱身形上了牆,二次用力,又上了東房。往院中一看,北房三間,西裡間也有燈光;看見東裡間掌著燈光,聽屋中有人說話,是燕語鶯聲。原來是那少婦正卸殘裝,解下羅裙。女僕掌好手燈,帶同姑嫂出來,下台階拐灣往西。凶僧看明,是姑嫂二人,長得都很美貌。他連忙跳下房去,來到屋門口,正要進屋,忽然背後帶風聲,來了一物。他急忙回頭帶閃身,那如何能躲過去呢?早聽的一聲,就打在右肩頭。他也看見東房上後坡站著一人,向他點手。凶僧長身奔到房下,二次擰腰,上了東房。就聽那人說道:「凶僧你隨我來,我有事相求。」遂說:「你頭前帶路。」電真說:「好!我頭前帶路。」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這家,一直到村外樹林。電真抽刀在手,影在身後,凶僧已到。電真用手一指說道:「凶僧,你乃出家的僧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掃地不傷螻蟻命,放走飛蛾紗罩燈。你不跪念佛經三卷,你到處採花,敗壞佛門。你可曾知曉,頭上有天?你是那處的僧人?快與我講來。」僧人說:「你是何人?」電真說:「我祖居電家莊,蒙大家的抬愛,故為二友莊。你家二大爺,姓電名真,字維環,人稱分水玉麒麟的便是。凶僧你喚作何名?」僧人說:「我出家在黃沙灘,萬佛寺。你家少方丈姓普名月,白蓮花的便是。你家師父,自出生以來,就愛採花。電真你不要管我的閒事。」電真說:「凶僧你休要發狂。你家二太爺,單管此事。」普月一聞此言,往後一閃身,伸手亮出戒刀,說道:「小輩你既然要管,來,來,休走!且嘗我一刀。」說著上前舉刀就砍。電真見刀到,微一閃身,用竹影刀往上一迎,嗆啷一聲,就將戒刀削為兩段。普月一看,就剩了少半截刀把啦,知道不好,遂問道:「電真,你使的莫不成還是個青鋼嗎?」說黑話是如此,說真了就是寶刀。電真說道:「然也。我不敢說是寶刀,可是你家太爺的刀,殺人不沾血。今天我是要你的狗命。」普月輪刀把再砍,早被電真又給削去半截。普月一看不好,抹頭往西就跑。電真哈哈大笑,說道:「你還能跑的了嗎?」說完飛身一縱,早到賊人背後,用腳一勾,便將他腿搭住。普月往前一絆,便爬伏在地。電真上前將他捆好,提到林中。普月是苦苦的哀求,說:「大太爺您快將我放了吧。我得了活命,決對念您的好處。我是無名的小卒。」電真說:「你不必哀求於我。到了松林之中,就是你身逢絕地了。」說話之間,到了林中,將他放下。
電真問道:「你都在那裡採花來著?快說你在那裡採花來啦!」普月說:「我剛由廟中來,並未到何處去採花,就是這一處。」電真說:「那麼你出家那個廟裡?」普月說:「我出家在山東袞州府西門外,金家堡,正北黃沙灘萬佛寺。」電真又問:「你師是誰?」普月說:「我師父可大大有名,他上智下深,別個人稱賽朱平。」電真說:「你是認打認罰吧?」普月說:「認打怎麼說,認罰怎樣講。」電真說:「你要認打啊,我把你提到當官問罪。」普月說:「我要認罰呢?」電真說:「那我就將你左耳摘去。到要見美色起淫心的時候,千萬想一想,你的耳朵為什麼掉的。」普月說:「我認罰吧。」電真說:「好吧。民樂業,傳至太宗一提他左耳,刀一走,左耳已被削下;又將他包頭巾揪下,裹了耳朵,帶在兜囊之中;又將他絨繩解下,普月站了起來。電真道:「你以後還採花不採呢?」普月說:「小僧再也不敢採花啦。」電真說道:「既然如此,你必須起個誓才好。」普月連忙跪下,對天賭咒,說道:「蒼天在上。小僧普月,從今改過,永不採花。我要再採花,叫我屍首兩分,開膛破肚,被人摘心。」起身站起。電真說:「便宜你逃命去吧。」普月說:「大太爺你貴姓高名呢?」電真說:「你問此作甚?」普月說:「將來我好知道是那一位,給我改的惡。」電真哈哈一笑,說道:「諒你也沒有多大膽子。告訴你,我祖居二友莊,姓電名真字維環,外號人稱分水玉麒麟的便是。」普月說:「好吧,我記下了。」說完此賊出林子逃走。電真便向回走來。如今且說廟中養病的厲藍旺,派他去巡戲棚,有半天沒回來。直到了掌燈以後,仍然不見。自己心中不放心,便命僕人:「去到家中向你家主母去問,就說我叫你二員外前來有
話說。」僕人答應,去了半天,回來稟報,說:「我家二員外爺,午間出來就沒回。」厲藍旺說:「那麼他上那裡去了?你們快將我扶起來。」僕人答應,將他扶著坐了起來,面目向外,是等候二弟。此時那電真在廟外,來回的走,沒敢進廟。他怕三更半夜的,自己大哥剛吃過藥,不好養神,便圍著廟來回走。直到天光大亮,這才上前打門。裡面僕人問道:「誰呀?」電真說:「我回來啦。」僕人一聽是二員外,急忙將門開啦。電真走進來問道:「大員外爺可曾起床?」僕人說:「一夜未曾合眼。因昨昨你沒回來,他放心不下,命我到家中去請您,我家主母說:「您一夜未歸。大員外爺不放心,坐在床上等著您呢。」電真一聞此言,眼淚在眼圈中亂轉,心說:為我可稱著了大急。連忙進到裡面,來到病榻之前,雙膝拜倒,口呼:「兄長在上,小弟電真與哥哥叩頭。」說了兩句,藍旺一聲不言語。電真說:「兄長一言不發,莫不是三焦火盛,兄長耳朵背了不成?」厲藍旺道:「我並非耳背。你昨天晚上,為甚麼曠功兩次未到?你上那裡去了?」電真站起身形,忙將昨日之事,一一對他說明。厲藍旺道:「二弟,你可曾問過他的名姓?是何人的門徒?」電真說了一遍。厲藍旺說道:「二弟你錯了。應當手起刀落,將他殺死,埋在林中,外人不知。如今你放他一走,恐怕他向他師父去說,那時二弟你可不能保太平了。人要得朱平的外號,此人一定陰險,我在江湖保鏢時,聽說有這麼一個智深,對待人等,非常有智轉。他能逢強智取,遇弱活擒,他下手太黑。以後你先不用上家廟來啦,小心你的家中,你一疏神,後宅出錯。」電真說道:「兄長啊,料也無妨。小弟若是知道,他們敢如此待我,那時我手提寶刀,殺進萬佛寺,大小僧人斬殺盡淨。」厲藍旺道:「賢弟此話不是這樣說法。從今以後,你不用來廟中啦,在家多要小心就是了,免出其他禍患。」電真點頭應允,這才回到自己家中。又過了幾天,並沒有甚麼事情。
這一天,電真到廟中去,看一看兄長的病體如何,便出了莊來到家廟門,上前打門。僕人開門一看,說道:「原來是二員外來啦。」電真說:「我大哥的病體如何?」家人說:「大員外爺的病仍然不見大好。」電真說:「好吧。那你去給我回一聲去,就說我來啦。」說著兩個人往裡走。那僕人先進去問道:「大員外爺,我們二員外來看您來啦。」說話之間,電真也進到中,上前見過禮。藍旺問道:「二弟呀,你不在家中,來此何事?」電真說:「弟在家中,放心不下,特來望看兄長。」厲藍旺說:「二弟,你在莊中得罪了惡淫賊,你應當在家守候。倘若他們到了家中,做出事來,以我弟兄的名姓要緊,那得把我急死。你快回去,暫時不必前來。如有甚麼事,我派人到家中去找你。」電真說:「是,是。」弟兄又談了幾句閒話,電真告辭出廟。回到自己門首,一叫門。僕人電海,出來開門:「二員外爺,您回來啦。方才有人給您送來一張柬帖。」電真說:「是那裡來的?」電海說:「是從黃沙灘萬佛寺。」電真一聽,心中一動,忙問柬帖在那裡。電海說:「已交與我家主母。」電真急忙來到書房,正見王氏向書架上去放。電真說道:「你收甚麼呢?」王氏說:「現有你的朋友給你來了一個柬帖。」說著送了過來。電真接過一看,上面寫得是:「電二爺維環,見字知悉。小僧住黃沙灘萬佛寺,上智下深,別號人稱賽朱平。今特斗膽約請閣下,前來廟中一敘。倘若提刀避箭,怕死貪生,不敢前來,那時請在家中候等。我將佛事辦完,率領小徒,一齊到門致謝。別言不敘,小僧智深合十。」電真看完,不由大怒,眉毛梢就攪起來啦,遂說道:「夫人。從今以後,家廟的恩兄,若是打聽我的時候,就說我在後面練功夫,受了涼,染病不起,等我病體全愈,再到廟中。你到後面將電龍帶了來。」王氏答應,去到後面,便將電龍叫了出來。此時他已年長十一,知道一切。母子到了書房,電真說:「龍兒。」電龍說:「爹爹。」電真說:「我兒已然十一歲了。我教給你幾句話,你可能記住?」電龍說:「爹爹,我記的住。」電真道:「我上金家堡,去望看賓朋。倘若我走了之後,你伯父派人將你帶到廟中,問你之時,你千萬不要說出真情實話。就說我在宅後練習武功,出了一身透汗,受了山風臥床不起,不准說我出外瞧看朋友。你母子倘若與我走了風聲,夫人,你可別說我給你個沒臉。龍兒,你可小心你的狗腿。」王氏連說:「是,是。」電真說:「你母子後邊去吧。」王氏一聽,連忙帶電龍回到後面。王氏說道:「我兒呀,方纔那柬帖乃是黃沙灘萬佛寺,僧人智深來的。他一見生了氣,恐怕這內中有別情。他性如烈火,我不敢勸說於他,只有廟中你那伯父,他倒是可以解勸你爹,他弟兄脾胄相投。你可切記這必有事。」電龍說:「娘呀,那麼我爹為甚麼說上金家堡呢?」王氏說:「他恐怕你知道詳情。據我想,這一定是有僧人約他前去。你我母子知道此事,也就是了,千萬別給他走漏風聲。」電龍答應。按下他們母子不表。
且說電真,在外面書房,收拾齊畢,多帶散碎的金銀,拿好了刀,往外走來。僕人電海問道:「二員外爺,您上那裡去?」電真說:「我去看望朋友,三五日便可回來。」電真由此動身,趕奔萬佛寺。一路之上,曉行夜宿。第三天,才到了黃沙灘。他一看這一片沙灘,還真不小,一大片樹林。他圍著沙灘繞了一個灣,又圍著松林繞了一個灣,然後來到廟門,一叫山門。裡頭有人說道:「甚麼人?」電真說:「僧人快開門。你家二員外到。」說話之間廟門一開。電真一看,原來是個陀頭僧人,身穿瓦灰色僧袍,青布護領。此人尚未落髮,下身是白襪青鞋,見了電真,是雙膝跪倒,口尊:「莊主在上。奴才電文魁給你叩頭。」電真說:「僧人,你快起來。但不知你怎麼認識於我?」僧人說:「莊主爺,您是忘了我啦。」電真說:「我怎忘了你啦。」僧人說:「您可記得,有一年您派我給王奇去看青。」電真說:「不錯,有此事。」電文魁說:「只因我妻故去,留下兩個孩子,送到我岳母家中。我才來到此廟,打算出家修行。」電真說道:「嘔,那是就是啦。但不知你們廟主,可曾在廟?」文魁說:「我家方丈現在在廟裡。」電真說:「你去回稟你家方丈,叫你家方丈,一步一頭磕到廟堂,叫我二爺三聲,作為罷論。如若不然,我是手提寶刀,廟裡廟外,殺一個雞犬不留。」文魁說:「奴才往裡回稟就是。」文魁轉身形往裡走,轉過了影壁去,從裡面出來一個小僧人。文魁說:「少師父,現在山門以外,來了一位壯士,姓電名真,前來拜訪老師父。」小和尚一聽說道:「待我回稟老師父去。」轉身往裡,趕奔禪堂,挑簾籠來到屋裡,小和尚便對他師父智深把此話一說。智深說道:「他既來了很好。你等不必擔驚,師父我自有辦法。少時你們在廊子底下一站,我二人見面,你們高挑簾子,隨我到屋裡。我們二人談話時,你就垂手侍立。」小和尚連連點頭。
賽朱平智深由裡面出來,到了山門,一看門外這人身高七尺開外,穿藍掛翠,面如敷粉。智深雙手一合說:「電二員外,我這相稽首了。不知那陣香風,把二莊主吹到敝處小僧廟堂。」電真說:「你我有緣千里來相會,對面無緣不相逢。」電真一瞧這僧人,身高夠八尺開外,胸前厚,膀背寬,精神足滿,往面上一看,面皮微白,粗眉闊目,準頭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襯,青色頭皮,腦門頂上有九個疤瘌,是受過戒的;身穿古銅色的僧袍,黑緞子護領,沒系領帶,敞著懷,青中衣,高腰白襪子,瞳下青靴白口。見此僧人和顏悅色的說道:「電莊主請到裡坐。」電真說:「和尚,你不必對我施展這宗情形。你乃人面獸心,拿這種言談話語,對待別人行啦。今天你還問我是那陣香風把我吹來的,乃是你親身筆體用帖把我叫來的,反倒明知故問起來。」智深說:「二莊主,您休發雷霆之怒,暫息虎狼之威。二爺您的刀快,可不必借人殺我;小僧刀快不能借人殺您。也許是您得罪了毛賊草寇;也許是我傷了鼠輩毛賊,他把您我二人拴起對來。您找到廟堂,與小僧變臉。小僧我一火高,與您打在一處,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您要把小僧我殺死,您給我的小人報了仇;小僧我的刀法出人,把您傷了一差二錯,給寫柬帖之人報了仇啦。此地非是講話之所,咱們裡面禪堂去說。」說著一伸手,把電真的手腕拉住,往裡就走。電真覺著和尚用力直捏自己手腕,知道他是試驗自己的力量,遂把腕子用力一繃。智深心中也明白他的來厲不小。過了前院頭層殿,來到西北角一座跨院內,有座屏門,二人進了屏門。電真一看這院是北房五間,東西各有耳房四間,房子都很高大整齊。
當下二人來到北屋禪堂,有人高挑簾籠,二人進了屋中,智深讓電真上座,自己在下首相陪。手下人等趕緊過來擦抹桌案,倒過兩杯茶來。僧人說:「電莊主,方才間在外面,咱們二位說話。您怎麼面帶怒容,所為何來呢?」電真說:「僧人我且問你,你有個徒弟叫白蓮花普月的嗎?」僧人說:「電莊主,休要提起那喪了良心的普月。我這徒弟有欺師滅祖之意,幸虧我的刀法沒傳成於他,不然他不定要惹出甚麼事來呢?有時我這廟裡開廟之時,男香客倒不要緊,有時來了少婦長女的前來燒香求子,他是瞧著人家的芙蓉粉面,窄小金蓮。您想那是出家僧人的規矩嗎?普月他不聽小僧的規勸,是我將他飽打一頓,逐出門外。自他走後也沒上我這來一趟。師徒的恩情,從此一筆勾消。就是逢年過節,他應當來到廟堂,參拜佛祖。我的生誕之日,他都不來。這樣的門人弟子,豈不是忘恩負義嗎?」電真說:「他雖沒上你這來,他可上我那邊去啦。」僧人說:「您跟普月有來往嗎?」電真說:「我與他素不相識。」僧人說:「他上您那邊去作甚麼去了?」電真說:「他上周家莊採花,不料被我知道,是我替你管教管教你的徒弟。」僧人一聽這話,當時把臉往下一沉。電真見僧人沉下臉來,當時站身形說道:「僧人,你要怎麼?」智深忙陪笑道:「莊主休要動怒。我一聞此言,心中有氣。普月他敗壞我的佛門,這樣畜生,不守清規,真真氣死我也。他若來時,我非得處置於他。」電真說:「我管教你的徒弟,你可過意?」智深說:「您替我管教徒弟,我是領情。但不知您是怎樣的管教他呢?」電真說:「他到周家莊去採花。我把他拿著,我問他是哪兒出家?他說是黃沙灘萬佛寺出的家,我問他你師父是誰,他說我師父是賽朱平智深。是我將他左耳割下一個,好警戒他下回,見美色起淫心的時候,讓他用左手摸摸耳朵,左耳朵為甚麼割去的?」智深說:「別說您把他的左耳給割去,就是把他人頭殺去,這樣徒兒不守清規,您要把人頭拿來,我智深決定連一個字都沒有。」電真說:「僧人這話不是這麼講法。我電真不割你徒弟的左耳,那柬帖也不能來;我電真割了你徒弟左耳,你才把我叫來。」僧人說:「電員外千萬不要誤會,這裡面恐有毛賊草寇,趁機而入。您說我給您下柬帖,您可以把帖拿來我看。」電真伸手從內衣把柬帖拿來,往桌上一放說:「僧人你來看。」僧人一看此帖說道:「這柬帖是我寫的嗎?這樣的筆體,難道還是我自己寫的不成?」智深命人取文房四寶,僧人拿過一張紙來,又把筆拿起來。只見他筆尖一轉,如柳栽花,又照著那帖寫了一份。電真偷眼一看說:「真乃是二品大員的筆體。」僧人寫完,將筆放下說:「您看這張帖兒,是小僧的筆體。」電真拿起這兩張帖一看,果然筆體不同。智深說:「電員外,這一來就把我的心明瞭,咱們可不能給毛賊草寇使喚著。」電真說:「我來問你,你說是毛賊草寇寫的此貼。你徒弟不上周家莊去採花時,怎麼也沒人給我下帖?」僧人說:「莊主,您不要多心。咱們二人可說是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能出此下策。」二人說話之間,天色已晚。智深說:「二爺,您不用走啦,賞小僧一個全臉,在這廟堂多逗留幾日。等到小僧把廟堂佛事辦完,我還要隨您夠奔莊頭,給我的嫂叩頭去。小僧我又可惜閣下的名姓,給我佛寺掙一掙名義。」電真說:「師父此言正合我意,如此我就要打攪了。」電真說完心中暗暗想道:「此時天色已晚,我若住在此處,必須夜換緊衣,在廟前廟後,方近左右,巡視一遭,如有人提起普月一個字,那時我是殺他個乾乾淨淨。
智深這時吩咐僕人,把燈光點起,預備酒飯。當時手下人等,趕奔廚房,僕人來到廚房,要酒要菜。工夫不大,酒來菜來。僕人擦拭桌案,通盤擺齊。智深一見說:「我把你們這些無用的奴才。我二人吃酒,怎麼就拿一個酒杯?僕人說:「師父您別著急,您別動怒。我給您拿去。」手下人等一進廚房,一去未歸。智深說:「電二爺,您看這些奴才多麼可惡,要他們也不是都幹甚麼,取趟酒杯就這麼半天。」僧人站起身形往外就走。電真一看屋中無人,伸手從兜囊內取出銀針,把所有酒菜,都用針試過,看看俱無二色。酒菜要有毒藥,銀針一探,針上就是黑的。僧人出去明著是取酒杯,暗含著就是給電真騰工夫,讓他細看酒菜。少時智深轉回祥堂,見了電真說道:「二員外,酒菜許涼了吧。」電真說:「還不涼呢。」智深提壺與電真斟酒。電真說:「師父歇手吧,你我自斟自飲。」二人吃酒的工夫,談了些閒散話,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殘席撤下。僕人把桌案擦淨,二次獻上茶水。二人喝了幾杯茶,外面梆鑼齊鳴,將然起更。智深說:「二爺,你我投緣對勁,可說是知性同居。我和尚和您會在一處,多長了好大的見識。您如不嫌棄,多在我廟居留幾日。我把佛事辦完,小僧還要高攀,求您將小僧帶到貴府高庭,小僧與我的嫂嫂前去叩頭。今日天色已晚,您走了一路疲勞,請您到配殿安歇吧,明日天明咱們再談話吧。」智深忙命來人說:「拿我那閃緞的被褥,將二爺同到東配殿去。問電莊主是愛住那屋,單間或是裡間都可以。」僕人點頭答應。電真隨著僕人往外走,僧人往外送。這時有人將燈光掌上,將電真送到東配殿。來到殿前,電真一看,此殿是北房五間,一明兩暗,東西耳房是單間。電真說:「師父請回。我就住在西裡間。」僕人把西單間屋門開放。電真來到裡面,僕人把被褥放下。電真一看在沿牆一張大床,床後有扇後窗戶,東房山放著一個條案,西房山一個茶几左右兩個几凳。僕人把燈放在茶几上說:「二員外,我到外面再給您拿個尿憋子去。」多時僕人拿了回來,放在床下,對電真說:「我明天再侍候二爺了。」電真說:「你去睡覺去吧。」電真等僕人走後,把雙門緊閉,抬頭一看後窗戶,後窗戶是活的。電真把燈光放在前槽上,這才合衣而臥,可是沒敢睡著。
耗到外面天交二更,一看蠟燭還沒息滅,電真一回身形,站了起來,把白晝穿的衣服脫下,換上三串銅扣夜行衣靠。寸排烏木鈕,兜檔滾褲,上房穿的薄底鞋襪,勒打半截裹腿。把白晝的衣服,收在包袱裡面,攔腰打上腰圍,黃絨繩勒十字絆,背插單刀,明露刀把,青絹布包頭。收拾完畢,抬胳膊踢腿,都俐落了。低頭一看,零碎物件不短甚麼。這才二指一檔口,把燈吹滅。登床一看,後窗戶關的很嚴,伸手從兜囊中把匕首取出,把窗戶的別釘打開,把匕首又放回兜囊以內,伸手把窗戶拉開,用挺鉤支好。電真攢身往外,取出問路石,往地下一扔沒有犬吠聲音,這才攢出身子,雙手把住窗台,把挺鉤放下,往下一跳,腳踏實地,哈腰把問路石拾起,放在百寶囊中。電真擰身上房,躥房越脊,滾脊爬坡。到每一個房坡上,都是夜叉探海式,偷聽下邊房裡有沒有講究普月的事情。如果有人一提起普月事情,電真是下得房去,把廟前廟後,殺他個乾乾淨淨,雞犬不留。電真圍著廟內,繞了一個灣,還是真沒有提普月二字。電維環回到東配殿自己臥房,把夜行衣脫下,換好了白晝的衣服,把夜行衣打在裹裡面。此時天有三更時分,電真合衣而臥。次日天明,就有廟裡僧人叫道:「二爺起來了嗎?」電真聽見說道:「起來了。甚麼事?僧人說:「我家智師父,少時請您過去用早茶點心。」電真說:「是啦,回頭這就過去。」
書要簡斷。電真一扎足在廟裡住了五六天。智深見電真,總是恭恭敬敬,電真愛聽甚麼,僧人就說甚麼。可是電真天天夜內,總在廟內繞一個灣兒,無論那日,只要聽見有人提起普月二字,立刻翻臉。
按下電真在廟堂住著不表,反回來再說電真的家廟裡,他的拜兄厲藍旺,自從得病以後,日見沉重,遂命僕人到內去請電維環。過了四天,也沒見電真前來。厲藍旺又催僕人找。僕人來到電真門口,上前打門。裡面電海問道:「外面甚麼人叫門?」僕人說:「我是家廟來的。」電海問道:「有什麼事嗎?」僕人說:「管家的,您給往裡回稟一聲,就說大員外有請二員外。到廟中一敘。」管家往裡面回稟說:「主母,家廟裡的大員外,有請我家主人往廟中談談。」電王氏一聽,站起身形,款動金蓮往外行走,來到大門道內,僕人把門拉開。門外的僕人見了王氏,趕緊上前行禮。王氏說:「僕人你有甚麼事嗎?」僕人說:「主母,家廟內的大員外,命我來請我家二員外到廟中一敘。」王氏說:「僕人,你回到廟堂,回稟我那恩兄,就說二員我爺在後院練工夫來著,出了一身的汗,被風一吹,現在臥床不起,不能去到家廟,望求兄長多多原諒。等到病體痊癒,即刻前去。你就回去如此稟報吧。」僕人答應一聲,轉身去了。王氏把街門緊閉,回到宅內。僕人回到家廟,上前叫開了門,見著厲藍旺,把電主母的話學說了一遍。厲藍旺點了點頭。又候了三天,又叫僕人去請電真。僕人來到電宅門前,上前叫門。裡面家問道:「外面是誰?」僕人回答說:「我是家廟的,領了大員外之命,有請二爺前去談話。」管家說:「你在此少候,待我往裡給你回稟一聲。」管家來到裡面,屏風外一站,口稱:「主母。大員外有請二員外到家廟一敘。」王氏轉身形往外,來到門前,叫管家把門拉開,王氏說:「你暫且先回家廟去吧,你將我說的話,對大員外去說。就說我夫主病體沉重,等到痊癒,再到家廟去,與我那拜兄一敘。現在已請醫家調治,吃了一劑草藥,寸步難行,說話難以出口。」僕人一聽辭別王氏。王氏回到內宅,僕人把雙門緊閉。僕人回到家廟,上前叫門,見了大員外,又將二主母的話學說了一回。厲藍旺點了點頭。
又等了四天,仍無音信,遂叫過僕人說:「你去趕到莊內,將我那賢侄電龍叫來。」僕人答應去了。少時到了莊內,將電龍帶來廟堂。電龍在家之時,王氏曾囑咐他說:「電龍,你伯父的臉面顏色你可看得出來?你爹爹囑咐你的言語,你要緊記在心。我那兄長著急生氣,追問前情,你可說出實話。」電龍答應,這才往外行走。僕人將電龍帶到家廟,上前推門,說:「你在此站著吧,我給你往裡回稟。」僕人來到西房北裡間,叫道:「大員外。公子電龍來了。」厲藍旺說:「你把我扶起來。」僕人把員外扶在床上坐著。厲藍旺說:「你把軟簾掛上,叫龍兒進來。」電龍來到裡面,撩軟簾往裡走,雙膝跪倒,口稱:「伯父在上,侄兒電龍與您叩頭。您的病體可好了嗎?」厲藍旺說:「電龍你起來。」電龍謝過伯父,往旁邊一站。厲藍旺說:「我來問你,你今年多大年歲?」電龍說:「我今年十一歲了。」厲藍旺說:「孩兒呀,你今年十一歲。我跟你父親交友,伯父我是孤身一人,與你天倫結拜,實指望你將來長大成人,我有個百年不遇的,你好把我給葬埋。娃娃你喪盡天良。」厲藍旺說著話,眼淚落下有如斷線珍珠一般,「你這孩兒實是喪盡天良。膽大的畜生,難道我連你一句實話也討不出來嗎?」電龍說:「伯父您問什麼,我都說。」厲藍旺見他一說此話,面色更改,遂說:「住口!我這見有位貴友,那天夜換緊衣,探聽家宅,前後左右,沒有染病之人。你怎麼說你父親有病?你還蒙哄於我嗎?院內要有染病之人,我就不叫你來啦。我那二弟確實有病,我何必叫你來呢?」厲藍旺說著放聲大哭,「你爹爹到那兒去了?你要說出真情實話。」電龍說:「我爹爹的去向,我不敢說。我娘親給我爹爹走露了風聲,我父親回來,與我娘親是大大的沒臉;我要給他老人家走露風聲,回來砸折了我的兩腿。」厲藍旺說:「你天倫回頭有什麼大錯,皆有伯父我擔負。你說了真情實話,有什麼事全有我哪。」電龍雖十一歲就能學舌,於是雙膝拜倒說道:「您要問我爹爹的真情。在七月二十日,我父親上您這兒來的那天,黃沙灘萬佛寺,來封柬帖。我父回到家去,一看柬帖,囑咐我們母子說:要是您這兒打發僕人到莊內找我時節,叫我娘親這麼這麼一說。我父親就是那天就走了,至今一去未回。」厲藍旺聽到此處,「呀」的聲暈倒在地。眾人急忙拉胳膊拉腿,拍胸捶叫,摸扶前心,捶後背。僕人又叫電龍說:「你快叫你伯父,就說你天倫回來了。」電龍說:「伯父您快甦醒。我父親回來了。」電龍是接二連三的緊叫,厲藍旺才緩過這口氣來,吐出一口痰,放聲痛哭,說:「我二弟此去,一到萬佛寺,恐怕九死無有一生。」僕人說:「員外您就不用著急啦,您要有個一差二錯,這便如何是好。人現在沒有一定主事的人,您將養您的病體要緊,病體痊癒,設個妙計,遍請名人,與我家的員外前去報仇。我們當奴才的,就感恩非淺了。」厲藍旺說:「僕人你回奔莊內,通知我那賢妹知道。就說我在廟中煩悶,留下此子電龍廟中一住。」僕人點頭,僕人來到外面,已至門首,上前叫門。裡面家人電海,將門拉開。外面僕人說:「你將我主母請出來,我在面前有事回稟。」僕人到裡面,見了王氏說:「主母,家廟僕人有請。」夫人轉身形往出來,到門道以內說:「僕人你請我出來有何話講?」僕人說:「我家大員外病體沉重,實在煩悶。我家二員外又染患風寒,不能前去談心。大員外要留公子電龍,在家廟住幾天,與大員外消愁解悶。主母您可能賞臉?」王氏說:「僕人你回稟我那尊兄,叫電龍在那兒住著吧。我夫主病體痊癒,即刻就到家廟,與我那兄長一敘。」僕人走後不提。
王氏款動金蓮往裡走,來到上房,跟僕人婆子丫環說道:「你家二員外出門在外,一去未歸,一共有八九天光景啦。我也是放心不下,好不叫我納悶,皆因他的脾氣古怪,性如烈火,他要與外人致氣,怕受人之累。我那拜兄,又在家廟養病。我也不能到那兒踏入病房。」婆子說道:「主母,那大員外,脾氣出奇,與婦女無緣,不愛跟少婦長女,一言一句的說話。與二員結外拜已三四年,他老人家就到過內宅一次,那還是因您夫妻二人致氣,那老英雄入內解勸,從那天以後,就沒來過二次。忠心耿直,捨命全交不問可知,我婆子也能測知一二。那大員外要留公子電龍,是他老人家恐怕在本莊裡住,母子都在家中,二員外不在家,恐怕有個一差二錯。公子要有舛錯,豈不是斷去了我家員外的後代香煙,這是老俠客心中之情。要將少爺留在了家廟,莊內不出差錯便罷,若出舛錯,你我是女流之輩,不足為奇,大員外爺也得給咱們報仇雪恨。」王氏道:「我那尊兄,他的病體,怎麼會這樣的遲延呀?若不是病中,怎麼能出此事呢?我那夫主他去到萬佛寺,不知是凶是險。倘若他要有一差二錯,我母子無人照管。」女僕說:「主母您不必著急,等候二員外回來,您也就放了心啦。」
電家莊之事,暫且不提。翻回來再說電真電維環,在萬佛寺一住半個月,天天夜晚,在廟中各處。搜找普月的音信。電真這一天對智深說道:「智深呀,如今我來到你們廟中,已然半月有餘。我不知我那兄長病體如何?我必須回去看望一回才好。再說我莊中無有能人,我是放心不下。今天我就得起身。」智深和尚道:「二爺您今天要走哇,請再盤桓幾日再說,好不好呢?」電真說:「我今天必須走。」智深說:「二莊主,您要一意的要走,那我就不敢相攔了。不過我要跟您商量一點事,可能應允?」電真說:「有甚麼事相商?請當面講來。」智深說:「二莊主,我因為您走,打算備下一桌酒席,給你餞行。不知意下如何?」電真說:「這倒可以。」原來智深聽他要走,不敢再攔。他心中所思:「此時我要再攔,那他真許反想,我師徒不是他人的對手。那時倒鬧一個反美不美,豈乃不是打草驚蛇嗎?莫若答應他,從中設法謀害他。想到此處,便叫手下人,快告訴廟房,趕快預備一桌酒席,要與電莊主餞行。手下人答應。工夫不大,便預備好了,將酒席擺在了西房,先將門簾摘了下來。智深說:「電二爺,你我今天要分別啦。請到西配房經堂,那裡有七十二卷金剛經,到那裡吃完了酒您就走,一路的平安。您到經堂參觀一二。」說話之間,僧人在前引路,電真在後相隨。電真早將自己物件帶齊啦,出了禪堂,夠奔西配房。電真舉目一看,一進月亮門,往南一拐,青水脊門樓高大,屏風門大開,迎面一座大影壁,東西的配房,一樣五間,北房七間,正居中是明三、暗六間。他們到了裡邊一看,那七十二卷金剛經,全在後山牆上掛著。那北房以及東西配房,真是畫棟雕樑,很是華麗。兩個人進到屋中參觀經卷,電真是越看越愛看,不由心中想道:這佛祖留下的真經,真是令人喜愛。那僧人在旁說道:「莊主呀,您別看啦。工夫大了,酒菜已涼。」說著便將電真讓到了上座,智深在下位相陪,坐好之後,僧人說:「二莊主啊,待小僧與您親自把盞。你我以後要多親多近,小僧我還要請您關照一二呢。」說著與他斟滿一杯。電真端起來,定睛一看,酒無二色,一飲而盡。僧人手捧酒壺,說道:「二爺您吃菜吧。」說著又上滿了二酒杯。電真再端起第二杯酒來,一看仍然一色,再飲而乾。智深又讓菜,說:「二爺您吃菜吧,您看那一樣可吃,您就吃那樣。」電真連說:「好好!」僧人再滿第三杯酒,然後將酒壺放下,拿起筷子布菜。電真說:「賢弟輕手,待我自己取菜吧!」說著話,將酒杯端起,一時疏了神,早將一杯酒飲下,吃了菜,將筷子放一放,雙手一扶桌案,說:「凶僧,你這酒裡有藥嗎?」這蒙汗藥酒就怕著急,著急他的力量越大。智深一聞此言,哈哈大笑,說道:「電真啊,你既然知道有藥,你為甚麼喝呀?」電真抬腿將桌子踢翻,碟盤全摔在地上。自己急忙推簧亮刀,舉目一看,天轉地轉,眼前發黑,身不由已,便翻身栽倒在地。僧人說:「來人,與我綁。」東西配房出來八九個人,便將他綁了,捆好之後,又將腿給別上啦。智深說:「快到後面取緣豆湯一灌,撬牙開給他灌了下去。」手下人答應,取來便與他灌了下去。少時電真嘔吐完畢,自知是被獲遭擒。智深說道:「你們眾人千萬不可走漏了風聲。倘若是有人走了消息,被我知道,我是定斬不留情。快去到後面,將定魂樁搬了來。」手下人答應,少時取來便栽在影壁後面。僧人說:「快將他捆到樁子之上。」說完他一伸手將那口寶刀摘下,掛在自己腰間。此時已將電真綁好,早將頭巾大氅脫掉,叫他面向北,雙腿用麻辮子繞好,將別頂簪子取下,插在脖梗子,再將頭髮撮成繩子一樣,拴在環子之上,又將二臂往後一圈,便捆在定魂樁上。拿起英雄木,放在他後腰。手下人說:「已將電莊主侍候齊畢。」智深說道:「好!你們侍候了。」這才要設法害死電維環。不知後事如何,以後電龍出世報仇,種種熱鬧節目,且看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