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回 眾英雄大破非幻寨 一枝梅夜入南昌城
話說徐鳴皋、狄洪道、王能、李武四人夾擊非幻道人,好一場惡戰。非幻道人見勢不好,即將手中寶劍祭在空中,準備以飛劍來傷徐鳴皋等人。那知李武瞥眼看見,當即向旁一退,在身旁取出烏雞黑犬血的噴筒,將穢血噴出來。說也奇怪,非幻道人的寶劍頃刻就落將下來。非幻一見破了自己的法術,知道不好,當即想逃。徐鳴皋等人那裡肯將他放走,團團圍住他廝殺。非幻道人見勢不好,暗道:「若不再放寶貝贏他,我卻難保性命。」立刻就將葫蘆蓋揭開,口中唸唸有詞,左手在葫蘆上一擊,喝聲道:「疾!」登對狂風大作,走石飛沙,將眾三軍手內點的燈球、火把全行吹滅。眾三軍知道他又用長法,也就趕著將雞犬血取出,盡力噴去。那知這狂風著了雞犬血,又復散去,登時沙平風息,仍如從前一般。徐鳴皋等好不歡喜。大家又各顯神威,併力殺去,卻不見了非幻道人的所在。卻又遍地漆黑,不敢亂殺上前雌恐傷及自家兵馬。只得喝一聲:「眾三軍且殺出寨去再說!」三軍一聞此言,登時又復殺出來。
才走出賊營,卻好卜大武、羅季芳的接應兵到,都是燈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日。徐鳴皋就個人借了他的火種,又將自己所帶的燈球、火把點了起來,後又殺人進去,尋找非幻道人。尋了一回,仍然不見,於是又復殺出。就此一出一人,進去出來,可憐這本寨的那些賊兵,中刀著槍者不計其數。徐鳴皋等二次仍殺出賊寨,可巧包行恭從右寨內殺到,只見他騎在馬上,手攜一顆首級,飛馬而來,一見徐鳴皋等大聲喚道:「徐大哥,你們才把妖道捉住不成?小弟已將丁人虎殺了,首級在我手內。」徐鳴皋應道:「妖道被他逃走去了。我們現在可合兵一處,殺入左寨,去尋余七那妖道去罷!」包行恭答應,當下殺往左寨而來。
才到營門,只見徐慶還在那裡與余七廝殺。徐鳴皋一聲喝道:「不要放走了這妖道!我們大家來也!」徐慶一見徐鳴皋等一齊殺來,好不歡喜,立刻精神陡長十倍,刀起處,認定余七前後左右砍來。余七到了此時,也就驚慌無地,又不見接應兵到,更不知中、右兩營如何,只得勉力支持。想要逃脫,又被徐慶等眾人圍得鐵桶一般,插翅也飛不出去。若要作那妖法,爭奈一些空兒沒有,連招架的工夫還來不及,那裡還能作法?
正在危急之際,忽見非幻道人從斜刺裡殺到。狄洪道一見非幻,即刻捨了余七,登時望非幻道人殺來。非幻道人此時又不知在那裡尋到一口寶劍,也就與徐慶復殺起來。余七見有非幻來助,當下把個心放了些下來。狄洪道接著非幻道人又廝殺一陣,非幻道人暗想:「我輩總是個寡不敵眾,不如用些法兒,先將此人退去,然後才能去救我師弟。」主意已定,即將手內的劍向狄洪道一指,喝聲道:「疾!」只見一道白光,認定狄洪道眼中射去。狄洪道說聲:「不好!」即刻望後面一退。非幻道人乘此撇了狄洪道,來救余七。卻好包行恭手尖眼快,一見非幻道人前來接應余七,他便抖擻精神,迎著非幻復又殺去。非幻此時卻也殺得興起,喝聲:「來得不要走!看本師的法寶!」就這一聲未完,那手中的劍已砍到包行恭面前。包行恭說聲:「不好!」便向旁邊一閃,讓了過去。非幻便趁著這個空兒,去救余七。
余七正在危急之時,一見非幻前來接應,心中好不歡喜,當下說道:「師兄,且來敵住這一起孽障,好讓我放寶。」徐鳴皋雖然聽得此話,那裡放鬆一著,仍是大刀闊斧,直砍進去。非幻道人見余七不能脫身,此時卻也真急了,因又口中唸唸有詞,將手中的劍向空中一放,口中喝道:「速變!速變!」喊了兩聲,登時化出有數十口劍,旋舞空中,直望下砍。徐鳴皋等人知道他劍法利害,趕著遜讓,幸虧不曾著傷。當下非幻道人就乘此將余七救出重圍,喝令敗殘賊兵趕望下退。徐鳴皋等見賊兵退下,又復追殺了一次,看看天明,方才收兵回營。
非幻道人直敗至三十里以外,方才立下寨柵。查點軍馬,已傷了大半,又失去丁人虎大將一名,心中好不懊惱,便與余七議道:「似此折兵損將,如之奈何?千歲前又納下軍令狀,不但不便回去,而且性命難保。賢弟當有何策,以解此困?」余七道:「這是王守仁欺人太甚,言而無信。師兄放心,即日具函申報回去,就說我們打了戰書,約定王守仁次日開戰,王守仁亦批准次日,不意他言而無信,忽於夜半出其不意前來劫寨,以致損折大將丁人虎及眾兵卒。我們先自認一個防範不嚴之罪名,看他如何。若不加罪,你我當再設法與王守仁算帳;他若加罪,好在你我不過幫他相助為理,又非食他的俸祿,好便好,不好你我就走他方,他又到何處去尋找我輩!」非幻道人道:「話雖如此,但是你我也曾得他的恩惠,若不稍竭微忱,不但對他不起,且於自己面上攸關:說了一頓大話,誇了一回大口,到末了不過是折將損兵,免不得為人唾罵。愚兄之意,自然是先行申報,必得還請他再撥二千人馬到此,以補三千之數。然後愚兄即將那非非陣排演出來,使王守仁前來破陣。王守仁若果肯來,必為我擒;即使不來,也要傷他些大將。最好申報軍情的信內將此層文章敘入裡面,看他若何。他如尚以為然,等兵一到,愚兄即擇地排陣;他若不以為然,我也算盡我之心,他也不能見怪於我。賢弟以為何如?」余七道:「你那非非陣雖好,但是小弟前者所排的迷魂陣,就是徐鳴皋等這干人破去。而且傀儡生那人,甚是法術高明,此陣排演出來,也恐瞞他不過,若再被他破去,那時更無面目立於人間。」非幻道人道:「我這非非陣比不得你那迷魂陣易破。我這非非陣,除非上八洞神仙,方知其中奧妙。那怕他傀儡生再有法術,亦不能知我這陣勢的精微。」余七道:「既師兄有如此法術,可即修書,差人前往,報知一切,並將排陣一層敘入,千歲不但不見罪,定可發兵前來,以助師兄排陣。」非幻道人當即修書,差了心腹人馳往前去,這且不表。
且說徐鳴皋等回營稟明前事,又將丁人虎首級呈上,王元帥便代包行恭記了功,又與大家慰勞了一回。徐鳴皋等才退出大帳。過了兩日,王元帥即議進兵,但不知一枝梅所言之事若何,即集眾將商議。當有徐慶說道:「在末將之意,暫緩進兵,等慕容將軍那裡有確信前來,再行發兵前進,較為妥當。」王元帥深以為然。
王議之間,忽見探馬來報:「安慶府於三月二十日被雷大專攻破,現在雷大春據守安慶,並探得宸濠有東下之信。」王守仁聽罷,又命探子再探。過了一日,又據探子來報:「宸濠本有東下之信,因非幻道人大敗了一陣,暫時尚緩東下。」王守仁聽了這個消息,又復大喜道:「宸濠不往長江,這乃是國家之幸!」但不知一枝梅等曾否襲取九江,因此日望一枝梅來信。
且說一枝梅等四人帶了一萬精銳出吉安,間道前往南昌進攻,不日已將馳抵。一枝梅即暗暗帶了書信,夤夜先往南昌城裡遺書。自然短衣找靠,放出飛簷走壁的本領一到了南昌城下,四面一看,見各城門把守甚嚴,出入的人皆要細細盤詰,真個是風絲兒皆混不進去。一枝梅看了情形,不敢冒昧從事。恐怕為人識破,洩漏軍機,遺誤不小,當即往僻靜處所暫躲起來。
等到三更時分復行出面,換了一身無色緊身衣靠,藏好書信,帶了單刀,來到南昌東門城下。先向城頭上望了一望,只見城頭上燈火通明,萬難上去。他又繞至東北角,向城上又望了一回,見那裡防備稍疏。他便將身子一彎,一個箭步如飛也似,已經上了城牆。不知一枝梅此次進城有無妨礙,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