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五十五 定數十
衛次公 李固言 楊收 鄭朗 段文昌 崔從 郭八郎 張宣 韓皋
衛次公
唐吏部侍郎衛次公,早負耿介清直之譽。憲宗皇帝將欲相之久矣。忽夜召翰林學士王涯草麻,內兩句褒美云:「雞樹之徒老風煙,鳳池之空淹歲月。」詰旦,將宣麻。案出,忽有飄風墜地,左右收之未竟,上意中輟,令中使止其事。仍雲,麻已出,即放下,未出即止。由此遂不拜。終於淮南節度。(出《續定命錄》)
唐朝吏部侍郎衛次公,早就有耿直清廉的好聲譽,憲宗皇帝很久就想任命他為宰相。一天晚上忽然召來翰林學士起草任命衛次公為宰相的詔書,其中有兩句褒獎的話是:雞樹之徒老風煙,鳳池之空淹歲月。」第二天早上,剛要宣佈詔書,打開的案卷忽然被風吹到了地上,左右的人想接但沒有接住。於是皇帝改變了主意,命令太監停止辦理這件事,並且說:「如果詔書已經發下去了,就繼續辦理執行,如果還沒有發出,就停止辦理。」由於這個原因,一直沒有任命衛次公為宰相,衛次公死的時候官職是淮南節度使。
李固言
相國李固言,元和六年,下第游蜀。遇一姥,言「郎君明年美蓉鏡下及第,後二紀拜相,當鎮蜀土,某此不復見郎君出將之榮也,願以季女為托。」明年,果狀頭及第。詩賦有人鏡芙蓉之目。後二十年,李公登庸。其姥來謁,李公忘之。姥通曰:「蜀民老姥,嘗囑李氏者。」李公省前事,具公服謝之,延入中堂。見其女。坐定又曰:「出將入相定矣。」李公為設盛饌,不食。唯飲酒數杯,便請別。李固留不得,但言乞庇我女。因贈金皂襦幗,並不受,唯取其妻牙梳一枚,題字記之。李公從至門,不復見。及李公鎮蜀日,盧氏外孫子,九齡不語,忽弄筆硯。李戲曰:「爾竟不語,何用筆硯為?」忽曰:「但庇成都老姥愛女,何愁筆硯無用耶?」李公驚悟,即遣使分訪之。有巫董氏者,事金天神,即姥之女。言能語此兒,請祈華岳三郎。李公如巫所說,是兒忽能言。因是蜀人敬(「人敬」二字原本無,據《酉陽雜俎續》二補)董如神,祈無不應。富積數百金,怙勢用事,莫敢言者。洎相國崔鄲來鎮蜀,遽毀其廟,投土偶於江,仍判事金天王董氏杖背,遞出西界。尋在貝州,李公婿盧生捨於家,其靈歇矣。(出《酉陽雜俎》)
丞相李固言在元和六年的時候,科舉考試未中去蜀郡,遇到一個老婦對她說:「郎君明年芙蓉鏡下及第,二十二年後當宰相,並且將鎮守蜀郡,我這次看不到你當官的榮耀了,我想將女兒托付給你照顧。」第二年,李固言果然考中頭名狀元。詩賦有人鏡芙蓉之目。二十年後,李固言受到皇帝的重用。當年的老婦來拜訪他,李固言將她忘記了。老婦提醒他說:「蜀郡老婦,曾經囑托過李大人的。」李固言想起了當年的事情,穿著官服拜謝了老婦,將她請到大廳裡,見了她的女兒,坐下後老婦又說:「當將軍做宰相是一定的了。」李固言為她擺設了豐盛的酒宴,但她不吃,只喝了幾杯酒,便要告辭。李固言留不住她,她只是說:「一定要照顧我女兒。」李固言送給她金銀衣物,她不要,只是拿了李固言妻子的一枚象牙梳子,要求李固言題字留作紀念。李固言將她送到大門口,她便走得不見了。等到李固言去鎮守蜀郡,李固言的女兒嫁給了盧家所生的外孫子,九歲了還不會說話。一天他忽然擺弄毛筆和硯台玩,李固言逗他說:「你還不會說話,拿筆硯有什麼用?」這小孩忽然說:「只要照顧成都老婦的寶貝女兒,還愁什麼筆墨硯台無用。」李固言忽然想起從前的事,隨即派人分頭尋找老婦的女兒。有個姓董的女巫,自稱是金天神下凡,就是老婦的女兒。她說:「要叫小孩說話,應祈求華岳三郎。」李固言按女巫所說的去做,小孩從此能說話了。從這以後蜀郡人敬畏姓董的女巫如敬天神,祈求她的事情,沒有不應驗的。她富足得積存了幾百兩黃金,仗勢欺人,沒有人敢於說話反對。等到丞相崔鄲來鎮守蜀郡,立即拆毀了金天王的廟,將泥像扔到江裡,並且將自稱是金天王下凡姓董的女巫打了一頓棍子,押送出蜀郡地界。她來到貝州,被李固言的女婿盧生收留在家中,她的道行神靈全都沒有了。
李固言初未第時,過洛。有胡蘆先生者,知神靈間事,曾詣而問命。先生曰:「紗籠中人,勿復相問。」及在長安,寓歸德裡。人言聖壽寺中有僧,善術數。乃往詣之,僧又謂曰:「子紗籠中人。」是歲元和七年,許孟容以兵部侍郎知舉。固言訪中表間人在場屋之近事者,問以求知游謁之所(未詳姓氏)。斯人且以固言文章,甚有聲稱,必取甲科。因紿之曰:「吾子須首謁主文,仍要求見。」固言不知其誤之,則以所業徑謁孟容。孟容見其著述甚麗,乃密令從者延之,謂曰:「舉人不合相見,必有嫉才者。」使詰之,固言遂以實對。孟容許第固言於榜首,而落其教者姓名。乃遣秘焉。既第,再謁聖壽寺,問紗籠中之事。僧曰:「吾常於陰府往來,有為相者,皆以形貌,用碧紗籠於廡下。故所以知。」固言竟出入將相,皆驗焉。(出《蒲錄記傳》)
李固言當初科舉考試未中榜時,經過洛陽,有個叫胡蘆先生的人。知道鬼神之間的事,曾經找這個人算過命。先生說:「紗籠中人,不用相問。」等到回到長安,住在歸德裡,有人說聖壽寺中有個和尚,善於算命,便去請教。和尚說:「你是紗籠中人。」當年,也就是元和七年,許孟容以兵部尚書的身份主持科舉考試。李固言找到表親中在科場做事的人詢問,考試前應做什麼準備。這個人知道李固言的文章非常有聲譽,必然能考中進士。便哄騙他說:「你應該首先去拜見主考官。」李固言不知道這個人是欺騙他,便拿自己所寫的文章去拜見請教許孟容。許孟容見他所寫的文章很漂亮,便秘密派人召見他,並對他說:「舉子考試之前,是不能和主考官見面的,一定是有嫉妒人才的人唆使。」便盤問他。李固言將實情告訴了他。許孟容許諾,讓李固言考中第一名,並把教唆他的人的名字勾掉。李固言考中以後,又去聖壽寺找和尚請教什麼是紗籠中人。和尚說:「我常常在陰間冥府來往,看見凡是能當宰相的人,冥府都以他的身體和形狀,用碧紗籠罩著,所以知道。後來李固言果然出將入相全都應驗了。
元和初,進士李固言就舉。忽夢去看榜,見李固言第二人上第。及放榜,自是顧言,亦第二人。固言其年又落。至七年,許孟容下狀頭登第。(出《感定錄》)
元和初年,進士李固言參加科舉考試,夢見去看榜,見李固言是第二名考中進士。等到真正發榜,卻是李顧言中榜,並且也是第二名。這一年李固言又沒考中。直到元和第七年,李固言才在許孟容主持的科舉考試中考中了頭名狀元。
楊 收
唐國相楊收,江州人。祖為本州都押衙,父維直,蘭溪縣主簿,生四子:發、嘏、收、嚴,皆登進士第。收即大拜。發已下皆至丞郎。發以春為義,其房子以柷以乘為名;嘏以夏為義,其房子以照為名;收以秋為義,其房子以巨、鏻、鑒為名;嚴以冬為義,其房子以注、涉、洞為名。盡有文學,登高第,號曰修行楊家。與靜恭諸楊,比於華盛。收少年,於廬山修業。一日,尋幽至深隱之地,遇一道者謂曰:「子若學道,即有仙分;若必作官,位至三公,終焉有禍。能從我學道乎?」收持疑,堅進取之心,忽其道人之語。他日雖登廊廟,竟罹南荒之殛。(出《北夢瑣言》)
唐朝宰相楊收是江州人,祖父是江州府的都押衙。父親叫楊維直,生了四個兒子,名字分別叫楊發、楊嘏、楊收、楊嚴,全都考中進士。楊收還做了大官,楊發和另兩個弟弟都做到丞郎以上的官職。楊發名字的意義是代表春天,他兒子的名字分別叫鏻和乘。楊嘏名字的意義是夏天,他兒子的名字叫照。楊收名字的意義是秋天。他兒子的名字分別叫巨、鏻、鑒。楊嚴名字的意義是冬天,他兒子的名字分別叫注、涉、洞。全都很有文才,有功名,被稱作「修行楊家」。與靜恭等幾家姓楊的都是繁華舉盛的家族。楊收在少年的時候,在廬山讀書。一天他觀賞風景來到一個遊人走不到的隱蔽之處,遇到一個道士對他說:「你如果學道,就有成仙的緣分,如果一定要當官,能夠做到最大的官,但是最終有禍。能跟我學道嗎?」楊收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堅定了進取做官的決心。他忽視了道人的話,後來雖然當了宰相,但是最後遭罪死在南荒。
鄭 朗
長慶中,青龍寺僧善知人之術。知名之士,靡不造焉。進士鄭朗特謁,了不與語。及放榜,朗首登第焉。朗未之信也。累日,內索重試,朗果落。後卻謁青龍僧,怡然相接,禮過前時。朗詰之:僧曰:「前時以朗君無名,若中第,卻不嘉。自此位極人臣。」其後果歷台鉉。(出《感定錄》)
唐穆宗長慶年間,青龍寺的和尚精通預測人命運的法術,有名的人物沒有不去拜訪的。進士鄭朗特意去拜會,和尚不同他說話。等到發榜,鄭朗名列第一。鄭朗不太相信,過了幾天,朝廷組織複試,鄭果然沒有考中。鄭朗又去拜見青龍寺和尚,和尚熱情接待,遠遠超過上次。鄭朗詢問原因,和尚說:「上一次,您沒有名氣,如果真的中了榜,反而不好。從此以後你可以當到最大的官。」後來果然成為支撐國家社稷的輔政大臣。
段文昌
故西川節帥段文昌,字景初。父鍔,為支江宰,後任江陵令。文昌少好蜀文。長自渚宮,困於塵土,客遊成都,謁韋南康皋。皋與奏釋褐。道不甚行,每以事業自負。與游皆高士之名(原本「名」在「士」上,據明抄本改。疑當作「高名之士」)。遂去南康之府。金吾將軍裴邠之鎮梁川,闢為從事,轉假廷評。裴公府罷,因抵興元之西四十里,有驛曰鵠鳴,濱漢江,前倚巴山。有清僧依其隈,不知何許人也,常嘿其詞。忽復一言,未嘗不中。公有府游,聞清僧之異,逕詣清公求宿,願知前去之事。自夕達旦,曾無詞。忽問蜀中聞極盛旌旆而至者誰?公曰:「豈非高崇文乎?」對曰:「非也,更言之。」公曰:「代崇文者,武黃門也。」清曰:「十九郎不日即為此人,更盛更盛。」公尋征之,便曰:「害風妄語,阿師不知。」因大笑而已。由是頗亦自負。戶部員外韋處厚,出開州刺史。段公時任都官員外,判鹽鐵案。公送出都門,處厚素深於釋氏,洎到鵠鳴,失訪之,清喜而迎處厚。處厚因問還期,曰:「一年半歲,一年半歲。」又問終止何官?對曰:「宰相,須江邊得。」又問終止何處?僧遂不答。又問段十九郎何如?答曰:「已說矣,近也近也。」及處厚之歸朝,正三歲,重言一年半歲之驗。長慶初,段公自相位節制西川,果符清師之言。處厚唯不喻江邊得宰相,廣求智者解焉。或有旁征義者,謂處厚必除淅西夏口,從是而入拜相。及文宗皇帝踐詐自江邸,首命處厚為相。至是方驗。與鄒平公同發帥修清公塔,因刻石記其事焉。又趙宗儒節制興元日,問其移動。遂命紙作兩句詩云:「梨花初發杏花初,甸邑南來慶有餘。」宗儒遂考之。清公但云:「害風阿師取次語。」明年二月,除檢校右(「右」字原本作「太后」,按《唐書》一百五十八「鄭餘慶傳」。元和九年拜檢校右僕射兼興元尹)僕射。鄭餘慶代其位。(出《定命錄》)
原來的西川節度使段文昌,字景初,他父親叫段鍔,是支江縣宰,後來任江陵縣令。段文昌少年時喜愛蜀地文化,他出生在湖北江陵,生活在平民百姓之中。後來去成都,拜見韋南的康皋,皋為他謀求官職,沒有成功。他很為自己的才學而自負,交往的都是有才學的名士。後來他又去了南康府,金吾將軍裴邠之鎮守梁川,聘任他為從事,推薦他參加朝廷對人才的審查錄用。裴邠之調離後,他到興元以西四十里,有個驛站叫鵠鳴,這裡前面是漢江,後面是巴山。有個叫清的和尚在山上修行,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人。他常常感歎一聲,忽然說出一句預言,沒有不應驗的。段文昌在官府裡時,就曾經聽說過他的名聲,便到他這裡住宿,想請教以後的事情,他們從晚上談到早晨,清忽然問段文昌說:「蜀中旌旗招展,隆重而來的人是誰?」段文昌說:「那是高崇文吧!」清說:「不是,你再說一個。」段文昌說:「代替高崇文的是武黃門。」清說:「十九郎你過不了幾天就和此人一樣,比他更為顯赫。」段文昌詢問原因,清卻說:「瘋顛胡說罷了。」 於是兩個人大笑,從此段文昌非常自負。戶部官員韋處厚出任開州刺史,這時段文昌任都官員外,在審理私販鹽鐵的案件,特意將韋處厚送出官署大門。韋處厚精通佛學,來到鵠鳴請教和尚清,清高興地迎接韋處厚。韋處厚問自己回來的時間,清回答說:「一年半載,一年半載。」韋處厚又問自己最後能當什麼官?清說:「宰相,必須在江邊得到。」韋處厚又問自己死在什麼地方?和尚不回答。韋處厚問段十九郎段文昌以後怎麼樣。清回答說:「已經同他說過了,快了,快了!」等到韋處厚調回來,正好三年時間,應驗了清的一年半載加一年半載的說法。長慶初年,段文昌以宰相的身份鎮守西川,果然符合清的說法。韋處厚就是弄不明白在江邊得到宰相這句話的意思,從而到處請人解釋,有人說韋處厚必定是先在浙西夏口任職,從這兒入朝做宰相。等到文宗皇帝在江邸即位,第一個任命的就是韋處厚為宰相,到這時清的話才完全得到驗證,韋處厚與鄒平共同修建清公塔,並刻石記錄了上述事情。還就是趙宗儒管理興元的時候,曾向清公謁問他今後的動向,清公在紙上寫了兩句詩:「梨花初發杏花初,旬邑南來慶有餘。」趙儒宗問這詩句的含義,清公還是說「瘋顛和尚胡說。」第二年二月,趙宗儒任檢校右僕射,鄭餘慶代移他管理興元。
崔 從
寶歷二年,崔從鎮淮南。五月三日,瓜步鎮申浙右試競渡船十艘,其三船平沒於金山下,一百五十人俱溺死。從見申紙歎憤。時軍司馬皇甫曙入啟事,與從同異之。座有宋生歸儒者語曰:「彼之禍不及怪也。此亦有之,人數相類,但其死不同耳。」浹日,有大宴,陳於廣場,百戲俱呈。俄暴風雨,庭前戲者並馬數百匹,繫在廡下。迅雷一震,馬皆驚奔,大廡數十間平塌,凡居其下者俱壓死。公令較其數,與浙右無一人差焉。(出《獨異志》)
寶歷二年,崔從鎮守淮南。五月三日,瓜步鎮報告浙右正在競渡的十艘船中有三艘沉沒在金山腳上的大江裡,船上的一百五十人全都淹死。崔從看到這件事的報告後既感歎又悲憤。這時軍司馬皇甫儒進來稟報,大家對這件事都感到很驚奇。在座的有個宋生叫歸儒的說:「那裡的災禍不算奇怪,這裡也有災禍,死的人數相同,只是死亡的原因不同罷了!」十天以後,在廣場上舉行盛大的宴會,並且上演各種戲劇,忽然下了一場暴風雨,人和數百匹馬都擠在旁邊的大屋裡面。雷聲一響,馬匹全都受驚狂奔起來,撞倒了數十間房子,凡是大屋下的人都壓死了。崔從叫人清點死亡人數,竟與浙右死亡的人數一樣,一個人都不差。
郭八郎
河中少尹鄭復禮始應進士舉,十上不第,困厄且甚。千福寺僧弘道者,人言晝閉關以寐,夕則視事於陰府。十祈叩者,八九拒之。復禮方蹇躓憤惋,乃擇日齋沐候焉。道頗溫容之,且曰:「某未嘗妄洩於人。今茂才抱積薪之歎且久,不能忍耳。勉旃進取,終成美名。然其事類異,不可言也。」鄭拜請其期,道曰:「唯君期,須四事相就,然後遂志。四缺其一,則復負冤。如是者骨肉相繼三榜。三榜之前,猶梯天之難。三榜之後,則反掌之易也。」鄭愕視不可喻,則又拜請四事之目。道持疑良久,則曰:「慎勿言於人,君之成名,其事有四,亦可以為異矣。其一,須國家改亢元第二年;其二,須是禮部侍郎再知貢舉;其三,須是第二人姓張;其四,同年須有郭八郎。四者闕一,則功虧一簣矣。如是者賢弟、侄三榜,率須依此。」鄭雖大疑其說。鬱鬱不樂,以為無復望也,敬謝而退。長慶二年,人有導其名姓于主文者,鄭以且非再知貢舉,意甚疑之,果不中第。直至改元寶歷二年,新昌楊公再司文柄,乃私喜其事,未敢洩言。來春果登第。第二人姓張,名知實,同年郭八郎,名言楊。鄭奇歎且久,因紀於小書之抄。私自謂曰,道言三榜率須如此,一之已異,其可至於再乎?至於三乎?次至故尚書右丞韓(韓明抄本作諱)憲應舉。大和二年,頗有籍甚之譽。以主文非再知舉,試日果有期周之恤。爾後應(原本作應後。據闕史改)大和九年舉,敗於垂成。直至改元開成二年,高鍇再司文柄,右轄私異事,明年果登上第。二人姓張,名棠;同年郭八郎,名植。因又附於小書之末。三榜雖欠其一,兩榜且無小差。閨門之內,私相謂曰:「豈其然乎?」時僧弘道已不知所往矣。次至故駙馬都尉顥應舉,時譽轉洽。至改元會昌之二年,禮部柳侍郎璟再司文柄,都尉以狀頭及第。第二人姓張,名潛;同年郭八郎,名京。弘道所說無差焉。(出《野史》)
河中少尹鄭復禮在剛參加科舉考試的時候,十次都沒有考中,陷入艱難窘迫的境地。千福寺有個叫弘道的和尚,人們說他白天關門睡覺,晚上去陰間辦事。十個人找他算命,有八九個被他拒絕。鄭復禮正在悲傷發愁的時候,便選擇了一個吉日,吃齋沐浴去千福寺等候向弘道和尚請教。弘道的態度很溫和,並且對他說:「我從來沒有將天機洩漏給別人,今天你懷著屢試不中的沮喪心情來找我,我於心不忍,你只要繼續努力,就一定能考中成名。但是你的事情很特殊,不能隨便說啊!」鄭復禮問自己考中成名的時間,弘道說:「考中的日期,必須有四件事作為條件,然後才可以實現你的心願。四件事,缺少一件也不行。像這樣,你們骨肉至親相繼考中三榜。三榜之前,要想中榜難如登天,三榜之後,要想中榜易如反掌。」鄭復禮驚呆了,過一會兒他又問是哪四件事。弘道遲疑了很久才說:「你千萬不能對別人說,你要成名,條件有四個,所以說很特殊。第一件,必須是改變年號的第二年;第二件,必須是禮部侍郎再次主持科舉考試;第三件,考中第二名的必須姓張;第四件,同年參加考試的必須有排行第八的姓郭的舉子。四件事少了一件,便功虧一簣,不能成功。你的弟弟、侄子依次中榜,順序必須如此。」鄭復禮雖然很懷疑他的說法,但是仍然心情沉重,以為沒有希望了,便很禮貌地表示感謝之後回去了。長慶二年,有人將他的名字推薦給主考官。鄭復禮因為主考官不是第二次主持考試,對結果沒有信心,果然沒有考中。直至改國號為寶歷的第二年,楊新昌再次擔任主考官,鄭復禮暗自高興,沒敢對別人說。第二年春天果然中榜,第二名果然姓張,叫張知實。同時參加考試的有個郭八郎,叫郭言楊。復禮感歎很久,並將此事記錄下來,自己對自己說:「弘道說三榜的順序必須這樣,一榜已經夠奇怪的了。怎麼能再有一次,並且還有第三次呢?」下一年該輪到以故的尚書右丞韓憲參加科舉考試了。大和二年,科舉考試的規模非常大,因為主考官不是第二次主持考試,他果然沒有考中。後來又參加大和九年的考試,也只差一點沒有考中,直到改國號為開成的第二年,高鍇再次擔任主考官。韓憲感到奇怪,第二年韓憲果然高中。第二名叫張棠,同時參加考試的有個郭八郎叫郭植。鄭復禮又將這件記錄下來。三榜雖然還差一榜,但兩榜都被弘道說對了。鄭復禮在家裡說:「難道真像弘道說的一樣?」這時弘道已經不知道上哪裡去了。下次該輪到已故的駙馬都尉顥參加科舉考試了。時機非常巧合,等到改變國號為會昌的第二年,禮部侍郎璟再次主持科舉考試。顥考中了頭名狀元。第二名叫張潛,同時參加考試的有個郭八郎叫郭京。證明了弘道和尚所說的一點不差。
張 宣
杭州臨安縣令張宣,寶歷中,自越府戶曹掾調授本官。以家在浙東,意求蕭山宰。去唱已前三日,忽夢一女子年二十餘,修刺來謁。宣素真介,夢中不與女子見。女子云:「某是明年邑中之客,安得不相見耶?」宣遂見之。禮貌甚肅。曰:「妾有十一口,依在貴境,有年數矣。今聞明府將至,故來拜謁。」 宣因問縣名,竟不對。宣告其族人曰:「且志之。及後補湖州安吉縣令,宣以家事不便,將退之。其族人曰:「不然,前夕所夢女子,非「安」字乎?十一口非吉字乎?此陰騭已定,退亦何益。」宣悟且笑曰:「若然,固應有定。」遂受之。及秩滿,數年又將選。時江淮水歉,宣移家河南,固求宋亳一官,將引家往。又夢前時女子,顏貌如舊,曰:「明府又當宰邑,妾之邑也。」宣曰:「某前已為夫人之邑,今豈再授乎?」女子曰:「妾自明府罷秩,當即遷之居。今之所止,非舊地。然往者家屬,凋喪略盡,今唯三口為累耳。明府到後數月,亦當辭去。」言訖,似若淒愴,宣亦未諭。及唱官,乃得杭州臨安縣令。宣歎曰:「三口臨字也。數月而去,吾其憂乎?」到任半年而卒。(出《前定錄》)
杭州臨安縣令張宣在寶歷年間,從越府戶曹掾調任現職。因為他的家在浙東,所以想當蕭山縣令。公佈任命的前三天,他忽然夢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通報姓名來見他。張宣歷來嚴肅謹慎,夢裡不接見這個女子。女子說:「我是您管轄地方的人,怎麼能不相見呢?」於是,張宣很嚴肅地接見了她。女子說:「我們家有十一口人,住在貴縣已經許多年了。今天聽說大人您要來,所以前來拜見。」張宣問她所說的是什麼縣,女子沒有回答。張宣醒來後,告訴家裡的人記住女子所說的縣名。後來他補缺被任命為湖州安吉縣令,他因為離家鄉太遠不方便,想調換這個職務。他家裡的人說:「以前你夢裡那個女子,不是個安字嗎?十一口不就是個吉字嗎?這說明是命運決定的,調換又有什麼好處。」張宣明白過來笑著說:「確實,真是命運決定的。」於是接受了任命。等到任期滿了,又將被重新任命。這時江淮一帶發生旱災,張宣將家遷到了河南,所以想就近在宋亳謀求一個官職,以便照顧家方便。這時他又夢見了上一次那個女子,女子的容顏面貌同過去一樣。她說:「您又要當縣令了,又是到我所住的縣。」張宣說:「我已經當了一任夫人家鄉的縣令,這次怎麼能再去呢?」女子說:「我自從您任職期滿,就立即把家搬了,現在住的已經不是老地方了。但是,現在我們家已經衰敗了,只剩下三口人了。您去後幾個月,也必然辭官而去。」說完顯示出很悲傷的樣子,張宣也沒有弄清是什麼意思。等到公佈任命,他當上了杭州臨安縣令。張宣感歎地說:「三口是個臨字,『數月而去』正是我所憂慮的。」結果他上任半年就死了。
韓 皋
昌黎韓皋,故晉公滉之支孫。博通經史。太和五年,自大理丞調選,平判入第。名第既不絕高,又非馳逐而致,為後輩所謔。時太常丞馮芫除岳州刺史,因說人事固有前定。德皇之末,芫任太常寺奉禮。於時與皋同官。其年前進士時元佐,任協律郎。三人同約上丁日釋奠武成王廟行事。芫住常樂,皋任親仁,元佐任安邑。芫鼓動,拉二官同之太平興道西南角。元佐忽云:「某適馬上與二賢作一善夢,足下二人皆判入等,何也?請記之。」芫固書之,紀於篋中。憲宗六年,芫判入等,授興平縣尉。皋實無心望於科第,此後二十七八年,皋方判入等,皆不差忒,芫臨發岳陽,召皋,特說當時之事,並取篋中所記以示之,曰:「諸公何足為謔,命使之然。」皋亦去(「去」疑是「雲」字),未嘗暫忘,則僕與公,何前後相懸如此?皋其年授大理正。(出《續定命錄》)
昌黎韓皋是已故晉公非嫡系的孫子,他博學多才,精通經史。太和五年,從大理寺丞的職位上被調離,在朝廷考查錄用官員中被選中,名次既不是很高,也不是科舉考試得來,引起後輩們的笑談,當時太常丞馮芫被任命為岳州刺史,他說人世的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德宗皇帝末年,馮芫任太常寺奉禮,與皋一同做事。進士時元佐任協律郎。三個人約定在月初的四日,一同去武成王廟遊玩,芫住長樂,皋在親仁上班,當時元佐在安邑上班,馮芫再三鼓動拉著兩個人走到太平興道西南角,他忽然說:「我剛才在馬上為你們兩個人做了一個好夢,你們二位都被朝廷錄用做官,請你們記住今天的事。並將這件事記錄在紙上,放到箱子裡。憲宗六年,馮芫被朝廷錄用,授予官平縣尉,皋沒有心思做官,直到二十七八年後,才被錄用。時芫所做的夢全都應驗了,沒有差錯。時芫要去岳陽之前把皋找來,特意講了當年的事情,並將箱子裡的記錄拿給皋看,並且說:「大家不要以為這是偶然的,這是命運決定的。」於是皋也說了,我也記著此事。然而我和你為什麼前後相懸如此。皋在那一年被任命為大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