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三百四十一  鬼二十六

卷第三百四十一 鬼二十六

李俊 李赤 韋浦 鄭馴 魏朋 道政坊宅 鄭瓊羅

李 俊

岳州刺史李俊舉進士,連不中第。貞元二年,有故人國子祭酒包佶者,通於主司,援成之。榜前一日,當以名聞執政。初五更,俊將候佶,裡門未開,立馬門側。旁有賣糕者,其氣燭燭。有一吏若外郡之郵檄者,小囊氈帽,坐於其側,頗有欲糕之色。俊為買而食之,客甚喜,啗數片。俄而裡門開,眾競出,客獨附俊馬曰:「願請間。」俊下聽之。「某乃冥之吏送進士名者。君非其徒耶?」俊曰:「然。」曰:「送堂之榜在此,可自尋之。」因出視。俊無名,垂泣曰:「苦心筆硯,二十餘年,偕計者亦十年。今復無名,豈終無成乎?」曰:「君之成名,在十年之外,祿位甚盛。今欲求之,亦非難。但於本錄耗半,且多屯剝,才獲一郡,如何?」俊曰:「所求者名,名得足矣。」客曰:「能行少賂於冥吏,即於此,取其同姓者易其名,可乎?」俊問:「幾何可?」曰:「陰錢三萬貫。某感恩而以誠告,其錢非某敢取,將遺牘吏。來日午時送可也。」復授筆,使俊自注。從上有故太子少師李夷簡名,俊欲揩(「揩」原作「指」,據明抄本改。)之,客遽曰:「不可,此人祿重,未易動也。」又其下有李溫名,客曰:「可矣。」乃揩去「溫」字,注「俊」字。客遽卷而行曰:「無違約。」即而俊詣佶,佶未冠,聞俊(「俊」原作「佶」,據明抄本改。)來怒,出曰:「吾與主司分深,一言狀頭可致。公何躁甚?」頻見問:「吾其輕言者耶?」俊再拜對曰:「俊懇於名者,若(明抄本「若」作「受」)恩決此一朝。今當呈榜之晨,冒責奉謁。」佶唯唯,色猶不平。俊愈憂之。乃變服伺佶出隨之,經皇城東此隅,逢春官懷其榜,將赴中書。佶揖問曰:「前言遂否。」春官曰:「誠知獲罪,負荊不足以謝。然迫於大權,難副高命。」佶自以交分之深,意謂無阻,聞之怒曰:「季布所以名重天下者,能立然諾。今君移妄於某,蓋以某官閒也。平生交契,今日絕矣!」不揖而行,春官遂追之曰:「迫於豪權,留之不得。竊恃深顧,處於形骸,見責如此。寧得罪於權右耳。」請同尋榜,揩名填之。祭酒開榜,見李公夷簡,欲揩,春官急曰:「此人宰相處分,不可去。」指其下李溫曰:「可矣。」遂揩去「溫」字,注「俊」字。及榜出,俊名果在已前所指處。其日午時,隨眾參謝,不及赴糕客之約。追暮將歸,道逢糕客,泣示之背曰:「為君所誤,得杖矣。牘吏將舉勘,某更他祈。」其止之,某背實有重杖者。俊驚謝之,且曰:「當如何?」客曰:「來日午時,送五萬緡,亦可無追勘之厄。」俊曰:「諾。」及到時焚之,遂不復見。然後筮仕之後,追勘貶降,不絕於道。才得岳州刺史,未幾而終。(出《續玄怪錄》)

岳州刺史李俊當年考進士,連續多次沒有考中。貞元二年,有個舊友是國子監祭酒包佶,通報給主事,幫助成就功名。發榜前一天,應當把名字通報給執政。剛五更,李俊就等候包佶。裡門沒開,停馬在門旁。旁邊有個賣糕的,那糕熱氣騰騰。有一個小吏好像外地來投遞文書的,拿著小袋,頭戴氈帽,坐在他的旁邊,很有要吃糕的神色。李俊買糕讓他吃,客人很高興,吃了幾片。一會兒裡門打開,眾人都走出來。客人獨自靠著李俊的馬說:「請讓我悄悄地告訴你。」俊低下聽他說:「我是冥府送進士榜的小吏,你不是那夥人。」俊說:「是的」。說:「送堂上的榜在這裡,你可自己尋找。」於是拿出來讓他看。沒有李俊的名,低頭哭泣道:「苦心讀書作文章,二十多年,一同計謀的也十年了。今又沒名,難道終身也不能成名嗎?」客說:「你成名,在十年之後,官位很高,現在要得到它,也並不難,只是在本冊沒有多大希望,而且多遭遇不幸,才能獲得一郡,怎麼樣?」俊說:「所要追求的是功名,功名得到就滿足了。」客說:「可以向冥吏稍微賄賂一下,就在這上面,找同姓換掉他的名字,可以嗎?」 俊問多少錢可以。說:「陰間的錢三萬貫,我感謝你的恩惠而誠心告訴你,那錢不是我敢要的,將給牘吏,明天午時送錢就可以。」又給他筆,讓俊自己看。上邊有故太子少師李夷簡的名字,俊要擦去。客急忙說:「不可以,這個人奉祿重,不能輕易改動。」又在他的下面有李溫的名字。客說:「可以。」便擦去溫字,寫上俊字。客就急忙捲起而走說:「不要失約。」不久之後李俊到包佶處。佶沒戴帽子,聽說俊來而惱怒,出來說:「我和主詞交情深,一句話狀元就可得到,你為什麼特別急躁,頻頻來問,我是輕易說話的人嗎?。俊再拜回答說:「俊對功名懇切,你的恩德決定在此一朝,現在是呈送榜文的早晨,冒著責怪來拜見。」佶答應了,怒聲還沒平息,俊更加擔心,就靈活服侍等佶出跟隨著。經過皇城東北角,遇著一個禮部官吏懷揣那榜文,將要到中出,佶打揖問道:「以前和你說的辦沒辦?」禮部官說:「本來知道得罪,負荊也不足謝罪。可是迫於超過我的權限,難於符號應你的要求。」佶自以為交情深厚,心想不會有阻擋。聽了憤怒說道:「季布所以在天下聞名,是因為能夠說話算數,現在你說話不算數按到我身上,大概是認為我沒用了,平生的交情,今天斷絕!」不打揖而走。禮部官忙追他說:「迫於豪門權貴,留不得,我憑著長遠的考慮,在形體之外,被責怪如此,寧可得罪於權右了,請共同尋找榜,擦名填上他。」祭酒打開榜,看見李夷簡,要擦。禮部官急忙說:「此人是宰相安排的,不能擦去。」指那下邊的李溫說:「可以。」遂擦溫字,寫上俊字。等到榜發出,俊名果然在以前所指的地方。那天午時,隨著大家參拜謝恩,沒能按照糕客的要求去辦。天將晚才回去,在路上遇見糕客,哭泣著讓看他的背並說道:「被你耽誤,挨杖打了。牘吏將要進行調查,我再沒有其它的要求,讓我們共同制止他。」糕客的背確實在重重杖打的痕跡。俊驚恐謝罪,並且說:「該怎麼辦呢?」客說:「明天午時,送五萬緡錢,亦可無追查的災難。」俊說:「是。」等到時焚化了,就再沒看見。可是李俊初次做官以後,追查貶謫降職,不斷發生,才得到岳州刺史,不久就死了。

李 赤

貞元中,吳郡進士李赤者,與趙敏之相同游閩。行及衢之信安,去縣三十里,宿於館廳。宵分,忽有一婦人入庭中。赤於睡中蹶起下階,與之揖讓。良久既上廳,開篋取紙筆,作一書與其親,云:「某為郭氏所選為婿。」詞旨重疊,訖,乃封於篋中。復下庭,婦人抽其巾縊之,敏之走出大叫,婦人乃收巾而走。乃視其書,赤如夢中所為。明日,又偕行,南次建中驛,白晝又失赤。敏之即遽往廁,見赤坐於床,大怒敏之曰:「方當禮謝,為爾所驚。」浹日至閩,屬寮有與赤游舊者,設燕飲次,又失赤。敏之疾於廁,見赤僵仆於地,氣已絕矣。(出《獨異志》)

貞元年間,吳郡進士李赤,與趙敏之到閩遊覽。走到衢州的信安,距離縣城三十里,住在館驛裡。夜半,忽然有一個婦人進到院中,赤在睡夢中急忙起來走下台階,與她行揖讓禮節。過了很久才進屋,打開書箱,拿出紙筆,寫了一封信給他父母,說:「我被郭氏選作女婿。」詞意重迭,寫完,就把信封在書篋中,又下到庭院。婦人抽出巾帶勒他。敏之跑出大叫,婦人就收起巾帶跑了。等到看那書信,赤像夢中所做的。第二天,又一起出遊,向南住在建中驛。白天赤又失蹤,敏之就急忙到茅房,看見赤坐在床上,非常生氣地說道:「正要以禮相謝,被你驚醒了。」十天後到達閩,屬下有和赤交遊的舊友,設宴飲酒的地方,又失去了赤。敏之又急忙到茅房去找,看見赤僵硬地倒在地上,氣已經斷了。

韋 浦

韋浦者,自壽州士曹赴選,至閿鄉逆旅,方就食,忽有一人前拜曰:「客歸元昶,常力鞭轡之任,願備門下廝養卒。」浦視之,衣甚垢而神彩爽邁,因謂曰:「爾何從而至?」對曰:「某早蒙馮六郎職在河中,歲月頗多,給事亦勤,甚見親任。昨六郎絳州軒轅四郎同至此,求卞判官買腰帶。某於其下丐茶酒直,遂有言語相及。六郎謂某有所欺,斥留於此。某傭賤,復鮮資用,非有符牒,不能越關禁。伏知二十二郎將西去,償因而獲歸,為願足矣。或不棄頑下,終賜鞭驅,小人之分,又何幸焉?」浦許之。食畢,乃行十數里,承順指顧,無不先意,浦極謂得人。俄而憩於茶肆,有扁乘數十適至,方解轅縱牛,齕草路邊。歸趨過牛群,以手批一牛足,牛即鳴痛不能前。主初不之見,遽將求醫,歸謂曰:「吾常為獸醫,為爾療此牛。」即於牆下捻碎少許土,傅牛腳上,因疾驅數十步,牛遂如故。眾皆興歎。其主乃賞(「賞」原作「買」,據明抄本改。)茶二斤,即進於浦曰:「庸奴幸蒙見諾,思以薄伎所獲,傚獻芹者。」浦益憐之。次於潼關,主人有稚兒戲於門下,乃見歸以手挃其背,稚兒即驚悶絕,食頃不寤。主人曰:「是狀為中惡。」疾呼二娘,久方至。二娘巫者也,至則以琵琶迎神,欠嚏良久,曰:「三郎至矣。傳語主人,此客鬼為崇,吾且錄之矣。」言其狀與服色,真歸也。又曰:「若以蘭湯浴之,此患除矣。」如言而稚兒立愈。浦見歸所為,已惡之。及巫者有說,呼則不至矣。明日又行,次赤水西。路旁忽見元昶,破弊紫衫,有若負而顧步甚重,曰:「某不敢以為羞恥,便不見二十二郎。某客鬼也,昨日之事,不敢復言,已見責於華岳神君。巫者所云三郎,即金天也。某為此界,不果閒行,受笞至重。方見二十二郎,到京當得本處縣令,無足憂也。他日亦此佇還車耳。」浦云:「爾前所說馮六郎等,豈皆人也?」歸曰:「馮六郎名夷,即河伯,軒轅天子之愛子也。卞判官名和,即昔刖足者也。善別寶,地府以為荊山玉使判官,軒轅家奴客,小事不相容忍。遽令某失馮六郎意。今日迍躓,實此之由。」浦曰:「馮何得第六?」曰:「馮水官也,水成數六耳。故黃帝四子,軒轅四郎,即其最小者也。」浦其年選授霍丘令,如其言。及赴官至此,雖無所睹,肸饗如有物焉。(出《河東記》)

韋浦,從壽州士曹去候選。到達閿鄉旅館裡,正要吃飯,忽有一人上前拜見說:「我是歸元昶,平常做馬伕工作,希望在你門下做個馬伕。」浦看他衣服很髒,可是精神豪爽超逸。於是對他說:「你從哪裡來?」回答說:「我以前在馮六郎處任職在河中,時間很長了,辦事也勤快,很被信任。昨天六郎和絳轅四郎一同到這裡,求卞判官買腰帶,我在他下邊要茶酒錢,就有言語相撞。六郎認為我有所欺騙他,驅逐我留在這裡。我平庸低賤,又少錢物,沒有符牒,不能過關禁。我知二十二郎將向西去,能夠得到歸,做為願望就滿足了,如不嫌棄我,讓我為你揚鞭策馬,對我這樣的人來說,就是十分榮幸了!」浦答應了他。吃完飯,才走了十幾里,按照指點,沒有不如意的,浦認為真正得到了人才。不久在茶館裡休息。有扁乘幾十輛來到這裡,才解開車轅放牛,在路邊吃草。歸快步走過牛群,用手打一牛足。牛就鳴叫疼痛不能前行。主人開始沒看見他,就要找獸醫。歸對他說:「我曾經當過獸醫,給你治療這頭牛。」就在牆下捻碎少量土,敷在牛腳上。又讓快跑幾十步,牛便如從前一樣,大家都讚歎不已。那主人就賞了二斤茶葉。歸走到浦前說:「平凡的奴才幸蒙你允許同行,想用小小的伎倆所獲得的,敬獻給你。」浦更加喜歡他。住在潼關,主人有個小兒子在門前玩,就見歸用手撞他心背,小兒就驚嚇沒氣,一頓飯的時間沒醒。主人說,這狀態是中邪,趕緊叫二娘,很久才到。二娘是巫婆,到了就用琵琶迎神,呵欠噴嚏了好久,曰:「三郎到了,傳告主人,這是外鬼作祟。我記錄他了。」說他的形狀和衣服顏色,真是歸。又說:「如果用蘭湯給他洗澡,這病患就消除了。」按照說的去做,小兒立刻就好了。浦看歸所做的事情,已經厭惡了。想告訴巫婆,呼叫她卻已經晚了。第二天又走,停留在赤水西。路旁忽然看見歸之昶,破料的紫衫,好像背負東西腳步沉重,說:「我不敢因為羞恥,便不見二十二郎,我是鬼。昨天的事,不敢再說,已被華岳神君責罰了。巫者所說的三郎,就是金天,我是此地界的,不敢果決閒走,受笞打到這麼重,才見二十二郎。你到京能得到擔任本處縣令,沒有什麼可以擔憂的,他日還在這佇立等你回還的車騎。」浦說:「你以前所說的馮六郎等,難道都是人嗎?」歸說:「馮六郎名叫夷,就是阿神,是軒轅天子的受子;卞判官名叫和,就是從前刖足的,善於區分寶貝,地府讓他做荊山玉使判官。軒轅家奴客,小事不能互相容忍,就命令我讓馮六郎失意。今天艱難不利,實在是這緣由。」浦說:「馮為什麼得第六?」說:「馮是水官,水成數是六。故黃帝有四個兒子,軒轅是四子,就他是最小的。」浦那年被選作霍丘縣令,與他所言相合。上任途中來到這裡,雖然什麼也沒看,大的宴會好像有鬼在那裡。

鄭 馴

鄭馴,貞元中進士擢第,調補門下典儀,第三十五。莊居在華陰縣南五六里,為一縣之勝。馴兄弟四人,曰駉,曰驥,曰騊。騊與馴,有科名時譽,縣大夫泊邑客無不傾向之。馴與渭橋給納(「納」原作「給」,據明抄本改。)判官高叔讓中外相厚,時往求丐。高為設鱠食,其夜,暴病霍亂而卒。時方暑,不及候其家人,即為具棺槨衾禭斂之,冥器奴馬,無不精備。題冥器童背,一曰鷹兒,一曰鶻子。馬有青色者,題雲撒豆摠。十數日,柩歸華陰別墅。時邑客李道古游虢川半月矣,未知訓之死也。回至潼關西永豐倉路,忽逢馴自北來。車僕甚盛,李曰:「別來旬日,行李何盛耶?」色氣忻然謂李曰:「多荷渭橋老高所致。」即呼二童鷹兒、鶻子參李大郎。戲謂曰:「明時文士,乃蓄鷹鶻耶?」馴又指所乘馬曰:「兼請看僕撒豆摠。」李曰:「僕頗有羨色如何?」馴曰:「但勤修令德,致之何難。」乃相與並轡,至野狐泉,李欲留食,馴以馬策過曰:「去家咫尺,何必食為。」有頃,到華陰岳廟東。馴揖李曰:「自此逕路歸矣。」李曰:「且相隨至縣,幸不回路。」馴曰:「僕離家半月,還要早歸。」固不肯過岳廟。須臾,李至縣,問吏曰:「令與諸官何在?」曰:「適往縣南慰鄭三十四郎矣。」李曰:「慰何事?」吏曰:「鄭三十五郎,今月初向渭橋亡,神柩昨夜歸莊耳。」李囅然曰:「我適與鄭偕自潼關來。」一縣人吏皆曰不虛,李愕然,猶未之信,即策馬疾馳,往鄭莊。中路逢縣吏崔頻、縣丞裴懸、主簿盧士瓊、縣尉莊儒,及其弟莊古、邑客韋納、郭存中,並自鄭莊回。立馬敘言,李乃大驚,良久方能言,且憂身之及禍。後往來者。往往於京城中鬧處相逢,行李僕馬,不異李之所見,而不復有言。(出《河東集》)

鄭馴,貞元年間考中進士,調補門下典儀,排行第三十五。莊園在華陰縣南五六里處,是一縣的勝地。馴有兄弟四人,叫駉、叫驥、叫騊。騊和馴,有科名和名望。縣大夫到邑客沒有不佩服他的。馴與渭橋給納判官高叔讓中外交情深厚,時常去求助。高給他做鱠魚吃。那夜,突然得霍亂病而死。當時正是暑天,來不及等他家人,就給他備齊了棺槨衣被後入殮,冥器奴馬無不精心準備。在冥器童子心背上題字,一個叫「鷹兒」,一個叫「鶻子」,馬是青色的,題名「撒豆驄」。十多天,靈柩運回華陰別墅。當時邑客李道古遊覽虢川半月了,不知道馴死。回到潼關西永豐倉。路上,忽然遇到鄭馴從北邊過來,車馬僕從很盛大。李說:「分別十來天,行李為什麼這麼盛大呢?」聲色很高興的樣子對李說:「多蒙(謝)渭橋老高給操辦的。」就叫二童子鷹兒、鶻子參拜李大郎。開玩笑說:「盛明之時的文人學士,也養鷹和鶻呀?」馴又指所乘的馬說:「請看看我的撒豆摠馬。」李曰:「我很羨慕你怎麼辦?」訓曰:「只要努力修煉美德,得到還有什麼困難?」就共同並排騎馬,到了野狐泉。李想留馴吃飯,馴把馬鞭打過去,說:「距離家只有咫尺,何必吃飯呢。」一會兒,到了華陰岳廟東邊,馴向李作揖說:「從這小路回去了。」李說:「暫且跟隨到縣裡,正好不繞道。」馴說:「我離家已半月,還要早點回去。」堅持不肯過岳廟。一會兒,李到了縣裡,問官吏說:「縣令和各位官吏在哪裡?」說:「到縣南慰問鄭三十四郎去了。」李說:「因何事慰問?」吏說:「鄭三十五郎,今月初去渭橋死了,靈柩昨夜回莊。」李笑著說:「我剛才和鄭馴一同從潼關來。」一縣人都說這可不能虛言。李很驚愕,還不信他們。就策馬疾馳,前往鄭莊。中途遇見縣吏崔頻、縣丞裴懸、主簿盧土瓊、縣尉莊儒、及其弟莊古、邑客韋納、郭存中,一起從鄭莊回來,停馬敘說,李才大驚,很久才能說出話,擔憂自己將遭災禍。以後來往的人,常常在京城裡熱鬧地方就遇見他,行李僕從馬匹,與李所看見的沒有差異,只是不再說話。

魏 朋

建州刺史魏朋,辭滿後,客居南昌。素無詩思,後遇病,迷惑失心,如有人相引接,勿索筆抄詩言:「孤憤臨清江,每睹向日晚。松影搖長風,蟾光落巖甸。故鄉千里余,親戚罕相見。望望空雲山,哀哀淚如霰。恨為泉台客,復此異鄉縣。願言敦疇昔,忽以棄疵賤。」詩意如其亡妻以贈朋也。後十餘日,朋卒。(出《玄怪錄》)

建州刺史魏朋,辭官期滿後,客居在南昌。平素沒有寫詩的心意,後來得病,精神失常,好像有人牽引他,忽然要筆抄寫詩句:「孤墳臨清江,每睹向日晚。松影搖長風,蟾光落巖甸。故鄉千里余,親戚罕相見。望望空雲山,哀哀淚如霰。恨為泉台路,復此異鄉縣。願言敦疇昔,勿以棄疵賤。」詩的意思好像是他的亡妻用來贈送給鄭朋的。後來十多天,鄭朋死了。道政坊宅

道政裡十字街東,貞元中,有小宅,怪異日見,人居者必大遭凶禍。時進士房次卿假西院住,累月無患,乃眾誇之云:「僕前程事,可以自得矣。鹹謂此宅凶,於次卿無何有。」李直方聞而答曰:「是先輩凶於宅。」人皆大笑。後為東平節度李師古買為進奏院。是時東平軍(「軍」原作「君」,據明抄本改。)每賀冬正常五六十人,鷹犬隨之,武將軍吏,烹炰屠宰,悉以為常。進士李章武初及第,亦負壯氣,詰朝,訪太史丞徐澤。遇早出,遂憩馬於其院。此日東平軍士悉歸,忽見堂上有傴背衣黮緋老人,目且赤而有淚,臨街曝陽。西軒有一衣暗黃裙白褡襠老母,荷擔二籠,皆盛亡人碎骸及驢馬等骨,又插六七枚人脅骨於其髻為釵,似欲移徙。老人呼曰:「四娘子何為至此?」老母應曰:「高八丈萬福。」遽云:「且辟八丈移去,近來此宅大蹀聒,求住不得也。」章武知音親說,此宅本凶。或雲,章武因此玥粉黛(明抄本「玥」作「而」。「黛」作「飾」。)耳。(出《乾鐉子》)

道政裡十字街東邊,貞元年間,有一小宅院,奇異現象每天都可看見:人住在那裡必然遭到大的災禍。當時進士房次卿租借西院住,一個多月也沒遭禍患。於是大家誇獎說:「他的前程,可以順利得到。都說這個宅院兇惡,對於次卿卻沒有什麼。」李直方聽說而答道:「這是他比宅院還凶。」眾人大笑。後來被東平節度李師古買做進奏院。這時東平軍每當慶賀冬正常常有五六十人,鷹犬跟隨著,武將軍吏,烹煮屠宰,悉以為常。進士李章武剛剛及第,憑著年輕力壯,早晨,拜訪太史丞徐澤,正巧他清早外出。於是在那宅院停馬休息。這天東平軍士都回家了,忽然看見堂上有一個曲背穿著褐紅色衣的老人,眼睛發紅而且有淚,靠著台階曬太陽;西軒有一個穿著暗黃色裙白褡襠的老太婆,肩上擔著兩個籠子,都盛著死人的碎骨和驢馬等骨,又在她的髮髻上插著六七個人脅骨當做髮釵,好像挪動要走。老人叫道:「四娘子為啥到這?」老太婆應道:「給高八丈行禮致意」。急忙說:「暫且辭別八丈離去,近來這個宅院雜亂吵鬧,不能住下去了。」章武的知心朋友親戚說,這個宅院本來兇惡。有的說:章武因此得到神珠美女。

鄭瓊羅

段文昌從弟某者,貞元末,自信安還洛,暮達瓜洲,宿於舟中。夜久彈琴,忽外有嗟歎聲,止息即無。如此數四,乃緩軫還寢。夢一女年二十餘,形悴衣敗,前拜曰:「妾姓鄭名瓊羅,本居丹徒。父母早亡,依於孀嫂。嫂不幸又沒,遂來楊子尋姨。夜至逆旅,市吏子王惟舉乘醉逼辱,妾知不免,因以領巾絞頸自殺。市吏子乃潛埋於魚行西渠中。其夕,再見夢於楊子令石義,竟不為理。復見冤氣於江,石尚謂非煙之祥,圖而表奏。抱恨四十年,無人為雪。妾父母俱善琴,適聽君琴聲,奇弄翕響,不覺來此。」尋至洛北河清縣溫谷,訪內弟樊元則,少有異術。居數日,忽曰:「兄安得一女鬼相隨?請言遣之。」乃張燈焚香作法,頃之,燈後窣窣有聲,元則曰:「是請紙筆也,好投紙筆於燈影中。」少頃,滿(「滿」原作「旅」,據明抄本改。)紙疾落,燈前視之,書盈於幅。書若雜言七字,辭甚淒恨。元則遽令錄之,言鬼書不久輒漫滅。及曉,紙上若煤污,無復字也。元剛復令具酒脯紙錢,乘昏焚於道。有風旋灰,直上數尺,及聞悲泣聲。詩凡二百六十二字,率敘幽冤之意,語不甚曉,詞故不載。其中二十八字曰:「痛填心兮不能語,寸斷腸兮訴何處?春生萬物妾不生,更恨香魂不相遇。」(出《酉陽雜俎》)

段文昌堂弟某某,在貞元末年,從信安回洛陽,晚上到達瓜洲,住在船裡。夜深彈琴,忽然聽到外面有歎息聲。他停止彈琴,歎息聲便沒有了。像這樣好幾次。他便放鬆了琴弦回去睡覺,夢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形容憔悴,衣裳破舊,女子走上前拜見他說:「我姓鄭叫瓊羅,原本住在丹徒,父母早亡,依靠孀嫂。嫂子不幸又死去了,便到楊子尋找姨母。晚上到了客舍,市吏子王惟舉乘著酒醉要強行侮辱我。我知道不能逃脫,便用領巾纏住脖子自殺。市吏子便偷偷地將我埋在魚行的西渠中。那天晚上,我托夢給楊子令石義,他竟然不加理睬。我又讓冤氣出現在江上,石義還說那不是煙的吉凶預兆,畫下來上奏。怨恨存在心裡四十多年了,無人替我昭雪。我父母都擅長彈琴,剛才聽到您的琴聲,非常和諧,不知不覺便來到這兒。」段某的堂弟找到洛北河清縣溫谷,拜訪他的內弟樊元則。元則會一些特異的法術。住了幾天,元則忽然說:「你怎麼有一個女鬼尾隨,請讓我遣走她。」於是張燈燒香作法。一會兒,燈後發出窣窣的聲響。元則說:「這是請求紙金。」立即將紙筆投在燈影中。一會兒,整張紙急速落下,在燈前觀看,字跡寫滿在紙上。寫的象七言雜詩,措辭非常淒楚怨恨。元則便令人趕緊記下來,說鬼寫的字不久就會沒有。到了破曉,紙上象被煤弄污了似的,不再有字跡。元則又令人準備了酒菜紙錢,黃昏時在道上焚燒,有風旋轉刮滅,一直被吹到幾尺高,還聽到悲切的哭泣聲。詩一共二百六十二個字,說的都是冤屈的意思話語不太明白,所以此處不載錄了。其中二十八個字說的是:「痛填心兮不能語,寸斷腸兮訴何處。春生萬物妾不生,更恨香魂不相遇。」

《太平廣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