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四百七十 族七
(水族為人)
李鷸 謝二 荊州漁人 劉成 薛二娘 趙平原 高昱 僧法志
李 鷸
唐敦煌李鷸,開元中,為邵州刺史。挈家之任,泛洞庭,時晴景,登岸。因鼻衄血沙上,為江鼉所舐,俄然復生一鷸,其形體衣服言語,與其身無異。鷸之本身,為鼉法所制,縶於水中。其妻子家人,迎奉鼉妖就任,州人亦不能覺悟。為郡幾數年,因天下大旱,西江可涉。道士葉靜能自羅浮山赴玄宗急詔,過洞庭,忽沙中見一人面縛,問曰:「君何為者?」鷸以狀對,靜能書一符帖巨石上,石即飛起空中。鼉妖方擁案晨衙,為巨石所擊,乃復本形。時張說為岳州刺史,具奏,並以舟楫送鷸赴郡,家人妻子乃信。今舟行者,相戒不瀝血於波中,以此故也。(出《獨異記》)
唐朝開元年間,敦煌人李鷸被任命為邵州刺史。他帶著家眷去上任,乘船經過洞庭湖。因天氣晴朗,景色優美,他們便上岸遊玩。李鷸的鼻子出血滴在沙灘上,被一條鼉龍舐著吃了。鼉龍變成一個李鷸,形體衣服和言語與李鷸一模一樣。而李鷸本身卻被鼉龍的法術制住,捆著放在水裡。李鷸的妻子和家人,就迎接鼉妖去上任,邵州人也不能識破這鼉妖,管理州郡好幾年。因為天下大旱,西江都能夠趟水過,有個道士叫葉靜能從羅浮山去京城接受唐玄宗的緊急召見,渡過洞庭湖時,他忽然看見沙灘上一個人被遮住臉綁著,就問道:「你是幹什麼的?」李鷸把情況對他說了。葉靜能就畫了一個符貼在大石頭上,大石頭立刻飛起到空中。這時的鼉妖正坐在衙門的桌子邊上,被巨石擊中,恢復了本來形態。當時張說擔任岳州刺史,把這件事詳細地報告朝廷,並用船把李鷸送到邵州去,他的妻子家人這才相信了。現在坐船行路的人,互相告訴不要把血滴在水中,就是因為這件事的緣故。
謝 二
唐開元時,東京士人以遷歷不給,南遊江淮,求丐知己,困而無獲,徘徊揚州久之。同亭有謝二者,矜其失意,恆欲恤之,謂士人曰:「無爾悲為,若欲北歸,當有三百千相奉。」及別,以書付之曰:「我宅在魏王池東,至池,叩大柳樹。家人若出,宜付其書,便取錢也。」士人如言,逕叩大樹,久之,小婢出,問其故,云:「謝二令送書。」忽見朱門白壁,婢往卻出,引入。見姥充壯,當堂坐,謂士人曰:「兒子書勞君送,令付錢三百千,今不違其意。」及人出,已見三百千在岸,悉是官家排斗錢,而色小壞。士人疑其精怪,不知何處得之,疑用恐非物理,因以告官,具言始末。河南尹奏其事,皆云:「魏王池中有一黿窟,恐是耳。」有敕,使擊射之,得崑崙數十人,悉持刀槍,沉入其窟。得黿大小數十頭,末得一黿,大如連床。官皆殺之,得錢帛數千事。其後五年,士人選得江南一尉,之任,至揚州市中東店前,忽見謝二,怒曰:「於君不薄,何乃相負,以至於斯。老母家人,皆遭非命,君之故也。」言訖辭去,士人大懼,十餘日不之官,徒侶所促,乃發。行百餘里,遇風,一家盡沒,時人云:「以為謝二所損也。」(出《廣異記》)
唐代開元年間,東京有個官吏想要陞遷但家裡沒有錢活動,便往南到江淮一帶去,找自己的朋友尋求資助,但卻一直沒有能借到錢,長久地在揚州一帶徘徊停留。同他住在一個旅店的謝二,可憐他不得志總想要幫助他,對他說:「不要這麼悲傷了,如果你想往北走回家,我有三百貫錢送給你。」等到分手時,謝二把一封信交給他說:「我家住在魏王池的東面。到了池邊,你就敲大柳樹,我家裡的人如果出來,你把信交給他,就可以得到錢了。」讀書人照他說的去做,叩那棵大樹,過了很長時間,有個歲數很小的女僕出來,問他有什麼事。他說:「謝二讓我送封信來。」忽然看見紅門白牆,女僕進去一會出來,領著他進去,看見一老太太身體健壯,坐在正堂上。對讀書人說:「我兒子的信煩勞你送來,信裡讓給你三百貫錢,我們不會違背他的意思。」等他走出門來,看見岸邊已經有三百千錢放在那裡,全是官家的排頭錢,而顏色稍有磨損,他懷疑遇到的妖精鬼怪,不知他們是從何處弄到的錢,擔心使用這些錢會招惹麻煩,便把這事報告官府,並把前因後果全都說了。河南府尹把這事上報給朝庭,大家都說,魏王池裡有個黿洞,恐怕就是那個地方。上面命令派人去殺死黿怪。於是官府找來幾十個從南洋各國買來的奴隸,手中拿著刀槍,潛入那個洞窟裡去,捉到大小幾十隻黿。最後捉到的一隻大黿,有幾張床連起來那麼大,官吏命令將黿全都殺死,還從洞窟裡找出很多錢。又過了五年,這個人被挑選擔任江南某地的一個縣尉,赴任途中走到揚州東客店門前,忽然看見了謝二。謝二憤怒地說:「我對你不薄,為什麼竟辜負了我,而且到了這種程度。我的老母親和家人全都慘死,就是因為你的緣故。」說完就走了。這個人非常害怕,十多天沒有敢動身,同行的人催促他,他才出發。走了一百多里,遇上大風,全家人都淹死了。當時人們都說,是謝二干的。
荊州漁人
唐天寶中,荊州漁人得釣青魚,長一丈,鱗上有五色圓花,異常端麗,漁人不識,以其與常魚異,不持詣市,自烹食,無味,頗怪焉。後五日,忽有車騎數十人至漁者所。漁者驚懼出拜,聞車中怒云:「我之王子,往朝東海,何故殺之?我令將軍訪王子,汝又殺之,當令汝身崩潰分裂,受苦痛如王子及將軍也!」言訖,呵漁人,漁人倒,因大惶汗。久之方悟,家人扶還,便得癩病。十餘日,形體口鼻手足潰爛,身肉分散,數月方死也。(出《廣異記》)
唐朝天寶年間,荊州有個打漁的人釣到一條青魚,長一丈,鱗上有五色圓形花紋,異常美麗。漁夫不認識這是什麼魚,因為它和平常的魚不一樣,也就沒有拿到集市上去賣。自己做著吃了。卻沒有什麼滋味,感到很奇怪。過後第五天,忽然有車馬騎士幾十個人來到漁夫住的村莊,漁夫又驚又怕出門拜見。就聽見車子裡的人憤怒地說:「我的王子,到東海去朝拜,你為什麼殺了他!我派將軍出來訪尋王子,你又殺了將軍,應當讓你身體崩潰分裂,遭受象王子和將軍一樣的痛苦。」說完,呵斥漁夫。漁夫嚇得倒在地上,出了很多汗,過了好久才甦醒過來。家裡人把他扶回家之後,他就得了癩病,只有十多天的時間,身上口鼻和手腳都潰爛了,身上的肉也逐步分離,過了好幾個月才死。
劉 成
宣城郡當塗民,有劉成者、李暉者,俱不識農事。嘗用巨舫載魚蟹,鬻於吳越間。唐天寶十三年春三月,皆自新安江載往丹陽郡。行至下查浦,去宣城四十里,會天暮,泊舟,二人俱登陸。時李暉往浦岸村舍中,獨劉成在江上。四顧雲島,闃無人跡,忽聞舫中有連呼阿彌陀佛者,聲甚厲。成驚而視之,見一大魚自舫中振須搖首,人聲而呼阿彌陀佛焉。成且懼且悚,毛髮盡勁,即匿身蘆中以伺之。俄而舫中萬魚,俱跳躍呼佛,聲動地。成大恐,遽登舫,盡投群魚於江中。有頃而李暉至,成具以告暉,暉怒曰:「豎子安得為妖妄乎?」唾而罵言且久。成無以自白,即用衣資酬其直。既而余百錢,易荻草十餘束,致於岸。明日,遷於舫中,忽覺重不可舉,解而視之,得緡十五千,簽題云:「歸汝魚直。」成益奇之。是日,於瓜洲會群僧食,併以緡施焉。時有萬莊者,自涇陽令退居瓜洲,備得其事,傳於紀述。(出《宣室志》)
宣城郡當塗縣的老百姓劉成和李暉兩個人,不會耕種,經常用一條大船載著魚和蟹,到吳越之間去賣。唐代天寶十三年春天三月,兩個人從新安江載魚去丹陽郡。走到下查浦,離宣城還有四十里天就黑了,兩個人停下船,都上了岸。這時李暉要到浦岸的村舍中去,只有劉成在江上。江上濃雲重迭,靜悄悄地沒有任何人的蹤跡。劉成忽然聽見船裡有人連聲呼喊阿彌陀佛,聲音淒厲。劉成吃驚地看去,只看見一條大魚在船艙裡振動著鬍鬚搖晃著頭,在那裡用人的聲音呼喊阿彌陀佛。劉成非常害怕,毛髮豎起,就藏身在蘆葦叢中繼續觀察,不一會船裡千萬條魚,全都跳躍著呼喊佛號,叫聲振動大地。劉成驚恐萬分,急忙登上船,把所有的魚全都扔到江裡去。不久,李暉回來了,劉成把事情都告訴了李暉,李暉憤怒地說:「你小子怎麼胡說這些妖妄的話?」唾罵了很長時間,劉成也沒有辦法辯解,就用自己的衣服和資金賠償了魚錢。還剩一百來文錢,他就買了十多捆荻草,放在岸上。第二天,把草搬到船裡準備出發,忽然覺得草木重得拿不動,解開一看,得到十五錢,還有一張紙上寫道:「還你的魚錢。」劉成更加覺得奇怪。這一天,他們在瓜洲遇到一群和尚在吃飯,劉成把這些錢都送給了和尚。當時有個叫萬莊的人,從涇陽縣令的職務上退休住在瓜洲,詳細地聽人講述了這件事,就記錄流傳下來。
薛二娘
唐楚州白田,有巫曰薛二娘者,自言事金天大王,能驅除邪厲,邑人崇之。村民有沈某者,其女患魅發狂,或毀壞形體,蹈火赴水,而腹漸大,若人之妊者。父母患之,迎薛巫以辨之。既至,設壇於室,臥患者於壇內,旁置大火坑,燒鐵釜赫然。巫遂盛服奏樂,鼓舞請神。須臾神下,觀者再拜。巫奠酒祝曰:「速召魅來。」言畢,巫入火坑中坐,顏色自若。良久,振衣而起,以所燒釜覆頭鼓舞,曲終去之,遂據胡床。叱患人令自縛,患者反手如縛。敕令自陳,初泣而不言,巫大怒,操刀斬之,刲然刀過而體如故。患者乃曰:「伏矣!」自陳云:「淮中老獺,因女浣紗悅之。不意遭逢聖師,乞自此屏跡。但痛腹中子未育,若生而不殺,以還某,是望外也。」言畢嗚咽,人皆憫之。遂秉筆作別詩曰:「潮來逐潮上,潮落在空灘。有來終有去,情易復情難。腸斷腹中子,明月秋江寒。」其患者素不識書,至是落筆,詞翰俱麗。須臾,患者昏睡,翌日乃釋然。方說,初浣沙時,有美少年相誘,因而來往,亦不自知也。後旬月,產獺子三頭,欲殺之。或曰:「彼魅也而信,我人也而妄,不如釋之。」其人送於湖中,有巨獺迎躍,而沒之。(出《通幽記》)
唐代楚州白田縣有個女巫叫薛二娘,她自稱奉金天大王法令,能夠驅除邪魔惡鬼。城裡人都很崇拜她。有個姓沈的村民,女兒得了魅病發狂,有時損傷自己的身體,有時能夠踩在火上或進入水裡去,並且肚子一天一天大起來,像人懷孕一樣。父母很害怕,請薛二娘來治療。薛二娘來了之後,在屋裡安排好祭壇,讓患者躺在壇內,旁邊挖了個大火坑,上面燒著一口大鐵鍋。女巫穿著華麗的衣服打鼓跳舞,奏樂請神。不一會神來了,觀看的人連連拜謝。巫師灑酒祈禱說:「快點把妖孽叫來!」說完,巫師走到火坑中坐下,神色自若,過了好一會,才拍拍衣服站起來,把燒熱的鐵鍋戴在頭上邊打鼓邊跳舞,唱完了才離開火坑,然後她坐在一把椅子上,呵叱患病的人自己把自己捆起來,患病的人果然背過手去象被捆住一樣,又命令她自己陳述。剛開始,病人只是哭,不說話,巫師很生氣,拿起刀來砍她。刀騞然而過,可是身體還像原來一樣,患病的人這才說:「我服了」,又說:「我是淮河中的一隻老水獺,因為看見那女子浣紗而喜歡上她,沒想到遇上了聖明的巫師,請允許我從此隱藏蹤跡。只是心疼掛念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未生下來,如果能夠生下來之後不殺死它們,把它們還給我,這是我的非份之想。」說完就嗚嗚地哭了起來,人們都憐憫它。她又拿起筆來作了一首離別詩說:「潮來逐潮上,潮落在空灘。有來終有去,情易復情難。斷腸腹中子,明月秋江寒。」那得病的女子平時並不識字,到這時下筆書寫流利,詞句華麗。不一會,患病的人,就昏睡過去了,第二天才甦醒過來。這時他才說:「剛去浣紗的時候,有個美少年來引誘我,於是我們就開始互相來往,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麼。」十個月後,女子生下三隻小水獺,本想殺死它們,可是有的人說:「那個妖魅尚且守信用,我們是人難道還不講信用嗎!不如放了它們。」於是那個人就把三隻小水獺送到湖裡去,有個大水獺跳躍著迎上來,背著小水獺沉沒到水裡去了。
趙平原
唐元和初,天水趙平原,漢南有別墅。嘗與書生彭城劉簡辭、武威段齊真詣無名湖,捕魚為膾。須臾,獲魚數十頭,內有一白魚長三尺餘,鱗甲如素錦,耀人目精,鰭鬣五色,鮮明可愛。劉與段曰:「此魚狀貌異常,不可殺之。」平原曰:「子輩迂闊不能食,吾能食之矣!」言未畢,忽見湖中有群小兒,俱著半臂白褲,馳走水上,叫嘯來往,略無畏憚。二客益懼,復以白魚為請,平原不許之,叱庖人曰:「速斫膾來。」逡巡,膾至。平原及二客食方半,風雷暴作,霆震一聲,湖面小兒,腳下生白煙,大風隨起。二客覺氣候有變,顧望三里內,有一蘭若,遂投而去。平原微哂,方復下箸,於時飛沙折木,雨火相雜而下,霆電掣曳,天崩地拆。二客惶駭,相顧失色,謂平原已為齏粉矣。俄頃雨霽,二客奔詣膾所,見平原坐於地,冥然已無知矣。二客扶翼,呼問之,良久張目曰:「大差事,大差事!辛勤食膾盡,被一青衫人,向吾喉中拔出,擲於湖中。吾腹今甚空乏矣!」其操刀之僕,遂亡失所在,經數月方歸。平原詰其由,云:「初見青衫人於電火中嗔罵,遂被領將,令負衣袱。行僅十餘日,至一處,人物稠廣,市肆駢雜。青衣人云:『此是益州。』又行五六日,復至一繁會處,青衫人云:『此是潭州。』其夕,領入曠野中,言曰:「汝隨我行已久,得無困苦耶?今與汝別。因懷中取干脯一挺與某,云:『饑即食之,可達家也。』又曰:『為我申意趙平原,無夭害生命。暴殄天物,神道所惡。再犯之,必無赦矣?」平原自此終身不釣魚。(出《博物誌》)
唐代元和初年,天水趙平原在漢南有座別墅。有一次他和書生彭城人劉簡辭、武威人段齊真到無名湖去捉魚吃。不一會就捉住了幾十條魚,其中有一條白魚長三尺多,鱗甲象白色的錦緞,光彩奪目。鰭分五色,鮮明可愛。劉簡辭和段齊真說:「這條魚的樣子很不尋常,不要殺死它。」趙平原說:「你們太迂腐了,你們不吃我吃。」話未說完,忽然看見湖裡有一群小孩,全都穿著露出半截胳膊和腿的白色衣褲,在水面上奔跑,來來往往地叫喊著,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樣子。兩個客人更加害怕,又替白魚說情。趙平原不答應他們,呵叱廚師說:「快些做熟了送來。」不一會,做好的魚送了上來,趙平原和兩個客人剛吃一半,突然狂風驟起雷聲大作,雷響第一次,湖面上奔跑的小孩腳下生出白煙,大風也隨著刮起來。兩個客人看到氣候發生變化,回頭望見三里之內,有座寺廟,就跑去避雨。趙平原微笑著有點瞧不起他們,正要再動筷子吃魚的時候,砂石飛起,樹木折斷,大雨和雷電交加,好像要天塌地陷一樣。兩個客人驚慌害怕,相顧失色,以為趙平原已經變成粉末了。不一會雨過天晴,兩個客人跑到吃魚的地方,看見趙平原坐在地上,失去了知覺。兩個人將他扶起來,呼叫著問他。過了很久,他才睜開眼睛說:「辦了一件大錯事!辦了一件大錯事!辛辛苦苦地把魚吃光了,卻被一個穿黑衣服的人從我的喉嚨裡取出來,扔到湖裡去了,我的肚子現在仍然是空空的。」他那個拿刀做菜的僕人,也不知哪裡去了,過了好幾個月才回來。趙平原問他原因,僕人說:「開始時看見一個穿黑衣的人在電火中抱怨並辱罵我,然後他命令我背著衣服包,帶著我走了十多天,來到一個地方,人物眾多,集市中攤床一個挨一個,穿青衫的人說:『這裡是益州。』又走了五六天,又到了一個繁華的城鎮。穿青衫的人說:『這裡是潭州。』那天晚上,他領我來到了一片曠野,說道:『你跟著我已經走了很長時間,難道不覺得饑苦勞累嗎?現在就與你分別。』接著從懷中取出一塊干脯給我,並說:『你餓了吃它,就可以回到家鄉。』又說『替我向趙平原傳句話,叫他不要任意殘害生命,禍害自然界的鳥獸草木,這是神靈所不允許的。再犯這樣的過錯,一定不會被赦免了。』」趙平原從此一輩子不再釣魚了。
高 昱
元和中,有高昱處士以釣魚為業。嘗艤舟於昭潭,夜僅三更不寐。忽見潭上有三大芙蕖,紅芳頗異。有三美女各踞其上,俱(「俱」原作「但」,據明抄本改。)衣白,光潔如雪,容華艷媚,瑩若神仙,共語曰:「今夕闊水波澄,高天月皎,怡情賞景,堪話幽玄。」其一曰:「旁有小舟,莫聽我語否?」又一曰:「縱有,非濯纓之士,不足憚也。」相謂曰:「昭潭無底橘州浮,信不虛耳。」又曰:「各請言其所好何道。」其次曰:「吾性習釋。」其次曰:「吾習道。」其次曰:「吾習儒。」各談本教道義,理極精微。一曰:「吾昨宵得不祥之夢。」二子曰:「何夢也?」曰:「吾夢子孫倉皇,窟宅流徙,遭人斥逐,舉族奔波,是不祥也。」二子曰:「遊魂偶然,不足信也。」三子曰:「各算來晨,得何物食。」久之曰:「從其所好,僧道儒耳。吁!吾適來所論,便成先兆,然未必不為禍也。」言訖,逡巡而沒。昱聽其語,歷歷記之。及旦,果有一僧來渡,至中流而溺。昱大駭曰:「昨宵之言不謬耳!」旋踵,一道士艤舟將濟,昱遽止之,道士曰:「君妖也,僧偶然耳。吾赴知者所召,雖死無悔,不可失信。」叱舟人而渡,及中流又溺焉。續有一儒生,挈書囊徑渡,昱懇曰:「如前去僧道已沒矣!」儒正色而言:「死生命也,今日吾族祥齋,不可虧其吊禮。」將鼓棹,昱挽書生衣袂曰:「臂可斷,不可渡。」書生方叫呼於岸側,忽有物如練,自潭中飛出,繞書生而入。昱與渡人遽前捉其衣襟,漦涎前流滑,手不可制。昱長吁曰:「命也!」頃刻而沒三子。而俄有二客乘葉舟而至,一叟一少,昱遂謁叟,問其姓字。叟曰:「余祁陽山唐勾鱉,今適長沙,訪張法明威儀。」昱久聞其高道,有神術,禮謁甚謹。俄聞岸側有數人哭聲,乃三溺死者親屬也。叟詰之,昱具述其事,叟怒曰:「焉敢如此害人!」遂開篋,取丹筆篆字,命同舟弟子曰:「為吾持此符入潭,勒其水怪,火急他適!」弟子遂捧符而入,如履平地。循山腳行數百丈,觀大穴明瑩,如人間之屋室。見三白豬寐於石榻,有小豬數十,方戲於旁。及持符至,三豬忽驚起,化白衣美女,小豬亦俱為童女,捧符而泣曰:「不祥之夢果中矣!」曰:「為某啟先師,住此多時,寧無愛戀。容三日涉歸東海,各以明珠為獻。」弟子曰:「吾無所用。」不受而返,具以白叟,叟大怒曰:「汝更為我語此畜生,明晨速離此,不然,當使六丁就穴斬之。」弟子又去,三美女號慟曰:「敬依處分,弟子歸。」明晨,有黑氣自潭面而出,須臾,烈風迅雷,激浪如山。(「山」原作「島」,據明抄本改。)有三大魚長數丈,小魚無數周繞,沿流而去。搜曰:「吾此行甚有所利,不因子,何以去昭潭之害?」遂與昱乘舟東西耳。(出《傳奇》)
東漢元和年間,有一個不願做官的人叫高昱,以釣魚為生。有一天他把魚船停在昭潭的岸邊。到了夜裡三更天還沒睡著。忽然他看見潭上有三朵紅色的大荷花,芳香奇特。有三個美女盤腿分別坐三朵荷花上。三個人都穿著白色衣裙,冰清玉潔像白雪一樣,容貌艷麗迷人,神彩晶瑩好似天仙。她們說:「今天晚上水面廣闊,風清浪靜,天高月明,使人心情愉快。欣賞如此美景,正適合談論一些幽深玄妙的道理。」其中一女子說:「旁邊有條小船,會不會能聽到我們的談話呢?」另一個女子說:「即使有人,也不會是隱居的高人,不必害怕。」 接著又對另兩個女子說:「昭潭有沒底橘子洲就會漂浮起來,相信這句話不是假的。」又說:「請各人說說自己喜歡什麼學說?」其次一女子說:「我本性適合學習佛學。」第一個女子說:「我學習道教。」最後一女子說:「我學習儒家學說。」隨後各自談起了本教的教義,道理說得精深微妙。一個女子說:「我昨晚做了個不吉祥的夢。」另兩個女子問:「是什麼夢?」回答說:「我夢見子孫們倉皇失措,我們住的洞窟府宅流離轉移,受到別人的斥責和驅逐,全族人都被迫奔波遷移。這是不吉祥的預兆。」另外兩女子說:「靈魂出遊,偶然看見的情景,不值得相信。」三個女子一齊說:「各自推算一下,明天早晨,能吃到什麼食物。」過了好大一會兒,一個女子說:「遵從各人的愛好,一個和尚,一個道士,一個儒生罷了。唉,我剛才所說的夢,未必不是災禍。」說完,全都沉沒入潭,高昱聽了她們所說的話,全都清清楚楚地記住了。等到天亮,果然有一個和尚來渡水,船到中流就沉沒淹死了。高昱非常害怕,意識到:昨天晚上她們說的不是假話。緊接著,一個道士來到停船處準備渡水。高昱急忙制止他,道士說:「你是個妖精,和尚之事是偶然的事。我去趕赴具有非凡智慧的人的召見,即使死了也不後悔,不能失信於人。」於是呵叱駕船人趕快開船,結果道士乘船到中流又沉沒淹死了。後來又有一個讀書人,帶著一個裝書的口袋也來渡水。高昱懇切地說:「先前來的和尚和道士已經淹死了。」讀書人嚴肅地說:「人的生死是命中注定的,今天我們族人舉行喪祭,不能不去參加弔喪的儀式。」正要划槳,高昱拉住書生的衣角說:「可砍斷我的胳膊,卻不能讓你渡水。」書生正要向岸上叫喊,忽然地有個像繩子似的東西,從昭潭中飛出來,纏住讀書人拖到水裡去了。高昱和那些準備渡水的人急忙上前扯住他的衣襟,上面的粘涎滑溜溜的,沒有扯住。高昱長歎一聲說:「這是命中注定的。」頃刻間淹沒了三個人。又過了一會有兩個客人乘坐著小船來到。一個老頭,一個少年。高昱就上前拜見老頭,問老頭的姓名。老人說:「我是祁陽山的唐勾鱉,準備到長沙,拜見張法明。」高昱很久就聽說這老人道行高深,有神奇的法術,對老人很尊重。過了一會聽到岸邊有幾個人在哭,是三個溺水者的親屬。老人問他是怎麼回事。高昱就把前面的事情詳細說了。老人生氣地說:「怎麼敢這樣害人!」然後打開箱子,拿出紅筆寫了一道篆字符帖,命令同船而來的弟子說:「替我拿著這道符到潭裡去,勒令那些水中怪物,趕快遷到別處去。」弟子就捧著符走進水潭,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樣,順著山腳走了幾百丈,看見一個大洞穴,裡面很明亮,像人間的住房一樣。三隻白豬在石床上睡覺,有幾十個小豬正在旁邊玩耍,弟子帶著符帖來到,三隻白豬忽然受驚起身,變成白衣美女,小豬也全變成小孩,美女捧著符帖哭著說:「不吉祥的夢果然應驗了。」又說:「請替我們稟告先師,我們在這裡住了很久了,怎麼會不留戀呢,請容許我們三天之內搬回東海。」並各自以明珠作為謝禮。弟子說:「這個我沒有用處。」沒有接受就返回岸上,回稟老人。老人非常生氣地說:「你再去替我告訴這幾個畜牲,明天早晨趕快離開這裡。不然的話,我就派六丁神將到洞裡去殺了她們。」弟子又入潭去。三個美女大聲哭著說:「我們接受處分。」弟子就回來了。第二天早晨,有黑氣從昭潭的水面上冒出。不一會,刮起了大風,響起了雷聲,激起的波浪象山一樣。出現三條幾丈長的大魚,還有無數條小魚圍繞在大魚的周圍。它們順著流水離開了。老人對高昱說:「我這次出行很有好處。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怎麼能除去昭潭的禍害呢?」就和高昱各自坐著船分別向東、向西而去。
僧法志
台山僧法志游至淮陰,見一漁者堅禮而命焉。法志隨至草庵中,漁者設食甚謹,法志頗怪,因問曰:「弟子以漁為業,自是造罪之人,何見僧如此敬禮?」答曰:「我昔於會稽山遇雲遠上人為眾講法,暫曾隨喜,得悟聖教。邇來見僧,即歡喜無量。」僧異之,勸令改業,漁者曰:「我雖聞善道,而滯於罟網,亦猶和尚為僧,未能以戒律為事。其罪一也,又何疑焉?」僧慚而退,回顧,見漁者化為大黿,入淮,亦失草庵所在。(出《瀟湘錄》)
台山的和尚法志出遊走到淮陰,遇到一個漁夫禮貌地堅持邀請他去作客。法志跟著他來到一個草屋之中,對他很尊敬,安排的飯菜很講究。法志覺得很奇怪,便問漁夫說:「你以打魚作為職業,本來是殺生的人。為什麼看見和尚這麼恭敬呢?」漁夫回答說:「我從前在會稽山上遇見過雲遠上人為眾人講佛法,曾經跟著聽過一段時間,領悟到佛家教義的神聖高深。從那以後,看見和尚就高興得不得了。」法志覺得更加奇怪,勸漁夫改換職業,漁夫說:「我雖然聽到了好的道理,卻留戀這個打漁的職業,也就好比和尚是僧人,都不能嚴格地遵守戒律,罪過是一樣的,又有什麼可懷疑的呢?」和尚慚愧地走了,回頭看時,發現漁夫變成一隻大黿,走進淮水,那個草屋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