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回 英雄店劉士英行竊 碧霞山勝三爺遭殃(二)
且言閔德潤見林士佩氣定,一聲吶喊,口中叫道:「勝英!你害我家敗人亡,又害我二舅一死,今天大少寨主與你誓不兩立!手擎秋龍搠,來到戰場。勝爺方要握刀,就聽北面上一人喊道:「三大爺!您後退,讓給我吧!我們兩人是對兒。」金龍舉杵夠奔戰場,大少寨主是急戰,躍起來一搠奔金龍砸去,金龍舉杵一擋,就聽噹的一聲,將大少寨主的秋龍搠鐵箍震落,四塊棗木板、棗核釘俱都紛紛落地,金龍要活捉閔大少寨主。列位,閔德潤是急鬥,二人戰了六七個回合,賈明在勝爺、弼昆長老背後,團著舌頭說話,別人可聽不明白,遂叫道:「大小子!有勇無謀!一人拚命,百人難敵。你不會用爪抓他?」金龍聞聽,恍然大悟道:「早就將那玩藝忘啦。」金龍遂虛晃一杵,向外一縱,背後一伸手,大皮兜之中取出龜背駝龍爪,純熟的學業,一伸手將鑽練就套在手腕上了,絨繩一抖說道:「抓大白玉虎!」夠奔頭上而來,大少寨主往旁一閃,金龍將爪趕緊帶回,用浪子踢球、仙人踢毽、黑狗鑽襠、左穿花、右穿花,一百單八爪,都抓不上人家。外還有二十爪,大少寨主金鐘罩才破了幾天,力量不敵,不敢用搠桿攔擋,只可閃轉騰挪,將大少寨主抓得熱汗直流。賈明在勝爺背後又嚷道:「大小子!不懂真假虛實?三國的諸葛亮,列國的范期,添兵減灶,減灶添兵,真是虛實玄中妙。指上抓下,指東抓西!」孟金龍心中暗道:「還是小小子有主意,這回可就將大山賊抓住了。」大英雄一揚手說道:「看腦袋!」一抖鋼環子,嘩啦一響,閔大少寨主聞聽抓腦袋,遂向西縱來,右腳方一點地,龜背駝龍抓奔右腳抓去,正抓在腳面之上,閔大少寨主向後一退,噗哧一聲,正當中的鉤抓入腳內,由腳面透入腳心,大少寨主一疼,噗通躺在就地。金龍用力一拉,臉往北一轉,將絨繩背在肩頭,向北就拉。金頭虎叫道:「五叔幫著我捆他吧!」蔣五爺幫助賈明,將閔大少寨主捆好,只見閔大少寨主腳部血流如注。老寨主閔士瓊一看,心如刀攪,如狼似虎的兒子身帶重傷,心中暗想:「我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兩個賺一個。」勒十字絆,緊英雄帶,摸了摸袖口中的毒藥弩,叫道:「勝英!你我兩人今天決一死戰!」語畢,抖雙槍,一隻奔勝爺咽喉,一隻奔肚臍而來。勝爺握刀,一飄身向東縱去三尺有餘,勝爺一橫刀,從雙槍當中攔腰斬去!老寨主雙槍一併,要夾住勝爺的刀,勝爺抽刀反手一刀,又奔閔士瓊左太陽穴砍去,閔士瓊左手的槍一立,右手的槍向勝爺頭上便打,勝爺抽刀躲閃,二人這一合招,閔士瓊是一力降十會,勝老者刀花步眼清亮。閔士瓊的心中思索:「人言勝爺的刀法絕倫,果不虛傳。若非閔某,早輸於魚鱗紫金刀下。」勝爺心中也是暗誇閔士瓊的槍法,二老者互相佩服。勝爺心中暗想:「閔士瓊毒藥弩百發百中,神鬼難逃。」閔士瓊心中暗想:「若容勝英打鏢,自己必得輸。」二老者俱有用暗器之心,無奈騰不下手來。只見勝爺一遞刀,奔閔士瓊華蓋穴去,閔士瓊雙槍一併,一拿勝爺刀,將魚鱗紫金刀刀尖拿住二寸來長。勝爺一較勁,「噹啷」一聲,抽出刀來,往西北一縱,縱出一丈二尺遠去,閔士瓊往東南一縱,也縱出一丈二尺遠去。勝爺刀交在左手,右手拿鏢,轉身子揚手腕,閔士瓊轉身形雙槍插在就地,揚手要打三十六隻毒藥弩。正在此時,就聽台上一聲吶喊:「勝老三!你可嚇死我也。我到鏢局子,聽說你死在鷹愁澗了,我聽得此信,我一著急,往上一縱,大腦袋幾乎將房柁撞壞。」說著話夠奔前來,叫道: 「勝三弟後退,我拿老猴崽子!」閔士瓊一看,心中說道:「天不絕勝英,此時偏偏來了夏侯商元。」閔士瓊遂提起雙槍,雙槍兩顫,一隻奔面門,一隻奔胸前,劍客向上一縱,縱起一丈五六尺高。閔士瓊一看,心中說道:「夏侯商元老糊塗啦,你縱五六尺高還不行嗎?你縱一丈多高,空中站不住,你還得下來,我用雙槍接著你。」果然劍客向下一落,閔士瓊雙槍照定劍客後腰,用了十分臂力打去,哪知劍客骨軟如線,仰面躺在槍上了,雙手一按地,腳跟一踢地,又縱起一丈多高。閔士瓊雙槍吞吐撤放,叭叭直打;老劍客耍弄身法,貓躥狗閃,兔滾鷹翻,鹿伏鶴行。聾啞仙師叫道:「三太!你看,這是小六招,就得三十年的工夫。」劍客此時又用大六招,龍探爪,蟒翻身,風展翅,蛇吐信,虎撲食,豹攪尾,非六十年的工夫,不能如此。閔士瓊連點了四十餘槍,劍客說道:「閔老大,你將槍拋了吧,你這槍只可打死人,稍微有點氣的人,你打不著。」劍客又道:「我站穩了身子不動,叫你打我兩槍,我要是一閃躲,我那就算輸啦。」語畢,雙手往上一揚,露出肋骨條,一根一根的。閔士瓊心中暗想:「我這一槍砸上你,將你砸得骨折筋斷!」心中如此思想,雙槍左右開弓式,奔劍客砸去。就聽「噗咚」一聲,劍客的左右手將閔士瓊雙槍抓住,叫道:「閔老猴崽子,你將雙槍借給我一用吧,也該我打你幾下啦。」閔士瓊說道:「沒聽那麼說過。」二人遂較勁奪那提爐雙槍,閔士瓊力氣還是不弱,劍客也不放鬆,二人相持不下。劍客是雙手過膝,胳膊比閔士瓊長點,劍客奪不出雙槍,將兩臂膀向兩下一分,閔士瓊也隨著兩臂膀分開,二人面對面,劍客說了一聲:「著!」雙槍鬆手,一個羊頭撞去,正撞在閔士瓊胸部,閔士瓊雙槍鬆手,仰面朝天,五腑六髒俱都挪位。劍客過去,伸手一提閔士瓊的右腿,向外一拋,拋出去有七八尺遠,遂說道:「勝老三,給你!」此時楊香五、金虎頭全跑來,四馬倒攢蹄,將閔士瓊捆好。金頭虎與楊香五搭著閔士瓊,來到北面,叫道:「閔士瓊,你與你兒子在一處歇會吧!父子親,夫婦順。」勝爺叫道:「明兒!不要說無關痛癢之話。」
不表閔士瓊被獲遭擒,再表劉士英一見姊丈外甥俱都被獲遭擒,不由得心中一急,一抖十三節點穴槍,口中叫道:「勝老達官!我姓劉的與眾不同,我偏要會鬥你神鏢將勝英。我若是輸在你的手下,我親自束縛,我打盜燈窩主的官司。你若是叫別位替你,我死也不瞑目,輸了也不算!姓勝的,你要是人物,咱倆比賽輸贏,你別叫他人幫忙。」勝爺聞聽,叫道:「劉寨主!夜下一口魚鱗紫金刀,三隻金鏢,甩頭一子,走遍南七北六十三省,向來沒用過別位幫助。花好不用綠葉扶,我鏢行之人,我大師兄、三師兄與我四師弟、五師弟、六師弟、金龍、三太等,若是有一位前來幫忙者,那算我勝某輸給你,盜燈的官司勝英去打,三鼠也不拿了。」語畢,回頭叫道:「眾位師兄師弟,三太等,大家俱都後站,向北退去,我與劉寨主較量,誰也不准上前!只見鏢行之人俱都向北退去,退至北面靠水。劉士英一看,心中說道:「勝英倒是人物,言必信。」劉士英回頭叫道:「金祥、銀祥、福祥、祿祥,眾家寨主,俱都與我後退!我與勝老明公交手,誰要上前一幫助,我便用槍將他挑了,然後我放火焚山,咱們去打官司!」語畢,只見四位少寨主,與眾位寨主嘍卒「呼嚕」一聲,退到寨子牆切近,戰場中只留燈球火把。劉士英抖十三節點穴槍,行龍過步,夠上步位,左手練子槍點勝爺右肩井穴,右手的點穴槍點勝爺的左腿腋,勝爺向左閃身,魚鱗紫金刀一提,劉士英的雙槍一纏勝爺的刀,勝爺趕快撤刀,一雙十三節點穴槍,裹腦纏頭,吞吐撤放,雙槍猶如怪蟒一般,勝爺的刀上下翻飛,雙槍一刀,真是棋逢對手。戰了有四五十個回合,點穴槍淨點三百六十骨節,七十二穴道,雖然勝爺刀法絕倫,年過七旬之人,因先戰閔士瓊,又戰劉士英,勝爺在寶靈如意觀避難三日,每日吃素,氣力有些不敵,勝爺鼻窪鬢角見汗,劉士英十三節點穴槍一招緊似一招,勝爺此時已經喘息有聲,汗珠下落了。蔣伯芳等一看勝爺力盡聲嘶,叫了一聲:「道兄!我前去替換勝三哥如何?」諸葛道爺說道:「你勝三哥向來打仗不用人替換,兄弟替換,劃地絕交;徒弟上前替換,驅逐門外。你看著吧,吉人自有天相。」金頭虎在老道背後說道:「三大爺又把老道得罪啦,咱們大家跟劉士英群毆,把他收拾了就完了。」老道嗔目說道:「賈明!休要胡言,你勝三大爺與人家說的明白,如要有人幫忙助陣,自去打盜燈的官司。孺子口出此言,好不知道理!」賈明與五爺俱各默默不語。此時勝爺打算敗走,無奈一對十三節點穴槍,吞吐撤放,裹腦纏頭,把勝爺圍住,竟敗走不了。好容易抽了一個冷子,勝爺虛晃了一刀,奔劉士英面門,劉士英雙槍一纏,將刀纏住,咯啷一聲,勝爺撤刀向西敗走,一縱身軀,出去一丈餘遠。勝爺對劉士英說道:「俺勝某氣力不敵,情願甘拜下風。」劉士英說道:「勝老者,不見勝負,不能罷戰。你我二人有言在先,我若戰勝了老達官,你放我姊丈父子;我若敗了,我甘願自被其縛。」劉士英口中說著話,心內思索:「打仗你氣力不敵,跑你也不行。」劉士英遂在後追趕,二眸子亂轉,留神勝爺打鏢、打甩頭。勝爺敗走時,魚鱗紫金刀刀把插在胸前,劉士英距勝爺一丈一二尺遠,腳尖一點地,向前一縱,離勝爺背後三四尺遠,二眸子看勝爺刀由右手交在左手,仍然刀把插在胸前,刀尖向外。劉爺思索:「勝老者真忠厚,刀交左手,仍然刀尖朝外,明明示人,要打暗器。我的點穴槍,點他肉厚之處,不能傷他性命,為救我姊丈外甥,不然我不能贏他。」思索至此,左手點穴槍奔面部,右手點穴槍奔肩頭下,一齊點去。勝爺此時,已暗將甩頭皮套套在手腕,一提鎖鏈,抖出了甩頭,聽背後劉士英的鏈子槍「 咯啷」一響,勝三爺往右一轉身軀,仍是刀尖朝外,劉士英雙槍點空。勝爺這麼一轉身撤步,又讓出三四尺遠,距劉士英尚有七八尺遠,劉士英雙槍點空,向回一抽鏈子槍的工夫,就聽勝三爺說了一聲:「打!」劉士英一看,甩頭一子奔太陽穴打來,點穴槍正向回撤之時,見甩頭到來,隨著就勢一抖點穴槍,要纏甩頭。劉士英的用意,要用點穴槍纏住甩頭,不輸不贏,哪知道勝爺是虛招,他就是不用點穴槍纏勝爺的甩頭,勝爺也不能下毒手傷他。他的鏈子槍方然抖直,勝爺的甩頭早已撤回,又喊了一聲:「 打!」甩頭奔眉心打去,劉士英欲待躲閃,焉得能夠?甩頭正打在眉心之上。甩頭的犄角正劃在眉心當中。劉士英向後一退,靴底一滑,一退兩退, 「噗咚」一聲,仰面朝天倒在塵埃。劉士英翻身站起,勝爺已將甩頭纏好,放於兜囊之中,刀交右手,口中說道:「劉寨主,多有得罪。俺勝某久而久之,眼目昏花,一時收招不住,誤傷貴體,承讓了。」劉士英此時雙手一捋皮套,嘩啦啦一聲響,將雙槍拋在就地,遂說道:「勝老者以仁德待人,我父子有眼無珠,不識賢愚,我劉士英甘拜下風。」語畢,點手叫道:「金祥、銀祥、福祥、祿祥,你們四人還不過來,等待何時?」劉家四位少寨主,各抱雞爪鐮,氣勢洶洶,過來就要動手。劉士英怒道:「犬子!還要無禮嗎?趕快給我將兵刃拋了,自受其縛,打這場掛誤官司!」四位少寨主敢怒不敢言,將雞爪鐮俱拋於塵埃。劉士英雙手一背,叫道:「勝英!我父子自受其縛,前去打官司,有言在先。我為的是我親戚朋友,為朋友而生,為朋友而死,請你帶我等到案,我劉家滿門,死而無怨。」金頭虎叫道:「楊香五小子!還怔著幹什麼?還不過去捆嗎?要不自己背過手去,咱兩人捆不了,一腳就把咱們兜一溜觔斗。」楊香五一晃馬尾透風巾,就要前去捆綁劉家父子。勝三爺一聲咳嗽,厲聲叫道:「香五!不要無禮!劉家父子是朋友。還不後站?」金頭虎、楊香五向後倒退,不敢作一語。勝三爺叫道:「劉寨主!你為的是親戚朋友,份所當然。這場官司你跟著打不了,沾上點嫌疑,就是殺頭之罪。夜入皇宮內院偷盜聖上的萬壽珍珠燈,並且又黑夜入院衙刺殺欽差大人,這宗官司了不得。劉寨主沒有你的事,我絕不肯將你父子株連重案。私了吧,官不究。回去交差之時,我就報告在杭州捉住的要犯,絕不提碧霞山之事。」劉士英聞聽此言,長歎一聲道:「我與明公恨相見晚了,我若早與明公相識,絕不至於佔山為王。勝老明公既開天地之恩,放我父子,我必將三鼠交出。」語至此,一仰頭向南叫道:「三鼠!」剛說出一個三字,鼠字尚未說出,劉士英打了一個冷戰,碧霞山之人一個不少,單單少了老道七星真人師徒與太倉三鼠。勝三爺一晃鴨尾巾,黃菊花亂顫,說了一聲:「三鼠哪裡去了?沒有正犯,何以交差?」劉士英道:「勝老明公不要為難,走了三鼠,我劉士英就是三鼠,絕不叫勝老明公為難。」道爺說道:「不要耽誤時候,三鼠方才尚在眼前,決不能遠走,趕緊四外追趕,尚可拿獲。」劉士英遂叫四子拾起兵刃,趕緊追拿三鼠。劉士英對勝爺道:「勝老明公,此山三面是水,決走不了三鼠。」四位少寨主先奔山口追去,工夫不大,回來報告:「把守山口的嘍卒並未見三鼠出山。」二英正在為難之間,忽聽得西南有人說話:「唔呀,勝三哥,不要著急,正凶已經拿來啦。」眾人一看,前面是歐陽天佐,後面是天祐,天祐扛著一個人,二人都是皮襖馬褂,扛到劉士英與勝爺面前,向地下一扔,二英一看,正是秦尤。秦尤閉目合睛。勝爺問道:「二位賢弟在哪裡捉住的孺子秦尤?」蠻子說道:「唔呀,勝三哥不要提啦,小冤家給明清八義栽了觔斗,現了眼啦。老哥哥你想想,此事都打他一人身上所起,劉家父子間接著也算為他,他不知以恩報德,反到後寨採花去了。」勝爺聞聽一怔,秦尤並未有採花的毛病,今天是怎麼啦?勝爺怕劉家父子面上不好看,遂說道:「劉寨主,我給你介紹這兩位朋友。」遂指歐陽氏說道:「這位是大義士歐陽天佐,這位二義士歐陽天祐。」又指劉士英說道:「這就是碧霞山寨主,人稱閉眼神佛劉士英。大家要多親多近,幸勿尋仇。」劉士英控背躬身說道:「二位義士,在下劉士英得與二位義士相見,真是三生有幸。」歐陽大義士說道:「我們二人不識義士,我兄弟有眼無珠!結交秦尤,秦尤不知以恩報德,他倒上後寨,調戲劉家的兒婦。」劉士英聞聽,氣得渾身立抖,上牙直砸下牙,顏色更變。歐陽大義士一挑大拇指道:「你兒婦是個好的,百般調戲,寧死不從,我在後窗戶外聽得明白,你大兒婦用物打秦尤,秦尤羞惱變成怒,刀劈你大兒婦,鮮血淋漓。他又調戲你二兒婦,你二兒婦嚇得骨軟筋麻,癱在床上。秦尤方要伸手,我在後窗戶外咳嗽一聲,嚇得小王八羔子踹開前窗戶就跑,我弟兄在院內拿住秦尤王八羔子的。不信你去到後寨看去,秦尤用匕首刀剁了你大兒婦一刀。」勝爺此時呆呆發愣,暗道:「秦尤並沒幹過這宗下賤之事呀,這必是被下賤朋友傳染。」
原來,碧霞山正在吃早飯時,三太等前來報仇,打了敗仗,正要亂刃分屍之時,蔣五爺趕到。蔣五爺又單棍斗群雄,秦尤喝了好些悶心酒,又有葉六爺劍劈劉士雄之事,秦尤心中更不好過,又多喝了幾杯。後來孟金龍又趕到,勝爺未死,老道師徒暗中逃走,張德壽叫道:「秦尤,你看道爺逃走了,鏢行之人這麼一來,此山怕不能保守,要不然你我弟兄也逃走吧。」秦尤聞聽點頭稱善,崔通說道:「咱們決不能走。人家閔家父子邀請天下朋友,設擺群英會,只鬧得家破山亡,此時又在碧霞山被獲遭擒,前者能逃,這次可怕逃不了啦。人家為朋友犧牲一切,真稱得起為朋友而生,為朋友而死,咱們若是一走,那還叫男子漢嗎?死何足惜?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間,人過留名,雁過留聲,若依我說,咱們不能偷生。劉士英也不是勝英的敵手,一會必得落敗;倘若他落敗,你還看不出來劉寨主的人格嗎?人家決不能出乎爾反乎爾,扎掙著爭持,必然自首打官司,那時節咱們別叫人家費事,也自首打官司。大丈夫敢做敢當,秦大哥夜刺欽差,盜寶燈,雖然死了也不白來一世。我與張德壽、柳玉春,我三人雖然不是正凶,能同秦大哥一死,也算義氣,後來有人提起三鼠來,真能同生同死,也可留名於後世。」張德壽說道:「你這是婦人孺子之見。無故的白白送命,死而不能復生。你們要送死你們去,我不能飛蛾投火,自焚其身。玉春賢弟更不能作這愚事。為甚麼叫勝英那麼痛快呢?你要任意孤行,咱們各奔前程。」秦尤、柳玉春也在一旁道:「張賢弟之言甚合乎情理,為甚麼自送其死?惹下這樣大禍,所為害勝英一死,以報殺父之仇,今不能報仇雪恨,反送了自己的性命,這真叫婦人孺子之見。」崔通一人拗不過三人去,只得隨同逃走。張德壽說道:「碧霞山的道路我最知底,先者我曾問過一名老嘍卒,東面是寨門,西、北、南三面是水。山內有的是小船,咱們四人都會弄船,由水路逃走,先奔西湖,然後找一個窮鄉一躲,叫他們這一輩子完不了案。」秦尤、柳玉春齊聲說道:「好好好。」四人遂起身逃走,逃到後寨小樹林之內,張德壽說道:「我有一事,要哥哥兄弟們當面相商。咱們此去,再不能出世了,我聽說劉士英有二位兒婦,長得最標緻不過,咱們將他兩個兒媳帶走,再作一號大買賣,從此一躲,就算完事。水路又不大沉重,你們三位以為如何?」沒容秦尤、柳玉春說話,盜糧鼠崔通說道:「張大哥,你一說此話,不用實行,你就損十年之陽壽。劉士英父子為咱們拚命,死生不惜,咱們這一來,就不是好朋友了,就叫交朋友的傷心了;然後再乘人家急難之間,將人家兒媳搶走,殺人可恕,情理難容。你們快去辦理,我姓崔的從此遠走高飛。青山不改,綠水常流,他年相見,後會有期。但是秦大哥你可知道?你是秦八爺之後,秦八爺是明清八義之一,你可要對得住先人於地下。報殺父之仇,雖然千刀萬剮,那算人物;辦這宗下賤之事,畜類不如。你要再思再想。」語畢,一道黑影,登山越嶺,奔旱路逃走去了。秦尤伸手一把未曾拉住盜糧鼠,就要去追,張德壽將秦尤拉住,說道:「他走他的,咱們辦咱們的。你還聽他那套老生常談嗎?弄兩個媳婦一走,我一個,柳玉春一個,你也得有洗洗縫縫之用。」秦尤一時酒醉,被張德壽、柳玉春所惑,遂應允此事。三人商議已畢,站起身形,張德壽是早有此心,已將後山道路踩好。張德壽在前,秦尤、柳玉春在後,遂奔翠柏樹林走去。方進樹林之內,就聽樹林中有人說道:「哥哥辦了這些事,我不及哥哥多矣。你還給張茂龍訂下親事,真是好事。」又有一人說道:「咱們先放火燒他個王八崽子吧。」又聽一人說道:「哥哥,不要放火,三哥諄諄囑咐,不教放火燒山,水火無情。」柳玉春、張德壽二人聞聽,嚇得尿流滿褲,望影而逃。書中代言,秦尤是打東邊進的內寨。
又聽蠻子說道:「散了英雄會,蔣伯芳、黃三太、楊香五、張茂龍、李煜、蕭銀龍、賈明等,他們爺兒七個在路上走得慢點,我一個人先夠奔蕭玉台啦。離蕭玉台六七里地,有一個鎮店,名靳家堡。在那鎮店飯館子裡喝酒吃飯,聽茶鋪酒館裡吃飯的說,有一家辦喜事的,埋路燈埋到村口外一里多地,只鬧得老員外要上吊,小姐太太要投河。我一聽見這個事情,心中實在忿恨,我就吃不下飯去了,伏在桌子上,我就假裝睡覺。又聽有一個吃飯的人說道:『那老員外怎麼不去告狀呢?』又一個說:『誰敢告山大王?』這個又說道:『要不然聚齊聯莊會,跟他打。』那個說道:『聯莊會是笨家子,哪能打得了山大王呢?』這一個又說道:『姑娘怎麼叫山大王看見了呢?』那一個答道:『唉,別提啦,姑娘因為上姨娘家去,坐著轎車,因為天氣炎熱,把車簾子敞開時,就被這群賊看見啦。山大王打發四個嘍卒就跟下去,打探明白了,是靳百萬靳老員外之女,第二日拿了四匹綢子,兩錠銀子,就來定親。這是七月初二日晚間之事,初三就要娶親,如把姑娘躲藏,就要燒了宅院,殺死一家老少。如老員外不放行,就在靳家合房,初四早晨夫婦再回山。靳家聞聽此信,小姐就要投後花園的井,有親戚朋友解勸,叫小姐捨身救父母之命。』那人又回道:『蕭玉台的什麼人這樣萬惡呢?』這個人答道:『蕭玉台三寨主。別的賊敢嗎?這就是行善之家,無故禍從天來。今天晚晌掌燈之後,就來娶親,誰不擔驚害怕呢?』我聽到這裡,我就氣得喘不上氣來啦。又聽那邊低言巧語的說道:『咱們這個地方離山很近,向來沒出過這樣之事,』就見那人一伸大拇指道:『這個現在沒在山內,搶親的就是他。』我聽到這裡,我想這樣大善之家,人稱靳善人,兄弟你想想,憑我這身本領,我還救不了靳善人嗎?我的飯也沒吃,順著埋截燈的路就找了去啦,我將跑堂的招呼過來,給了幾個酒錢,我就走啦。大伙看著我都暗笑。來到大街上,我一打探行路的:『哪一家是靳員外?』那行路的就指著路燈道:『你順著路燈走去就是。』我打聽明白,我就一直奔靳宅去了。那人曾問我怎麼認識靳老員外,我說我與靳老員外前十餘年曾共宿一店,因為言語相投,結為朋友,今天我打這個地方經過,到他府上看看去。」
大義士來到靳百萬門前,一看門前懸燈結采,可是冷冷清清,歐陽爺有心進去,暗想:「我不認識人家,跟人家說什麼呢?我不進去啦,我在門外等候著他,搶親來了,打這王八羔子。」歐陽爺繼續說道:「但是天氣尚早,我在人家門外站著不方便,我又遇到東村口外。見村口外有一座真武廟,廟後有一片葦塘,我在廟後歇息歇息,娶親的要來個百八十個的,我就打跑王八羔子。我在廟外聽見廟內有人說話的聲音,我就走到廟裡,原來是老和尚正唸經呢。老和尚六十多歲,耳音有點不靈啦,他也沒看見我,東面有兩間禪堂,懸掛舊竹簾,我掀竹簾進到屋中,屋中有一張八仙桌子,桌子上有兩部經卷,放著一份法器,八仙桌前放著蒲團,牆上掛著一個棉僧帽,上面好些塵土。我一想,我何不將這些東西偷走,進莊子假裝化緣的和尚呢?我就將這些東西都偷出來啦,走到後面大葦塘子裡,將我的馬褂脫去,摘去我的春秋帽,戴上僧帽,將馬褂帽子包好,將我的皮襖大襟向裡一折,再進西村口。」
來到靳善人的門口,把蒲團向地下一放,取出經卷,一敲木魚,念道:「混賬王八羔子,臭豆腐!混賬王八羔子,臭豆腐!」念了幾句,門房裡出來一個老家人,叫道:「大師父你改門去化吧!往日我們施茶舍飯,今天因有事,不能照管這個啦。」蠻子說道:「唔呀?你以為我是化小緣的了?」老家人道:「你不是化小緣的,是幹什麼的?」蠻子說道:「我是越南國的,我在禪堂打坐,心驚肉跳,我掐指一算,江蘇省靳善人有難,小姐是紅鸞星。我不打救誰來打救?我腳駕祥雲來到這個地方。你們要不信,我這裡有憑據,你們這個地方熱,我在空中駕雲甚冷,我穿的是皮衣服。」大家一看,果然是鹿皮套褲,鹿皮小皮襖,老羊皮大皮襖。蠻子又說道:「我是大發慈悲,不要三百三,六百六。」老義僕聞聽說道:「待我回稟我們老當家的,必然前來迎請你老人家。」老義僕一旁走著道兒,心中暗想:此僧人娃娃臉,黃鬍鬚,穿著皮衣服,一個汗珠都沒有。老義僕來到書房,就聽書房中老員外說道:「我是書香門第,做官為宦,並沒做傷天害地之事,怎麼得這樣的報應呢?」老員外正在啼啼哭哭,老管家進了書房,叫道:「老員外別著急啦,現在門外來了一個和尚,他說咱家一門良善,身逢大難,他有言說他有解救之法,要救一門良善。」老員外聞聽此言,說道:「豈有此理?」老管家說道:「你老人家別不信,人家說啦,也不要三百三,六百六。有病亂投醫,你老人家看看去,這也許是你老人家感動了天神。」老員外道:「胡說,我有何德,能感動天神。」老員外遂拄著枴杖出離書房,夠奔二道院。來到大門道,老員外在大門道口向外一看,暗道:「唉!哪裡來的神仙?」蠻子一看老員外搖頭,蠻子說道:「老員外你來了,你心中說我不是神仙?」老員外一聽,打了一個冷戰,心中暗道:「他怎麼知道我心中之話呢?」蠻子又說道:「老員外,我說我是神仙。你要不信,我施展佛法,給你看看,你門前這塊上馬石有四百來斤重,我能叫他飛起來。」說著話,歐陽爺過去,雙手一擺上馬石,磕膝蓋一拱,運動平生力氣,說了一聲「起! 」只見上馬石咕嚕咕嚕滾出多遠去。蠻子急忙又喊道:「別動啦,若再動,恐怕砸著他們。」看熱鬧之人說道:「這真是活神仙,倘若掐指唸咒,這塊上馬石就飛到天上去了。」老員外半信半疑,遂說道:「仙人能救我一家老少嗎?」歐陽爺道:「那是自然哪,我乃是為這個而來的,怎麼不能呢?」老員外一聽,這才將大義士讓到書房,落了座,家人獻上茶來。老員外問道:「仙人何以知我家遇難呢?」大義士見問,遂將在飯館所竊聽的話說了一遍,老員外一聽,點頭說道:「不錯。」遂信以為實。又問道:「你老人家怎樣救我滿門呢?」蠻子說道:「我會念普渡群迷經,不管什麼樣的惡人,我一念此經,就能將他規勸得回心轉意。」老員外一聽,並沒有什麼凶險,復又問道:「當家的,你是吃素吃葷?」大義士說道:「我一點葷也不吃,連蔥都不吃,淨吃肉。」老員外一聽,和尚是天生的好詼諧,遂打發老管家給要了一桌上等的酒席,大義士吃了個不亦樂乎。吃到半飽時,就聽外面老管家進了書房,口中說道:「外面有一老道,前來找和尚,言道廟裡丟了九節玲瓏寶塔。」大義士問道:「那道人是怎樣的長相?」老管家說道:「那道人雷公嘴,狗蠅眼,羅圈腿。」大義士聞聽說道:「叫他進來吧,不錯,是我們廟裡的。皆因為我好賭錢,我師傅的玲攏塔放在桌子上,我就偷出來啦。」老員外聞聽一樂,遂說道:「神仙還賭錢嗎?」大義士說道:「你老人家不知道,趙匡胤輸華山,神仙也有好耍錢的。」老員外一聽,叫道:「管家的,將那位道爺請進來吧! 」
列位,說書一張口,難說兩家的話。賈明是打哪裡來的呢?由打蕭金台五個要犯逃走後,鏢行之人四外追趕要犯,賈明與蔣五爺、蕭銀龍、黃三太、張茂龍、李煜、楊香五等爺兒七位,追趕要犯,原來金頭虎走得慢,眾人心急,蕭銀龍與楊香五出的主意,將金頭虎扔在後面,省得墜腿。蕭銀龍走著道,口中叫道:「賈五哥!歐陽大叔盜燈,我幫著打更送劍,我一夜無眠,我心中有點火,你給我買點白糖,我們在樹林內等候你。我水壺裡有開水,回頭咱沏糖水喝。」金頭虎一看,蕭銀龍手中托著二百多錢,賈明心中暗想:白糖幾十個錢就買一斤,二百多錢,真有剩頭。伸手接過錢來說道:「我給你買去。」傻小子哈吧著羅圈腿,就奔村莊去了,到了村子之中,買了五十錢的白糖,跑回樹林子一看,眾人蹤影皆無。金頭虎無法,只得自己單走,來到靳家峪,進了飯館,跑堂說道:「你喝茶呀?」傻英雄說道:「咱不愛喝茶,我有白糖,你給我沏點白糖水吧。」跑堂答應一聲,將白糖接過來,遂給沏了一壺白糖水。賈明喝著糖水,就聽眾人議論靳老員外之事,賈明一聽,不是大義士,就是二義士。我正沒有錢呢,我何不前去找我歐陽叔父去呢?金頭虎喝完了白糖水,哈吧著羅圈腿出了飯館子。一打聽靳宅,有人指示道路,遂來到靳宅門前。傻英雄一想,我別說找人,我就說和尚偷了廟裡的東西啦。遂問道:「你們這兒有和尚嗎?」管家的說道:「我們這兒沒有和尚,剛才來了一位當家的。」傻小子說道:「我就找的是他。」管家的問道:「你是幹什麼的?」金頭虎說道:「我是伙居道,找他要玲瓏寶塔來啦。」管家的遂回到書房報告。大義士一聽,必是賈明,遂叫管家的將賈明叫進來。賈明來到書房一看,大義士正在那裡吃呢!賈明餓得直流哈啦子,大義士說道:「伙居道你吃飯沒有?」賈明說道:「我哪裡吃飯啦?擺上飯老師傅就叫我追你來啦。」大義士說道:「你也吃吧。」賈明說道:「吃點就吃點吧。」爺兒倆都吃了一個酒足飯飽,就見管家慌忙而來,說道:「外面來了十個嘍兵。」賈明聞聽,這就脫衣服要出去打仗。歐陽爺說道:「道爺不要無禮,他們這是探路呢,晚晌他才來搶親呢。」正在此時,又來了一個家人報告說道:「外面的嘍兵已經走啦,來的時候探頭探腦的。」歐陽爺說道:「我說的對不對?」賈明說道:「你佛法無邊,我聽你的指揮。」蠻子說道:「搶親的來了,你在二道門把守,只管放他們進來。老員外別害怕,只管接他們進來,無有錯。我上新人的喜房去,你們外院裡院的燈火熄滅,他要問怎麼不掌燈火,老員外你就說今天日幹不好,不宜燈火,等到明天寨主爺將小女抬到山內,不是隨便看嗎?今天暫且屈尊一夜。」歐陽爺安置已畢,老員外將大義士領到後院新人的屋中。歐陽爺一進喜房,只聞蘭麝薰人,將蒲團放在地下一坐,靜等山大王來搶親。老員外派精細的家人在前院書房等候。探事的家人回報,有百十餘人奔莊村而來,抬著一乘小轎。老員外無可奈何,帶著兩名家人前去接待。山賊衣帽整齊,跨下甘草黃的馬,鞍轡鮮明,來到下馬石前。老員外戰戰兢兢的說道:「小老兒請來若干的人,他們都害怕,不敢前來招待。」山大王說道:「岳父大人,我本是山大王,娶過小姐之後,常來常往,他們也就不害怕了。」老員外又說道:「小女現在吉房恭候。」山賊一看,大門前懸燈結綵,前院皆點燈燭,進了二道門,漆黑連燈亮兒都沒有。山寨主說道:「岳父大人,多點幾枝燭能費幾何?」老員外說道:「您沒看日幹嗎?七月初三日大有妨害,據星命家說必須不點燈,方能脫過。」山賊一聽,哈哈笑道:「好先生,一輩子大事,為何叫有妨害呢?」老員外說道:「小女現在西間屋呢。」山賊答道:「岳父大人且請前邊休息,明天再受雙禮吧。您只管放心,我已告訴嘍卒們,不許在村中騷擾。」老員外唯唯而退。山賊摸著瞎,將外屋門上好,進了西暗間,一摸床上沒有人,聽有呼聲,山賊一摸椅子上也沒有人,又順呼聲一摸,說道:「小姐在哪裡?」歐陽爺這才驚醒。大義士舉目觀看山賊,品藍壯帽,雪青大氅,手持折扇,叫道:「小姐!天氣甚熱!」摘下頭巾向床上一坐,又叫道:「姑娘你在哪裡?」歐陽爺遂將木魚打了兩下,山賊說道:「何必頓足?」一伸手奔歐陽爺而來。歐陽大義士一伸手將山賊髮髻揪住,舉拳便打。山賊說道:「小姐好大的力氣。」原來山賊被色慾所迷,還以為是小姐呢,並不還手。打到三更多天,老員外在院中說道:「大師傅,你老人家不是念善緣經嗎?」大義士說道:「我忘了唸經啦,拳頭來的快。」山賊一聽大師傅,原來是和尚,這才用手抓歐陽大義士的腳腕子。大義士說道:「你咬了我的腳指頭啦,好小子,我必打你到天亮。」列位,歐陽爺是童子功,晝夜看一般遠,又有金鐘罩的工夫,山賊如何咬得動呢?大義士只打得山賊叫苦哀哉。大義士說道:「你要起了誓,從此不鬧靳家堡,我就不打你了。」山賊說道:「我若再來搶親,必棍打天靈蓋而死。」歐陽爺說道:「你可起了誓啦,離頭三尺有神明,你要再來,我便要你的命。」歐陽爺遂放開山賊,山賊光著頭,狼狽之甚,拔開門閂,哈著腰出來,低聲叫道:「岳父大人,這個和尚是哪裡來的?」老員外說道:「他是自己來的,他說會念善緣經,誰想到他打開您啦,這可不是小老兒之過。二道門還有一個小老道呢。」此時已來到二道門切近,山賊說道:「我一會兒連那個老道都打死。」賈明在二道門蹲著呢,正聽見,站起來往上一縱,抓住山賊髮髻說道:「伙居道先打你一頓再說吧!」揪住便打,比大義士還狠十分。歐陽爺一聽賈明暴打山賊,急走出新房來,將金頭虎勸開。山賊狼狽出門,上馬回山去了,暫且不提。
且說歐陽爺叫道:「老員外,我與伙居道要告辭啦。」老員外聞聽道:「當家的,你老人家這一打他,他一會必然帶領嘍卒前來復仇。你老人家要一走,小老兒閤家性命必難保全。」歐陽爺說道:「那我就管不著啦,我還老管閒事嗎?」老員外說道:「你老人家要成全我就成全到底,千萬您別走。」歐陽爺連連搖頭。老員外一看和尚非走不可,遂央告伙居道。金頭虎低聲向員外說道:「這個和尚的脾氣古怪,你別央求他,你罵他,叫他走,他就不走啦,他外號叫賤骨頭。」老員外一聽,心中暗說:「我真倒了運啦,什麼事都碰上啦。俗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脫不過。」老員外一頓足說道:「和尚!這是應該我滿門俱滅,你老人家就請吧!」歐陽大義士說道:「我不走啦。你說話很在情理,然而你可得聽我指揮,我叫你預備什麼,你便要預備什麼。」老員外答道:「小老兒惟命是從,家敗人亡,在所不惜。」歐陽爺說道:「花好總得綠葉襯著,你將聯莊會齊妥,山賊來時,並不用他們打仗,就叫他們敲鑼助威,每人腰間裝些沙土,夠的上山賊時,用土揚他們就行。」老員外點頭,打發家人鳴鑼聚眾。鄉勇一聽說老員外要齊隊打仗,莫不樂意,一時間將人齊集了二三百號,準備打仗。歐陽爺問道:「老員外,你有鍘刀嗎?」老員外說道:「有好幾口呢。」歐陽爺說道:「你將大的、快的取過來幾口,我挑選兩口,伙居道一口,我一口,好與賊人打仗。」
再說三寨主逃回山內,見了三鼠,三鼠問道:「三寨主娶親如何?」原來,劉士英誤救了三鼠,不許三鼠歸碧霞山,三鼠歸了蕭玉台。頭天到蕭玉台,第二天便是蕭玉台的三寨主搶親之日,三寨主由山裡走後,三鼠還在山內靜聽佳音呢。等到三更多天,三寨主就回來啦。張德壽等迎接出來,一看三寨主袁豹在馬上哈著腰,張德壽上前道:「三哥大喜。」袁豹說道:「喪氣。」三鼠一愣,眾人來到山上聚義廳,袁豹將被打之事,說了一遍。張德壽說:「此事應當如何呢?」袁豹道:「蕭金台散會,你們趕到啦,大概我兄長也要來啦。我兄長有令,在本地不許搶奪,這頓打算白挨啦。」張德壽說道:「怎麼著?山大王叫莊家老打啦,就算完事嗎?我約我二位兄長幫你的忙,咱們此前去報仇雪恨!」讀者問道,劉士英救的是閔家父子與三鼠,何以張德壽與三鼠同到蕭玉台呢?列位,這段書的節目最熱鬧不過,說書的一張口,難說兩家的話,不但此是疑問,飛蛇陣中的華清泉,六月十五日探陣殞命,尚且未暇表白呢,只表了一句華清泉此去猶如江水,一去不回頭。且說張德壽見蕭金台山破,先行逃出蕭金台,夠奔蕭玉台。自己一人在路行走,非常寂寞,來到一個小樹林中,他打算休息片刻再走,正遇上三鼠。張德壽打樹林中出來,口中叫說:「三位兄長,被獲遭擒,何以至此?」三鼠見了張德壽,遂將被救後要與閔家父子同赴碧霞山,劉士英不能相容,我三人這才信步而行,來到此地,不想與兄長相遇,真是三生有幸,你我兄弟活該會聚。張德壽說道:「三位兄長言之差矣,何愁無有投奔?蕭玉台離此不遠,本山的三寨主與我是金蘭之交,過命的交情,咱四人投奔那裡,必然以禮相待。」三鼠這才偕同張德壽來到蕭玉台。張德壽與三鼠到在蕭玉台,交代清楚,仍表前文。
且說三寨主本來不打算復仇啦,恐怕兄長回來責罰。不怕當鄉沒好事,就怕當鄉沒有好人。張德壽在旁慫恿叫三寨主報仇,並約三鼠前去,崔通說道:「這種事我可不去,要是正大光明之事,為朋友赴湯投火,姓崔的不能落後,這種事情,臨到大寨主回來,不但以咱們當壞人看待,就許不能容咱們。」張德壽道:「崔通你就是這樣,拗別人心。你不去,我們去。」三寨主從新換好了衣服,扎綁停妥,叫嘍卒取過泥金盤龍棍。蕭玉台的大寨主素行仁義,二寨主渾濁猛愣,三寨主無所不為,這回大寨主、二寨主俱赴蕭金台之會未回,可就無人管轄三寨主了。將嘍卒齊集,下山奔靳家堡而來。張德壽對眾嘍卒說道:「 到靳家焚燒任便,離靳家相隔半里地時,你們就高聲喊叫,以張聲勢。」靳家堡的聯莊會聞聽山賊吶喊,便敲鑼助威,紅旗飄揚。袁豹一看,對張德壽說道:「靳老兒真要打仗,齊了隊啦。」張德壽說道:「這是假的。」柳玉春揠把鬼頭刀,向前一闖。蠻子叫道:「伙居道迎敵!」金頭虎說道:「不能含糊。」柳玉春見面前來了一個矬子,舉刀便剁,賈明扔了鍘刀,用鑌鐵杵急架相還,二人殺在一處。秦尤在一旁助威。歐陽大義士一手抱著鍘刀,一手拉著老員外,恐怕老員外一跑,鄉勇也跟著跑。歐陽爺遂信口開河說道:「天靈靈,地靈靈,韋馱何在?」就聽葦塘中一聲吶喊:「吾神來也!」話到人到,蠻子打了一個冷戰,說道:「要干。」書中代言,要真是韋馱來到,這蠻子先跑。
來者是誰呢?正是黃三太。您道黃三太何以至此呢?且聽在下慢慢的講來。塞北觀音蕭銀龍因為賈明走道太慢,不是睡不醒就走不動,追拿五個犯人,有他是五人,沒有他是四人,遂出了一個主意,給賈明二三百錢,叫賈明去給買白糖,賈明正好貪小便宜,見蕭銀龍拿出二三百錢買白糖,至少也得賺他二百錢,買幾十錢的白糖,就夠大家喝的,別說是蕭銀龍一個人喝。傻小子托著二百錢走後,蕭銀龍叫道:「蔣五叔!您老嫌金頭虎走得慢,您看看我這個法子好不好?這回咱們追賊,走道就沒有墜腿的啦。」蔣五爺道:「恐他離開咱,惹禍吃苦啦,可怎麼辦呢?」蕭銀龍說道:「五叔,您老不必憂慮別的,他跟著咱一塊走,他故意的裝傻充愣,他是假裝傻。他們大鬧台灣的時候,他大清早晨在我們門口拉屎,我出來一問他,他跟我渾橫不說理,我們就動了手啦。正在打得難解難分之時,我父親打裡面出來啦,一問他因為什麼,他當時就不渾橫啦,他說我在門前出恭,他攔我,因這個打起來的。當時我父親申斥我一頓。您不用多想,他絕不叫他自己吃苦啦。」大家慫恿蔣五爺快走,不叫等候金頭虎。蔣五爺無法,遂帶領黃三太等向前行走,為的是訪察五個犯人之事。原來蔣五爺等人倒走到賈明後頭啦,賈明走的是小路。眾人來到靳家堡,天色尚早,有心再向前走,一打聽再向前走趕不上站頭啦,大家在蕭金台累得很乏,也不願意走啦,遂在靳家堡打尖。大眾吃著飯,就聽店小二說道:「你們快點吃,要吃慢了,這頓飯就許吃不痛快。」蔣五爺問道:「怎麼一回事呢?」店小二說道:「我們靳家堡有一家大財主,人稱靳善人,冬捨棉衣,夏施單衣,六月炎熱的天捨暑湯,可稱得起為善之家。靳員外有一位千金小姐,長得姿容秀美,前天去姨家串親,天氣炎熱,轎子打起車簾來啦,被此地蕭玉台的山大王看見啦,留下定禮,今天晚晌,在靳員外家合巹,靳員外一家都要自盡。忽然來了一個和尚,是個蠻子,說是會念善緣經,小姐是紅鸞星照命,要搭救靳家滿門。靳員外是有病亂投醫,就將和尚讓到書房,給和尚開了一桌上等宴菜席。和尚吃半截飯,又去了一個伙居道,找和尚要玲瓏塔,說和尚由打廟裡出來,將寶塔偷出來耍錢賣了,和尚遂將伙居道叫至裡邊書房,二人坐在一塊大吃一回。你想想那有會念善緣經,渡化山大王事的道理?一會山大王們來了,必然一場惡戰。這個和尚可真有點來歷,將靳員外門前的上馬石,雙手一攏,扔出多遠去。靳員外也齊集鄉勇給和尚助威。你想想,你要吃半截兒飯,山大王帶領著嘍卒由大街一走,街面還會不亂了嗎? 」五爺與三太等聽到此處,俱都心中明白,不是歐陽大義士,便是歐陽二義士。伙居道是傻小子,因為也來到靳家堡,腰裡沒有錢,與歐陽叔父爺兒倆蒙吃蒙喝去了。不表大眾心中思索,蔣五爺對三太道:「三太賢侄,咱們吃完了飯,落太陽的時候,咱到莊子外邊找一個僻靜之所,將身形一藏,山賊先來迎娶,必不能多帶人,準得被歐陽爺與賈明打跑,再返回來準是一場惡戰。咱們看歐陽爺與賈明要打得了山賊更好啦;如果要打不了的時候,咱們再出來幫忙。」大家聞聽俱各稱善。吃完飯天也就黑啦,遂出離飯館,夠奔村莊以外,恰巧迎面正是葦塘子,一打聽上蕭玉台的道路正是此處,爺兒六個藏在葦塘子內。工夫不大,果然山賊抬著小轎過去,至二更來天,只見山賊騎著馬,轎也沒抬回來,大眾就知道必然被歐陽爺與賈明二位打回來啦,一會必然齊隊前來報仇。工夫不大,果然聽村中一棒鑼鳴,聚齊鄉勇,來到村子北門外,淨候山賊交鋒。只見大義士抱著鍘刀,賈明一手提著鍘刀,一手提著鑌鐵杵。柳玉春與賈明戰到三十餘合,秦尤揠刀助戰,大義士乃是信口開河,果然樹林子中出來一位韋馱。
歐陽爺一看,並不是韋馱,原來是黃三太。大義士暗想:「黃三太向來不單走,葦塘中必然還有別位。」大義士遂叫道:「天靈靈,地靈靈,誰惡誰來,飛天白玉虎何在?」只聽葦塘中一聲吶喊:「飛天玉虎來也!」手擎亮銀盤龍棍,嘩啦一聲由葦塘裡縱出來。袁豹見秦尤與柳玉春都為自己拚命,葦塘中又出來一個少年,手擎亮銀盤龍棍,氣勢洶洶,自己倘若不動手,那還對得住朋友嗎?三寨主思索至此,跳下馬來,與蔣五爺正打照面。他一看蔣五爺這條棍,比他那條棍粗一半兒,他以為蔣五爺那條棍是假的呢。要不然就憑蔣五爺的長相,猶如白面書生一般,焉能使得動那樣的棍?他這一認為蔣五爺是假棍不要緊,他可就中誓了。蔣五爺舉棍照定三寨主袁豹頭上就是一棍。三寨主並不介意,雙手托棍向上一擋,你道三寨主哪裡擋得住呢?被蔣五爺一棍砸得胳膊向下一塌,亮銀盤龍棍的頭,正打在天靈蓋之上,砸得腦漿迸裂。金頭虎與柳玉春動手,黃三太與秦尤動手,張德壽暗中指揮嘍卒,分三路進村,放火焚燒民宅,以亂鄉勇之心。歐陽大義士指揮張茂龍等分頭去趕殺嘍卒。蔣五爺由葦叢中縱出來之後,蕭銀龍、張茂龍、李煜等也都出來啦,前去抵敵嘍卒。歐陽大義士提著大鍘刀喊道:「大元帥壓住陣角!你們爺兒幾個要奮勇去殺!」柳玉春見三寨主一死,他在蕭金台知道蔣五爺的猛勇,心中一害怕,招法一亂,幾乎叫金頭虎賈明的杵將刀磕飛,虛砍一刀,敗下去了。秦尤也被黃三太戰敗。張德壽趁亂早由葦塘東面,繞奔莊中去了。列位,張德壽乃是色中餓鬼,他打算到靳宅先姦淫小姐,然後殺他的全家。也是事逢恰巧,張德壽正向村中走著,迎頭來了一輛敞車,正是小姐與婆子。張德壽一看姑娘的容顏,與賊人所說相符,遂上前將車劫住,趕車的拋了鞭子就跑,婆子打車後邊下來也跑啦。姑娘一見事情不妙,下車奔北面跑去,在沙土地中逃跑。姑娘跑三步,倒摔兩個跤,張德壽看著又好看又好笑,心中暗道:「我看你跑到哪裡去?你無論如何也逃不出我張德壽之手去。」姑娘跑到一個沙土坡,累得氣喘吁吁,趴伏就地,不能站起。淫賊張德壽哈哈一笑,說道:「姑娘你怎麼不跑啦?」走向姑娘近前,右手托姑娘粉頸,左手托姑娘腰部,打算將姑娘托到前面小樹林中,行其獸慾。正在此時,就聽有人喊道:「淫賊休要無禮,你的報應到了!」淫賊張德壽聞聽,心中暗道:「不好。」就覺著脖子後頭有金風聲音。淫賊趕緊一伏腰,一隻鏢嗖的一聲,打淫賊頭頂上過去,打在沙土地內。惡賊回頭問道:「什麼人?」蕭銀龍答道:「塞北觀音蕭銀龍。」惡賊嚇得顏色更變,回頭就跑。姑娘說道:「好漢爺救命吧。」蕭銀龍說道:「姑娘不要害怕,婆子現在跑出不遠,待我將他喚回,姑娘趕緊回家吧。我們是保鏢的,有我們在此,決沒有差錯。」語畢,蕭銀龍將婆子喚回,趕車的早看見淫賊嚇跑啦,已經將車趕到小姐面前,婆子攙扶小姐上了車,仍然回奔莊中。蕭銀龍在車後保護,由打東村口進了村莊,不走大道,由胡同穿過去,來到靳宅門前,姑娘下了車,走入上房。老安人問道:「姑娘為何去而復返?」原來,姑娘是打算去姨母家避難,恐怕和尚不是群賊敵手,陷了村莊,故此坐車逃走。若不是蕭銀龍早來到靳家,暗中保護,姑娘不但脫不了禍,反倒自找其禍了。蕭銀龍見大眾與賊人交手,就暗問鄉勇說:「這就是靳宅嗎? 」也是蕭銀龍聰明,暗中保護,不然大義士就算栽了觔斗了。姑娘回家將被救之事告訴了老安人,老安人打發人將蕭銀龍請到上房,向蕭銀龍道謝。蕭銀龍答道: 「老太太不要道謝,我們是保鏢的,專打抱不平之事。有我們在此,決無差錯。」再說眾賊人被五爺等追殺得東奔西逃,大義士喊道:「嘍卒們聽真!你們要不跑,我們就不追你們啦;你們若是跑,跑到山裡,也是要你們的命。」又叫道:「伯芳!不要追他們,叫他們都站住,我有話說。」嘍卒們在前頭跑,後邊五爺亮銀盤龍棍一掃就倒下三四個,眼看著都跑不動了,這時一聽歐陽爺說叫站住,就不追啦,嘍卒們俱各站住身形,爬在地下磕頭。歐陽大義士說道:「你們是認打認罰呢?不要給我磕頭啦。」嘍卒們說道:「願憑大師傅吩咐。」歐陽爺說道:「也沒有什麼難問題,你們將蕭玉台的死屍就此埋了,受傷的抬回山去,就算完事。」嘍卒們俱各願意。歐陽大義士叫道:「靳老員外!你叫莊兵將嘍卒們的傢伙俱收拾起來,以後莊兵就有兵刃了。」嘍卒們將死屍埋了,受傷的抬回山去。靳員外將鏢行之人讓到靳宅外書房內落座,歐陽爺與蕭銀龍一見面,歐陽爺眼珠一轉,罵道:「小王八羔子,你賣我一招兒,我打幌子你賣酒,你早就來保護宅院來啦,對不對?小王八羔子。」銀龍聞聽,笑道:「大叔您想,眾人都在村內外與賊交手,倘若賊人進了靳宅,靳老員外合家豈不是甘受其苦嗎?」蕭銀龍並將搭救姑娘之事,說了一遍。靳老員外千恩萬謝。歐陽大義士說道:「雖然暫時將賊人打跑啦,倘若我們走後,他們再來,靳家堡仍然是受其塗炭。」老員外說道:「這便如何是好呢?求你老人家救人救到底,小老兒沒齒難忘。」語畢,就要磕頭行禮。歐陽大義士說道:「老員外不要如此,我們鏢行向來扶危濟困。蕭玉台距此甚近,別等他們來,我們去將山平了,從此給靳家堡除去永久之害。」歐陽大義士遂又對蔣五爺等問道:「今夜咱們先去人探山,誰願意去?」大伙俱各無語。蕭銀龍說道:「咱們聽天由命,寫幾張鬮兒,咱們大家抓鬮,一個探山,五個白紙條,誰抓著探山的條兒,誰就前往探山去,不許推諉。歐陽大叔,蔣五叔,眾位兄長以為如何?」歐陽大義士與蔣五爺、黃三太等俱各贊成。蕭銀龍遂作成了鬮兒,金頭虎一伸手先搶一個,張茂龍搶了一個,其餘眾人陸續全都抓去,各人打開一看,全都是探山。列位俱都明白,蕭銀龍鬧鬼,全都說:「我這個是白條。」金頭虎一翻母狗眼說道:「我探山去,我這個鬮兒有字。」張茂龍也先說出來啦:「我這個鬮是探山二字。好吧。」遂叫道:「賈明咱倆探山吧!」靳老員外打發家人給眾人打了淨面水,沏了茶,預備酒席,吃喝完畢,金頭虎與張茂龍二人探山去了。
列位,蕭玉台的大寨主赴蕭金台之會完畢,已經回山,嘍卒們將此事告訴了大寨主,大寨主坐在聚義廳金交椅上,將眾寨主及三鼠,俱都請到聚義廳。大寨主說道:「方纔我一進山,便聽嘍卒們報告,三寨主不知自愛,破壞山規,帶領嘍卒去靳家堡搶靳老員外之女,遇見鏢行之人,三寨主被蔣伯芳亮銀盤龍棍打死,嘍卒死傷尚不知若干。這都是我不能教弟,致使我三弟遭此慘死。但是我也有個耳聞,因為有無知朋友慫恿,叫三寨主前去搶親,若不是被無知的朋友所助,大概也不至於有此凶事。但是我不能報仇。」大家正在商議此事,張德壽一拉秦尤的衣服,秦尤會意,二人到西寨子門,張德壽一敲門,出來一位穿白的婦人,啟扉說道:「張大哥你來啦。」秦尤一看這位女子說話氣派不正,回頭就走。婦人問道:「這是誰呀?」張德壽說道:「這就是兩次入皇宮內院的秦尤。」語畢,張德壽也轉身形,跟在秦尤之後,出離內寨。張德壽本意叫秦尤到後寨坐一會,與此婦人談談。秦尤向來不貪女色,張德壽沒有法子,只得隨著秦尤到前寨聚義廳。這時,張茂龍與金頭虎二人探完了前寨,二人也來到了後寨,躥上房去,張茂龍用珍珠倒捲簾的工夫,探下身形,向屋中觀看。金頭虎肚子大,珍珠倒捲簾他掛不住,由打房上縱到院中,往屋中觀看,就見婦人自己躺在屋中說道:「姓袁的,你一妻三妾,還不知足,你還要搶人家兒女。你可死啦,我年輕輕的可不能守著。」金頭虎在窗戶外面說道:「守不了就嫁人啊。」女子聞聽,吃了一驚,遂問道:「外面什麼人?」金頭虎答道:「是我,你出來罷。」女子遂將屋內燈火熄滅,由打牆上摘下柳葉尖刀,遂向門外一縱,來到金頭虎近前,問道:「你是幹什麼的?」賈明說道:「我是拿賊的。」女子舉刀就剁,金頭虎並不躲閃,用頭迎刀,咯噹一聲,腦皮上一道白印。女子又用刀扎賈明面部,賈明說道:「女賊你得理不讓人,我也有傢伙。」說著話由背後撤出一字鑌鐵杵,接架相還。金頭虎喊道:「留神你的刀,磕上就得飛。」女賊一看傻小子杵法精奇,用刀是贏不了他啦,女賊思索至此,遂由襖袖中掏出一物,形同手帕,照定賈明臉上一晃,賈明打了一個嚏噴,兩眼發直。張茂龍看的真切,女賊將金頭虎熏倒,就要用刀對準金頭虎眼睛上扎,張茂龍遂大喊一聲,縱下房來。女賊一看,這位長得真好,亞賽潘安、宋玉之美,女賊不由己的一動心,遂問道:「你是什麼人?」張茂龍答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張名叫茂龍,號稱鳳凰張七的便是。」女賊道:「這位張義士,既然深夜偷進內寨,必然有原故。」張茂龍說道:「實不相瞞,我乃是鏢行人,由此路過,來到此處看看。」婦人說道:「你要有情有義,你就別走啦,就在我這裡住著罷。」張茂龍說道:「你胡說!」一抖十三節鏈子錘,口中叫道:「淫婦看錘罷!」女賊接架相迎,二人戰二十餘個回合,未分勝敗。女賊向外一縱,撤出身形,由腰間掏出迷魂帕,說道:「你不應也不行。」女賊手中拿著一條絹帕,張茂龍一看,心中暗道:「此事要壞。」方要用手按鼻子,哪知道手帕已到面前啦,女賊一抖迷魂帕,將張茂龍薰過去了。女賊叫過老媽子,說道:「你們把那個半死不活的,給我捆上。」婆子將賈明捆好,女賊將張茂龍也捆好啦,提到屋中,將張七爺放在床上,用解藥與張七爺鼻子上一吹。工夫不大,張七爺長歎一口氣,這才緩醒過來,抬頭一看,自己說聲:「不好!我怎麼來到人家屋中?」婦人轉身形進了套間。這時婆子多事,也給賈明把綁繩解開啦,用解藥給賈明一聞,賈明也緩醒過來。張茂龍一看婦人進了套間,張茂龍一看後牆有一個窗戶,張七爺將後窗戶踢開逃走,賈明也隨在背後縱出,張茂龍就覺著頭暈。正在此時,就聽有腳步的聲音。張茂龍躲閃不及,進了一間空屋子,一看屋中無人,一張籐子床,張七爺遂鑽在籐床底下隱藏。賈明一看有人前來,將身形一伏,爬在牆角底下。就見此人手擎雙錘,奔女賊屋中而來,用錘一敲門,厲聲喊道:「淫婦!還不出來受死。」女賊迎將出來,口中說道:「呦,您是大伯子,您兄弟已死,我不能守寡,您管不著弟婦之事。」原來來者非是別人,乃是蕭玉台的大寨主袁龍,袁豹的胞兄。有一個老嘍卒報告袁龍,袁龍一聽,心中大怒,提著雙錘來到後院,要將女賊結果性命,不想被淫婦用迷魂帕迷住。婦人將袁龍迷住之後,奔後花園仍追張茂龍而去。列位,張茂龍進去的這間屋子,乃是蕭玉台的女眷沐浴房。張茂龍方才進了沐浴房,正趕上婆子、丫環同袁龍的妹子進了沐浴房。婆子、丫環將水打好,退到外面去了,張茂龍在床底下,心中暗道:「這可怎麼辦?怎麼這樣巧呢?」此時張茂龍趴伏在床底下,紋絲兒也不敢動,大氣也不敢喘,靜等著姑娘洗完了澡再出去。哪知道女賊眼快,張茂龍奔沐浴房之時,女賊早已看見,故此將袁龍用迷魂帕迷過去之後,直奔沐浴房而來。來到浴房一看,房門緊閉,女賊用刀柄一敲門,口中叫道: 「鳳凰你快出來,咱們是一點事也沒有;你若是不痛快的出來,再要被我捉住,休想活命!」女賊說至此處,屋中的姑娘叫了一聲:「嫂子!您這是幹什麼?您不知道您妹子在屋中沐浴嗎?什麼鳳凰孔雀的。」女淫賊在外邊一聽,乃是自己小姑子的口音,心中明知道張茂龍進了沐浴房,此時但聽小姑子的聲音,未聽張茂龍答言,女賊怒道:「妹子!你別跟我裝傻啦,快快把張茂龍與我放出來,咱們萬事皆休;如其不然,我把門砸開,你們可就丑啦!」姑娘一聽,更莫名其妙了,叫道:「嫂子,您別是瘋了吧!」女賊說道:「你們這宗人,平常專講究九烈三貞,滿嘴的忠孝節義,我煮熟了的鴨子,還能夠給你吃嗎?」姑娘在屋中聞聽,愈糊塗了,氣得渾身直打戰。張茂龍在籐床底下,暗暗替姑娘難過,心中說道:「這位姑娘夠多冤哪。我張茂龍要是看見姑娘一眼,叫我不得善終。本來男女授受不親,古有明訓。這個下賤的婦人,如果要是將門砸開進來,將我堵住,這位姑娘決不能活。簡直是有口難分辯,明明的打床底下拉出一個男子來,這可怎麼辦呢?」張茂龍心想至此,不由得暗恨賈明:「這都是賈明一個人惹的禍,那下賤淫婦在屋中自己搗鬼,可有你的什麼事?這一來不要緊,活活的要了這位姑娘的命啦。」此時淫婦在外面叫門更急,姑娘將衣服已經穿好底衣,披上褂子,方要纏足,外面大寨主與賈明又來啦。大寨主袁龍叫道:「下賤的淫婦!還不過來受死,在此何為?」女賊回頭笑道:「姓袁的,你別不要臉啦,奶奶是有死的有嫁的,准名正言順。你們家未出閣的大姑娘,將張茂龍關在屋中,我招呼他們,還在屋中裝好人呢。你先把你妹子教訓好了,之後再管別人吧。別裝傻啦,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偷漢子,給姓袁的把臉都露足啦。奶奶的事你干預不著,先教訓教訓你那九烈三貞的妹子吧。」女賊又用手向屋中指道:「鳳凰在屋中半天啦,你要教你妹子給你將門開開,那算你是人物字號。別不要臉啦。」語畢,向袁龍冷笑兩聲,說道:「奶奶走了!」縱身形上房,一道白影,忽然而滅,女淫賊出離蕭玉台去了。
且說大寨主一聽女淫賊之言,只氣得三屍神暴跳,五陵豪氣騰空,雙錘連砸幾下,叭叭叭山響,向屋中唾了一口,說道:「妹妹,母親臨危的時候,叫為兄我好好看待你,嗣後有了相當的人家,給你匹配。我哥哥待你那一點不好?你今不顧廉恥,敗壞我的門風。你還不將門開放,等待何時?」姑娘在屋中一聽,袁龍在外面說出屋中有人之話,這位姑娘下了籐床說道:「我進來的時候,是婆子與丫環同我來的,屋中若是有人,婆子丫環必然知曉。我將門開放,屋中若是有人,那就是小妹敗壞門風;屋中若是沒有人,那下賤的嫂嫂與兄長應當如何?」語畢,走到門前,雙手一提門閂。此時張茂龍正在床底下,心中暗說:「若將我搜出來,姑娘鬧一個有口難分辯。」未等姑娘把門閂拔下來,張茂龍由打床底下鑽出來,踹開後窗戶而逃。袁龍在外面已經聽見,姑娘此時將門也開開啦,姑娘站在就地,猶如木雕泥塑一般。袁龍喝道:「妹妹你還有何言?你說屋中沒有人,誰將那個後窗戶踹開的?你敗壞我的家風,尚有何顏活在人世?還不與我自想主意?如其不然,我必然用雙錘將你砸死!」姑娘聞聽此言,遂說道:「事已至此,兄長不要著急,小妹自有主意,也不用兄長動手。」姑娘說著話,淚如雨下。婆子丫環過來俱都勸解,遂說道:「我小姐請回上房。」婆子丫環將姑娘攙到內寨上屋房中,姑娘對婆子說道:「自從我父母去世,我與那下賤的三嫂子一語全無,恐怕那下賤婦人心懷歹意,我可也並不管他的事。因為他,我與我三哥都少說了好些個話。他一人敗壞了我們袁家的門風,如今他還用計害我,污辱我的名節。我一死算什麼,我的名聲誰能給我洗清了?進那沐浴房之時,婆子媽媽給我打的水,然後我將婆子打發出去,屋中連一點動靜都沒有,誰想到床底下有人呢?這必是那下賤的婦人,預先在沐浴房藏下男子,淨等我沐浴之時,他好堵門喊叫。他明知道我大哥脾氣不好,決不能容其分辯,好害我一死。我死之後,我必化為厲鬼,活活將那下賤淫婦捉去!想不到我的大哥,竟不想想我平常的行為如何,那賤婦平常行為如何,竟聽那淫婦一面之詞,非逼我一死不可。我死之後,哥哥你可對的起泉下的雙親?父母臨死的時候,怎樣托咐於你?教你照看我苦命的妹子,想不到你這苦命的妹子,死得冤屈還不算,還得落一個不潔之名!」姑娘說至此處,站起身形,由牆上摘下柳葉尖刀,照定自己頸就要一抹。列位,方才姑娘在屋中述說的那些話,袁龍在外面俱都聽見,袁龍一看姑娘要行短見,趕緊跑到屋中,一把刀柄抓住,叫道:「妹妹且慢!兄長自有道理。現在咱們後寨有一位守備,原是一位明如鏡的清官,咱們請他判斷此案,他要說妹妹是冤屈,自然就是那賤婦的過處了。妹妹千萬不要行了拙志,為兄怎對得起父母於地下?」袁龍說罷,遂對那婆子們說道:「你們千萬好好看護你家姑娘,不要叫你家姑娘尋死。」袁龍說著話,由打上房屋中出來,工夫不大,來到西跨院中,賈明正在那裡大聲喊呢:「為這一個鳳凰,鬧出多大的事來?人家姑娘在屋中洗澡,你為什麼往屋子裡跑?姑娘才冤哪!袁寨主少才無志,不問青紅皂白,就要逼姑娘死。可惜這個哥哥,叫他怎麼當來著?鳳凰也不是跑那去啦?你倒回來,說明白,不就完了。」
原來,淫婦將袁龍薰過去後,被金頭虎所救。女賊放張茂龍,然後又進那套間去了,那乃是藏張茂龍的鏈子錘。女淫賊是被色所迷,進套間的時候,將解藥與迷魂藥俱都擱在外間屋啦,被金頭虎偷到手中。金頭虎將大寨主解救過來,大寨主問他是何人,金頭虎說道:「我是官人。」袁龍問道:「你是什麼官人?」金頭虎說道:「我是手心。不對不對。」又一翻手說道:「我是手背。」袁龍本來是猛漢,哪懂得手心手背?遂信以為真,故此時想起西寨中有手背大老爺,叫手背大老爺給斷案。列位,賈明向來是壞事包,惟獨這次賈明做了一件好事,金頭虎順水行舟,將袁姑娘與張茂龍成全了一段姻緣。賈明在西寨這一喊張茂龍,張茂龍本來沒敢跑,恐怕出人命,張茂龍遂返回西寨。金頭虎叫道:「袁寨主,你看看張茂龍面盤怎樣?」袁龍點頭,金頭虎叫道:「張茂龍,咱倆咬咬耳朵,張茂龍你附耳遇來。」張茂龍說道:「有話你就說吧。」傻英雄低聲說道:「張茂龍你是認打認罰?」張茂龍問道:「認打怎樣?認罰怎樣?」金頭虎說道:「認打姑娘跟你打官司,認罰將姑娘許配於你。你無故的進女沐浴房,應當何罪?」張茂龍說道:「適逢其會。我爬在床底下,連頭都沒敢拾。」金頭說道:「人家知道你連頭都沒抬嗎?」張茂龍說道:「自有神知。」賈明又說道:「你不要推諉,你沒聽勝三大爺說過?蕭金台八大名山,就是蕭鳳台名譽不好,其餘都是好朋友。你看姑娘有多麼好啊,你要不從,這就有人命;你要從了,袁寨主與姑娘還能幫忙捉拿三鼠。若將三鼠拿住,咱們多露臉呀?」張茂龍欲待不從,又怕真出人命,萬般無奈說道:「此事我師傅不在場,誰敢作主?」賈明說道:「都有我呢。」袁龍說道:「大老爺為媒,咱們是名正言順,必須拿過點定禮來。」賈明說道:「那是自然,張茂龍左胳膊上有一隻翠鐲子。」說著話,金頭虎一伸手,打張茂龍胳膊上摘下來,遞給了袁龍。袁寨主接過鐲子,遞給姑娘,姑娘未接,婆子伸手接過,放在桌上。金頭虎說道:「你們得謝謝媒人,我好喝你們的冬瓜湯呀。」袁龍說道:「謝謝大老爺。」張茂龍說道:「什麼大老爺?」袁龍說道:「守備老爺。」張茂龍說道:「別糟改啦,有他這樣作官的?」賈明說道:「我說得明白,我是手背,袁寨主拿我當官啦。你看看作官的有我這樣的腦袋嗎?」袁龍問道:「你們果是什麼人?」賈明說道:「你眼真拙,蕭金台赴會,您不認得我嗎?我叫金頭虎賈明,我們是鏢行之人,前來捉拿太倉三鼠來了。」袁龍說道:「原來是鏢行之人,我倒願意了。若是官人,我實在高攀不起。」賈明又說道:「張茂龍是我表兄,咱這就是藕斷絲連的親戚。我做這個媒,我三大爺將來要責備我,為何與山大王結親?叫我無言可對。您簡直也棄暗投明吧,在鏢行做一分事情,當山大王哪有好下場呢?」袁龍說道:「我不得其門呀。」賈明說道:「現在就有好機會。三寨主之死,都因為三鼠給出主意搶親,現在三鼠在聚義廳,你們哥倆幫著我們捉拿三鼠,張茂龍也可以得個前程,您就作為與鏢行見面之禮。」袁寨主聞聽點頭答應,由打淫婦套間將張茂龍、賈明的傢伙取來,袁龍在前,姑娘在後,賈明第三,張茂龍第四,男女四位夠奔聚義廳。一進聚義廳,大眾一亂,袁龍說道:「眾位別亂,太倉三鼠何在?」大夥一看,本山的寨主一位不少,惟獨沒有太倉三鼠。嘍卒報道:「三鼠已走多時,言說一會就回來。」賈明說道:「三鼠遠遁了,追也來不及啦,袁寨主就辦理本山之事吧。」袁龍遂對大眾將棄暗投明之話,說了一遍,要將本山的金銀均分,大家一散,放火焚山,大伙俱各願意。賈明說道:「我們還沒吃飯呢?」袁龍說道:「咱們就在聚義廳擺酒。」工夫不大,將酒擺好,大家吃酒談心。袁龍對賈明、張茂龍說道:「三日之內,我將散山事辦完,然後我投鏢行。勝爺若收留則收留;若不收留,我也回歸故里。」賈明說道:「我三大爺禮賢下士,屈己從人,沒有不收留之禮。」將飯吃完,賈明、張茂龍下山,袁龍大眾送出蕭玉台。賈明、張茂龍回歸靳家堡,方一進村口,正遇黃三太等在村口迎接。此時天光已然大亮,金頭虎將蕭玉台散山、張茂龍說親之事,對黃三太說了一遍,黃三太半信半疑。天到晌午,見蕭玉台大火沖天,蔣五爺、歐陽爺眾人這才認為事實。歐陽爺等大眾就此告辭起身,回歸鏢局子。靳員外給八位老少英雄預備上等酒席,八位老少英雄吃喝完畢,告辭起身,靳員外用茶盤由打內宅端出不少金銀作為謝禮,歐陽辭之不受。靳家堡合村之人俱都送行。爺兒幾位回歸鏢局子,見了聾啞仙師,聾啞仙師說道:「你們大伙休息一二日,仍分頭去訪賊人的下落,便中再訪勝爺現在何處。」眾人俱各應允,分頭出發不在話下。
且說三鼠自蕭玉台逃走,崔通說道:」碧霞山劉寨主與我父是聯盟,咱們莫若逃奔碧霞山,必能收留。如不能收留,咱再遠走高飛。」三鼠遂與張德壽逃奔碧霞山,劉士英本來不願收留,老道七星真人勸劉士英,叫劉士英收留,劉士英無法,這才將三鼠與張德壽收留。林士佩等慫恿劉爺假扮無目先生,將勝爺引在鷹愁澗,歐陽大義士鏢行送信,蔣五爺、黃三太等到碧霞山報仇,大義士、二義士邂逅於碧霞山內寨,捉拿秦尤,放在劉士英面前,劉士英與勝爺言歸於好。
大眾一聽歐氏弟兄言說秦尤行為,兩造英雄俱都忿怒,要亮傢伙亂刃分屍。金頭虎大聲罵道:「誰要不剁秦尤,誰不是人!」勝爺嗔道:「誰要剁秦尤一刀,誰打盜燈的官司。」大眾一見勝爺攔阻,俱都諾諾而退。勝爺這一攔阻大眾,惱怒了年過古稀的老劍客,老劍客對勝爺說道:「我隱姓埋名三十餘載,為你的事,我出頭露面,給你解圍多少次?你是慈心生禍患,這樣下賤之輩,留他何用,從此我不管你的事了!」鎮三山夏侯商元一摟大腦袋,向東走下去了。勝三爺一把沒揪住,老劍客蹤跡不見。歐陽二位弟兄說道:「咱拿賊,勝三哥作好人,咱們作惡人,咱們從今後也不管勝三哥之事了。」二人語畢,也奔東方而去。勝三爺一飄銀髯,淚如雨下。遂叫道:「秦尤小冤家,我為你得罪萬金不換的朋友。」勝爺又對眾人說道:「我並不是要放秦尤,如果要將他剁了,誰去打二人皇宮內院盜燈的官司?我之本意,叫秦尤打盜燈的正犯,令親去一位打幫犯,名正言順,有何不可?」大眾這才明白勝爺之意,俱都心平氣和。勝爺說道:「將閔家父子足下綁繩打開,兩人扶著一個回聚義廳。」金頭虎扛著秦尤,大眾這才夠奔聚義廳。勝爺的人都歸東廊下,將秦尤也放在東廊下,閔家父子倒捆二背,在聚義廳當中而站。勝爺叫劉士英落座,劉士英說道:「既蒙釋放,焉敢與明公同座?」讓之再再,劉家父子與眾寨主俱都站在西面。勝爺道:「秦尤打正犯。閔家父子打幫犯,去一位。放哪一個?劉寨主作主。」閔士瓊是綠林人物,要說叫爺倆都去打官司,剮了他他也不能含糊。勝爺這一說放一個,閔士瓊心中暗道:「勝爺真是以德待人,我父子不識人,致有今日。」閔士瓊思索至此,跪在聚義廳當中,口中叫道:「勝老明公,從前之事,一筆勾銷。我閔某有眼無珠,致有今日。如此請老恩公放了犬子。我年邁之人,還能活上幾年?」大少寨主見他父親跪下,他才跪在他父親背後說道:「勝老達官,您真是好人,我這才知道。您將我父親放了吧,我出了紅差,也不忘您的大恩大德。」到此時父不忍捨子,子不忍捨父,爺兒倆全願意去打官司,父子之情由衷所發,誰也不忍捨誰。勝爺此時心如刀攪,叫道:「劉寨主,經由佛口出,您問問他父子,倒是哪位去打官司?」劉士英叫道:「姐丈!別叫三爺為難,你父子誰去打官司?」閔士瓊道:「你外甥才二十八歲,我已殘年之人,豈能叫兒子去呢?」閔德潤說道:「舅父,我兄弟在蕭金台被放,我再從碧霞山一走,哥倆偷生畏死,叫白髮蒼蒼的老父行刑,這樣豈不叫人笑罵?您懇求勝老達官,還是我去打官司,這並不是口是心非,我是非去打官司不可。」勝爺一看他父子的情形,真是傷心落淚。勝爺心中暗道:「無故的我給官家拿賊,賊人也是一家老少,誰肯骨肉分離呢?」勝爺思索至此,口中叫道:「三太、香五!你二人將閔家父子綁繩打開,俱都釋放。如其交不了差,秦尤的正犯,我的窩犯。」劉士英說道:「豈有此理?沒有辦案的替犯人打官司哪。你們父子不要這樣,如其不然,我父子五人,替你父子去一個打官司。」正在此時,把守山口的嘍卒前來報道:「外面來了一個年輕之人,將把山的嘍卒打得頭破血出。」這個報事的嘍卒話未說完,小英雄手執判官雙筆,已經來到聚義廳,眾人一看,正是塞北觀音蕭銀龍,判官雙筆一分說道:「那一個害了我的勝三伯父?我前來索命。」勝爺叫道:「銀龍!不要如此,趕緊收起傢伙。我給你介紹一位朋友。」勝爺遂手指劉士英說道:「這位是閉眼神佛劉士英,乃是碧霞山總瓢把子。」又用手指蕭銀龍,對劉士英說道:「這位是我盟侄,名叫賽北觀音蕭銀龍。」二人各施一禮。銀龍叫道:「勝三大爺!您可嚇死小侄男了。我聽說你老人家命喪鷹愁澗,小侄男星夜前來報仇。」勝爺說道:「現在犯人俱拿住,打算叫一位去打官司,父不捨子,子不捨父,如何是好呢?」銀龍說道:「這有何難?」遂叫道:「劉寨主!您山中可有清靜所在?此事不難解決。」劉士英說道:「西跨院有書房,請小俠客西跨院談話吧。」劉士英在前,勝爺在後,銀龍在勝爺之後,進了西跨院書房,劉士英叫嘍卒給小英雄打了淨面水,小英雄拂塵淨面已畢,落座喫茶。銀龍叫道:「劉老寨主!此事他父子俱都在場,焉能解決?禽獸尚有情義,何況人乎?故此他父子互相爭去打官司。此事經打佛口出,就在您一句話。因為在蕭金台,是您救的他父子,要沒有您救他父子,也就沒有這場是非了。按理說閔老寨主是年邁之人,決不能叫老寨主去打這樣有去無還的官司。先將老寨主釋放,將老寨主請在無人之處,您與老寨主相商,叫德潤打這場官司。您是高明人,不知您以為如何?」劉士英點頭,打發老嘍卒叫四子過來,與蕭銀龍介紹完畢,劉士英叫道:「金祥、銀祥、福祥、祿祥,咱七個人同到聚義廳,你四人將你姑夫綁繩解開,就說姑父您要願打官司也不難,先將您請到後寨,與我父子相商,如您非去不可,就套車送您去。」說著話,將老寨主解開綁繩。老寨主閔士瓊不走,對劉士英說道:「這分明是要將我調開,叫你大外甥去打官司,那焉得能夠?我是七十多歲之人了,你大外甥才二十八歲,焉能叫你大外甥前去挨刀呢?」劉士英說道:「您要非去打官司不可,咱們到後寨商議,這也不算解決。」遂叫道:「金祥、銀祥、福祥、祿祥,你四人趕緊攙起你姑父去到後寨。」這哥四個一攙閔士瓊,不容分說,攙起就走,閔士瓊用平生的膂力使千斤墜,無奈四位年輕之人正在血氣方剛之時,閔士瓊那能爭得過四個人呢?攙起來就走。閔士瓊說道:「不要如此,我走就是啦,容我與你表兄說上幾句話。」劉士英叫道:「金祥,叫你姑父與你表兄將話說完,再走不遲。」劉家四子向左右一分,閔士瓊叫道:「德潤,為父與你永別了。你在路上可不許鬧出別的情形來,到北京也不許私自逃走。勝老達官與咱們並沒有仇隙,全是咱們自找其禍。」德潤答道:「父親,你老人家不用多囑,孩兒視死如歸,早就將死生置之度外了。你老人家不要哭哭啼啼,叫別位看著咱們爺們死不起。孩兒謹遵你老人家之命。」語畢,劉家四子將閔老寨主攙起就走,閔士瓊一出聚義廳,放聲大哭。列位,世上最難的事,就是生離死別,閔士瓊焉能不哭呢?不言閔士瓊上後寨去了,且說蕭銀龍在閔德潤背後,一拍閔德潤肩頭說道:「少寨主,將你父親放了,你前去打官司,冤不冤?」閔德潤說道:「我去打官司,我是心服口服。勝老明公恩放我二弟,又放了我父親,我死在九泉之下,也感勝老達官之大恩大德。勝老達官請上,受我閔德潤一拜。」語畢,以頭觸地,磕了三個頭。前文書表的明白,閔家父子俱都在聚義廳前跪著呢,要不然蕭銀龍拍不著閔德潤的肩頭。閔德潤說道:「你老人家不但饒恕我們父子,並且還放了我舅父全家,我此去安心打官司,天下綠林道都與我父子是朋友,在路上要有劫差的我都不走,我是安心打這場官司,好叫勝老達官早日交差。解在北京問案的時候,叫我打正犯,我就打正犯;叫我打窩主,我就打窩主。臨到出紅差那一天,要有搶紅差的,我不能逃走。你老人家待我閔家恩高義重,我是以死相報。」勝爺聞聽,肝膽皆裂,五內如焚。勝爺心中思索:「我從此若不回家為農,我就算無志之輩。」勝爺心中思索著,不由得淚如雨下,叫道:「香五,快將閔大少寨主攙起!」香五、賈明將閔大少寨主攙起,腳面上敷了金瘡藥。寨子外早預備了車輛,蕭銀龍遂與眾人說道:「此時閔大少寨主是一時的高興,因為放了他父親。在路上千萬可要多多留神,他要一傲性,將胳膊上的繩子一繃就開。」大家聞聽,俱都會意,這才將閔大少寨主攙扶到寨外,上了車輛。老道與和尚在車前,蔣五爺、葉伯雲在車後,孟金龍與李四爺跨轅,保護著差事走下去了。
蕭銀龍回歸大廳,將保護差事之事,報告勝三爺,勝爺問道:「誰保護秦龍呢?」蕭銀龍說道:「黃三哥、賈明,再有您跟隨,那還有失嗎?」勝爺說道:「我不回鏢局子啦,我這幾天精神不好。我看劉士英是個朋友,我打算在碧霞山養幾天病。」蕭銀龍說道:「你老人家不去交差,那能行嗎?」賈明說道:「銀龍你好膽小,小老鼠的本領跟咱們相仿,咱們六個人還跑得了他?我有巧妙的招兒,神鬼莫測,就把他弄到江蘇交差即完啦。勝三大爺,你養養精神吧,秦尤若是跑了,我打盜燈的官司。」賈明又叫道:「劉寨主!我三大爺待人如何?」劉士英說道:「情高義重。」賈明說道:「我們還沒吃飯呢,怎辦?」劉士英說道:「只顧別的啦,倒將此事忘了。」遂叫道:「嘍卒們!告訴大廚房,聚義廳上預備酒席。」調開桌案,工夫不大,酒席擺好,大家入座。傻英雄搶吃搶喝,傻英雄冒壞,叫道:「蕭銀龍,你看著,解秦尤走的時候,準能叫神鬼莫測,平安解到江蘇按院衙門。」吃喝已畢,傻英雄叫道:「劉寨主,請您打發嘍卒領著我,到山內找點東西。」劉士英遂打發嘍卒,帶領賈明到山內,用什麼物件隨便取。嘍卒遂帶領賈明到山內,問賈明要用什麼物件?賈明道:「要一個麻袋,一把鐮刀,籐子筐一個,一條棉被,毛籃褲褂一身,破鞋破襪子各一雙。」嘍卒俱都備齊,同賈明到聚義廳,放在就地。賈明叫道:「香五!你幫個忙吧。」香五走到賈明近前,金頭虎打腰間取出兩個小瓶,一瓶紅藥面,一瓶白藥面,先倒在手掌上一點白藥面,叫道:「香五你聞點。」楊香五不聞,金頭虎說道:「我先聞點你看看,我還能給你當上嗎?」楊香五聞了點白藥面,金頭虎又倒了點紅藥面,在掌心上托著,來到秦尤跟前,向秦尤面門上一吹,秦尤打了一個冷戰,昏迷不醒。勝爺問道:「明兒,那是何物?」賈明說道:「這是迷魂藥。」勝爺問道:「這是由何處得來的?」賈明遂將蕭玉台張茂龍定親,袁龍改邪歸正,得著女賊兩瓶藥的來歷說了一遍。勝爺捻銀髯微笑說道:「明兒,日後可不許用此物。」金頭虎說道:「由這兒到江蘇我就將這兩瓶藥用完啦,咱爺們還能做傷天害理之事嗎?」楊香五幫著賈明將破竹筐給秦尤套在頭上,楊香五提著口袋,賈明將秦尤裝在口袋之內,頭朝下,將口袋嘴一系,用小藍被又將口袋一卷,將口袋底用刀紮了幾個窟窿,用繩子打成行李卷的樣子,破鐮刀別在鋪蓋捲上,傻小子將破藍布服一穿,換好了破鞋破襪子,用破手巾一包沖天杵。大家一看,金頭虎打扮得真像作工的模樣,大夥一陣大笑。賈明說道:「銀龍、香五在前,三太、茂龍、李煜等在後,我在當中,咱們走吧。」勝爺說道:「你們要多加小心。」金頭虎說道:「跑了小老鼠,我打官司。」此時差事車已經走出三四十里地去了,金頭虎扛起秦尤,勝爺送出山口,小弟兄們遂走下去了,出離山口十餘里地,細雨紛紛,傻英雄扛著秦尤,自以為樂呢。
不表小弟兄們路上之事,再表勝爺與劉士英二人在碧霞山聚義廳上,重整酒席,吃酒談心,二人話到投機處,恨相見之晚。勝爺問劉士英後事怎樣辦理,劉士英對勝爺答道:「小弟將山一散,回歸原籍為民去了。」勝爺說道:「在下也是這樣主意。劉賢弟回家納享清福,承歡有人;愚兄已萬事灰心,誓不出世了。」劉士英又說道:「勝老明公,我有一言,不知老恩公肯應否?」勝爺答道:「有事請講,愚兄所能之事,無不允許。」劉士英說道:「我有心與老明公結為金蘭之好,不知老明公以為如何?」勝爺笑道:「正合愚兄之意。」二人在聚義廳上結為金蘭之好,又將勝爺請到內寨,見了劉家兩個兒婦及劉氏,劉家四少又與盟伯見過了禮。勝爺仍回到聚義廳,叫道:「賢弟!你將文房四寶取來,我寫一封信,遣人送到鏢局子。」勝爺信中言說在路上遇見家中人,有要事回家去了。鏢局之事,大傢伙著兒作買賣。書信打發劉金祥送往江蘇鏢局去了,勝爺也起身回家,劉士英贈路費,兄弟二人灑淚而別。不表勝爺回奔莫州原籍,劉士英從此攜眷回歸江蘇省陸合縣大劉村去了。閔士瓊父子相逢骨肉團圓,大少寨主解到江蘇院衙,由欽差大人訊畢,帶上刑具,人囚車解往北京去了。北京之事,暫且不表。
且說欽差堂諭下,派人到蕭金台拆五方飛蛇樓,沒收蕭金台山內贓物。鏢行人早報告欽差大人,華清泉入陣未回之事,拆陣之時,將畢清泉屍體拆出。官人與華家鎮送信,智龍、智虎弟兄二人將伊父屍骨殮回,得回折鐵寶刀,後來由欽差保奏華清泉為公喪命,蒙聖上封為毅勇公,並賞恤銀千兩。
單言金頭虎扛著秦尤在路上行走,這日細雨紛紛,點點入地,道路泥濘。蕭銀龍問道:「夜晚怎辦?」金頭虎說道:「夜晚住店,也不用吹藥,給他點飯吃,他要喊,我就打他。」蕭銀龍說道:「你可扛著吧,你出的主意。」金頭虎說道:「那是自然。誰不知道恨地無環鐵霸王?」金頭虎到一個時辰,聞一回解藥,打口袋底下吹一回迷魂藥。走到一個小鎮店,打尖喫茶,休息一會,再起程趕路。走到天黑,前面一片樹林,細雨下得較前更大啦,望前沒有鎮店,眾人遂走人樹林避雨。金頭虎將秦尤向地下一扔。蕭金龍說道:「該吹藥啦。」金頭虎說道:「我想別吹啦,咱們打開舖蓋卷,將小老鼠放了吧。淨叫我一人扛著。」蕭銀龍說道:「你當著三大爺承認來的,別人誰扛得了呢?你不要著急,咱們慢點走。」說道話,打了一個閃,蕭金龍見前面似乎有一片小樹林,大眾以為是村莊,蕭銀龍說道:「咱們先奔前面那個莊村,如果沒有店,咱們先借莊家人的房子暫住一夜歇息。」金頭虎說道:「那好辦,全憑我三寸不爛之舌。」賈明遂扛起秦尤,奔小樹林而來。來到近前借閃光一看,原來是一座古廟,賈明叫開廟門,眾人進廟。這一人廟,眾人身罹大難,秦尤遇救。
且說眾人來到古廟門前,金頭虎打門,叫道:「小子,開門來!」張茂龍說道:「你不是裝老趕嗎?」金頭虎說道:「我忘啦。」就聽裡面說道:「深更半夜,何人叫門?」金頭虎說道:「怎麼水月庵是女廟?」裡面答道:「我們水月庵不留男子住夜。」三太說道:「師傅,您行個方便吧,我們趕路被雨淋啦。」裡面的女僧將角門開放,黃三太等進了角門。一看那女僧是帶髮修行,那女僧說道:「我們廟內俱是女僧,你們男子住在廟內,多不方便。」黃三太答道:「我們在佛殿借宿一夜,明日多給香資,求師傅多多方便吧。」蕭銀龍留神觀看道姑,藍布袍大領,微露紫色的兜肚嘴,蕭銀龍心中暗道:「大概不是好廟。」蕭銀龍雖然猜對啦,他這們一大意,也上了當啦。黃三太又對道姑說道:「求大師傅行個方便吧,您看外面細雨紛紛,我們如何趕路?」那女道姑說道:「我也不敢作主,待我報告我們老師傅。」語畢,翻身直奔西廂房,黃三太等已進佛殿。工夫不大,來了兩個十七八歲的小道姑,打著燈籠來到佛殿,對眾人道:「我們老師傅說啦,大殿中是佛堂淨地,東面有兩間客堂,你們就在客堂內休息一夜吧。」黃三太說道:「明日我們多給香資。」小道姑將眾人領到客堂之內,這兩間客堂是通連著,並沒糊頂棚,當中有一條通山的大柁,頂棚是柳條耙子。眾人到屋中一看,當中放著一個破八仙桌子,有一盞半滅不滅的殘燭,靠北面有一張大木床,足睡七八個人。小道姑將眾人領到屋中,翻身出去,夠奔角門,將門閂好,門旁有塊青石,約有一百多斤,就見那小道姑,一哈腰將石頭頂在門上。蕭銀龍心中暗道:「一個十七八歲的道姑,好大的手把勁。」此時就聽外面一聲阿彌陀佛,竹簾起處,進來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尼姑,手執拂塵,說道:「眾位施主冒雨前來,但不知由何處至此?」三太隨應道:「我們由打武昌府而來。」老尼姑問道:「這位施主貴姓?」黃三太答道:「在下姓黃。」老尼姑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原來是黃施主。」又指張茂龍問道:「這位施主貴姓?」張茂龍說道:「在下姓張,排行在七。」老尼姑又唸了一聲:「阿彌陀佛。」老尼姑將眾人俱都問完,金頭虎說道:「老師傅,我們渴了怎麼辦?」老尼姑答道:「已經給列位施主燒茶呢,一會兒就來。」工夫不大,由外面進來一位道婆,端著一個銅茶盤,提著一個藍桶子瓷壺,茶盤中放著七個大茶杯,放在八仙桌上。老尼姑說道:「列位施主,大概沒吃飯呢?」黃爺答道:「不錯,還求老師傅慈悲。」尼姑說道:「我這廟中可沒有吃的,給列位施主烙餅鹹菜,不知列位施主能用嗎? 」黃三太說道:「白米白面焉有不能用之理?望求老師傅慈悲吧。」尼姑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叫道:「徒兒,給眾位烙餅去!」說著話,老尼姑滿了二盞茶,讓眾人喝茶。金頭虎說道:「主不食,客不飲。」老尼姑笑道:「這位施主還客氣呢?」老尼姑遂端起碗來喝了幾口,又提起壺來向碗內斟茶。金頭虎搶吃搶喝,一連氣喝了三大碗;黃三太等,有喝了一碗的,有喝了兩碗的,惟獨銀龍不喝。老尼姑讓之再三,蕭銀龍一想:「老尼姑先喝了一碗啦,大概也沒有妨害。」思想至此,端起茶碗喝了半碗。此時金頭虎喊道:「不好!怎麼天翻地轉?我要歸位。」這個位字還沒說出口來,就栽倒塵埃。黃三太等也俱都趴伏桌上,蕭銀龍喝了半碗茶,藥力還沒行開,一看不好,一揚手,茶碗奔道姑砍去,老道姑一閃身軀,哈哈一笑。蕭銀龍縱到板床前打小包袱,要取寶馬平安散,老尼姑說道:「小冤家哪裡走?」伸手擲出一物,照定銀龍頭上拋去,蕭銀龍就覺一陣清香,頭昏眼花,翻身栽倒。老尼姑將迷魂帕拾起,叫道:「姑娘進來吧,活兒做成啦。看看仇人是不是?若不是仇人,也不必害他們。」外面答應一聲,進來兩個人,一個是袁豹之妻,一個是台灣省裝聖母娘娘的尹風霞。進到屋中一看,遂說道:「可不是這群東西是誰的?這個梳沖天杵的小子,害得我好苦,我在台灣費了多少心血,造蓋的桃杏林,俱被這些東西們給焚燒了。」袁王氏說道:「我之丈夫袁豹,也是被這一群東西所害。這一群東西們就得千刀萬剮,才解我心頭之恨。」老道姑說道:「這個梳沖天杵的必有金鐘罩,先把他捆上,將他用藥解過來,用石灰把他的眼揉了,然後放他的血。」小道姑過來用繩子將賈明四馬倒攢蹄捆住,解藥向臉上一吹,金頭虎打了一個噴嚏緩醒過來。抬頭一看,黃三太等俱都趴伏桌子,也有倒在地下的,昏迷不醒,自己被捆,不能動轉。傻小子道:「這回可干啦。」向袁王氏問道:「你不是蕭玉台的袁寡婦嗎?你要嫁人,咱倆商量商量。」袁王氏唾了賈明一口,說道:「你是什麼東西?道姑去取石灰去,揉他的眼睛。」此時老道姑就見板床麻袋蠕動,老道姑用手一摸,裡面很是軟和,解開袋口嘴向外一倒,原來是一個人,頭上罩著破籐子筐。將繩子解開,摘下籐筐,袁王氏一看,原來是秦尤。袁王氏「呦」了一聲,說道:「這不是秦寨主嗎?」秦尤說道:「娘子何以認識我?」袁王氏笑道:「您不認識我啦?張寨主在蕭玉台將您領到後寨,您沒有進去就走啦。我就是袁豹之妻。」秦尤說道:「原來是嫂夫人,小弟眼拙,望祈海涵。」袁王氏說道:「一家人不必客氣。」袁王氏叫道:「老師傅,我給您介紹介紹,這就是盜萬壽燈的秦寨主。」老尼姑唸了一聲:「阿彌陀佛,秦寨主為什麼落得這般光景?」秦尤打了一個唉聲,遂將碧霞山之事說了一遍。小道姑已將石灰取來,秦尤一揪賈明的沖天杵小辮,女賊袁王氏拿起石灰,奔賈明而來。賈明一看不好,大聲喊道:「救人哪!女和尚要害人!」女賊笑道:「你喊也白喊,我們這廟,上不靠村,下不靠店。」正在此時,就見打房樑上噗咚降落下一物,猶如棉花團兒一般,大聲叫道:「女賊休要害我長子,賈斌久來也!」秦尤嚇得撒手就跑,女賊方要動手,被賈七爺一腳踢倒。秦尤躥至外面,叫道:「師傅快跑,賈矬子來了!咱們眾人不是他的敵手。」女淫賊遂躥到外面。賈明一看自己天倫趕到,大聲喊道:「你們這群東西,也不知道我們爺們的厲害,一會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