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回  公差訪拿賀重五兇犯巧遇琉璃河

第一百二十一回 公差訪拿賀重五兇犯巧遇琉璃河

話說吳沛、徐忠二公差,自領施大人簽票,訪拿賀重五,在涿州城裡關外,直訪了一天,並無蹤影。吳沛忽然想起一個朋友來,望徐忠說道:「琉璃河,我有個朋友燕柏亭。咱二人何不去訪訪?」言罷,直奔琉璃河而來。走了多時,到了琉璃河,進大街,登時來至燕柏亭門首。吳沛邁步上前,用手拍門。看官,這個燕柏亭,是個敗家子,專吃賭飯,愛交朋友。今日邀了幾個人要擲骰子,聽見門外有人叫,慌忙出來觀看,原來是吳沛同著一個夥計。柏亭說道:「二位仁兄,怎麼到這裡?有什麼事情?」吳沛說:「一點事情沒有,特到這裡討擾。」說著就叫徐忠與燕柏亭拉了拉手。這燕柏亭是交朋友的人,焉有拉了就放?隨即把二人邀到飯鋪吃喝。吃畢,燕柏亭說:「二位老弟,咱們上家裡去喝茶吧。今日我邀了個小局兒,無人照應。」吳沛說:「很好,哥哥弄幾弔錢,我們也耍耍。」二人說罷,哈哈大笑。

燕柏亭會了飯錢,三個人邁步出了飯鋪,來到燕柏亭家門首,彼此謙讓了會子進去。到了屋內,但見炕上鬧哄哄的,人們喚五叫六,骰子擲得亂響。吳沛、徐忠坐下,局家燕柏亭倒茶。二公差手拿茶杯,瞧著眾人賭鬥輸贏。燕柏亭說:「愚兄今年饑荒得了不得。自從新官上任斷賭,一向未幹這個舊營生。」三人說著話,喝茶已畢。觀瞧眾人,可擲了個熱鬧,推了來,抄了去。燕柏亭望著徐忠、吳沛說:「一點進錢的道兒無有,叫我怎麼過?天是冷了,連一件蓋面的衣裳也無有。昨日才邀了這幾個人,都是至親厚友;還有外來了一個朋友——聞說,他在攔把行中常混混。每人對捎,都是二十吊擲一局。弄幾串,也好贖幾件衣裳出門。講不起托親賴友,搞這侉點子,先了清帳目,保住債主不上門。」且不說三人正談論閒話,忽聽炕上一人叫:「局家這裡來!」燕柏亭連忙站起,過去說:「怎樣?」那人說;「有錢無錢,我輸盡了。」燕柏亭瞧瞧,說聲:「張四爺,贏了嗎?把你這錢,先兌出十吊來。」只見張四爺意思不肯。燕柏亭說:「不怕,結局的時候,望我要錢就是了。」那人說:「燕大哥,不必借他的,煩人往北門外王六店內,就說我說的,把錢取來再賭不遲。」燕柏亭帶笑開言說:「老叔,何必如此?使著四哥這十吊。都是自己,不是外人,他府上住在涿州東門,算來都是鄉親。」說著話,連忙伸手將錢推給了那人十吊。二人復又下上注,重新另擲。局家轉身下炕,眼望著吳沛開言說:「老弟辛苦一趟,北門王六和你可不隔手。見了王六,把事說明,就說賀老叔叫你取錢去咧,難道王六還不放心嗎?告訴他,我在這裡消閒解悶呢,必須多要個幾吊來。」 

吳沛聞聽,心中一動,暗說道:「我們奉差事來拿賀重五,正是明月蘆花無處尋。賀老叔這三個字,倒有些緣故,又是本州人,正想找他。等我到王六店內,仔細搜尋,搜尋回來,莫管他是與不是,拿去見州尊,且搪一搪差役。」吳沛想到此處,離了座,連忙站起身來,望徐忠使個眼色。二公差到了外邊,商議已定,又把燕柏亭叫到外邊,細細問了一遍:果然姓賀,又在涿州本地居住。二人聞聽,滿心歡喜。吳沛說:「待我到王六店內,再打聽打聽,你可千萬別離左右!」徐忠聞聽吳沛之言,口中答應說:「大哥快去快回來,這件事交給我吧。」吳沛出門,逕奔琉璃河北門。來到王六店門口,天色將晚,走進店中。店家王六,正在院裡呢,抬頭看見吳沛,開言說:「吳二兄弟嗎?到此何事?』』吳沛說:「六哥,跟我到屋裡,咱好說話。」王六答應,一同進屋坐下。王六說:「老兄弟,有什麼事來呢?」吳沛說:「有個人叫我來取錢來咧。」王六說:「誰呀?」吳沛說:「你們這裡住著的賀老叔啊。」王六說:「怎樣啊?」吳沛說:「他在燕大哥那裡耍錢呢,把拿去的錢輸光了,又叫我給他來拿咧。」店家說:「是了。他這幾弔錢,趕早趕晚,全都卸在這裡,他才走咧!」吳沛說:「我瞧那位朋友,很是朋友,他和咱這裡誰家有親?為何常在這裡住著呢?」王六說:「老二,你不認得他嗎?他是你們本州里人,名字叫賀重五。攔把行裡是個想錢的,吃喝嫖賭,無所不幹。不住地常進彰儀門,來回都在咱這裡住,所以我認識他。也不知道他那裡弄來了幾十弔錢,早晚花盡了,他才安心呢!這話就有十幾天了,還同著一個人,來在我這店裡,住了一夜。第二日早晨,兩個人同著出去,說往西鄉里探親去。那日不過晌午時候,賀重五自己回來,我問他那一個人呢?他說在親戚家住下了。」吳沛連忙追問:「那人有多大年紀呀?」王六也說:「不過二十多歲。」吳沛點頭,也不問了。說:「六哥,他這裡還有多少錢那?給他拿了去吧!」王六說:「還有十幾吊。他還該我的店錢呢,先給他拿個七八吊去吧屍吳沛說:「好吧!」就勢向王六要了個錢搭子,裝上了京錢八吊,告辭王六,扛著錢出了店,直撲燕柏亭家。

吳沛走到離燕柏亭家不遠,路東有酒鋪,進去要壺酒。喝完了酒,會了錢,眼望酒家開言說:「借光,我這裡有八弔錢,暫且寄存,回來就取。」酒家答應說:「這有何妨。」吳沛交待清楚,來到燕柏亭的門首,一直走將進去。燕柏亭連忙站起說:「二兄弟回來了嗎?」吳沛說:「回來了。」燕柏亭說:「取的那錢呢?」吳沛回道:「店家不給。」燕柏亭說:「王六哥是個仔細人,處處小心,就是取了錢來,也用不著咧!賀老叔這會子又贏了。」吳沛聞聽,滿心歡喜,連忙往前走了兩步,將燕柏亭衣裳一拉,又遞了個眼色。燕柏亭不知何故,只得在後跟隨吳沛往外走;那一邊的徐忠也跟著出來。三個人一齊出了大門。吳沛說:「大哥,我有件心事要討教。」燕柏亭說:「老二有話只管直說,何必又鬧客套呢?」吳沛說:「就是那個姓賀的,你可能知道嗎?如今他現有一件事情,我們哥倆奉差來拿他。」燕柏亭聞聽吃驚,暗說,「我的佛爺!不是玩的,算了吧,算了吧!」吳沛說:「大哥不用怕,橫豎不連累你。你先把局收一收兒,我們好動手拿人。」燕柏亭答應,連忙回到房中,眼望眾人說:「咱們先歇歇吧!喝盅酒再擲。」說著把骰子盆全都拿開咧。內中這贏的自然歡喜,輸了的就有些不如意,說:「大哥,才擲得好好的,這是怎麼說呢?」燕柏亭暗使了個眼色,眾人不解其意。

只見賀重五說:「你們等等兒,我去去就來。」說罷就往外走。吳沛怎肯容情,一努嘴,徐忠把門堵住,吳沛早就掏出鎖來,預備在手內,往前走了幾步,來到跟前說:「老叔,你且站站兒。」說著嘩啷一聲,套在兇徒脖項之上。賀重五說:「來抓賭?大家都賭,怎麼單鎖我呢?」吳沛說:「賀老弟,你作夢呢!鎖你不為賭博,先把你自己事情擺弄清楚,然後再說。」轉眼望徐忠說:「別的親友,放他們走吧!」眾人聞聽全都散了。賀重五心中有病,一見這個光景,顏色都嚇變了,眼望著燕柏亭說:「大哥,他們二位也不知有什麼事情把我鎖上,到底也說明白,我好跟他二位去。那裡不是交朋友呢?何必如此?」燕柏亭聞聽,把吳沛拉住說:「老二,你且站住。別人都散盡了,這裡沒外人,賀老叔他既犯了官事,作朋友的人,他還走得了嗎?依我說,且坐下有話再講。」吳沛聞聽,只得入座。賀重五說:「尊賀貴姓?」吳沛說:「姓吳哇。」賀重五說:「那一位呢?」徐忠說:「姓徐呀。」賀重五說:「吳大爺,你方才說,我自己的事情擺弄清楚。這話是你說呀,我賀老叔一生就是吃喝鏢賭,耍樂交友。沒有同人家揪過紐襻;掛誤官司決沒有我,我又有什麼事呢?你別錯上了門吧?你再想想吧。」吳沛聽得冷笑說:「賀老叔要問什麼事,我們全不管。簽票上犯人名字賀重五,我們只知道奉差拿人。見了官你再辯去吧。」賀重五說:「真是奇怪!我這裡等著朋友,耍耍錢解解悶兒,硬說我犯事咧。」燕柏亭拉著吳沛說:「咱們到外頭,有句話說說吧。」二人來到外面,燕柏亭說:「二兄弟,他的事情若不要緊,咱們想兩個錢兒,叫他去吧。」吳沛說:「我的爺,可不是玩的,敢私放他嗎?這個人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燕柏亭估量不中用,再者,一個官司誰肯多事?這才同吳沛回到房中說:「賀老叔,你既無事,怕什麼?跟隨他們走一趟就是咧。」賀老叔見這光景,不去不成,說:「那就去吧。」吳沛把八弔錢從酒鋪取來,賀重五打點已畢,辭了燕柏亭,跟著二差徑奔涿州。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施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