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回 聯交結強盜苦陳詞探情由總兵假獻馬
卻說郝天龍別了天霸等人回轉山寨,走到半路,正好遇見郝天虎等,帶了許多嘍兵,重新趕到殺來。郝天龍一見便喝住道:「兄弟不必如此!那姓王的卻是好人。為兄的被他捉去,以為性命難保。那裡知道,他不但不與我為難,反而給我親解其縛,與我談了半日。我將寨主大名說出。他原來久慕寨主的大名,要來拜望寨主。將為兄的腰牌借去,說是明日一定到山給寨主拜望。」說了,當下便一齊回轉山頭。
到了次日,竇爾墩便將郝天龍等傳至大寨,大家參見已畢。竇爾墩道:「近日山下有什麼肥羊從此經過?」郝天龍道:「並沒有什麼肥羊。」竇爾墩道:「諸位賢弟,既然無有生意走此經過,還須到各處張羅才好。不能坐吃山空。」郝天龍答應道:「早晚當去遠方打聽便了。」正說之間,只見有個巡山嘍兵拿了一封簡帖,走到竇爾墩面前跪下,說道:「啟大王爺!山下現有一個姓王的,說是久仰大王的姓名,前來拜訪,不知大王可招呼進來碼。」竇爾墩聞言,因問道:「此人有多大年紀?」嘍兵道:「約有三十歲開外。」竇爾墩道:「他還帶什麼人來?」那嘍兵道:「就是他一人,並無夥伴。」竇爾墩道:「這可奇怪。他既未帶有夥伴,怎麼獨自到此?他是一個小娃娃,又何以知道俺的名望?你去向他說,就說我不見,叫他好好回去吧!」郝天龍在旁說道:「大哥,在小弟的愚見,還是見他的為是。」竇爾墩道:「賢弟!你此話怎講?」郝天龍道:「大哥有所不知,人家既有心前來拜訪,那管他年紀大小?不必說那姓王有的三十多歲,就是他十幾歲,只要他竭誠而來,也是他一片好心。若不將他請進來,顯沒了俺們江湖上義氣,而且要被他小量了俺們。所以小弟愚見,還是見他的為是。」竇爾墩道:「據賢弟所言,這姓王的是要見的?」郝天龍道:「要見的。」竇爾墩道:「見得的?」郝天龍道:「見得的。」竇爾墩道:「既然見得,就煩賢弟與咱一同出去相迎。」郝天龍答應。
竇爾墩又命眾嘍兵排隊迎接。眾嘍兵答應一聲,即刻排起隊伍,大寨內又奏起樂來,大吹大擂,竇爾墩迎接出去。
你道黃天霸如何上得山來,只因他有了腰牌,因此毫無阻擋。黃天霸正在寨外等得心急,忽聞大吹大擂,鼓樂齊鳴,知道山上有人迎接出來,他便留神觀看,但見:前面走的四人,便是昨日會見的郝家兄弟。後面一人,身長八尺相開,五色臉,凹眼睛,尖鼻樑,掃帚眉,頷下一部紅須,實在相貌猙獰,窮凶極惡;身穿一件灑花直裰,腳踏粉底烏靴。黃天霸正自凝神觀看,忽聽一人招呼道:「來者莫非姓王嗎?」黃天霸一聞此言,知道是郝天龍的口音,因搶進一步,答道:「在下便是王姓。那位是寨主?」郝天龍指著竇爾墩道:「這便是俺家寨主。黃天霸便即上前,欲與竇爾墩行禮。竇爾墩當下攔道:「且請大寨內坐下談心。」黃天霸答應,竇爾墩便讓天霸前往大寨。不一刻,已到了大寨,彼此行禮已畢,竇爾墩讓天霸上座。有嘍兵獻上茶來。天霸開言說道:「在下久仰大名,如雷貫耳。早欲前來拜訪,恨無便到此。今日便道經過,一來拜望,二來特獻一匹好馬與寨主乘坐,但不知寨主爺尚肯笑納否。」竇爾墩道:「俺與尊駕尚未謀面,何敢擅收寶馬?但不知所得之馬,何謂寶馬,可能一聞其詳嗎?」天霸道:「寨主若問此馬,雖不能算龍駒,也要算得一匹馬中良驥。俺因此馬非絕大英雄,人中豪傑,恐不能消受。某素仰寨主英名,故願獻此馬以為坐騎。這匹馬某本無意而得,昨經過張家口,偶在市閒遊,忽見這匹馬身長丈二,離地高有八尺,渾身毛片雪白如霜,四足開張,大如盤蓋,兩個呼風耳,高豎頂門,真好一匹坐騎。某見此馬,便要出價去買,可恨那賣馬的高抬其價,說要一千銀方可出售。某一時性急,見故意居奇,便存了一個盜馬的心思,使他一兩銀子都取不回去。因於夜間到馬市,輕輕地將馬盜了出來,某便騎上那馬飛奔而走。那知此馬放出一身絕技,其快似飛,真個是逐電追風,日夜可行八百里。某亦明知此馬雖然盜了出來,也是難帶回去。若欲送與他人,實在又不能割捨。因仰寨主大名,所以特此奉獻。但寨主不可小量此馬,務要笑納的。倘若見外不收,不但令進獻之人生愧,且埋沒此馬的寶貴了。而況此馬真不易得,寨主爺可肯笑納否?」
竇爾墩見說,哈哈大笑道:「原來尊駕得了這匹馬,就將它說得如此寶貴,在俺家看來,也不算什麼希罕,俺家現放著一匹不世的寶馬,真要算得價值連城,名喚『日月驌驦』。日行千里,比尊駕的這匹馬,可是要寶貴百倍了。」天霸此時聞得此言,心中暗喜道:「果然此馬被他盜來。既有著落,那就易於設法了。」因問道:「寨主爺既誇得這『日月驌驦』馬,如此寶貴。但某不曾親見,總有些不肯相信。某以為咱這匹馬,就無處尋覓,那裡還有『日行千里』的馬呢?恐怕是寨主爺故作此說吧!若果真有此馬,可能賜咱一看,好給咱見識見識。」竇爾墩道:「尊駕如不肯信,俺家就將那馬牽出,給尊駕一觀便了。」天霸道:「既如此,便請寨主爺牽出來與在下一看。竇爾墩當即命人將「日月驌驦」馬牽來。當有嘍兵答應前去。不一刻,已將馬牽至寨內。竇爾墩即請黃天霸去看。天霸只得極口讚道:「果是好馬,不愧寨主爺居奇。但是寨主爺這匹馬,系從何處得來,可能一道其詳嗎?」竇爾墩道:「尊駕不知,此馬乃當今萬歲之叔梁九公千歲的坐騎,向在御馬房餵養。俺家久已羨慕,因此將它盜來。」黃天霸道:「這匹馬就是御馬。現在被寨主所盜,難道當今萬歲就罷了不成?也不追問嗎?」竇爾墩道:「尊駕此話又不明白了。御馬房既失了馬,那有不追問之理?但是他不知道是俺所盜,又向何處追問呢?」天霸道:「若是有人知道,這匹馬現在這裡來,到京裡報上一信。當今萬歲便即刻發兵前來,那時寨主爺能不將此馬交出否?」竇爾墩道:「果能有人知道,俺家別有道理。那怕他發兵前來,只要尋不出此馬,他又能奈我何?」天霸道;「敢是寨主爺到了那時,又將此馬藏在他處,官兵搜不出來,或是聞風而逃嗎?」竇爾墩道:「俺實不相瞞,只因有一家,可以去寄在那裡。不但寄在那裡,俺還要去送信:說是此馬是他所盜,俺便可以置身事外。自古道:『捉賊拿贓,捉姦拿雙。』只要有了真贓實據,還怕他賴不成?不是他盜的,到了那裡,見有原馬在此,也是他盜的了。不然何以這匹馬就在那裡呢?即使有人實在知道是俺所盜,將俺捉去,俺也要將他扳上一扳;說是他使俺去盜,也要將他扳倒,使這一家問罪。」黃天霸道:「寨主爺如此所為,莫非這一家與寨主有仇嗎?」竇爾墩道;「俺若與他無仇,何必要去移害?」天霸道:「但不知那家姓什名誰呢?」畢竟竇爾墩說出何人,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