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回 馬虎鸞力竭勢窮賀人傑餐風宿露
話說黃天霸、關小西、李昆三人,正議分頭去趕馬虎鸞,好幫助人傑。忽聽外面傳說進來:「大人到了。」天霸等一聽,當即迎接出去,正好施公下轎。天霸等上前請安。施公進內坐下,天霸就將馬虎鸞仍復在逃,竇飛虎業經就獲,賀人傑追趕馬虎鸞,不知去向的話說了一遍。施公道:「黃賢弟!賀人傑既追趕馬虎鸞不知去向,諸位賢弟,也須趕緊分頭去趕,賀人傑年輕好勝恐有不測。但是三位殺了一日,皆辛苦了,可在此稍微歇息,本部堂再派旁人分頭去追。」即向計全、何路通、李七侯、金大力四人說道:「四位賢弟!分頭去趕一趟,務要將人傑尋到,至馬虎鸞能否就獲,倒也不必偏執,就此一行,不可有誤。」計全等四人當即答應,轉身出店,飛趕而去。暫且不表。
且說施公見竇飛虎已經捉住,當下便令天霸把賀世保傳來,誇獎了兩句,並著他去查受傷人等。一會子,賀世保進來跪稟道:「小人查得本店共計受傷八人,身死一人,本鎮壯漢受傷五人,卻無死亡。」施公又命天霸去看,天霸即同賀世保將身死受傷的人,驗看屬實,回來稟明。施公又命將身死的備棺盛殮,並將屍屬傳來,所有殮棺一切等費,均由施公發給,並每人賞給恤銀五百兩,受傷的各給紋銀五十兩,備以養傷。賀世保店中所毀物件,著估價加倍賞銀,亦如數發給。當下又命本鎮地甲前來,飭令他到本地方官衙門稟明,並拿了一封名帖,令施安隨同去甲去請本地方官。次日本地方官即來。施公交代清楚,所有賞給各項銀兩,均著本地方官如數發給,准期正用開支。本地方官那敢不允?並將竇飛虎押解回衙,即行就地正法。吩咐已畢,地方官告辭而去。看書的人看到此處,又要說我作書的人胡說了。怎麼一位欽差大人,沿途經過各地方,地方官要拿帖子去請,那裡有這等事?諸公有所不知,只因施公已在先札飭各地方官,所有經過各地方該管地方官,毋庸出境迎接,並辦差各事,理宜關心民事為重。所以各該管地方官,知道施公言出法隨,不在這些浮文末節上講究,因也遵命照辦。這皆是施公清廉的好處。若放著那些專好禮節兒的大員,經過處所,該管地方官若不出境迎接,也便大怒起來,輕則借端記過,重則藉詞參劾:此等人還是好的。更有一種貪婪的,所有經過的地方,各該管地方官,還要送程儀路費,若送少了,心中還不願意。試問這些程儀,難道真是地方官的腰囊嗎?俗話說得好:「官出於民。」也還是剝削民脂民膏,取諸庶人,供彼所欲。施公知道這等弊端,又以保民為重,所以才這等做法,不然倒不算是清烈賢臣了。閒話休表。施公命本地方官,即日回衙,不必在此伺候。本地方官,不敢違背,只得唯唯聽命,告辭而去。這裡施公就在賀二房住了一夜,次日一早,也就起身。
再說馬虎鸞自逃出賀二房,以為可以就此高飛而去,那知賀人傑又從後緊緊追來。馬虎鸞見他追趕得緊,若欲與他對敵,又恨手無寸鐵,如不與他對敵,追到天邊也是要被他追上的了。直殺了一日,腹中也有些飢餓,身上也有些困乏,跑也跑不快了,又看看天色將已晚了,到此時真個窮無所之,毫無法想。正是一面跑,一面想,作何去處呢?忽見前面有一帶大樹林,好不歡喜,當即一口氣直向樹林跑去。你道他為何向樹林跑去?自來作強盜的,有個入林不追的規矩,他仇深似海,只要一個入了樹林,後面追的人便要止步。為什麼呢?為的是防暗器。馬虎鸞見著樹林,所以心中大喜,便一口氣鑽入進去,便以為賀人傑必不進來追趕。那知賀人傑雖明知有此規矩,他偏要趕了進去,卻也免不得小人行險僥倖。馬虎鸞一見人傑復趕進來,若在平時,人傑今日是吃定苦了。可是馬虎鸞所有防身的暗器,早被賀世保代他收藏起來,這也算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人傑既入了樹林內,虎鸞心中一想:「咱若在平時,今日叫這小雜種,定然傷命我手,只恨手無寸鐵,暗器又被那王八羔子的賀世保偷去,這便如何是好?」因就急中生計,何不如此如此。於是在樹林內各處藏躲,賀人傑也是無可如何。他二人就趁著月光,在樹林內鬼鬧了半夜,到了二更以後,馬虎鸞忽見樹林外西北角上,有一所大村莊,因復想道:「咱何不抽個空,再跑出樹林,向那村莊上暫借一宿,他就不能再去追趕。」心中想罷,便一溜煙跑出樹林去了。
人傑正是在那裡急得三屍冒火,七孔生煙,捉也捉他不住,趕也趕他不及,忽然間不見虎鸞的蹤跡,心中更是氣惱。因道:「難道他飛上天去了不成嗎?」於是在樹林內,又尋找了一會,只是不見。此時人傑實在也身體困乏了,因道:「這狗強盜既不知去向,咱也困乏起來,此地又無村莊可以投宿,不如且在林內歇息一夜,明日天明,再作計議便了。」心中想罷,就席地坐下,歇息片時。不料坐下未久,兩個呵欠一打,不知不覺睡著了。幸虧在林內,雖是孟冬天氣,夜間不免風霜侵骨,所幸他睡的所在,是靠著一株大的樹根,上面又是樹枝密交,尚不曾為風霜所苦,他因辛苦很了,也不知道寒氣逼人,一覺直睡至天明,還未睡醒,忽然聞耳畔有人喊叫,他驚醒,兩眼一睜,詫異道:「計伯父!你老為何也到此處?」原來叫喚他的人,卻是計全。當下計全就將來意說明。賀人傑方才知道,因向計全說道:「小侄趕馬虎鸞到此,他便進了樹林,諒小侄不敢追進去,卻因他手無寸鐵,料他不能奈何,因此也就趕入林內;實指望將他捉住,那知咱四面兜拿,他卻四面藏躲,隱隱忽忽,直鬧到昨夜三更以後,小侄偶一疏防,早被他逃脫,不知去向。小侄彼時因夜深了,又無處可以投宿,身上又困乏起來,因席地坐下來歇息歇息,那知才坐下,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若非伯父到來喊叫,小侄還不能就醒呢!」計全道:「你睡這裡,也不怕風霜嗎?」賀人傑道:「小侄倒不覺怎麼冷。」
二人正在談論,計全忽見林外頭西北角上有所村莊,因作驚訝道:「原來那邊還有一所大村落,賢侄昨夜可曾看見嗎?」賀人傑被計全這句話一說,便即看去,果見林外有一所大村落。因答道:「小侄昨夜不曾看見。」計全道:「吾料馬虎鸞這小子,定然向那村落中投宿去了。」賀人傑道:「伯父怎麼見得?」計全道:「賢侄到底年輕,不知他的詭計。他料你到此,只管與他追趕,斷不致再有去處,即使見有這所村落,他亦料定你斷不疑惑他前去。為什麼呢?他卻存了這個見解,以為你的心,覺得他可以前去投宿,難道你不會再趕到前去?所以料定你料他不敢去的。他偏料你所不及料,卻好你也不曾看見這所村落,這也是他不該就擒。就便昨夜賢侄看見了這所村落,賢侄可去趕不去趕呢?」賀人傑道:「誠如伯父所言,小侄也料他斷不敢去。為今之計,伯父已到了,小侄可以仗膽了,不論他在那裡不在那裡,咱們且去尋他一尋。伯父意下如何呢?」計全道:「此言正合吾意。」因此三人又追趕去了。畢竟尋得著馬虎鸞不曾,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