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回 二次聚賭復贏 癩子歸家謝神
詩曰:
賭錢度量論家財,今日偶然做客來。
時來廣聚千億萬,謝神飲酒足快哉。
話說皮奉山同小喜子到了街上,二人談心說:「潘二老爹待你可好麼?」小喜子說:「二老爹待人刻薄得狠哩!前日我打了一面盆子,還叫我賠他十六文。」五爺說:「小喜子,你回去代我說個謊,若說得圓,我賞你一個大錠。」小喜說:「五爺,容易!」他二人說說談談,已到四岔路口。五爺說:「我今日不回去。」小喜說:「五爺,我曉得了,今日五爺到下鍋家,與老婆有話說。五老爹,我小的還有些半開門,明日五爺再玩玩去!」於是小喜將銀放下,五爺拿了起來,他將小喜支開回去。
再言皮五爺推開籬笆門,進得房來,將兩包銀子即刻放下,叫奶奶收起。皮五爺心中大為歡喜,又到街上請了香燭、元寶家來,敬馬蓋將軍。二人謝畢,奶奶用了晚飯,安歇睡覺,他又把籬笆門關好。
再言姚侉子到潘府擂門,潘二老爹叫人開門一看,見是姚侉子。姚相公押了兩個吊包子,開口問:「張大爺不在麼?怎麼就回去了?」王相公說:「姚大爺,你此刻不用賭了,明日再賭吧!」於是眾人在二老爹家草呆一夜。
再言小喜子回得家來,回二老爹說:「小的送張五太爺回去,哪曉得他家大門首桃笏板、大瑪瑙、石鼓子大門,描金門神,門拴了,敲門,眾人都睡著了。敲了半天,門子披上衣裳,未曾穿襪子,掌燈不及,未曾點燈。開門一碰碰了瘤見骨,進門喊了聲打雜的李二,李二又喊了小壽子,到了二房又喊打雜的媽媽,媽媽又回了太太。五爺叫了人將銀子押進去。」再講眾人睡到天明,打水與眾人洗臉,叫廚子下面。二老爹叫小喜子去請五太爺,誰知五爺大早到二老爹處,謝他昨日承情,遇見小喜。
合當皮五爺發跡,機緣湊合,諸位坐在大廳,五爺見了眾人,談了一會,二老爹飛風出來問:「五太爺曾吃過東西?」皮五爺說:「是我家賤內留下些水燕湯,是我代她吃了。」大家略談了一會,仍又聚賭。擲到下竿時,姚侉子復拿來的銀子都輸去了,還欠下賬。五爺說:「還清賬目再賭!」五爺就說了一派溫柔言語,並無當時癩腔,說:「諸位,你們認得我姓張,我同諸位在此已賭兩日的錢,我生平不欺人,我是姓皮,我就是當日訛人的五癩子。因到徽州發了公項,復到定遠。」姚侉子說:「姓皮的,你是個朋友,你哪一件沒有見過!你可借一千五百兩銀子與我用用。」五爺說:「容易!這麼件小事,四海之內皆兄弟也。看要先小人,後君子,要二老爹同眾位居中。」眾人說:「容易!」於是五爺將銀子放下,共計三十封。姚侉子舉筆寫了一紙借約,眾人居中。姚侉子喊了一聲:「潘彩臣,你不是個好人!是個混帳忘八羔子!」再言姚侉子借了皮奉山的一千五百兩銀子,回到山西販了皮貨,次年加利奉還。
再言五爺叫人將銀子收起,眾客散去,五爺復稱銀子,兌了四十兩送二老爹買狐狸皮襖;又稱六兩送二太太做衫裙;又稱四兩賞廚子;又稱二兩賞打雜的;又稱十兩賞小喜買衣裳穿。於是分派完畢,五爺整整帶了八千兩紋銀回去。二老爹兩日頭,除堂食之外,淨落五七百金。
再言五爺將銀挑回來,奶奶見了。五爺心中暢快,當時帶了銀子上街,先買了一個十三斤重的豬頭,買了一隻九斤半重的大公雞,又買了十斤零四兩大鯉魚,請了香燭、元寶糕、饅粉、雞腳菜回家來,收好了。
次日,五爺天一亮爬起來,洗洗臉,把豬頭的毛一刮,刮了又洗;把魚鱗打去,又將公雞宰過,尾上留一撮毛敬神。各色齊全,把桌子擺好,點了香燭,夫妻二人拜馬蓋將軍。次日,又到街上喊了細木匠家來,用紫檀雕花嵌玻璃龕,將馬蓋大將軍供起,每日夫妻二人早燒香,晚換水。再言皮五爺到街上,打了些清醬油、木瓜酒、洋糖、花椒、八角等件家來,繫了一條圍裙,說:「等我來。奶奶,你歇歇,我來動手。」將豬頭切方塊子,燒成金黃色;又將雞毛退下來,雞子用砂吊子三煨,襯了冬筍。五爺叫奶奶:「把豬頭、魚送些鄰居吃吃,我們去年吵得鄰居不安。」於是奶奶送了些豬頭給遠近的鄰居。回來後,皮五爺又用粗大公碗盛了豬頭,親自送到倪三家。倪三感恩,五爺看著倪三吃,可憐倪三咽得翻白眼。
過了一刻,五爺回來,夫妻二人對著,奶奶說:「五爺,弄點酒吃吃。」五爺說:「酒不是好東西,酒能亂性。」二人飯畢,奶奶同五爺談心,說:「如今五爺有了銀子了,可以尋一處房子住住。」五爺說:「原是!」
他出得大門,叫:「奶奶,不用睡中覺耶!把門關好了。」他一走走到南門大街上,在一個銀號鄭二老爹旁邊一看,只見鎖著一處空房子。五爺細細問了鄭二老爹:「這個房子可把與人住?」鄭二老爹說:「這個房子凶得很!上年有一位住在這裡,不平安,後來又出了妖怪了。如今倒關了十二年,沒有一個問信的。你問它做什麼?」五爺說:「要買他房子住。」「五爺,你不要同我說玩話!有錢不置冤業產,這房子連紅契共銀四千五百兩;如今跌了價了,只要二千兩紋銀就賣了。」於是二人談了半天,五爺回來商議買房子。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