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正然心中納悶,忽聽那西邊桌兒上有人說話。劉大人舉目看:原來兩個人對坐著飲酒閒談。北邊那個人,有三十四五;南邊那個,不過二十七八。看光景,都有幾分醉意咧。
北邊坐著的那個人,向南邊那一個年輕的講話,說:「老七,有件事情,你知道不知道?」南邊那個人就問說:「什麼事情?」北邊那個人聞聽,帶笑開言,說:「這話有好幾天咧。這一天,我給書辦王先生出分金去不是?打王老爺的衙門後身過去,向北邊走到了丁字街,又向正東去,離丁字街不過五六十步,路北裡有一座廟,那不是蓮花庵嗎?」南邊那個人聞聽,說:「不錯呀!你那不知道嗎,那廟裡是女僧,當家的叫妙修,那個小模樣子,長了個乾淨!今年至多不過二十七八,他就是咱們這翠花庵住的武老爺的第二個女孩。武老爺不是做過山西太原府的知府嗎?因為官事,不是殺咧?這就是他的女孩。如不然,他的法名叫妙修,怎麼都叫他武師父呢?」北邊那個人聞聽,說:「這就是咧。你說那一天,我剛到他的廟門口,只聽嘩啷一聲,把門就開放了。我當是武姑子出來買什麼來咧,舉目一瞧,不是武姑子。」南邊那個人就問,說:「必是做飯的那個老淨師父。」南邊那個人言還未盡,北邊的那個人又接上咧:「老淨咧,老髒咧,是一個年輕的婦道!光景不過在二十二三。你說武姑子長的好不是?老弟呀,要叫你瞧見這個女子的容貌,你不眼珠子努出有四指多長,還不夠使的呢!你說他出來做什麼來咧?」南邊這個人也愛問,說:「他出來做什麼來呢?」北邊那個人說:「原來他是出來買線來咧。我一見,我這個腿不由得就站住咧。隨即我就裝了袋煙,和賣線的對了個火,搭訕著我就裝著問道,一邊說著話,我眼睛可是瞅著他。他就挑線。你瞧,他伸出那個小手兒來,真乃蔥枝兒似的一般,叫人怎麼不動心?到了晚上,要睡覺了,我這個覺那睡得著?眼睛剛一合,那個小模樣子就來咧!鬧得我這幾天少魂無魄,拿東忘西。老弟,你說怎麼好!再者,還有件事:昨日江寧縣城隍廟前頭,官井中出的那件事,趙洪提水,不是撈上個人頭來?無有屍首,也無有原告,也無有被告。地方報咧。總督高大人委了知府劉大人去斷,五天要斷清回復。五天要斷不清,聽參。劉大人坐著轎就去咧。到了城隍廟前頭一驗,令人下井打撈,好,女子的屍首倒沒見,又打撈上個死人來咧!那一天,我就跟了去瞧熱鬧來著。老弟呀,你說劉大人怎麼斷?他看了一看,一聲兒也無有言語,扯了個溜子,回衙門去咧!這也擱在一旁。也不知是這幾天我想的色上了腦袋,欺住眼咧;也不知是他娘的真是那個死屍!我可不認得那個人頭。我越瞧越像昨日買線的那個女子他的腦袋」北邊這個人剛說到這一句,嚇得南邊那個年輕的就站起來咧,一把手就將他的嘴摀住咧,說:「二哥,不要你混講!」
只見那兩邊的開言講話:「二哥留神要你聽:你也不知其中事,信口開河了不成。總督昨日把生辰慶,為的是打網要想銅。屬下敢不把上司敬?眾官員,自得侍奉要行情。內中就有劉知府,他向總督去裝窮。牛肉切面黃花菜,還有那,小豆腐兩碗也算禮,一句話,共總不值兩吊銅!
高大人見了氣紅眼,禮物全撥不留情。劉大人羞惱變成怒,轅門把守不相容。瞧見那,眾位老爺來上壽,迎上前去把話明,說道是:『高大人吩咐全免禮,一概不收早回程。』總督聞聽這個信,不由怒氣往上攻。因為他昨日撥壽禮,今日硬派他審屈情。方纔你說的那句話,要叫他的差人聞聽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