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洪陽教妖婦現原形

  話說金花娘娘說道:「吾神難以保安康。」張祿又說道:「實無力量上供,我的菩薩。」神人又開言說道:「若要是,好了上供不上供,再告艱難命要傷。再把大錢拿一吊,吾神替你免災殃。」

  張祿又說道:「娘娘,這一弔錢還是當了來的呢!多要一個,實在的也沒有咧。等好了,再上供罷。」神人又說話咧:「忙時就來抱佛腿,閒時再不肯燒香。既然你說無錢鈔,吾神何必戀壇場?」一邊說話鼓亂響,再聽我幾句好文章。張祿罷前後話,暗詈道:「老虎日的特會裝猾!」

  張祿兒與金寡婦左說右對,窮磨了半日。道婆嗎,估量著擠不出油來,腹中暗自說:「何不在他們家說些個喪話,一解我胸中之恨,大家好散!」金寡婦想罷,主意已定,說:「聽吾神念一套勸善歌兒罷。」復又打起神鼓,只聽他口中念道金寡婦,口中只把歌兒念,太平鼓打響連聲。念的是:「一請東方甲乙木,二請南方火丙丁,三請中央戊己土,四請庚辛秉虛誠,五請北方壬癸水,六請家堂眾祖宗。燒上高香把燈點,你們都,細聽吾神講分明。人吃了,五穀雜糧要生病,我的言詞要你們聽:遇見了,打架拌嘴加言語,新鍋底子補窟窿。天上下雨滿地水,瞎子原來無眼睛。

  父母要是生災病,不用吃藥花費銅,只須斷他七八天飯,管保叫他活不成。地下有水多泥濘,滑倒就栽倒栽蔥。人家柴草點上火,包管大亮似明燈。許下長齋吃到老,天天晚上動葷腥。十冬臘月喝涼水,臨死埋在灶火坑。見人家孩子井邊立,推將下去一溜風。人家力大你就跑,多多吃酒要行兇。這些陰功全要有,時時刻刻要遵行。若是依從吾神教,年年養個愣頭青。無有供奉休問病,神佛無力也難應。吩咐住鼓吹燈滅,留神就要轉天庭。」金寡婦,說罷坐在金交椅,從外邊,來了青衣人數名。手拿索子齊說話,把一個,孽老道的快快行。嘩啷啷,鐵索套在脖子上,嚇得那,道婆子個個把魂驚。細看都是公門客,不由得,頂梁骨上走魂靈。承差說:「不用發呆跟著走,府台爺,前廳立等問口供。」

  承差們一句話,把眾道婆提醒了,一個個這才明白,說道是:「不好例,原來是官府衙門中差人!」不由得半晌開言。

  眾青衣齊聲斷喝說:「孽老道的們,別望你眾位太爺們裝腔咧!總讓你們裝神弄鬼,也是自不中用,乖乖地跟著我們走罷!」

  金寡婦說:「眾位,哪個衙門差來的?」承差說:「你們還發昏呢!這是江寧府劉大人衙門!」眾三班捕快說罷,將眾道婆和金花聖母,一齊拉到堂前,暫且不提。

  且說劉大人假裝有病,坐在床上,看見張祿領進金花娘娘。

  劉大人一聲也不言語,用目一觀,心中且已明白,吩咐張祿將她引進書房。金寡婦看見劉大人坐在床上,只當是個病人,所以裝腔作勢,惡想發幾兩銀子的財,騙些口吃,那知道分文無有。做夢也不知是劉大人衙門!為什麼她們都不知道?這是什麼緣故呢?皆因她們是邪門,是邪的,那裡能夠明白?

  再說劉大人,打發道婆子們在書房中打著神鼓下神。劉大人暗詈:「妖婦刁民敗壞風俗,令人可惱!」說著起身下床,悄悄地來到書房門外,偷眼往書房看了一遍,一個個裝腔作勢,又聽得那下神的金花娘娘,打著神鼓同聲亂響,還帶著嘴裡亂胡說。劉大人觀看這個光景,又是笑又是惱,連忙到當堂歸公位坐下,兩旁邊衙役早已伺候。劉大人打發承差,到書房將他們鎖上帶至大堂,一面令人到翠花巷金寡婦的家中,把那些神胎聖像,盡行搬運,交付各處廟宇供奉,這也不必細表。

  且說眾道婆子,來至大堂,眾青衣一齊喊堂,嚇得一個個渾身打戰,朝上跪倒。劉大人座上開言講話。

  清官座上衝沖怒,往下開言把話云:說「你們這伙誰為領神?哪一個,身為聖母降神壇?」金寡婦開言把「老爺」叫:「小婦人,不過救人災難結善緣,求神立願,燒香火,保佑家口人人安。供神像,無非使人瞧見敬,望空的,唯恐眾人心不虔。小婦人,又是寡婦多潔淨,因此上,金爐不敢斷香煙。總有些,男婦上供來還願,不過是,隨心祭祖在神前。『金花聖母』是佛號,卻與小婦不相干。老爺裁奪情和理,這都是,實在情由不敢瞞。」劉大人,聞聽不住微冷笑,說道「妖婦嘴巧太無端!燒香還願我不表,求災求病理當然。你家並非庵與寺,供了些泥胎主何緣?寡居婦女不算老,亂哄哄,男女不分理太偏。更不該,裝神弄鬼將人哄,結黨立教號『白蓮』。下神打鼓裝嘴臉,實在的下作特不堪!哄的那,劣民圍繞如蜂蟻,分明是,傷風敗化弄謠言!」劉大人說罷無名動,惡狠狠,連拍驚堂把眼瞪圓。

  劉大人在座上越說越惱,無名火起,把驚堂一拍,吩咐:「人來!把這妖婦拉將下去,先打他二十板子!」青衣齊聲答應,一擁上來,四五個人,把金寡婦拉將下去。用掌扇把官府擋住,這才按倒金寡婦,將她的綠布褲子拉下來,露出那漆黑的屁蛋子。青衣舉起毛竹板子,打了二十下子,只打得「爹」

  一聲,「娘」一聲,浪叫不止,還鬧了個尿屎直冒。大堂上這股子味道,再沒有那麼難聞咧!

  眾位明公細聽緣故:外官打婦女,要是打良人家的婦女,倒要褪去褲子打;要是打婊子,倒是穿著褲子打。總要用扇擋住官府的臉,不叫看見。打完之時,那一根毛竹板可不要咧,又換新的。這是外省的規矩。此理明言,書歸正傳。

  把金寡婦打完放起,又把那個道婆子按倒,並無偏理,每人二十大扳。劉大人這才吩咐:「將這一起妖人掐監!」下邊答應,登時把他們送入監中。劉大人一面做文書詳報撫院,一面寫了告示,禁止邪教。眾位細聽,這禁止邪教告示上寫著:「江寧府正堂加一級紀錄五次劉為曉諭事。照得金陵一郡,物阜民安,白叟黃童,盡知禮義,真稱魚米之鄉,詩禮之地。今有無知妖婦,陡起教名,稱『金花聖母』,裝神弄鬼,惑亂人心,致使街巷不寧。若不禁止;早除伏惡,恐其貽害小民非淺。

  為此,通行曉諭民人等知悉:各安生理,特示。」後有年月日時,實貼街前。

  劉大人判斷已畢,這才吩咐把攔轎喊冤那二人帶上來,這才下邊答應。登時,將賣瓦盆的李五和賣乾草的趙義帶至當堂跪下。劉大人復又問了一遍,二人的言詞照前。清官爺聞聽,不由心下為難。

  這清官,聞聽他二人的話,不由心中倒為難:欲待叫趙義賠李五,怎奈他倆受貧寒。況且是,一擔乾草錢三百,養活他的母老年。要叫他賠了李五去,趙義無本怎生吃穿?

  有心不叫賠李五,賣盆說的更可憐。這件事情倒費手,叫本府,怎樣判斷並堂前?我有心拿出錢兩吊,又怕是,無知愚民作笑談。劉大人為難時多會,忽然一計上眉尖。說道是:「必須如此這般樣,管叫他二人都喜歡。」清官爺想罷不怠慢,滿面春風把話言。說道是:「你二人不必來分理,聽我公斷開不偏。」叫趙義:「燒鍋裡去快打酒,四兩一壺要老干。回來與李五賠個禮,彼此相和兩下安。」

  趙義聞聽不怠慢,慌忙站起把身翻。下了月台往外走,出了衙門舉目觀:有一座燒鍋在路北,酒幌高挑半空懸。趙義瞧罷不怠慢,登時之間到跟前。到櫃上,打了四兩干燒酒,他徑奔衙門跑又竄。依舊又把衙門進,至大堂跪在地平川。說「大人在上酒來到」,清官座上便開言:說「趙義你打了多少酒?本府給你好會錢。」趙義聞聽說「四兩,大人台前不敢瞞。」劉大人聞聽又講話:說「趙義留神你聽言。」

《劉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