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博士道:「我們這裡路程都叫幾九幾九。九里路叫『一九』,二九十八里便是『二九』。從此地望北去,過了七里亭,即是石門地界,再有五里,便進城了,所以說不過一九多路。」
李公方才明白。吃了茶,用了點兒乾糧,趁著新月朦朧,復又前進。
不到一更天,早已到了石門縣城外。城門已閉,不便進城,且在城外找個宿店住下,便打聽航船上這起命案。店主人道:「客人為什麼問他?」李公道:「我有個朋友在這船上,聞知闖下禍,特來看望他的。」店主人道:「前日縣太爺相驗後,便帶了船上兩個客人到縣,晚堂細審,也沒有問出根由。又密差得力家人押同差役到船上細搜一回,也沒有搜出什麼。縣太爺也沒有法,只得仍將船主人等還押,其餘的客人仍舊在船上看管。船是上鎖又加封條,這真是叫沒頭的官司。」李公道:「也聽見拿兇手沒有?」店主人道:「沒聽見說。」李公道:「你們這位縣太爺做官好麼?」店主道:「若說這位太爺,真是好官,若換了別位官府,這管船的早該打得個稀糊腦子爛了。
今聽見問了兩堂,並沒用刑。但怕仁慈太過,這兇手總不肯招承,倒難為了陪打官司的了。」李公聽說,點頭稱是,便回房歇息。
次日大早,起身梳洗,用過早飯,便換了衣服,備了柬帖,進城到縣衙投謁。程公正因這命案兇手未得,心中納悶,見李少爺來到,甚是歡喜,便叫請進。李公就隨執帖的走進宅門,到花廳坐下。少頃,程公出來,李公趕忙起身,上前請安。程公帶笑還禮,說道:「老賢侄真是信實。」李公道:「小侄到杭,將公事辦完,恐老伯盼望,所以兼程趕回。未知這案件有無頭緒?兇手有無主名?」程公道:「正因此為難,連問兩堂,毫無眉目。昨天簽差望八里蕩一帶緝拿兇手。既無主名,恐亦難得。想賢侄必有高見,尚乞賜教。」
李公道:「此事據小侄聞見,頗有形跡可疑之處,但無確據,出不敢昌昧指名簽拿。今特來請示老伯,求派幹練捕快各二名,並帶搭客數名,仍由原船放回嘉善。船上除管船的仍在縣管押外,其餘水手等交小侄帶往。此外,搭客還求老伯恩典,准其取保開釋,以免牽累。小侄此去,也不敢說必能拿得兇手,但請限一月,或二十天,必可得一實信回報老伯。」
程公聽說大喜,亟起身打躬說道:「賢侄青年具此幹才,真是難得。頃所處置,無一不當,佩服之至。一切悉聽賢侄指揮便了。」李公起身答禮道:「小侄尚有事稟商。今日午堂,請老伯提審管船,佯為發怒,用刑逼管船承招行兇,發監拘禁。
將黃、裴等數人管押,以便小侄密行帶往。其餘即當堂取保開釋,使外邊知道兇手已定,那真兇便不防備,庶容易緝訪。」
程麼道:「賢侄所見極是。但有勞賢侄,老夫心中實在不安之至。」李公道:「小侄亦系案中要證,蒙老伯矜全,已屬格外。
既有所見,敢不竭力?」程公道:「既賢侄如此懇誠,老夫也不敢自外。俟成功後,再行拜謝。此去尚應備何物,請詳細開示,以便備辦。」李公道:「別無所需,但請備藥箱一個,大小藥瓶十個,大小膏藥二百張,藥針、刀剪一副,白布五尺,破舊衣帽兩襲。」程公便命將紙筆錄出。吩咐廚房備席,為李少爺洗塵餞行。李公再三堅辭,程公執意不允。一面傳前稿進來,將李公囑咐各節,命其嚴密備辦。一面攜了李公的手,請到簽押房赴席,以便細談。
李公見程公如此至誠,只得從命。程公見李公年紀輕輕,如此明決幹練,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命他兩位少爺出來陪席。
少頃,酒餚已具,爺兒四個便一同入席,也不另請陪客。李公少不得坐了首位,程公對面主席,兩位少爺側坐相陪。李公看酒餚豐盛,十分不安。因是老世伯的面子,便不敢十分推辭。
安席已畢,李公起身謝過,復把盞回敬程公,然後歸坐。主賓?O酬,你談我講,十分酣暢,不必細說。
那前稿奉命便去備辦一切,並喊值日房班,傳齊伺候,起點發梆,提案卷,開點單,標聽審牌,等候大老爺宴畢升堂。
這就叫:
酒絲紅燈座上,鐵鎖鋃鐺階下囚。
要知李公預備這些藥箱藥瓶有何妙用,且聽下回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