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朝罷回衙,俱各不表。單提國丈回歸相府,自語道:只說幾個畜生易於翻倒,豈知這昏君心中不決,反差孫武往邊關查盤倉庫。你這昏君主意雖好,但這差官已錯用了,孫武乃孫秀從弟,又是老夫的心腹,不免請他到來,囑咐而行,豈不善哉!想定主意,吩咐備酒席於暖香樓,然後差人請到孫侍郎,進相府拜見龐太師,二人即於暖香樓中對酌,細細商量一番。國丈道:「孫兄,老夫請你到來,非為別故,一則與你餞行,二來有事相托。」孫武稱謝,又道:「不知老太師有何吩咐?」國丈道:「狄青乃老夫不喜之人,又與你哥哥和胡坤二人切齒深仇,孫兄諒所深知。」孫武道:「晚生也深知的。」國丈道:「幾番下手算計,不獨害他不成,反被他取高官,封顯爵,又得此重大戰功。這冤家如此得意,實是孫、胡二人不甘心的。即楊宗保身居二十六七載邊關元帥,眼底無人,不看老夫在目中,從無一些孝敬送來,私囊獨飽,亦是容他不得。你是我的心腹厚交,今日聖上差你到邊關,古言明人不用細說……」國丈說到此處,孫侍郎即打了一拱道:「此事都在晚生身上。」國丈笑道:「孫兄乃明白之人,我亦不用多言,只消回朝如此如此,便可收拾此黨。」孫武連連應諾。再復把杯一刻,至晚辭別而回。道經孫兵部府,順即進見,談說之間,孫兵部與龐國支不約同心。是日,胡坤亦在孫府把盞,心中大悅,總要算計狄青、楊宗保二人。孫武見二人如此,即說:「龐國丈方纔已說過,小弟自必當心,決不差誤。」孫秀道:「若得如此,愚兄感激無涯。」孫武道:「哥哥,弟兄之間,些小之事,何足介懷。」孫、胡二人聽了大悅,孫武告別回衙,打點動身。
不表孫武出京,且說邊關繼本官尚在汴京,將楊元帥、狄欽差各書,分頭送達,還有一書要送包待制,豈期包拯在陳州賑饑未回,故將書投送包府。是日韓爺將楊青來書展閱,果然狄青功勞浩大,只恨龐奸賊興此風波,主使沈氏叩閽。當日備酒款了差官,又修書一封,帶回邊關,說明欽差孫武到邊關明查倉庫,暗訪失征衣的緣故。
再言天波無佞府佘太君是日接得邊關來書,與孫媳穆氏及眾夫人等拆書一看,方知狄青初到,即殺退敵兵,眾位夫人一同羨美,不用煩述,然佘太君與眾夫人俱不上朝,故不知孫武奉旨出京之事。
又說南清宮狄太后得接侄兒回書,母子大喜,難得建此大功。那潞花王是朔望上朝,故今沈氏叩閻與孫武出京之事,也不得而知。
此言不表,再說龐國丈、馮大尉這天接了幾封密報,方知潼關馬應龍被神聖所誅,說出他用計惡處。馮太尉不知其故,只龐國丈心下大驚,二人不敢陳奏聖上,即私放一官赴任潼關總兵。
不表二奸欺君昧法,卻說邊關楊元帥見狄青力退敵兵,除滅五將,解了邊關重圍,一心敬重他乃當世英雄,國家有賴,隨時設宴款敘,每日談論軍機,覺得兩相投契。忽一天繼本官回關,元帥細問,聖旨緣何不下?繼本官回稟道:「朝廷未有加封拜帥旨意,但不日之間,卻有欽差孫傳郎到關盤查倉庫。」元帥道:「孫侍郎到關盤查倉庫麼?本帥守關二十餘年,從未有人盤查倉庫,莫非又是奸臣的計謀?」繼本官又將韓爺的回書送與楊青,然後叩辭元帥而出。楊青將書拆展,細細看明,冷笑道:「可惱龐洪老賊,弄此奸謀惡計,將此美事又弄歪了。」細細說知三人。元帥道:「縱有欽差到來,我何畏哉!況倉庫歷年無虧,豈畏盤查?」范爺道:「這孫武乃孫秀族弟,龐洪心腹,料這老賊定然有計作弄,他亦必需索金帛。回京復旨,只言失征衣是真,李成父子冒功是假,我眾人亦不在朝與辯,必中奸計。不妙了!須要預早打算,不著他圈套為高。」元帥道:「禮部大人才高智廣,如何打算才是?」范爺冷笑道:「只略用半點小功夫,可先將倉庫封固,只說錢糧虧空過多,要求欽差回朝周旋。想孫武乃貪婪財帛小人,送他三五萬銀子,求他在萬歲駕前,只言倉庫無虧無缺之語。孫武得了銀子,自然應允,待他轉身後,預差一精細將官,在前途埋伏拿下,以贓銀為證,備本劾他。他即陳奏李成冒功是假,失征衣是真,聖上也不准信,自然扳頂出龐洪來,此為詐贓據贓之計,未知元帥尊意何如?」元帥聽了笑道:「范大人智略高明,非人所及,所慮者,孫武倘然不上此鉤,如何再處治這奴才。」范爺道:「定然中計的,老夫穩穩拿定他。」狄爺點首道:「這眾奸臣見了財帛,豈肯放脫,元帥休得過慮。」言談已畢,時已日落西山,堂上安排夜宴,四人就席把盞。范爺又道:「孫武一到關,即依計而行,但焦廷貴跟前說明不得,倘被他癡癡呆呆洩漏機關,事便不成了。」元帥道:「范大人高見是1是夜不表。次日元帥發令,將倉庫悉皆封固,不許私開。 不表邊關安排妙計,卻言孫武一自離卻皇城,自恃欽差,所到地方,文武官員多來迎接款留,厚送程儀食物。如若饋送得輕微,孫侍郎便不動身,一路耽耽擱擱,發獲大財。孫武想道:這個生意果也做著了,但本官一到邊關,必要將倉庫查得清清楚楚,料想楊宗保領邊關二十餘年,虧空的諒也不少,不憂他不來買求本官!路上非止一日,到得邊關,報知楊元帥,排開香案,孫侍郎氣昂昂下馬進關,開讀詔書罷,方見禮坐於帥堂,閒言一番。
元帥道:「本帥職任此關二十餘年,聖上從無盤查倉庫旨意,如今忽差大人到來查察,莫非又是龐國丈的主見?」孫武冷笑道:「元帥之言說得奇了。下官奉了朝廷旨意,只因聖上常憂倉庫空虛,是以差下官到來盤查明白,豈是國文從中起此根由?」元帥道:「果是朝廷的旨意,本帥失言了。敢問大人,本帥有本還朝,請旨薦狄王親為帥,不知何故至今沒有旨意下來?准旨與否,大人必知其由。」孫武道:「聖上覽表之後,並不語及准與不准,下官卻也不得而知。」元帥冷笑道:「竟不得知麼?」當時元帥也不多言,少不得酒筵盛款,只為天色已晚,是以倉庫尚未盤查。
次日,孫侍郎先要暗察失征衣之事,有關內的偏將兵丁,自然護著元帥,多言征衣未有疏失。即城中百姓內有知識的,知他來訪察楊元帥的底蘊,亦言不失,故孫武未能查訪得的確。又訪查到李成父子冒功之真假,眾人都言冒功是實。這孫武又親往打探倉庫,豈知盡皆封固,自言道:楊宗保,不知你虧空得怎樣,你若是個在行知事的,早在我跟前說個明白,送吾三五萬兩,也不為過多。本官看這銀子分上,自然在聖上駕前替你掩飾,只言倉庫並不空缺,還將誤殺瞞公之罪,抹過幾分。
是日,又進來見楊元帥,帥堂上早已安排早膳,席間孫武開言道:「元帥,下官原奉旨盤查倉庫,不知為何悉皆封固,難道不許盤查,違逆聖旨不成?」元帥道:「孫大人有所不知,只因本帥領職二十六七載,無有一載不虧空錢糧的。向來聖上不曾降過旨來盤查,本帥也便胡糊塗塗混過去的了,豈知聖上今次忽然要盤查起來,特命大人到關,本帥千方百計打算,難以彌補得足,虧空多年,一朝敗露了。」孫武想了想,道:「據元帥主裁,教下官不盤查了麼?」元帥道:「盤查是悉憑你的,但本帥虧空之處,仰仗大人周全些為妙。」孫武一想:這話我又出不得口,但他既要我周全,不免一肩卸在國文身上,便道:「元帥若要下官回朝遮飾,事是不難,聖上可以瞞得過,獨有國丈瞞他不得。」元帥道:「國文如何不能瞞?」孫武道:「吾實告元帥得知,國丈明曉庫倉有缺,故教下官徹底清盤。」元帥道:「國丈既然如此,怎生料理的好?」孫武道:「下官斷沒有不肯周全的。」元帥道:「如此,國文那邊送他二萬兩,大人處奉送一萬,有勞大人與本帥在國丈那裡說個人情如何?」孫武道:「下官一厘也不敢領元帥之惠,但國文那邊還要商量。」元帥道:「還嫌微薄麼?」孫武道:「國丈也曾言來,元帥二三十載從無些小往來,此是真否?」元帥道:」果然歷久並無絲毫往來,再增一萬如何?」孫武道:「元帥,你在此為官二十餘年,職掌重位,即一年計來三千,只管二十五年,合總也有七萬五千兩。如依下官之請,便可不查倉庫。」元帥聞言微笑道:「奈本帥乃邊城一貧武官,七萬五千兩實難措得來。也罷,國支三萬,大人二萬,共成五萬,再多也不能措置了。」孫武笑道:「既元帥如此說,下官從命,如數五萬兩,不用查倉庫了。」
正說之間,不防焦廷貴在左階班部中,聽了大怒,跑上帥堂,不問情由,將孫武夾領一抓,拍搭一聲,撩在地上,喝道:「貪財圖利的狗三八!吾元帥在此多年,從無虧空倉庫!龐洪奸賊要元帥的銀於,想是他做夢麼1將孫武撳按地上,那管什麼欽命大人,將拳擂鼓一般打下。孫武大罵道:「無禮匹夫!你毆辱欽差,該得何罪,無非楊宗保暗使你等奴才如此的1當時楊元帥氣得二目圓睜,大罵焦廷貴,離位上前拉開,孫武方得抽身而起,還是氣喘吁吁,紗帽歪斜,怒氣沖沖,叫道:「楊宗保你縱將行兇,可知國法1楊元帥想道:好個妙計,被這莽夫弄壞了,早知如此,不瞞他也好。今日此計不成,范公的機謀枉用,只落得縱將行兇,辱打欽差之罪。只得罵一聲道:「孫武!你不該如此,聖上命你到來盤查倉庫,本帥倉庫每年無虧無缺,如何你反聽信龐賊奸謀,圖詐贓銀五萬兩。你乃奸賊黨羽,欺君誤國,王法已無,本帥容爾不得1說著喝聲:「拿下1與焦廷貴用兩架囚車禁了,連忙寫本章一道,差沈達押解到京,悉憑聖上做主。另修書一封,教沈達到京,悄悄送交天波府達知佘太君。沈達領命,帶了十名壯軍,押了兩個囚籠,離了邊關,向汴京城而去。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