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則 小乞兒真心孝義

第五則 小乞兒真心孝義

人生天地間,口裡說一句活,耳裡聽一句話,也便與一生氣運休咎相關。只要認得理真,說得來,聽得進,便不差了。古語云 :「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則與之化矣;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 譬如人立在府縣衙門前,耳邊擾擾攘攘,是是非非,肚裡就起了無限打算人的念頭。日漸習熟,胸中一字不通的,也就要代人寫些呈狀,包攬些事,管把一片善良念頭都變作一個毒蛇窠了。又譬如人走到庵堂廟宇,看見講經說法,念佛修齋,隨你平昔橫行惡煞也就退悔一分,日漸親近,不知不覺那些強梁霸道行藏化作清涼世界了。今日我們坐在豆棚之下,不要看做豆棚,當此煩囂之際,悠悠揚揚搖著扇子,無榮無辱,只當坐在西方極樂淨土,彼此心中一絲不掛。忽然一陣風來,那些豆花香氣撲人眉宇,直透肌骨,兼之說些古往今來世情閒話。莫把「閒」字看得錯了,唯是「閒」的時節,良心發現出來,一言懇切,最能感動。如今世界不平,人心叵測,那聰明伶俐的人,腹內讀的書史倒是機械變詐的本領,做了大官,到了高位,那一片孩提赤子初心全然斷滅,說來的話都是天地鬼神猜料不著,做來的事都在倫常圈子之外。倒是那不讀書的村鄙之夫,兩腳踏著實地,一心靠著蒼天,不認得周公、孔子,全在自家衾影夢寐之中,一心不苟,一事不差,倒顯得三代之直、秉彝之良在於此輩。仔細使人評論起來,那些踢空弄影豪傑,比為糞蛆還不及也。今日在下斗膽在眾位面前放肆,說個極卑極賤的人,倒做了人所難及的事。說來雖然一時污耳,想將起來到也有味。你道天下卑賤的是甚麼人?也不是菜傭酒保,也不是屠狗椎埋,卻是卑田院裡一金心兒。請問諸兄,天下的乞兒,難道祖父生來、世代襲職就是叫化的不成?卻也有個來頭,這人姓吳名定,乃湖廣荊州府江陵縣人。他的祖叫做吳立,貢仕出身,為人氣質和平,遇人接物,無不以「恕」字、「耐」字化導鄉人。那一鄉之人,俱尊從他的教誨,稱他為和靖先生。生有五子,四子俱已入膠癢,耕讀為活。只因晚年欠些主意,房中一個丫頭有些姿色,一時禁持不定,收在身邊,生下一子,長成六七歲,喚名吳賢。他的意念就與人大不相同,四位長兄也俱不放在心上。十餘歲,父親去世,那兄弟照股分居,吳賢也就隨了母親到自己莊上住了。

請位先生教他攻習詩書,思量幹那正經勾當。到了十七八歲不得入學。忽一日仰天而歎,說出一句駭人聞聽之言,道 :「人生天地間,上不做玉皇大帝,下情願做卑田乞兒。若做個世上不沉不浮、可有可無之人有何用處?不如死歸地府,另去托生,到也得個爽利!」此亦是吳賢一時忿激之談,那知屋簷三尺之上,玉帝偶爾遊行從此經過,左右神司立刻奏聞。玉帝傳旨,即命注生、注死及盤查祿位。判官一齊俱到,查那吳賢有無陽壽祿籍。那判官接簿清查,內有一條寫著:荊州人吳賢,志大福輕,忘生怨讟,應行勾攝,抵作卑田。但他生平原無曖昧心腸,委身雖屬卑微,品地還他高潔。此是幽冥之事不題。且說吳賢在家說了這句妄話,不數日間,陽壽頓絕。妻子向有妊孕在身,到了十月滿足,生下遺腹一子,乳名定兒,後來即名吳定,面貌卻也清秀。年歲漸長,奈何家業日逐凋零,只因他命裡注定是個乞兒,如何撐架得住?到了二十餘歲,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得奉了母親往他鄉外府。不料母親雙目懼瞽,沿路攙扶乞食而去,家中叔伯弟兄毫不沾染,那些親戚,只曉得他傲物氣高,不想到別處幹這生涯。朝朝暮暮,一路討來的,或酒或食,先奉母親夠了,方敢自食。忽然省得本年八月十五日乃是母親四十歲誕辰,定兒心裡十分懷念,力量卻是不加,日夜思索,竭力設處為母親慶個壽誕。其時楚中有個顯宦,官至二品,奉旨予告,馳驛還家。那年六月初旬,正是此公五十華辰,其母亦登七秩,卻在九月之杪。若論富貴聲勢,錦上添花,半年前便有親親慼慼,水陸雜陳,奇珍畢集,設席開筵,忙亂不了。那顯者道 :「我母尚未稱觴,如何先敢受祝?況今已歸林下,凡百都要收斂。我且避居山間僧捨,斷酒除葷,拜經禮懺。雖不邀福,亦足收省身心,一大善事。」 偶爾策杖潛行,忽聞鼗鼓之聲,出自林際,顯者驚道 :「是親朋知我在此,張筵備席,率取音樂,以為我壽也!」心中疑惑。轉過山坡,只見幾株扶疏古木之下,一個瞽目老嫗坐於大石之上,一個乞兒牽著一隻黃犬,一手攜著食籃,隨將籃中破瓢、土碗同著零星委棄之物一一擺在面前,然後手中持著一面鼗鼓,搖將起來。那黃犬亦隨著鼓韻在前跳舞不已。乞兒跪拜於下,高棒盆甌,口裡不知唱著甚麼歌兒,恭恭敬敬進將上去,曲盡歡心。那顯者從旁看了半日,卻是不解甚麼緣故。走向前來問道 :「此嫗是汝之何人?」那定兒上前道 :「尊官且請迴避。吾母今日千秋之辰,弗得驚動!」 顯者笑道 :「螬食之李,鼠蝕之瓜,釜底餘羹,瓶中濁酒,遂足為母壽乎?」定兒道 :「官人謬矣!我雖讀書不深,古聖先賢之語亦嘗聞之。聖門有個曾子,養那父親曾晰,每日三餐,酒肉懼備,吃得醉飽之餘問道 :『還有麼?』曾子連連應聲道:『有。』就是沒時,決答是有的。倘或父親要請別人,也立時設備。這教做養志之孝。到那曾元手裡,卻不解得這個意思。供養三餐之外,雖酒肉照常不缺,若問說『還有麼』,那曾元就應道『沒了』,不是沒了,卻要留在下頓供養。這教做養體,如何稱得孝字?我輩雖用破瓢土碗,與那金鑲牙筋、寶嵌玉杯有何分別?就擺些濁醪殘餚,與那海味山珍又有何各樣?牽著黃犬,播著鼗鼓,唱著歌兒,舞蹈於前,便是虞廷百獸率舞,老萊戲綵斑衣,我也不讓過他!」顯者聽罷,連聲讚道:「有理!有理!」那瞽嫗在上問道:「是誰稱讚?快請過來奉一巨觴!」 定兒遵了母命,請過顯者。那顯者一時感動自己孝母之心,就不推托,竟盡歡一飲而盡。遂對定兒道:「見汝至誠純孝,何不隨我到府中,受用些安耽衣飯,度汝母親殘年,也免得朝夕離披匍匐之苦。」 定兒搖手道 :「不去不去!母親百歲之後,我日則沿門持缽,夜則依宿草廬,不離朝夕,宛若生前。若一入富貴之家,官人雖把我格外看待,那宅內豪僮悍婢能不輕賤吾母?今見富貴縉紳之家,一膺新命,雙親遠離。雖有憶念之心,關河阻隔,徒望白雲,一番悲歎。不幸一朝見背,即有同僚當道,綾錦弔奠輓章,及朝廷踢有焚黃祭葬,優恤重典,也只好墓頂誇張,墳頭熱鬧。及至拜掃之餘,兒女歸家,燈前笑語,狐狸塚上,向月哀鳴。那從古來種柏居廬,聞雷撲墓的孝子能有幾人?九泉之下,一滴難到口中,縱有黃金百萬,能買我母親生前一笑哉!」說得顯者熱鬧胸中,化作一團冰雪連底凍的相似,垂頭歎息,尚要開言說些甚麼。定兒道 :「吾母醉矣!」背負瞽嫗竟自去了。那顯者怏怏而回,不在話下。且說定兒背了母親回到舊日安身去處,照常乞飯。過了年餘,那母親也就故了。眾乞兒俱來相吊,歌著《薤露》之詞,掩埋在一空闊不礙之地。墳前左右也植了幾株松柏,結個草棚,便於藏身。日裡如常,乞食供奉三餐,整整三年,同於一日。那近處鄉村市上,捨北橋南,都道他是個孝子,人人起敬。況且遇著成熟之年,一方一境,那佈施供養的都搶著先頭,把定兒吃得肥肥胖胖,比那遊方僧鋪單打坐、人家輪流齋供的勝如十分。定兒心滿意足,也沒有別的奢念。

一日遇著母親忌辰,清早起來備了些香燭,從人家討了些葷素東西,一直來到墳前擺下,將香燭點起,仍似生前模樣,把鼗鼓搖將起來,唱了許多歌兒,又哀哀慘慘哭了一回,把那供養的殘酒也就一一飲在肚裡。眼角乜斜,酒意漸漸湧上,一交放倒,就在墳上睡了一覺。醒來不覺日色蹉西,睜眼一看,信步便走。不上行有半里之程,要過一道斷頭小河,脫了破鞋,踏著水沙,將近對岸上涯所在,腳指頭忽然觸著,疼痛異常,只道撞了石頭。恐怕又撞了後來之人,帶著疼痛彎腰一摸,將欲丟棄道傍。原來不是石頭,拿起看時,卻是一個大大青布包袱。

即便提到岸上樹陰之下,打開看時,卻是白屑屑、亮光光許多松紋雪花在內。定兒看了,點點頭道 :「此不知何人所失,此時又不知如何懊恨,無處追尋。只怕那人性命未知如何了也!」仍舊包裹好了,天色將晚,一面將銀包俏悄埋在枯樹之下,就在左近廟宇廊下宿了一夜。早間討些早飯吃了,卻也不往別處去,依舊走到那斷頭河口、陰涼所在,癡癡對著那一泓清水,眼也不合,且等甚麼人來。那個所在是個背路,卻也過往的少。直待日已中時,只見一人披著頭髮,散開襟袖,失張失智,赤著兩腳下過河來。定兒道 :「此必是也。」 立起身走向前去,問著那人何往。那人看是乞兒,恐怕他化錢財逗留身子,一言不答,只往前奔。定兒道 :「老兄如此慌張,莫不失了甚麼東西?」那人回身即問道 :「你莫不拾得麼?」定兒道 :「試說何物。」 那人道 :「在下出門三年,受了許多艱難辛苦,掙得幾兩銀子,近來聞得母親有病,心急行程,不料遺失中途。尊兄撿得,若有高懷,憐憫在下,情願將一半奉酬!」定兒道 :「可有甚麼包裹的麼?」那人道 :「是一個青布雙層夾包,千針百線紉捺成的。」 定兒道 :「正是,正是。可隨我來。」 走到枯樹之下,原封不動,雙手交還。那人打開,分了一半送與定兒。定兒道 :「得此一半,何不全以匿之?」斷不肯受。那人跪謝再三,不覺路上行人聚了一堆,從旁看見推遜不已,定兒執意如初。眾人說:「送他二兩,當個酒資,難道你也不收?」定兒見眾人說得有理,勉強收了藏之懷中。個個歎道 :「乞丐下賤,如此高義,真真難得!」 從此定兒的名頭,遠近也就尊重許多。又一日,聞得北山之下一個僧人募造白衣觀音寶閣,塑了金相,將要開光,無數善男信女拜經禮懺。一則隨喜,再則趕鬧佛會,也得幾日素飽。行到中途,望著茂林之間,聊且歇腳。只聞得竹筱叢裡忽有呻吟之聲,上前一看,卻見一個年紀幼小婦人,瘦骨如柴,形容枯槁,瞬息垂斃。定兒見了,唬了一驚,想道 :「無人去處,何有此一物?莫非山魈木客,假扮前來,哄我入頭,打算我的性命?」又道 :「既要哄我,如何作此羸之狀?也還是人,斷不是鬼,其中必有緣故。」復轉身上前細看,那婦人口裡也還說得話出。定兒問道 :「你是何人,須要直言細說,我方救你。」 那婦人徐徐道 :「我是黃州麻城人家一個女子,自愧不端,乃被負心薄倖誘我潛逃。不料所帶衣資盤纏殆盡,中途染了一病,旅店中住了幾時,欠下房錢,沒可布擺。那負心人昨夜把我背負至此拋棄荒林,不知去向。倘得恩人救援,死不忘恩!」 定兒聽了這些說話,信是真的,也就扶掖起來,將他馱在背上,走到近處一座古廟之中,輕輕放下。一面尋些軟草攤放地上,教他睡得穩了。一面尋個半破砂鍋,拾些柴枝竹梗,煎些湯水小食,早晚接濟。送畢飲食,那定兒即便住在門外,另自宿歇,宛如賓客相似。不半月間,那婦人肌肉漸生,略堪步履,願以身嫁。定兒道 :「娘子差矣!汝雖是不端之婦,我自具救人之心。若乘人之危而利之,非義也!責人之報而私之,非仁也!這段念頭與我然不合,你自早晚調護身體,你的父母家鄉離此不遠,何不同你漸漸訪問,回家便了。」 不數日間,就到了麻城。查問住居明白,那父母只得密密收下,感服異常,贈他盤費二兩。定兒固辭,勉強再三,只得收了藏之懷中,依舊乞食而去。偶然行到黃梅市上,看見一老者愁眉蹙額,攜著一子,約有十一二歲,頭上插一草標,口稱負了富室宿逋五金,願賣此子以償前債。走來走去,卻也不見有人喚動。定兒凝睛看了半晌,歎口氣道 :「富室豪門,那裡在此些須五兩之負?畢竟鬻子以償,何忍心也!」因出懷中之金,謂其人道 :「吾將為子往請。」 因同見富翁。閽者入報,富翁道:「喚經手問其取足本利,還其原券是矣。見我何為?」閽者道:「又有一乞兒在外候見。」富者道 :「是必拉取乞兒,將欲向我作無賴事也。」閽者道:「聞得乞兒持銀在外,代其償還。」富者疑心,因出廳前。 那負債者同著定兒立在階下。負債者道 :「員外恩債,子母應償。但老病家貧,實無所抵,還求員外開恩寬限幾時。」 富者道 :「此話說已久矣!前許鬻兒償我,今見我何得又是前說?」定兒上前道 :「員外家如猗頓,富比陶朱,五兩之負直太倉一粟耳,何必要人賣子以償?吾不忍見,我雖行乞道上,懷中積有四金,代彼償之,尚欠一兩,須望寬恩。若必不肯蠲除,我情願在貴地行乞,漸漸填補。」 富者聽了大怒道 :「分明此人將這四兩銀子挽他出來將我奚落,情實可恨!你是乞兒,安得懷中積貯四兩?我前日聞得莊子夜間被盜,失去糧銀四兩,此必無疑!速寫一呈送去黃梅縣裡,並那欠債老兒指作窩家,追贓正法,刺配他鄉,方平吾氣!」那些左右家人聽家主指揮,即刻寫成狀紙,將那二個人一條繩子縛雞相似,火速送到縣裡。彼時縣主乃是新選甲科,姓包名達,聰察異常,不肯徇情枉法,聞名的賽閻羅。將狀收進,即刻升堂,把那前情一問。一邊卻是一人欠債賣子,一人仗義代償;一邊道是賊情原贓,執獲到官。正在踟躕,只見門外許多良耆裡老魚貫相似,一班約有三四十人跪向門外。縣主早已看見,俱喚進來。不待縣主開口,那些跪下之人口裡喊道 :「一個義士,一個義士!眾百姓們俱目擊的,不可被那為富不仁的陷害了。」 包大尹道 :「我也不憑你們人多說的就信了,快退下去,待我一一問來。」 先叫那欠債老子,將負債賣子原由說了一遍;又叫定兒將仗義代償,說話觸犯了員外情由說了一遍。包大尹詳情,道 :「乞兒抄化之銀不過糠秕碎米,零星不多,如何有這四兩大塊銀子?」正欲動刑,那眾人上前把定兒抱住,將當初還金、還婦兩段情節說得真真實實。大尹道:「也難憑信。若說還金、 還婦得來之銀,此地相去不甚相遠。」兩處行文,不幾日都拘到案前。 那失金之人與那失婦之人,說得鑿鑿有據。大尹先暗取四兩銀子,問那二人,那二人看看不認;復取那四兩銀子驗看,那兩人上前連聲道 :「是!是!」將一包零碎之銀信手撮開兩處,上等子一稱,剛剛卻是二兩之數,一毫不差。大尹即將富者取出頭號大板,打了四十,發在監中,要問反誣之罪。富者再三求憐叩免,大尹姑息,於富者名下罰銀三百兩,旌賞定兒;那婦尚未嫁人,即斷為夫婦。後來生有三子,仍習書香一脈,至今稱為巨族。列位尊兄可信幽冥之事原不爽的?前邊說那判官簿上,注著吳賢名下出身雖屬卑微,品地還他高潔,今看得來一字不差。

皆因吳賢無心說這兩句放肆之語,那知就落了這個輪迴,可見說話要謹慎的。我們今日在此說些果報之語,都是有益於身心學問的。若群居在豆棚之下,不知豆棚之上就有天帝玉皇過的,萬一說些淫邪之話,冥冥之中,我輩也就折罰不盡也。眾人合掌道 :「真是佛菩薩之言,不錯不錯!」 俱躬身唯唯作禮而退。

總評儒者立說不同,要歸於全良心、敦本行而已。是篇天人感應在其中,親仁及物在其中,義利貞淫在其中。雖起先哲先儒,擁皋比,眾學徒,娓娓談道叩玄,亦不出良心大孝,辨明人禽之關而已。然則何以舉乞人也?蓋為上等人指示,則曰舜、曰文、曰曾、曰閔,及與下等人言,則舉一卑賤如乞人者,且行孝仗義如此,凡乞人以上俱可行孝仗義矣!人而不行孝仗義,是乞人不如雲耳!冷水澆背,熱火燒心,煞令人唏噓感慨,寤寐永言,孝義之思油然生、勃然興矣。予尤喜定兒對顯者十數行,宛轉激切,見得仕宦人棄家而錦歸,雖道是顯親揚名,何如膝下依依,觴酒豆肉,為手舞足蹈之樂也!況普天下人子抱終天之恨者不少。覽此一則,能不拊膺浩歎也哉!

《豆棚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