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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淮校書王翹雲嘗以舌血染絹素,贈汪紫珊。松壺道人仿《桃花扇》故事加點綴焉。郭頻伽、陳竹士並有詞紀之。陳退庵《後秦淮雜詠》云:

  畫筆空勞點染工,尚留餘恨在春風。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羅巾一捻紅。

  睢陽殺妾,後人或議其忍,不圖後世,乃有仿而行之者。甘文焜,遼東人,康熙十二年為雲貴總督。吳三桂反,致書貴州提督李本深,慷慨數千言,約共剿御,而本深以安順應賊。甘知貴陽不可守,遂馳下鎮遠,殺其妾以饗士,冀招楚兵扼隘。而副將姜議先已從賊。甘知事不可為,乃自縊於吉祥寺。事聞,贈兵部尚書,謚忠果。

  五代時,梁將王彥章以鐵槍稱,雖屢建奇功,躋身將帥,而不令其終。嘉慶朝,淮寧有張鐵槍,名永祥。丁巳二月,白蓮教賊婦齊王氏自楚掠豫,勢將南趨襄城葉。賊五千人,張以鄉兵三百,破之於盧氏。賊遂潰竄秦蜀間,而中州無賊矣。當事者給張把總銜,棄之而去。又十年,儀徵文達阮公撫河南,乃羅致麾下。洎文達再撫浙,命從行,教習溫寧營槍法。文達內召,張送別至儀征,乃應儀征知縣屠孟昭之聘,捕縛蔣光斗等若干人置諸法,皆十餘載漏網之戎首也。其它渠梟積滑,擒治略盡。張諸技皆長,而槍法尤絕,其人則恂謹若書生,忠信出於天性。大興舒立人賦詩贈之,當是時,蓋猶在儀征縣署也。夫王鐵槍見用而非其時,張鐵槍懷才而不見用,其為不盡其才,一也。夫張鐵槍挾不可一世之慨,落拓風塵,至樂為儀征縣令之用,若猶有知己之感然,詎不重可悲夫。

  光緒戊子,滿洲文鏡堂以潼商道兼權陝西巡撫。越十年,戊戌在川臬任,值將軍出缺,總督藩司,均新簡,未到任,文又得護督篆。向來臬司首道,護理督撫,亦事之常,無足異者。惟至於再則僅見,亦遇合之奇也。

  某督部初蒞任,凡候補道稟見,延入廳事,必令先寫履歷呈閱,然後出見。某道員曾榷鹽綱,所寫履歷於鹽字鹵中之四點,佈置不勻,幾不成字。無名氏作詩嘲之云:

  鹽差原不是鹽差,鹵莽塗成草草鴉。

  一個臣兮猶簡便,何如點爾怪紛拿。

  毫揮苦恨歪田窄,汗出應沾半面麻。

  屬吏風流喬太守,鴛鴦簿上也交加。

  光緒乙未、丙申間,張文襄權江督,幕僚多才俊。值幕春佳日,觀察數公相約踏青,訪隨園故址,謁簡齋先生墓,七姬墓亦在焉。隨園大門外有石碣,刻王夢樓先生撰序,姚姬傳先生題名,或摩挲憑弔久之。歸途集顧石公寓園,縱談游事,石公亦秣陵耆宿也。某觀察者夙有通才之目,席間謂石公曰:「袁公七姬,其一姓姚,頃見石碑上有姚姬傳字樣。此傳公曾讀過否?」否公瞠目不能答,越日而此事乃盛傳白下。

  曩余少時,往往於行用制錢中得古小平錢佳品,如平當五銖,永安五銖,二面干封泉寶,二面天啟之類,占畢之餘,以為至樂。自銅元盛行,孔方戢影,此樂不復可得。比閱某官書有云:「廣東雷州府向來行用古錢。」就令其說信然,今亦未必然矣。

  曩寓京師,於廠肆得舊鈔三冊,皆考論金石書畫之作,太半未經刻行。內有潘文勤與諸侄論書數葉,老輩風趣,流露於楮墨之表,茲錄一則如左。

  天涼後,吾欲令侄輩看吾寫大字。凡此七人,吾當各為寫一扁一對一屏,須用碏箋、白碏黃碏均可,勿用生紙,紙由尊處備,墨由尊處研,若伺候則兄帶人來。蓋尊處人,向不慣伺候寫字。兄寫字易怒,如《儒林外史》末卷,季君一怒,則不能寫。雖在懋勤殿寫字,亦未嘗改乎此度,而太監等亦服者。蓋伺候三十年,深知之也。若不知者,越巴結,越怒,則一字亦不能寫。吳人自以為機靈,其實大愚也,但能放膽作契耳,此外何能哉!侄輩小字可以言說,大字必須目睹,乃能得其旨也。雖不必好,亦勝於盲人瞎寫焉。若不須,則亦不必,兄非以此求售。侄輩即能書,亦無用,人之勳名不在書,且亦

  貤封不到我。

  《板橋雜記》云:「劉元佻達輕盈,有一過江名士與之同寢,元避面向裡帷,不與之接。拍其肩曰:『汝不知我為名士耶?』元轉面曰:『名士是何物,值幾文錢耶?』相傳以為笑。」皋蘭朱香孫《瞑庵二識》云:「某官素惡名士,嘗曰:『名士名士,能辟榖乎?』余聞之,戲為詩曰:『名士原無辟榖方,貴人休替達人忙。冰山我有天公在,勝似人家沈部堂。』」同一鄙夷名士之言,受之美人可忍,聞之俗吏不可耐,彼拍肩人,博得劉元一轉面,寧非幸乎。

  純廟晚年,每多忌諱。當修乾清宮上梁之日,預敕奏事處:「是日凡直省章奏,不必進呈。」蓋恐有觸忌語也。時和├管奏事處,獨進直隸總督一折,折中皆吉祥事,督臣梁肯堂也。即日和與梁皆蒙嘉獎。和之揣摩迎合,大率類此。

  庚寅正月某日,中班入直,過廠肆東火神廟,匆匆入內瀏覽。見地攤有篆隸書一冊,用極精竹紙,間黏高麗箋。篆徑不逾四分,隸稱是。所書或古文一段,或陶詩、杜詩一二首,必兩段相同,後段末署「臣汪由敦書」,前段蓋宸翰也。議定價五金,約翌日往取,因未攜資,又不能返寓,迨下直則向夕矣。明日以午前往,甫抵廟門,值常熟相國自內出,手攜此冊,詢其價,則十金矣。常熟行走毓慶宮,購此冊以進呈,甚為得體也。

  繆嘉蕙,字素筠,雲南人,善篆隸書,尤工畫。歸於陳,早孀。光緒十五年五月四日,奉特宣入儲秀宮,供奉繪事。庚子西幸,隨駕至長安,仍居宮中。太后幾暇無事,輒召入寢宮,賜坐地上,閒論今古。內監皆稱為繆先生。有兄嘉玉,由舉人教習某官學,期滿可得知縣,嘉蕙為言不勝外任,冀特予京秩,詎竟以教職用。未幾,入資為內閣中書舍人,事在壬辰、癸巳間。嘉蕙隨駕至秦,有侄留滯北都,侄婦年二十餘,嘉蕙攜以自隨,居於太后寢宮東偏小室中,終日不得出戶。嘉蕙參承禁闥,入陪清宴,出侍宸遊,垂二十餘年,國變後不聞消息矣。有《供奉畫稿》,武進屠寄為之敘。

《眉廬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