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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達開,廣東花縣人,與駱文忠同縣。相傳達開被擒,有幼子,求文忠宥之。文忠留養署中數年,雖教誨備至,頗桀驁露圭角。或與之言志,則曰:「唯有為父復仇耳。」或以告文忠,乃揮涕密鴆之。達開固英物,擅文武才,甚可念。文忠之未能恝然,非必推情桑梓也。

  合肥相國李文忠,生平未膺文柄。光緒乙未春,由直督召入,寓賢良祠。令人於廠肆購《講義》、《制藝》等書,為會試總裁之預備。乃竟未得簡,亦缺憾也。

  李文忠之封翁,諱文安,道光戊戌進士。官刑曹時,為提牢廳坐辦,著有《提牢紀事詩》,蓋旨在恤囚也。吳縣潘尚書文勤為開板於京師。論者謂文忠位極人臣,為積善之餘慶雲。

  李文忠督直隸時,某年,以「麥秀兩歧」入告,御史邊壽民劾之,有「陽為歸美於朝廷,陰實自譽其政績」之語,文忠致函謝過焉。

  李文忠任直督時,某年壽辰,僚屬制錦稱祝,天津守某領銜所撰壽文,先呈文忠閱定,文集葩經,用「我公東歸」句,誤作「我公西歸」,文公戲作公牘語批其後云:「本部堂何日西歸,仰該守查明稟覆。」太守見之,主臣無已。

  蘇州潘蔚如中丞初以巡檢需次保定,每衙參,恆以市車往,有御者某姓輒受顧,習矣。某日,值某御者不在,潘遂顧用他車。越日見而問之,御者言:「因妻病,弗遑執鞭也。」問何病,則絆戀愆期。圜的不施,數閱月矣,於婦科為險證,往往弗治。潘固夙諳歧黃家言,謂御者:「我善醫,曷御我往診?」御者亟鞠跪謝,御潘至家,為診之。方再易而病癒。明年,潘補蘆溝橋巡檢,時那文誠總督直隸。一日,潘忽奉五百里札調,大驚,不解其故。星夜晉省,面謁首府探詢,亦不知所為。第為先容,則立予傳見。蓋文誠之女公子,已拴婚恭邸為福晉,嘉禮將屆,乃嬰疾,與某御者之妻同,{比土}歷諸醫,悉窮於術。適某御者執役督署,知潘之善醫也,輒稱道弗去口,輾轉達於文誠,故亟札調。洎入診,益復澄思研慮,竭盡所長,蓋未幾而霞侵鳥道,月滿鴻溝,女公子當浣濯矣。及既為福晉,德潘甚。旋恭邸枋鈞,潘蒙不次遷擢,竟開府貴州,所謂一藝成名者矣。

  武進湯貞愍由蔭生起家武職,工詩善畫,篤嗜風雅、著有《琴隱園集》。咸豐初年,官江寧副將,日與赳桓者處。有寅僚某,好讀《三國誌演義》,自詡知兵。一日談次,謂貞愍曰:「凡人作善,子孫亦必善人。故孔子之後,生孔明也。」忠愍微笑曰:「或亦未必盡然。孔子下便是孟子,何孟子之後,乃有孟德耶?」聞者為之忍俊不禁。

  相傳胡文忠撫鄂,長白文恭領兼圻,兩公稍不相能。既而文恭欲媾解,顧未得當。會文忠太夫人板輿就養,文恭親自督隊郊迎,文忠感其禮意,成見冰釋。由是事無鉅細,悉銳身任之,遂成中興大業雲。

  王逋《蚓庵瑣語》云:「崇禎甲申,有吳江薛生號君亮者,能李少翁追魂之術,又善寫照。其法書亡者生歿忌日,結壇密室,懸大鑒於案南,設胡床於案下,床黏素紙,持咒焚符七七日。視鑒中煙起,則魂從案下冉冉而升,容貌如平生。對魂寫照畢,魂復冉冉而下。亡四十年外者,不能追矣。此可與長沙芙蓉鏡照相事消息互參。

  滬上熟肉店不下數十家,無一非陸稿薦者。相傳陸氏之先設肆吳閶,有丐者日必來食肉,不名一錢,主人弗責償也。後竟寄宿店廡,亦不以為嫌也。丐無長物,唯一稿薦,一日,忽棄之而去。久之,店偶乏薪,析薦以代,則燔炙香聞數十里,因以馳名。繼此凡營是業者,即非陸姓,亦假托冀增重雲。

  從漚尹假觀秀水王仲瞿《煙霞萬古樓時文》,奇作也。其《彌子之妻題》一首尤藻彩斑連,如古蕃錦。甚惜。福州梁氏《制藝叢話》中乏此珍秘,亟錄如左:

  幸臣得其女妻,怨耦也。蓋彌子嬖人,而妻則顏氏子也。妻者齊也,何其遇人不淑耶。嘗謂婦人從夫,淑女而竟適弄臣,亦閨房不幸事哉。腐木不可以為柱,卑人不可以為主,辰子狡童,袒腹而登◇女之床,君子讀《詩》至「雉鳴求牡」,鮮不歎靜女仳離,而乃有東家之子,且為蛩蛩◇巨虛,負而走者。衛靈公,煬灶之君也,狎比狡童,老而好色,愛彌子瑕者,一朝眾蔽。而其時顏讎由,實有季妹,待年未嫁,瑕一美丈夫也。矯駕君車,入門布幣,爰是御輪三周,居然牢食,終成婦禮。衛人醜之,以為聘則為妻。彌子瑕之鄉里也,男子而行婦道,則淫而不交,人笑其臀無膚也。彌子私後車之情,豈不曰與為雞口,寧為牛後耶。婦人吉而夫子凶,君子不與艾<豕◇>慶家人之卜。丈夫而薦男歡,則女而不婦,人笑其尻益高也。彌子戀前魚之愛,豈不曰與為雄飛,寧為雌伏耶。子南夫而子皙美,君子且與婁豬傷歸妹之窮。夫彌子,以色事人者也,萬歲千秋之後,且樂得身蓐螻蟻,於妻何愛。則魚網鴻離,安知為彌子者。不巽在床下,而彌子妻者,不鶼鶼鰈鰈,東家食而西家宿也。烏鳥寵雌雄之愛,馬牛奔臣妾之風,此狡兔三窟,所謂高枕而臥者,亦彌子莫須有之計,而妻亦危矣。拔茅茹以其匯征,使二難可並,何不貫魚而並寵,況鰥梁笱敝,君妃亦愛少男,則尤物移人,臣敢獨修其帷薄。而妻則愀然憂曰:「是謂我不祥人也,妾自明詩習禮以後,絕未嘗私遘狐綏,豈今日履兩◇雙,忽欲乞國母禁臠,分驪姬之夜半乎。」密雲不雨,命蹇而遇其配主,則怒呼役夫。一與齊而終身不改,此賈氏如皋,三年不笑者也。太甲戒比頑之箴,而女歡嘗不敝席,食含桃以其餘進,使兩美可合,何妨嚙臂而同盟。況宋野人歌:「君淫又多外嬖,則雞晨家索。」臣敢不獻其曰衣。而妻則慼然悲曰:「彼何其不丈夫也。妾自施衿結縭以來,絕未始偷干◇吠,豈今日苕黃桑落,復欲托雌兔迷離,續枯楊之衰梯乎。」童牛不牿,色荒而見此金夫,則泣訕良人。吾見憐而何況老奴,此息媯生子,三年不言者也。丹朱為朋淫之祖,而鳥獸猶不失儷。噫,連稱媵仲妹於宮,而顏氏棄其良娣,則當日鴆媒不好,亦宜如向姜絕莒而歸,而何以鶉雀無良,必欲同偕其老。聲伯嫁從妹於人,而顏氏愛其臠婿,則當日◇羊無{亡血},亦宜如紀姬寧◇而去,而何以F29髦難棄,不能自下其堂。由此觀之,宋司徒女赤而毛,尚得自求佳配;徐吾犯妹喜而艷,猶能自擇良姻。顏非敝族,何至使靜女包羞,失身箕帚,反不如嬰兒子至死不嫁,為北宮氏之老女也。向使彌子瑕者,色不衰,愛不弛,靈公虎欲逐逐,蒙輦歸閎,則亦若齊懿公納閻職之妻,命其故夫驂乘,而彌妻脫簪珥待罪永巷,速蒯聵操刀之禍,亂豈不自婢子始哉。故曰:「幸臣得其女妻,怨耦也,非嘉耦也。」或曰:「彌子,賤臣也。室有伉儷,儼然與雞冠劍佩之大賢,爭良娣袂,夫亦何幸。」《詩》云:「瑣瑣姻婭,則無◇無仕。」婦人從夫,而後人傷其失身,此士君子不求巷遇,大丈夫不肯枉尺而直尋。

《眉廬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