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到阿育王在位時,漸漸傳播到印度以外,如緬甸、錫蘭、阿富汗等地,阿育王以後三四百年,佛教漸盛行於上述各地及中國,而印度內地反衰。
當公元第二三世紀之間,龍樹比丘唱諸法皆空之說,為大乘空教之祖。第四五世紀之間,無著及其弟子先後闡揚大乘佛法,而創唯識宗。第六七世紀之間,陳那革新因明學(即佛教邏輯學),護法著《成唯識論》以發展無著、世親的教義,其弟子戒賢繼承之,而和他們對抗的則有繼承龍樹理論的法辨及其弟子智光。唐時中國玄奘大師到西域,對以上兩派理論都有研究。同時到中國傳佛教的,有菩提達磨、真諦、達磨笈多、法藏(賢首大師)等。公元八世紀,印度佛教漸衰,其時來中國傳教的,有善無畏、金剛智、不空、實叉難陀等,而中國義淨法師游印度,留滯南海諸國,回國後頗有譯述。
佛教東移,分兩條道路,一條是北方路線,經新疆一帶以入中國,一條是南方路線,由印度、緬甸、暹羅、安南等地入中國。後來又由中國傳到朝鮮、日本。中國輸入佛教在東漢明帝時。公元六十五年,明帝遣使到印度求佛經,結果得了佛像經卷,並和迦葉摩騰同回,自此二三百年間,印度及西域佛教家,到中國學漢文、傳教、翻譯的,很不少。自南北朝以至隋唐五代,佛教思想支配了中國學術界,當時第一流的思想家,都是佛學家。
當南北朝對立的時期,北方少數民族政權頗利用佛教以對抗南朝,於是中國儒者與道家曾有聯合反佛的運動,如梁朝范縝著《神滅論》(論人死後沒有靈魂),劉勰著《滅惑論》注b,宋代顧歡著《夷夏論》,曾引起佛教徒的許多駁辯(載於《弘明集》及《廣弘明集》)。另一方面,一般學佛的人,又多半用老、莊、《周易》的思想來說明佛教教理,即所謂以外典(非佛教的經典)釋內典(佛教的經典),名叫「格義」。
「格義」是佛教中國化的開始。凡一民族接收外來的文化,常常拿固有的民族文化做基礎,這就是佛教所以中國化的理由。中國人講佛學時所加入的中國思想傾向,大致有幾點:(一)中國古代哲學,都以為吾人主觀之外,實有客觀的外界,但佛學則說外界虛妄不實(空),中國人以為這說太怪,所以講佛學者多半將佛學所謂「空」另加一番解釋,使外界為「不真空」;(二)中國儒家主張在「自強不息」之中,求人格的最高境界,即富於出世色彩的莊子,也不以全然不活動的人為理想中的真人、至人,因此中國人對於佛之境界,也認為並非永寂不動,佛雖「不為世染」,而亦「不為寂滯」,所謂「寂而恆照,照而恆寂」;(三)因印度門閥的等級很嚴,故佛學中說有一種人沒有佛性,但中國人卻說「人皆可以為堯舜」,所以講佛學時,認為人人都有佛性,又佛教中有輪迴之說,認為今生修行的成就,可作來世修行的根基,如此歷劫修行,積漸始能成佛,但中國人卻說即在此生中可以「頓悟成佛」。
以上數種傾向,在印度佛徒中也可能有,但中國人則特別加以發揮,如前所述龍樹一派「諸法皆空」的原理,中國人因其近於老莊,頗容易接受。至於無著、世親的「萬法唯識」論,就和中國思想不大接近,引不起很深的興趣。佛教中國化的發展,後來竟產生了禪宗、天台宗、華嚴宗等幾個特殊的宗派。
注b 編者按:劉勰的《滅惑論》,旨在批判反佛言論,為佛教辯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