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冬

梅拉妮和她的芯片問題給我帶來了很大的壓力,也讓我感覺很抑鬱。但由於我對快樂與幸福的研究,我知道自己不能一味地沉溺於消極狀態。我跟同樣研究幸福領域的朋友們開玩笑,說那樣就顯得「太不專業」了。我們可以犯錯,也可以有壞情緒,但我們不應該厭世。所以,我明白我必須行動起來,處理好芯片給我帶來的問題,尤其是這樣我就可以集中注意力幫助梅拉妮和理查德,而不再只是關注我自己。

所以,當梅拉妮做完芯片植入手術之後,我和芭芭拉做了更多有關腦深層刺激的研究,以及神經外科醫生安德烈斯·洛扎諾等人的研究,以瞭解帕金森病的最新治療方法以及可能帶來的壓力和抑鬱。當我的大部分工作都專注於瞭解幸福時,洛扎諾等專家們在探索如何利用電波入侵大腦。這項技術的基本概念在於,針對人腦某些部位做輕微的電擊震動可有助於治療帕金森病或癲癇。有時,像梅拉妮這種情況,病人就需要直接在其大腦中植入一個芯片,以求效果最大化。然而,另一種相對無創傷的經顱電刺激(tDCS)技術正逐步贏得普通大眾的歡迎,因為實施這個過程的設備很容易買到,而且還可以在家裡使用。

我就購買了一款Foc.us的耳麥。根據我在網上的瞭解,據說這款耳麥可以提高視頻遊戲的表現,能夠提高鍛煉的效果,而且還有可能會減輕抑鬱。它的電極就跟傳統耳機類似,柔軟的材質外面有一層塑料塗層,以便放在耳朵上。這款耳麥的電極所利用的工作原理是指向你的大腦皮層等特定部位的電脈衝能夠增強大腦內部的天然突觸。

我瞭解到,很多人都使用過這款耳麥,而且沒有一個人表現出任何長期的副作用。有些人在使用時會感到頭疼或輕微的噁心,但這些症狀在正常的鍛煉中或者在看TMZ娛樂新聞時也可能會出現。我的使用經歷還是相當愉快的。在戴上耳麥前後,我分別玩了一次理查德的電腦遊戲,事實上,我在戴著的時候玩得更好。理查德取笑我,說我自始至終都像個十足的傻瓜。但戴著耳麥時,我卻感到身體輕微的愉快感,而且也信心大增。

問題是,我總是在思考其他用戶所提到的——安慰劑效應。與對處方藥測試所持有的偏見類似,安慰劑效應指的是可能由於我相信這個耳麥有用,所以才導致了它表面上的功效。這個耳麥可能就只是幫助我激發自尊感的一個花哨的小玩意而已。雖然我確信它本身就是有作用的,但在對某個東西進行測試時,我們根本無法避免偏見的陷阱。這就跟叫我坐在屋子裡不要去想像一頭大象一樣。

另外,正如梅拉妮所指出的,她是出於需要才裝的芯片。當醫生說她可能會體驗到像Foc.us等工具能提供的種種好處時,她只是點點頭。「爸爸,我就假裝這個芯片是我大腦的一部分吧,」她這樣向我解釋道,「我不能整天想著自己的思想是不是很特殊或怎樣。這會讓我抓狂的。」

小小年紀的她,成熟得令人驚奇。

也是因為她,我的幸福感在她手術之後就提升了。在她做過芯片植入手術之後,看到她健健康康的,有生以來我從未覺得如此感激。我仍然會擔心她被黑客侵入,擔心她玩磁鐵,或者發生其他任何科幻小說偏執狂能構想出來的事情。但她就在這裡,和我在一起,而且從外表看,她跟其他的同齡女孩兒沒有任何區別。

在研究積極心理學的過程中,我認識到了感激的力量。它不是什麼簡單的微不足道的東西——科學已經證明,為所擁有的東西而心懷感激比為沒有的東西而唉聲歎氣更能增強你的幸福感。但是,感激的好處是在你採取行動,為所擁有的東西表達出感激之後才會產生的。人們錯誤地認為感激和幸福一樣——都只有在它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你的生活中時,才是真實的。雖然伴隨感激而出現的情緒也是個額外獎勵,但科學表明,你的幸福感在你表達感激之後會提高,就好比你從健身房得到的好處只有在你切實地出現在那裡並鍛煉出汗後才會顯現出來一樣。

但關鍵是要不受表達方法的限制,不囿於學術界的局限。其目標是排除錢與他人的眼光的因素,列出你所擁有的人或美好的事物,並充分地認識到能擁有這些是多麼幸運。這會給人帶來謙卑感和深深的感激之情。我發現有很多專注感激的應用程序,如感激365等,可以幫助你記錄下一天裡值得感激的事情。這是個很棒的工具,它讓我習慣於記錄自己的個人心得,這比我在臉譜網上發帖子更能讓我受益。因為對於後者,在寫下來之後幾天的時間裡我就會忘得一乾二淨。但儘管這類應用程序可以記錄下我珍視的人和事的細節信息,但我還是要慢慢習慣放下手機,有意識地練習感激。

對我來說,感激是自我提升的工具,可以讓我更有益於他人。我發現,如果我通過臉譜網或推特來表達感激的話,我可能會陷入炫耀自己心懷感激或者正在為他人無私奉獻的泥潭。這有時會有點兒複雜,但從本質上來說,我相信感激是一種個人努力。在這個過程中,通過有意識地品味生活中你覺得值得感激的東西,你可以獲得最大的益處。

但我不想給大家留下錯誤的印象。我是先強迫自己練習感激,然後才體會到了感激的好處的。我讀了相關的科學解釋,覺得很有道理,但還是等到自己在生活中實踐了之後,才知道這不只是感覺良好但禁不起考驗的哲理而已。所以,我利用自己的Foc.us耳麥,用它來檢測我在練習感激前、中、後大腦的多巴胺、催產素和血清素水平分別為多少。這些元素常被稱為「幸福荷爾蒙」。只要我達到沉思冥想或感激階段,它們就會上升。換句話說,我無法作弊,無法只看一眼自己寫下一串名字,就說自己今天練習了感激。極客式的解釋說明還是非常有效的。

我仿照一些涉及某種沉思的正念練習來進行我的感激課程。在練習正念時,你可以充分深刻地感受到周圍的環境,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作為一名演員,我做過很多這種練習,可以從根本上幫助你放鬆,從而能夠反覆體會你列舉出來的值得感激的事情。為避免注意力分散,這裡所需要的紀律性是非同尋常的。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技術時代給予了我們如此多獲得信息的機會,但如果我們不集中注意力的話,這些信息沒等到成為智慧就悄然而逝了。

就鍛煉或減肥等事情而言,我是個信奉「要麼成功,要麼不做」的人。我並不是一定要推薦這種心態,但我不會每天只做一點兒鍛煉,就期待會有好結果產生,我沒有那樣的意志力。在2014年,通過每天幾個小時的鍛煉,我在4個月內減掉了30磅。因為我瞭解我自己的方式,我必須得走到極端,猛地開始一個習慣。在感激訓練上,我使用了一個應用程序,只有當我的荷爾蒙水平上漲(意味著我開啟了感激模式)時,它才允許我上網或打開電腦上的文件。我還把這個應用程序連到了我家的智能房屋和汽車上。所以,如果我試圖跳過感激課程的話,我就沒法使用微波爐或者開車。值得慶幸的是,等到第4、第5天時,我開始很享受感激帶來的好處,所以我就不再需要這些花招來督促我細細體會我在生活中所擁有的一切了。所以現在我不再使用那個耳機了。如果我太忙,或者必須出門旅行等,我就會盯著一張孩子們和芭芭拉的合影出神,我在照片上用便利貼寫上了「感激」二字。很簡單。

在養成了感激的習慣後,我便開始嘗試在生活中踐行倫理學中的利他主義。大量的科學研究證明,利他主義行為能帶來諸多好處,包括提升幸福感、減少壓力以及增強自尊感等。之所以說「倫理學中的」利他主義,意思是指我試圖把自己的行為建立在自己所看重的價值觀以及我所擁有的技能的基礎之上。我知道這會讓某些人感到驚愕,因為他們相信如果利他主義行為太過主觀,或者不是出於無私精神的話,那麼它就大打折扣了。我理解他們的邏輯,但我認為這會適得其反,原因有兩個:第一,我永遠不可能脫離主觀,因為我永遠是我;第二,我喜歡幫助他人帶給我的感覺。另外,我覺得如果你真的幫助了別人,至於你是否「真正出於無私」則更多的是在學術層面需要搞清楚的問題。這種思維暗指了某些規則——你應該匿名給某人某物,你應該在別人看不到的情況下給某人某物,諸如此類。你必須絕對機智、優雅地給,而不能表現出炫耀心理,不應博大眾喝彩。但我倒不願意給渴望大行利他行為的人增加限制。用心給,經常給,以自己也願意接受的方式給。現在就給,幫助所需之人,而不是嘮叨個不停卻不去做,讓所需之人徒蒙苦難。

為開始積極踐行利他主義之路,我發現了一個名叫「英雄」的應用程序。該應用誕生於一次由一家叫作ChallengePost(現名Devpost)的機構舉辦的幸福應用程序開發大賽中。其設計初衷是為了構建一個社區服務平台,並提供災難協助。人們可以上傳自己的需求或緊急需要,以獲得當地朋友或鄰居的幫助。它利用的是人們的藍牙和無線局域網,所以這也意味著它可以不聯網運行。總之,我開始用它來幫助我的鄰居們,因為你可以發佈很簡單的小事,如「我需要一部梯子」,或者「我需要有人開車送我去醫院」。它本質上是共享經濟的一種表現,是人們表達自我需求、根據自身技能幫助別人的一種更加直白的方式。對我而言,這個應用彷彿是通往利他主義的通道,正如其名所暗示的那樣,它讓我感覺自己像個英雄,而同時又能讓我走出家門。

2020年,當伊麗莎白·沃倫總統出台一項無條件基本收入法案(該法案令人意外地在國會獲得通過)時,我的利他主義行為給我帶來了料想不到的好處。該法案又叫作基本收入保障計劃(BIG),這類收入法案背後的道理很簡單:無論選擇工作與否,每一名公民都可以獲得一筆基準數額的錢,以維持生存。雖然保守黨派人士竟然會支持這樣一個法案看起來令人震驚,但沃倫利用來自加拿大和瑞士的數據,成功地向他們證明了創造工資最低限額是消除貧窮、減少政府支出的有效方式。我第一次瞭解到BIG是在看《華盛頓郵報》「Wonkblog」欄目的一段視頻時,名字叫「給每人一張支票是不是個好主意?」

多年以前,在互聯網還未盛行的年代(那時我還是個演員),我曾親自去註冊申請,領過一兩次失業津貼。整個過程似乎是故意設置得那麼令人尷尬,那麼沒有人情味兒。我非但沒有感覺到國家在支持我找工作,並確保我不至於無家可歸,反倒似乎覺得是那些清教徒先輩們在懲罰我的懶惰和頹廢。那種感覺糟糕透了。在辦公室裡填完表格之後,我甚至覺得小霍雷肖·阿爾傑都會死而復生,然後在後面的巷子裡揍我一頓。基本收入保障計劃雖然也是為了提供某種福利,卻和失業救濟金不同,因為它是面向所有市民發放的。這是為了剷除接受政府「施捨」的污名。

從根本上來講,BIG法案的目的是為了幫助人們有能力靠自己過活,無論其當前工作狀態、種族或性別如何,使之不再依賴公共資源。這似乎是個瘋狂的想法,人們很容易會擔心有人出於懶惰或缺乏職業道德而故意選擇不工作。但機器帶來的自動化已經讓很多人失業了,這意味著美國的GDP在過去的幾年裡接連受挫。沒有錢買東西的話,人們就無法成為好的消費者。自己琢磨去吧。

當你從逆所得稅(NIT)的角度去考慮的話,這個想法就不那麼瘋狂了。正如羅格斯大學的菲利普·哈維在其題為「無條件基本收入與逆所得稅的相對成本」一文中所指出的,「NIT是一個可退稅的稅款抵免體系,它確保符合條件的納稅人擁有一定的最低收入,沒有其他收入來源的納稅人可獲得NIT全額現金退稅,從而為其提供基本收入保障(BIG)」。這麼做也會有一些不良後果,例如擁有BIG計劃的國家可能會竭力阻止外來移民獲得該國公民身份。但就沃倫的情況來看,她關注的重點是在消除貧困的同時刺激經濟,是針對所有公民而言的,而不是只對高收入人群或企業提供稅收減免或免除的優惠。

在該法案中,沃倫還列出了一項條款,允許個人根據自己對社區或社會整體的貢獻來擴大自己的收入規模。這是為了提供更多的直接資助,而不是限定只有非營利行業之外的個人才能獲得資助。還有一些州選擇創建一些項目,如果子女參加獲批的社區服務項目,就可以提高父母的收入。這裡採納的是羅伯特·肯尼迪的女兒凱瑟琳·肯尼迪·湯森的想法,她在21世紀之初就在馬里蘭州創建了義務性社區服務項目。雖然有人擔心這會導致游手好閒的父母強迫自己的孩子工作,但是這些項目都有嚴密的監控,可以避免出現上述問題。學生們也認識到他們的努力可以被當作某種職業培訓。或者說,他們可以選擇把這種根據自己的工作量而定的相當於金錢的東西存起來,以供自己將來上大學或加入自己的BIG計劃之用。

就我而言,當沃倫的法案通過以後,我選擇參加了一個叫作「無私社區,尊敬老人」(簡稱CARE)的項目。如今,我會到老年人的家裡或敬老院中,利用自己善於寫作和講故事的本領,寫下他們的生平故事,留給他們的後代。同時,我還會給他們錄視頻,為其家人或未來的知識庫提供視頻檔案。這項服務是我原來為公司客戶們提供的,如果沒有這種項目的幫助,這些老年人及其家人可能無法負擔得起這項支出。

有時,在我拜訪的時候,還會看到老人的房間裡有像胡椒或Jibo這樣的機器人陪同。這些機器人可以錄製視頻,並和醫院裡的人類職工交流,我已經習慣了它們的存在。但是很多時候,老人們在習慣了我之後,會等我一到那裡就要求我把陪同機器人關掉。這有點兒古怪,我感覺這就跟前男友或前女友站在配偶新歡面前的情景一樣。我知道機器人不會真的感覺受到輕蔑,但把它們關掉肯定增強了我跟客戶之間的親密關係。

對我來說,我可以慷慨激昂地就自動化誇誇其談,或者執一口政治說辭,來宣揚BIG是個多麼棒的解決辦法。同樣,其他人也很容易會把這當成一種施捨而大加指責。我所知道的是,自從項目實施以來,很多人都不再那麼害怕自己沒有能力照顧自己的家人了。作為一個歷史迷,我常常想,我所經歷的喜悅是否和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頒布新政時的工人們所體驗到的一樣呢?雖然我很理解清教徒式的職業道德,但我並不僅僅是因為有工資或工作而對跟老年人相處感到興奮不已——我之所以興奮不已,是因為我的工作能用到我的技能,所以說,除了能養家餬口之外,它還給了我意義。我無法控制人工智能和自動化的發展,但我可以細細體會與客戶相處的時光,記錄下構成他們生活的故事。還有一個小秘密:這不僅幫助了他們,同樣也幫助了我。

幸福經濟學

未來屬於利他主義者。這是我們與生俱來的天性,是我們立足於世的必要條件。但儘管我們對追求自身優勢這一合理而又正當的做法熟稔於心,但我們仍不確定哪些衝動會讓我們從別人的幸福中尋找到自己的幸福。

——斯特凡·克萊因,《善者生存》

我們的幸福與人工智能之間存在著不容動搖的聯繫。雖然機器獲得感知能力可能還需要幾十年的時間,但是算法和數字已然充斥著我們的生活。自動化和失業的威脅是真實存在的,所以,我們必須慎重地考慮如果不工作,我們作為人類將如何獲得幸福。

我想出的辦法叫作幸福經濟學,即積極心理學原理與可測量、可操作度量指標的結合。我根據自己對英國事物的喜愛,借用英國地鐵上常能聽到的提示音:Mind the GAP(「注意空隙」),來概括這裡所說的積極心理學的想法,其中GAP分別代表的是「感激、利他主義和意義」的英文首字母縮寫。我把意義分為兩個部分:價值觀與心流。以下是我對這些因素的解釋:

‧ 感激(Gratitude):正如本章開頭所暗示的,感激是有助於集中注意力的工具。它包含正念和品味的意思,並充當某種增強幸福感的情感訓練項目。

‧ 利他主義(Altruism):有時被稱為同情心,提供了一個把個人的情感訓練或幸福感延伸至他人的機會。

‧ 意義(Purpose):

價值觀。正如在價值觀一章中所描述的,我相信驅動一個人生活的具體倫理、道德和價值觀,提供了定義這個人之所以為人的特性。把這些價值理念植入機器中,可以確保我們繼續從這些區分人與機器的特性中獲益。它們還提供了一種方法,讓我們從個人層面、社區層面及國家層面上確定哪些是對人類非常重要的東西。

心流。正如我在《入侵未來》一書中所講到的,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賴的《當下的幸福》是積極心理學領域的重要著作,自1990年首次出版就一直居於全國暢銷書之列。雖然心流並不一定令人愉快——例如,運動員在獲得最佳體驗時可能身體正處於痛苦之中——但它卻代表著我們感覺自己在做一件拿手的事情時的狀態。它通常還包含著幾乎不能超越,卻可以帶來極大的滿足感的挑戰。因為在掌握一門技術的過程中,你會獲得一種深切的意義感和成就感。對此,契克森米哈賴在《當下的幸福》一書中已經說道:「當一個人的身體或心靈在自願去努力完成某個困難而又有價值的事情的過程中達到極限時,通常也是最佳時刻(心流)出現之時。」

我已經列出了一些簡單的活動,你可以在實際行動中體驗這些特性。這些活動應該由兩個人一起完成:

感激

‧ A問B:「讓你心懷感激的人或事物有哪些?」

‧ B用兩三句話來回答。如,「我感激我的家人,因為……」

‧ A重複B之所以感激的原因:「你感激你的家人,因為……」

‧ A和B互換,重複上述步驟。

心懷感激有助於留心並珍惜自己所擁有的東西,而不是沒有的東西。儘管只是簡單複述你說的話,但可以讓你聽到別人提醒你你所感激的東西,這是非常有用的。它讓你把這個感同身受的人的面孔,與你對生活中所感激的具體事情聯繫起來。

利他主義

‧ A問B:「你在工作或在家時所想到的、值得與人分享的想法是什麼,為什麼?」

‧ B用三四句話來回答。

‧ A稱讚B,從具體的方面說出自己覺得該想法有用的原因。

‧ A和B互換,重複上述步驟。

「ROA」(利他主義回報)包括兩個方面:你既增強了自己的自尊,又幫助了他人。在本節開頭,我引用了斯特凡·克萊因的話,因為我覺得在走向一個機器人時代的未來時,知道如何「從別人的幸福中尋找到自己的幸福」是勢在必行的。雖然社交機器人和人工智能肯定可以提高我們的生活質量,但利他主義和同情心卻給我們提供了在今天和未來獲得幸福感的自由之路。這些行動需要花時間,需要社會態度的轉變,但它們卻提供了除了靠消費產品或藥品來消除抑鬱之外的另一種辦法。從這個層面來說,對我們自己及他人的情感幸福的個人干預同感激一樣,都可能蘊含著大規模的經濟影響。另外,雖然陪伴機器人可以反映或替代同情,但如果不親自把這些行動付諸實踐的話,我們人類是無法獲得內在幸福感的提升的。

價值觀

‧ 利用第8章裡的價值觀調查,考慮一下如何讓你的興趣和道德與社區的需求對接?你是否真的覺得根據自己的價值觀來幫助他人,能夠增強自己的幸福感?你是否願意嘗試並檢驗這些想法?

心流

‧ A問B:「你上次沉浸在工作或某項活動中,是在什麼時候?」忘記自我就叫作「心流」——正如前面提到的,是做一件你很拿手的活動時的心理體驗。

‧ B用三四句話來回答。

‧ A問:「在工作或某項活動上多花時間會如何改善你的生活?」

‧ A和B互換,重複上述步驟。

做你擅長做的工作可以提高你的內在幸福感。雖然我們都不得不工作賺錢,支付賬單,但可以通過學習某個樂器或塑造更好的體形等,來獲得心流的體驗。關鍵是你要找出你覺得自己天生就應該做的事情,並想辦法增加它們在生活中的份量,以此增強你的幸福感。

我之所以選擇使用GAP一詞,是因為它還指代企業界的缺口分析理念。根據維基百科的定義,缺口分析是「實際表現與可能或期望表現之間的對比。如果一家機構沒有最充分地利用現有資源,或者放棄了資本或技術的投資,則其產量或實際表現便可能低於期望表現」。

目前,我們很多人會根據財富確定自己的自我價值感,而GDP的設計,也是為了僅通過財政指標來衡量一個國家的幸福。這些衡量指標本身並不能包括我們的所有方面。它們不是幸福的有效代理,所以我們才需要GAP,它是由可衡量的活動組成的,關注的是感激、利他主義和意義。

這個想法是不是太簡單化了?是的。是不是太理想化了?更是。

但它同時也是可以試驗的。今天的物聯網就包括通過人們的健康數據、情緒和行為,對人們進行測量的概念。正如我在《入侵未來》中詳細指出的,最近,量化自我和可穿戴行業人氣大爆發。無論是個人花時間自我追蹤,還是通過蘋果健康應用等自動進行數據測量,認為這種能夠深入反映情感及身體幸福感的新的數據範式不會影響整體的商業、政府與文化的看法,無疑是缺乏遠見的。雖然我今天關於追蹤幸福或測量感激的說法可能聽起來有些古怪或站不住腳,但有如此龐大的個人數據是建立在這些特性基礎之上的,其存在本身是不容忽視的。基於擴大消費的幸福非但無效,而且已經過時。這也是為什麼說國民幸福總值和真實發展指數等新度量方式能夠提供更好的方法,以便將來追蹤公民的幸福感。對此,下一章將展開討論。

現在,我們說些簡單的。如果你已經嘗試了上述的任意一項活動,你的幸福感有沒有一點兒提升?如果提升了,很好。在本書末尾,我列出了更多鏈接,以便更深入瞭解這些領域,其中包括「幸福的科學」課程(由至善科學中心提供),以及Happify網絡社區,它提供了各種積極心理學的策略,以便長期測量並提升你的幸福感。雖然你需要自己探索這些資源,才能找出適用的最佳工具——這跟運動養生類似——但我可以保證,其中的任何一種方法都比以下幾個更能增強你的幸福感:

‧ 工作被機器人取代。

‧ 就自己的工作何時會被機器人替代進行爭辯。

‧ 疑惑工作被機器人取代之後,自己會找到什麼樣的工作。

我還相信,那些利用根據自己的價值觀為其帶來心流體驗的技術的人,將有助於經濟整體的變革。可以利用大數據找出社區的需求所在,找出可以給予幫助的人。就像「英雄」應用程序,人們可以從中獲得一種意義感、增強自尊,而這都不需要金錢。這正是所希望的在不遠的將來能夠和不可避免的人工智能齊頭並進的幸福經濟學。

機器時代的基本收入保障

我在本章開頭提出了基本收入保障(BIG)這個概念,因為我們要在近期內討論與幸福相關的問題,就不可避免地要想出應對機器自動化的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如前所述,摩爾定律及谷歌自動駕駛汽車左轉的問題均已表明,我們所認為的機器或人工智能所無法取代的人類特性正在快速消失。儘管目前機器確實更擅長做分析類任務,而不是需要同理心的任務,但整個社交機器人學的注意力幾乎全都集中在如何讓類人的互動交流給人提供一種陪同感和幸福感上面。所以,我們可以假定,機器至少能夠「假裝」有同理心,假裝有情感,而這卻是我們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就應對近期自動化和人工智能的實際解決方案而言,《機器人國》一書的作者斯坦·尼爾森有一篇探討解決辦法的論述,討論如何應對他眼裡(也是我眼裡)的機器自動化的必然性,這篇文章絕非無稽之談。以下是該書的開篇:

不論我們喜歡與否,我們人類注定是會被淘汰的。一旦智能機器人的能力超過了我們,我們就會被淘汰。這肯定會在將來的兩個世紀裡發生,但也很有可能更早。當我們被淘汰之後,我覺得人類的未來只有三種可能的出路。我們要麼通過某種方式統治機器人一族,儘管我們在身體和精神上都更遜一等,它們還是會服從我們的命令。要麼機器人種族能夠容忍並控制我們,它們要麼無所謂我們的存在,要麼把我們當成奴隸、寵物或研究對像使用。又或者,某個機器人種族覺得我們太過危險,只會對他們達成目標起反作用,因此不允許我們存在,而把我們消滅掉。簡言之,我們可能會被敬仰,被奴役,或者被消滅。

漂亮!這個引子怎麼樣?尼爾森曾是一名人工智能工程師,擁有軍用和商用程序開發的資歷背景。如果一個人工智能領域的專家認為我們的未來只有三種可能的話,我會傾向於聽聽他怎麼說。這本書內容豐富,發人深省。之所以在本章提它,是因為它提出了某種能夠將人工智能的道德困境與人類需要意義感來實現幸福的需求聯繫起來的辦法。尼爾森將這種需求定義為一個基本道德目標,是修正功利主義的一種。功利主義是規範倫理學裡的一個理論,它關注的是功用的最大化,或者正如傑裡米·邊沁——支持功利主義的最偉大哲學家之一——在其著名的《政府片論》中所說的:「判斷是非正誤的標準,恰在於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這就是通常所說的「最大幸福」原理,尼爾森提出了他所謂的「修正邊沁學說」,來作為創建人工智能道德標準的一種辦法。

我在本書引言部分已經提到,我不是一位倫理學家,但我卻為倫理學對道德、哲學與行為的關注與應用而深深著迷。根據維基百科定義,規範倫理學是「倫理學的一個分支,研究一個人應該如何做出符合道德要求的行為等一系列問題……描述倫理學關注的是有多大比例的人認為殺人總是不對的……(而)規範倫理學關注的是這個想法是否正確」。從這個層面來看,在考慮如何制定能夠反映我們的價值觀的人工智能標準時,功利主義則顯得非常有道理。它關注的是行為的後果,這比一個人的意圖更容易進行研究。這也是為什麼我認為追蹤價值觀如此重要。因為這樣可以讓我們實實在在地看到我們在生活中是如何踐行這些所謂的信念的,而不僅僅是嘴上說出來的善意。

尼爾森對其修正邊沁學說的實際功用做出了相對詳盡的分析,同時他也指出了該理論內在的道德難題。例如,功利主義者可能會說,如果折磨一個孩子能夠「治療全世界的病痛」,我們就理應這麼做。雖然這個想法在道德上是應該受到譴責的,但這卻很好地說明了道德標準委員會在軍事化人工智能方面所面臨的處境。從實際的角度來看,是瞄準並殺死一小部分人更好呢,還是承認平民的喪生是戰爭的「附帶損害」才是更好的選擇?當你嘗試回答這個問題時,你就能明白創造人工智能道德標準有多複雜了。

但這確實是一個開始。通過把斯圖爾特·拉塞爾的思想,與其逆向強化學習的思維方式結合起來,我們便可以在人工智能和自動化不斷發展的今天,找到一種人類的意義感。儘管注意GAP或許真的能讓人們通過積極心理學提高幸福感,但如果人們沒有工作及工作所帶來的意義感的話,這些行動也不會這麼有效。

在對《機器危機》一書的作者馬丁·福特進行採訪的過程中,他表達了對保障收入計劃的想法的擁護,我在本章開頭已經有所描述。他認為這能夠創造一個新的未來,即人類可以在傳統工作以外獲得新的目標和意義。福特在我們的談話中指出,基本收入保障的想法並非新的產物,像米爾頓·弗裡德曼、弗裡德裡希·哈耶克這樣的傑出人物都曾提倡過。事實上,理查德·尼克松還在1969年的「家庭援助計劃」中提出過這樣的保障收入計劃,為有孩子的美國家庭提供定期津貼。以下是福特對自己在這方面的想法的陳述:

我認為,我們必須向保障收入靠攏。這需要激勵人們通過接受教育以獲得保障資格的一些措施。這樣,人們就不會喪失學習的動機。還要有刺激人們在社區工作,或者為環境做一些積極貢獻的措施。由於收入與工作不再掛鉤,這些活動需要複製傳統工作的某些特徵,我認為這是未來的發展趨勢。通過給人們提供某種目標意義,即使不再從事傳統工作,他們也能獲得成就感。

從經驗來看,這個想法是有道理的。因為積極心理學已經表明,當人們能夠利用自己的技能時,無論是否有薪水或薪水有多少,人們的內在幸福感都會上升。福特提到了維基百科的例子,維基百科的貢獻者們雖然不會得到任何金錢報酬,但仍然投入了大量的勞動與時間。他們為該網站做貢獻,動機不在於物質利益,而在於在這個過程中所獲得的意義感。

BIG計劃的採用需要考慮一個重大的問題,即動機問題。如果人們什麼都不做就可以領薪水,那他們為什麼還要繼續工作呢?一方面,這類計劃中有很大一部分都建議向個人提供僅能維持生計的金額。這個想法的意思是,大多數人都會繼續工作,目的是為了獲得「安全級別」的收入,相當於今天的儲蓄存款。在自動化大浪潮中,這一財政保護措施將提供一個實際解決方案,幫助人們維持生計。同時,人們也會尋找新的工作或活動,以增強其幸福感。在BIG方案下,我肯定會有「懶蟲」存在,或者有些人既不工作,也不幫助他人。但我們不能因為這種情況不可避免,就忽略絕大多數願意在傳統工作不復存在的未來繼續勞動並尋找意義的人。

《國家地理》的「車間」節目主持人馬歇爾·佈雷恩在其被稱為「機器人的國度」的系列散文中,有一段有關自動化未來的令人信服的論述。在系列第三部分——「機器人的自由」中,他概括了當前專家們為應對廣泛的自動化趨勢而提出的許多「傳統」解決方案,包括禁止機器人進入工作場所、減少每週平均工作時間、對機器人勞工進行徵稅等。所有這些想法都被他斥為不切實際。

與之相反,他提出了「超大型資本主義」的想法,在本質上與BIG的解決辦法類似。根據這個想法,所有公民每年都將獲得25 000美元用於消費。這會讓經濟保持強勁,刺激創新與創業,並確保人們在自動化浪潮中得以生存。隨後,他列舉了16種獲得這筆錢的方法,其中包括國家共同基金、「罪」稅(從煙酒等產品徵得的稅收將直接用於該計劃中)以及「極端收入」稅等,以解決該國企業及富人的巨大財富聚集問題。佈雷恩的多部散文著作《嗎哪》對自動化進行了極其令人歎服的虛構描寫。其中重要的一點是說,僅僅由利潤動機驅動的技術無疑會給人類帶來痛苦。

不管這些解決方案是否站得住腳,其中的想法還是可行的,表現出了我們將來不得不面對的有關人工智能、自動化,以及我們如何在將來獲得幸福與快樂的情境。

擁抱技術進步

要我對人工智能的未來持悲觀態度,這很容易。但我無法一邊沉溺於恐懼或消極當中,一邊向你提倡注意GAP。這些新興技術正在不斷取得令人驚奇的進步,而我們應該擁抱它們,而非孤立。就自動化取代我們的工作,尤其是我孩子未來的工作而言,如果能證明我是錯的,那我會非常欣慰。但為這種可能做準備仍然是有必要的,其中包括採納積極心理學的思想。那樣,我們就可以訓練自己,在無須傳統工作的生活中尋找意義,並在這個過程中心懷感激。

本章主要觀點總結如下:

到了注意GAP的時候了。實證科學繼續表明,通過表達感激、幫助他人、採納以價值觀為導向、以技能為基礎的生活方式等行為,可以增強我們的幸福感。在探索人工智能和自動化將會如何影響我們的未來的同時,我們還可以通過探索積極心理學正如何改善人類的今天,從而提高我們當前的生活質量。

幸福經濟學將成為強制措施。物聯網(和物體有關)和備份互聯網(和人們的個人數據有關)將會提供多層次的需要社會關注的責任。相關討論應該跳出數據隱私的局限,以創造能讓人們的身份及行為在公共領域進行顯示的綜合性方式。可穿戴設備及其他設備所測量的快樂或幸福感,便可以用於此目的,並可以和國民幸福總值、真實發展指數等總體測量方法掛鉤。這樣,國家便可以進行實時觀測,看政策到底是會有助於公民的公共福利,還是會起到阻礙作用。

大問題,「大」辦法。基本收入保障的辦法或許在美國行不通。但由於自動化技術的廣泛應用而逐漸擴大的貧富差距,要求在就業和收入方面提供可行的短期和長期解決方案。如果那麼多的美國人和全球其他國家的公民很快就因為人工智能或自動化而失業,那麼我們現在就必須對一些實用的想法進行驗證,從而解決這一問題。

《失控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