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
我話音剛落,就聽見電話那頭突然有個男人粗暴地大喊道:「操你大爺,你他媽才出了事,一群王八犢子,都給我滾!」緊接著我們就聽見摔東西的聲音,接著電話就斷線了,留下我們三個人在電話這頭面面相覷,完全搞不懂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我又壯著膽子撥了次電話,這次倒好,直接變成關機了,於是我就對東方峻說:「小峻,這寬仁師太到底靠譜不靠譜,這什麼情況?」
東方峻也懵了,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旁的瞎驢倒是湊了上來說:「小正,這個寬什麼師太我倒是見過幾次,挺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看上去還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不像是咱們這種江湖騙子。」大概他平時一直自詡為江湖人士,因此把我們也歸進了江湖騙子的行列中。
我張口就罵道:「什麼叫江湖騙子,你自己當就行了,別把我和小峻也擱進去,我倆可是正兒八經的行裡傳人,別讓我們沾染你那些江湖氣息,那你說,這徐若芳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嗨!這你都聽不出來嗎?」瞎驢對我的話充耳不聞,滿心都是生意,點了根煙咬在嘴裡說道,「你沒聽這是一男一女,很明顯是夫妻鬧矛盾了,保不?是讓咱們去調和一下他們之間的感情問題,話說回來,哥們我可是好幾年沒接到這種買賣了。」
我就不該問瞎驢,這傢伙真是滿嘴跑火車,我就沒聽說過,處理夫妻關係要找行裡人的,除非他是鬼夫妻,臥槽!這寬仁師太當面不肯跟東方峻說清道明,莫不是還真是鬼夫妻?怪不得剛才電話裡那女人的聲音格外沙啞,沒有幾分人氣,聽起來老像是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聲音一樣……
第二百四十五章庵裡春色
我們坐在一起討論了近兩個小時,不知道該怎麼答覆寬仁師太,這活兒到底接還是不接,接的話看樣子很棘手。不接的話,我和瞎驢又怕駁了東方峻的面子,雖然他對此看得很開,但我和瞎驢還是不忍心開口,正當我們一根接一根抽煙的時候,公司裡的座機又響了。
我探頭一看,電話號碼正是此前我撥出去的那個,看樣子這徐若芳又打了回來,瞎驢衝我使了個眼色,讓我按免提,我心中也有些奇怪,就按了免提,輕輕「喂」了一聲。
那邊是個女的聲音,聽起來依然是徐若芳,不過這次她的嗓子好像恢復了正常。聽動靜好像還在外面,街上汽車的轟鳴聲此起彼伏,只聽她說道:「喂,你好!不好意思,剛才有點事,不太方便接電話,請問是我師父寬仁師太讓您聯繫我的嗎?」
看來我們猜人家是鬼有點太武斷了,瞎驢一聽生意似乎又回來了,趕緊把電話拉到他的面前搭腔說:「沒錯沒錯,是這樣,前幾天寬仁師太讓我們聯繫您,但是我們公司吧,最近業務比較繁忙,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才給您打電話。實在不好意思,不知道你這邊有什麼需求?」
徐若芳一聽瞎驢還挺熱情,就說:「哦,是這樣,我現在在街上,不太方便說,您要是有時間的話,咱們能不能出來見個面,正巧我也得去我店裡開門,不如你們直接到我店裡來吧?」
我看了看手上的電子錶,現在都他媽下午四點了。這徐若芳的店怎麼才開門?不會是雞窩吧?再一想應該不能夠,沒聽說尼姑的徒弟開雞窩的。
瞎驢一聽就趕緊說:「行啊,見面聊也好,這樣我們的工作人員也好更直接地瞭解您的具體情況,您說下地址吧,我記下……」
徐若芳的店開在朱雀大街的一個小巷子裡,距離陝西省體育館也就10多分鐘路程,我們到的時候,太陽已經漸漸西斜了,可這小巷子裡的路燈像得了拖延症似的,一直到天都黑了一會兒才開起來,我們順著小巷子一路奔東,總算在一堆霓虹閃爍的招牌裡找到了徐若芳的店。
和我們想的完全不一樣。徐若芳說自己開的是個髮廊,這麼晚的營業時間加上髮廊這個詞多年來的特殊含義,我們仨都以為是那種一到晚上就亮著粉紅色小燈泡的地方,卻不想居然是個正規的不能再正規的理髮店。
推門進去看見一個30歲左右的女人正在收拾疊的厚厚的毛巾,看樣子像是剛從洗衣機裡拿出來,還散發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這女人穿著一條緊身的白色牛仔褲,腳下蹬著一雙都是鉚釘的厚底帆布鞋,看上去格外廉價,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短袖。倒是顯得格外精神,大概是為了彰顯手藝招攬顧客,因此她的髮型有點誇張,高高的黃色大波浪披在肩膀兩側,我和東方峻走在後面,瞎驢作為業務代表走在前面,三個人呈品字形站在店裡。
瞎驢故意咳嗽了一聲,那女人這才聽到有人進了屋,連忙轉頭過來看著我們說:「三位是?」
瞎驢又咳嗽了一下,沉著嗓子說:「您好!請問您是徐若芳女士嗎?我們是寬仁師太介紹來的,之前和您通過電話!」
那女人一聽,臉上趕緊堆出笑容,走上前來招呼我們坐在她那個髒乎乎的沙發上,然後笑著說:「沒錯,我就是徐若芳,辛苦三位師傅跑一趟了。」
此刻我才看清這個女人的長相,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雖談不上好看,但是看起來也很舒服,只是兩個眼袋腫腫的,像是剛哭過不久似的,之前東方峻說徐若芳17歲上才做了唇顎裂手術,可是此刻看起來,卻很難發現手術的痕跡,只是在人中附近有一道淺淺的傷疤,由於她皮膚白皙,不仔細看也不容易發現。
既然已經來了,就得問問事情的來龍去脈,我轉轉頭看了看這個理髮店,是個大開間,只是裡面用三合板隔出來一個空間,看得出來,是給客人洗頭用的,靠三合板的這面薄牆上放著一個陳列櫃,最下面是兩個有拉手的櫃子,都是玻璃門,裡面放著些亂七八糟的時尚雜誌,邊邊角角都被人翻得捲了起來。
雜誌上面的陳列板上則放著二十多個假的模特人頭,數量如此之多不免讓人多看兩眼,只見這些模特人頭清一色全是女的,每一個髮型都不一樣,有披肩的,有盤起來的,還有紮著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辮子的,頭髮的顏色也是各種各樣,密集之下,看起來讓人格外的不舒服,不由自主地就讓我想起了當初在卷毛老家看到的那些木偶們。
不過這些模特都是橡膠的,做工很差,被燈光一照,更是顯得粗糙,因此我瞅了兩眼就又把目光放在了三面鏡子上,三面鏡子下各放著理發的工具,然後就是三把椅子,其中一把扶手上的人造革已經裂了開來,看樣子這理髮店的資金也有限。
大概是我看得太專注,被徐若芳察覺出來了,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說:「讓你們見笑了,我在潛伏庵裡也沒學下什麼文化,能活著長大就已經很感謝師傅她們了,成人後我就自己出來社會上打工,攢了點錢學了個美容美發的手藝,又給人打了兩年工,這才盤了這麼個小店,看起來是簡陋些……」說完又衝我們笑了笑。
瞎驢這人最會察言觀色,知道不能讓主家感到不舒服,就連忙說道:「這多好,我們哥仨來西安這麼久了,才合夥整了個公司,您算是女中豪傑了,今年也就24、5歲吧,這麼年輕就自己開店了,厲害啊!」瞎驢其實並不瞎,他是故意把徐若芳的年齡說得小點,好讓人家高興。
果然徐若芳立馬就笑了起來,並沒有拆穿自己的年齡,而是接著說道:「嗨,我本來也不想麻煩我師傅,但是最近這事吧,我越想越不對勁,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心裡沒了主意,這不前兩周回了趟庵裡,給庵裡送了點錢,這才沒忍住,把這事跟師傅說了,師傅也算是有心,居然又找到你們,剛才你們不聲不響進屋,說實話還真是嚇了我一跳,不過看你們這樣子,就知道絕不是凡人。」說到這,她的眼睛就多看了東方峻兩眼。
我心裡不由得罵娘,哪是我們不是凡人,八成又是瞅上東方峻這冷面帥哥了,也不知道這寬仁師太給東方峻介紹活兒的時候,是不是也因為貪圖上了東方峻這個小鮮肉的美色,想一步步拉攏他,好把他變成尼姑庵的常客。
說起這個,我以前還真聽過不少尼姑庵裡暗懷春色的故事,尤其在清末民初的廣東一代,很多庵堂逐漸淪為變相的高級妓館。一些掛羊頭賣狗肉的所謂「明庵寶剎」,專供那班達官貴人、富商、喪德名士、貴公子們,游宴淫逸。
廣州人稱尼姑為師姑,稱尼姑庵為師姑庵,廣州的尼姑庵特別多。這主要是因為,第一,廣州習俗遇有喪事,動輒邀尼姑,和尚到治喪之家唸經打醮。這樣,廣州的社會生活便需要一大批尼姑和尼姑庵。巨豆爪劃。
第二,在舊社會,廣大婦女受到政治歧視和經濟壓迫,一些男人夫權思想嚴重,把自己的妻子看成買來的馬,「任我騎來任我打」。有不少婦女忍受不了這種人身摧殘,悲觀厭世,走投無路,便想在佛門道觀中尋求所謂解脫,特別是舊廣州社會鬼神迷信盛行,一些女孩一出世就被人認為「生辰八字」有刑,被父母送到師姑庵去苦行修煉,以免夭折,或「剋死」父母。到了清末,社會更是動盪不安,師姑庵更加大盛。
第三,一些富甲少婦,懷疑自己的丈夫可能有外遇,便想通過有道行的老尼的唸經作法,使自己的丈夫回心轉意,使自己不致「金屋變長門,情田鞠為茂草」。因而多樂於結交尼姑,求得方外人之助力。當然,廣州只是一個代表省份而已,其中還不乏有別的省份也有諸如此類的事情。
除了這三點之外,更可笑的是,還有不少妓女當了尼姑,一旦她們獲得適當機會,如到外面唸經打醮時,她們從封閉清靜的,缺少人氣的尼姑庵走出來時,突然又感受到人間是這麼有滋有味,而她們的尼姑生活卻是像一盆清水似的,乏味透了,於是乎,一番番庵堂春色就不斷上演。
後來,這種庵堂春色逐漸產業化,庵堂的主持也不再是安分守己,一心修佛的得道師太了,而是那些善於招攬生意,遊走於達官貴人之間的長舌尼姑,只要庵裡有金銀進賬,自然一呼百應,被人推舉為主持。
當然,這些古時舊歷都是解放前,封建社會的餘毒,解放後這種事情基本上就斷了傳言,國內幾次大動盪之後,別說這庵裡春色了,就連尼姑庵能保存下來都實屬不易。
想到這裡,我看了看徐若芳,心中突然被自己齷齪的想法整的有點反胃,這徐若芳是個棄嬰,被寬仁師太撫養成人,還攢錢給她做了手術,我卻如此不堪地想像人家庵裡的場景,看樣子這學校裡的馬哲、毛概的課還是應該補一補,總不能老沒有個端正的思想,回頭還不變成瞎驢這種江湖流氓。
第二百四十六章老妖精
瞎驢這人在這方面似乎能接受別人的腦電波,一看我一臉的春色,就瞪了我一眼,那神情分明是在問我:「你他媽想什麼呢?」
我愣了一下。這才回過神,就笑著對徐若芳說:「芳姐真是客氣了,哦,對了,我叫您芳姐可以嗎?不過我看您這樣子,搞不好我還比你大呢。」我也學著瞎驢的樣子拍拍主家的馬屁。
那徐若芳笑了笑說:「有啥不行的,別問了,我肯定比你大。」
我也笑了笑說:「那芳姐,咱們還是言歸正傳,說說正事吧,別回頭耽誤您生意。」
徐若芳點點頭,瞅了瞅我,又揉了揉眼睛,似乎她要說的話有點難以啟齒,除了東方峻還在那裡低著頭坐著不關心周圍的變化。我和瞎驢都探著脖子盯著她,不知道她要說些什麼?
過了足足有一兩分鐘,那徐若芳才調整好情緒,嚥了嚥口水說道:「這事吧,說來話長,我先從我婆婆說起吧,估計你們也都知道我從小是個孤兒,被我父母扔在了潛伏庵外,這才被師傅撿到,要不是我的襁褓中還有我的出生年月日和名字,我現在保不齊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說到這裡她摀住了臉,一看就是有些難過。
緩了幾秒鐘,她接著說道:「我結婚之後,我這個婆婆總嫌我是個孤兒。一直瞧不上我,好在我公公去世後,她一直住在農村,因此我和她一年也見不了幾面,但是前幾個月,她突然來了西安,一直住到現在,我起初覺得也沒什麼,但是最近兩月我發現,我老公對待我的態度變了,沒有之前那麼愛我了……」說道這裡又摀住了臉。似乎又難過了起來。
我一聽她這話說得越來越不對勁兒,怎麼從自己是個孤兒扯到了婆媳關係和夫妻關係上來了?難不成這寬仁師太是讓我們來給她家處理家庭矛盾的,想到這我趕緊攔住她的話說道:「芳姐,咱是不是搞錯了,婆媳關係、夫妻關係這種事兒可不在我們的服務範圍之內,雖說我們這位老呂同志在處理家庭矛盾方面有一定的經驗,但是現如今這檔子事已經被各個街道的紅箍兒老太太們接管了,我估計八成這寬仁師太也搞錯了,實在不好意思,這方面需求我們幫不上忙。」
那徐若芳一聽,趕緊把手放下來,破涕為笑,說道:「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沒表達清楚,我知道三位都是和髒東西打交道的,所以師傅才推薦你們來幫我忙,只是我這事說起來確實和家庭矛盾有關……」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我們鬧誤會了呢,於是我們就點點頭,示意她接著說。
只聽徐若芳接著說道:「以前我婆婆要在我丈夫面前說我壞話,總是左耳朵出右耳朵進,但是最近完全像變了個人似的。不瞞三位,今天你們第一次給我打電話,八成也聽到了,那個在電話裡吼得人就是他。」說罷又拿出自己的手機,指給我們看,「你看這手機摔成這樣了,我開門晚,就是因為修手機去了。」原來如此,怪不得她這眼睛腫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