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人的名,樹的影……或許之前東北虎那邊的人持著人多勢眾,底氣很足。但經過范無常這麼一吼,這些人才記起了范無常的身份。
即便是紅棍,他也是黑道的夢魘,這個暗夜幽靈,也不是普通人能夠撼動的。
「哼,什麼東陵,什麼范無常,我倒要看看,我東北虎今天宰了你,陳正能把我怎麼樣!」眼看著手下馬仔的氣勢漸漸弱了,東北虎放了一聲狠話,一招手,吩咐周圍的碼字拿著西瓜刀和鐵管朝著范無常湧了上來。
「慢著……」面對著眾人的來勢洶洶,范無常居然露出了一絲微笑。他重新點起了一支煙,撫了撫額頭,閒庭漫步的對東北虎說道:「出來混,無非是求財而已,虎哥你今天動了我,有沒有想過會導致怎麼樣的一個結果。」
「哈哈,你這是慫了嗎?怕了嗎?」東北虎哈哈一笑,居高臨下的望著范無常。
「不不不」范無常伸出食指連劃了幾下,否決道:「其實我這是替你著想而已,你想想,東陵和猛虎幫各自分管著澳門地下產業,如果我們兩幫開戰,那就是各自踩對方的場子,到時候澳門所有的賭場和酒吧都做不成生意,所有的場子都沒有花紅和保護費交給我們兩幫,到時候損失的,未必也只有我們東陵吧。」
聽了范無常的一番話之後,東北虎眼神閃爍了片刻,隨即托著腮幫子低著頭,也不知再想些什麼東西。
范無常見東北虎的神情終於鬆動,再度冷聲說道:「你要打,我沒意見。我范無常的身手雖然不怎麼樣,但就憑這幾個番茄臭雞蛋也攔不住我。大不了,我逃出去之後再為我朋友報仇,糾結手下天天和你們打,夜夜和你們開戰,最好打到警方的掃黑組出面,到時候大家的生意都做不成,給大家來個冚(kan)家富貴,皆大歡喜。」
說完這些話之後,范無常就只是靜靜的站著抽煙,一句話也沒說。他毫不在乎的推開攔著他的幾個古惑仔,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起桌子的紅酒,倒了幾杯,又遞給我們各自一杯。
「喝吧,解解渴。」語氣平常,彷彿不是置身於戰場,而是在家裡招呼著客人似的。
我咕嚕一聲,將紅酒吞下肚子,終於平復了下心頭的激動。我和胖子始終都不是范無常,無法做到他這種千軍萬馬前猶然平靜如初的淡然。
「呵呵,就算你說的在理那有怎麼樣!難道,我被爆腦的仇就這樣算了嗎?」東北虎的憤怒打破了酒吧中的靜謐。
范無常端著紅酒的手也放了下來,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之中。
望著范無常的沉默與東北虎的猖狂,我心頭不由自主的掠過一絲苦笑。
東北虎,那是澳門兩大黑幫之一的龍頭,被砸了腦袋卻眼睜睜的看著兇手溜走,這樣的事情傳出去,他還如何立足。
最好的辦法,就是交一個人出去,這樣才能將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同時也能保護好雙方的利益,所以,在范無常猶豫的時候,我已經想像出了最好的處理方式……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就準備站出去將自己交出來。我猜測范無常也會這樣選擇,在大局面前,為了維護東陵的利益,他一定會在我和胖子三人中交一個人出去。與其等他把我交出去,大家撕破臉皮,倒不如我先站出來,一來這樣化解了雙方的尷尬,二來,東陵也不會為難胖子和衛雄。
誰知道,我發現我錯了,我以為黑道都是殘酷無情的,殊不知在黑道之中,除了利益之外,還有一樣東西,叫義氣……
在我準備站出來的時候,范無常卻伸手攔住了我,他站在我面前直視著東北虎,冷聲道:「站在我後面的都是我朋友,我范無常出道以來什麼都敢做,就是不敢扔下我的朋友。」隨即他又話鋒一轉,淡然一笑問道:虎老大要什麼交代儘管說,我范無常能辦到的,一定替你去辦?」
我愣住了,胖子也愣住了,誰也沒想到范無常會說出這麼一番話。說實話,我壓根就沒有想到,范無常居然真的力挺我們到最後。
那東北虎聽了范無常這麼問,也沒直接回答,而是陰險的笑了笑,雙手攙扶著走廊上的欄杆,環繞著二樓朗聲道:「我東北虎出道以來有個規矩,那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敲我一個酒瓶,要麼自捅一刀,要麼,讓我捅他三刀,你想要這事私了,這簡單。」
東北虎嘴角劃起了一絲陰險的微笑,指著我和胖子道:「讓這兩小子其中一個自捅一刀。」隨即他摩擦著自己的戒指,輕蔑的嘲笑道:「不過,我估計這兩個小毛孩連見血都會暈,叫他們捅自己一刀,我寧願相信狗吃老鼠,貓吃屎。」
「要不,你無常哥給自己來一刀吧,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這麼講義氣。」東北虎聳了聳肩,假裝帶著詫異的語氣望著范無常,這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演技,入木三分。
當東北虎的話落下之後,酒吧裡轟然響起一陣哈哈大笑,所有人望著我們的眼神裡,充斥著蔑視和嘲笑。東北虎的這招,成功的找回了自己的面子,並且狠狠的奚落了范無常一把。
光噹一聲,一陣銀光劃過酒吧的夜空,范無常拔刀了,快得出乎酒吧內所有人的意料。
范無常這一拔刀,立馬引起了那些黑衣保鏢的注意,一陣驚慌過後,四個保鏢在東北虎的四周形成了一個包圍圈,目光警惕的防備著范無常。
「范無常,你這是宣告和我猛虎幫開戰嗎?」東北虎的目光一凝,語氣低沉道。
四周的氣氛越來越沉重,我和胖子衛雄三人身體微微的朝范無常靠攏。即使被所有人包圍著,我們的心裡卻沒一絲畏懼,此刻,我們的精神強大到了一個常人無法預料的高度。
可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總發生在陡峭的瞬間。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范無常刀光一閃,緊接著在所有人愣神的瞬間,那明晃晃的刺刀朝著自己的大腿紮了下去。
鮮血潺潺從傷口中流出,可范無常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彷彿那刀不是刺在自己的大腿上似的。
「這樣,虎老大你老人家的氣應該消了吧!「范無常無視大腿上留下來的血液,噗嗤一聲拔出了刀子。
此刻,處在虎狼包圍圈的我,心裡卻有股莫名的感覺流過。我不知道形容這種徜徉在心頭的感覺……是叫感動,還是叫溫暖。
當范無常拔出了刀子之後,廳子裡的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或許,這些人都沒料到范無常如此殺伐果斷,說自捅一刀就自捅一刀。
東北虎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之前他失了面子,但現在范無常已經代我們自捅了一刀,如果他在為難我們,那麼在道義上就已經說不過去了。傳出去他東北虎只會被江湖中人恥笑,說他以大欺小。
但他此刻的心情一定是非常不甘的,不然他也不會這麼猶豫。
「走」見東北虎沒有回答,范無常向東北虎行了一個江湖禮之外,目光冷冽的掃了眾人一眼,然後調轉頭朝酒吧外走了出去。
當我們走出酒吧之後,酒吧內傳來了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音。東北虎,在用憤怒的方式宣洩著自己的不甘。
第三十九章 原來你叫范太鹹
出到酒吧時,遠遠我就看見對面街上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這兩個人是姚依容和司麗晶,她們被我推出去之後並沒有走,而是在對面街上焦急的等待著我們。
看到我和胖子出來,姚依容和司麗晶就是焦急的一陣小跑。
「你沒事吧?「撲通一聲,軟香入懷,鼻子嗅到的芬芳讓我半響反應不過來。
「沒事……我沒事。「望著姚依容眼睛紅紅的模樣,我心頭不禁劃過一陣憐惜。伴隨著這陣憐惜的,還有陣陣湧上來的暖流。
她沒有走,哪怕在這危險的時刻,她都沒有走。
那一頭,司麗晶也緊張的追著胖子問長問短,死麗晶的關心,換來的是胖子手足無措的呵呵傻笑。
「是時候該走了……趁著東北虎沒反悔之前。」范無常叼著煙,望著我們四人不自禁的一笑,隨即不可置否的搖了搖頭。
姚依容臉一紅,連忙掙開了我。
而這時候,天空上突然間傳來了轟隆的轟鳴聲。
大家抬頭一看,只見漆黑的夜空中突兀的出現了好幾架直升飛機,那螺旋槳卡擦卡擦的飛舞著,瞧這陣勢,目的地似乎就是我們這兒。
「阿豪,不對勁,快回去叫人!」范無常神色凝重的朝著身旁的馬仔說道。
我和胖子都不約而同的心一緊,難不成,這幾架直升飛機是衝著我們來的?
「大家不要怕,這飛機,應該是我哥叫來的」姚依容臉紅著,聲音如蚊子般微弱。
我和胖子面面相覷,范無常更是目光一凝,看著姚依容的眼神都變了。
「你哥是誰?」范無常低聲向姚依容問道
姚依容此刻倒是沒有之前的潑辣,反而低著頭,輕聲且文弱的說了句:「姚文巨。」
當文巨(具)哥的名號被姚依容爆了出來之後,范無常凝重的神情一鬆,恍然大悟的道了聲:「原來是姚家的人。」
「你去跟你們的人說,這裡的事情我已經處理好了,用不著他們再攙和。」當范無常朝著姚依容這樣說完之後,直升機也放下了長長的縱梯。
透過夜色,我隱隱約約的看到有很多的人從直升機的長梯裡爬了下來,而且他們的背上,都不約而同的背了武器。
一直以來,我都只是知道姚家很有錢,而且是犁頭巫家的傳承。但當我我看到這一幕時,才發現原來我一直以來低估了姚家的勢力。
能夠動用直升機的家族,絕對不是我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從直升機下跑下一個年約四五十,穿著西裝皮革,頭髮打著蠟,梳了個賭神頭的中年人。
他看見姚依容之後,便是領著一群人焦急的跑了過來。
站在我身旁的姚依容,也同樣一陣小跑迎了上去。接下來的事情,我只看到他們說話,並不能聽清楚他們說的話。
沒過多久,姚依容也回來了,跑回來的姚依容神情失落的朝我們說道:「房叔他讓我先跟他。我哥很快就過來了……我得先回去。」
「啊,你要回廣東嗎?」
「當然不是,」姚依容打斷我的話,撅著小嘴幽怨的說道:「你就這麼想我回去呀。」
隨即她告訴我說,她家在澳門也有房子,房叔是帶她回澳門的家。
可以預見,當孩子在外面出了事之後,任何當家長的都不會放心,都想急切的見上孩子一眼,看看身上有沒穿皮破洞什麼的。
姚文具這當哥的自然也不例外,妹妹出事的第一時間,自然是把他帶回家好好保護著
眼看著周圍的氣氛越來越尷尬,司麗晶和胖子看著我們的眼神都怪怪的,我連忙擺了擺手汕汕一笑道:「那行,你先回去,我們下次再見。」
說完,我連忙一陣小跑,狼狽的跑到了范無常的身後,跟著范無常上了車。
至於說後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他們在聊了些什麼了,只透過車後的玻璃鏡,看到胖子和司麗晶打了卿卿我我了好一陣子,然後衛雄和姚依容又聊了兩句。接著四人各自招了招手,說了聲拜拜,就此分別。
「行呀你,什麼時候和她勾搭上的。」上車之後,衛雄就是怪笑著用肘子推了我一把。
「沒有……真的沒有,我發誓,我和她之間絕對清白。還有,我絕對不像某些人,給人家寫了份全是錯別字的情書。」我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否認,同時也打趣起了衛雄。
畢竟衛雄當年也追求過姚依容,還寫過一封情書給她。而那封情書則是被姚依容當眾撕開,並且大聲朗讀後丟進了垃圾桶,狠狠的羞辱了衛雄一把。
也因此,我對姚依容從那時開始就產生了不好的印象。只是,當年的她和現在,真的改變了很多。
「行了,都是小時候鬧著玩的事情。現在說還有勁嗎?」衛雄朝我翻了個白眼,接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包煙。
他自己點燃了一根,緊接著又往前座的范無常也給遞了一根。
「大哥你好,我叫衛雄,你要是開心,叫我小雄也行。」衛雄幫范無常點燃了一支煙,態度很恭敬。
能讓衛雄心甘情願叫大哥的人不多,叫的出聲的,衛雄都是因為佩服他們身上的義氣。
顯然,范無常身上具備著這一點,能夠替相識不久的我們自捅一刀。不講義氣的人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范……范無常!」范無常自我介紹的時候,語氣有些猶豫且停頓。
「額,無常,黑白無常,常哥你這名字還真是……出人意表。」衛雄本想說另類,但話剛出口覺得不合適,連忙改成了出人意表
「唉,無常哥,無常真的是的真名嗎?」我拿著煙,好奇的問他。如若是平時,我是絕對不敢問這個問題的,可大家彼此經歷了這件事之後,關係在無形之間都拉近了許多。
「不是,」范無常惜墨如金的性格依然沒變,語氣仍舊平淡冷清
「額……那你的真名叫啥?」胖子也忍不住好奇,插嘴問了一句
「我的真名……」范無常頓了頓,似是猶豫了下,而後才接著道:「范太鹹。」
「啥,范……太鹹,這,你爸為什麼會給你取這個名字!」胖子愣了半響,隨即臉色有輕微的扭曲
如果說范無常這個名字讓人覺得有些另類,那范太鹹這個名字,就不得不說讓人覺得怪異了。
「因為……」話到一半,范無常再次變得吞吞吐吐。
「因為啥,你倒是說呀……」胖子不知死活的催促著。
「我老家有個習俗,父親在孩子出生的時候要準備兩個名字,一男一女。如果是男孩久準備好男名,如果是女孩就準備好女名,在見到孩子的第一時間,父親要將孩子的名字融入話裡說出來……」
「你爸咋啦,該不會事先給你準備好了范太鹹這名字吧吧!」
「不是……我出生時我爸在吃臘腸飯,我剛被穩婆抱出來時,我爸就拍著大腿說了句:「飯(范)太鹹了,鹹的過分呀」
「所以……」胖子的大腦抽筋,暫時還沒理清楚其中的關係
「所以我爸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名字」范無常的臉色有些鐵青,隱隱可見要暴走的跡象
「哈哈哈……」胖子毫無形象的抱著肚子哈哈大笑:「幸好你出生的時候,你爸沒在門口看到一支母雞跳上芭蕉樹上……不然的話,你就得叫……」
說完,胖子還特天真的望著范無常,非常好奇的問他:「對了,你家門口有芭蕉樹嗎?那隻母雞跳的上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