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劉班主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青松叔。說起這劉班主,和青松叔的家族還頗有淵源,準確的說是與青松叔的姐姐,胖子的姑姑,有一段很深的淵源,甚至乎,他還救過胖子姑姑的命,差點兒成為了胖子的姑丈。
似乎,那是發生在舊社會的事情了,若要細說這個故事。還得友老王家由盛轉衰的興衰史中娓娓道來,與之同時,不可不提及的,是那個動盪的年代。
炎黃在歲月的長河中經過了重重的波折,好不容易迎來了新時代,卻由遭遇了文革動盪的十年。
王家就是那個年代中被批鬥的家族之一。雖然王家是法教世家。但是切莫忘了,文革時有一浩浩蕩蕩的運動叫做破四舊,打倒一切牛鬼邪神。
當時名震一方的王家,自然成了眾多紅衛兵批鬥的目標。廣東有句老話,叫做「跑生日」,這三個字,就源自於文革時的破四舊和斗地主。
不要以為跑生日,是在生日的時候跑上一圈。這箇中的意思截然不同,所謂的跑生日指的是,只有跑,你才會有生還之日。只有逃過了批鬥,你才會有一線生機。
說句實在話,民間的道家人,尤其是代代相傳的法脈世家,就算不是很有錢,他們也不會窮到哪裡去。無論是農村裡辦喪事,或者是城裡人看風水,都需要請到他們,有幾門硬手藝的道家人,去到哪個地方都一樣混的開,吃的香。
即使舊社會的環境不景氣,可老王家的日子過的也不是很差,除卻有自己的地之外,還時常能夠吃上白米飯,餐桌上,也偶爾能見到葷腥的。
所以,當年的老王家,既算的上是富農,也算得上是紅衛兵中的牛鬼邪神。於是乎,在文革這場浩浩蕩蕩的批鬥中,胖子的爺爺,也開始了自己的逃亡生涯。
莫以為拋棄妻子是無情之舉,沒有在那個動盪的年代打滾過的人,永遠不知道那個時代的悲哀。沒有一個男人想離開家門,沒有誰想拋下妻兒,但是卻被時勢逼得不得不離鄉別井,遠走高飛。
留下來接受批鬥,絕對不是擔當。相反,還會使妻兒受累,使自己白白的枉鬆了性命。因此,許多人不想走,卻不得不走。
又過了些年,文革過去了,祖國迎來了改革開放的春天了。
但是胖子的奶奶,卻遲遲不見丈夫歸來的身影。在丈夫離去的這些年中,胖子的奶奶完全是憑藉著一股信念堅持著,身心早已是累的疲憊不堪了。乍一聽聞文革結束了,便大喜過望得守在家門,等候著跑生日的丈夫歸家。
可是過了好些日子,時代的春天來了,丈夫卻不見了蹤影。這不由讓胖子的奶奶更加擔心,擔心自己的丈夫是不是在跑生日的過程中出了岔子,或者是被豺狼野獸吃了,被紅衛兵逮住,批鬥死了。
舊愁未去,新憂又來。加上長年累月的操勞,胖子的奶奶終於心力交瘁。還沒等丈夫歸來,便撒手離開了人世,留下了胖子的姑姑和胖子的父親青松叔。
胖子的姑姑有個很老土的名字,叫王帶悌。莫取笑這個名字,即便是到了如今這個農村,仍還有許許多多的父母給自己的女兒取著這個名字。
因為,在廣東的哩語中,悌和弟是同音的。在舊社會裡,一般人都是比較傳統,比較迷信的,都希望自己有個兒子能夠傳宗接代。所以,如果她們頭胎生的是女兒的話,都會取上一個頗有寓意,又帶著迷信色彩的名字給自己的女兒。
要麼,就是帶悌,寓意著女兒的出生,下一個一定連著兒子一起來。要麼,就是十弟,多子多福,無窮無盡。否管多老土,總之能用的就用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從這點上,就可知道當時的人們有多封建,又有多愚昧、
帶悌這個名字,是青松叔的外婆執意要取的,青松叔的父母拗不過這倔強的長輩,只好給自己的女兒定了這個名字。
一直到青松叔的父親「跑生日」,母親去世後,這名字都一直在王姑姑的身上帶著。或許,不是不想改,而是還沒來得及改。
當然,莫以為王姑姑有著這麼一個老土的名字,人就一定長的老土,給大家的形象就是一個滿身黃泥的農家潑婦。
其實,王姑姑美著呢,自打小就是十里八鄉里出了名的美人。
母親死後的那一年,王姑姑僅僅才17歲,而青松叔,只有十二歲。自從被批鬥之後,她們一家子也徹底成了貧農,而王姑姑的母親去世之後,她們的日子更加難過。有時候,還是撿路邊的野菜充飢的。
若是成年人還說的過去,兩個孩子還處在發育的時期,常年累月這樣下去,又是如何挨的住?
這時,適逢改革開放,國家成立了開荒的生產隊。村裡的壯男,和女人都得進入生產隊中替土地開荒,賺取公分,否則,就領不到糧票和油票,買不到東西,也沒有飯吃。
王姑姑雖然身上還有被批鬥的影子,可當時都已經改革開放了,一切都已經是過去的歷史了。因此,王姑姑才有機會進入到生產隊,到田里去開荒,幹活。
也幸好如此,才不至於讓青松叔餓死。
就在這一年,王姑姑遇上了生命中一個重要的男人。
這個男人姓劉,叫劉忠國,父親是個走江湖賣藝的雜耍。
然而,劉忠國還有著另外一個身份。
南拳十三拳中,劉家拳的嫡系傳人。
據傳聞,劉忠國的父親,在家鄉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其祖輩,更是民國末年劉家拳的末代掌門人。
劉家拳,和洪,劉,蔡,李,莫並稱為廣東的五大名拳,位居第二。雖然是外家拳,但是外練到極致,和內家拳也是相通的。在家鄉處,或者末代的江湖中,時常還流傳著劉國忠父親的傳說。
劉國忠的父親,當年也是被文革這場運動被迫得離家出走,帶著幼小的劉國忠風餐露宿,浪跡江湖。
也不知道怎麼了著,劉國忠的父親,漂泊到老王家的家鄉時,居然就在這兒安頓了下來,還在當地娶了個寡婦當媳婦。
自從生產隊成立之後,劉國忠這五大三粗的漢子,不可避免的也成為了徵召的壯丁行列,成為了開荒土地的一員。
王姑姑就這樣和劉國忠進了生產隊裡面,他們的相識,要從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說起。
在一個不見月色,摸不著五指的夜晚,王姑姑遇到了惡鬼中最可怕的鬼靈之一的千屍鬼。
第二章 千面屍
千面屍,也叫千面魈,是民間流傳的一種鬼魅之一。
這種怨靈,生前大多都是被人毀容,或者是剝皮致死,而後被人丟棄於陰寒之地形成的鬼魅。每到七月十五,鬼門打開的那段日子裡,千面屍就會幻化成人的模樣,出來勾人。
可能大家會覺得,七月十五時出來勾人的,這不就是水鬼嗎?
其實不然,千面魈雖然和水鬼有相似之處。但它的怨恨,遠遠要比水鬼慘烈的多。它們生前被毀容,死後被丟棄在了陰寒之地。每至七月十五那段日子,它們便會無數遍重溫著被人剝皮毀容的痛苦,永遠無法超脫
所以,千面魈有個嗜好,它他殘殺至死的人,那張臉通常都會被毀得面目全非。又可能是因為怨恨,千面魈每殘害一個人時,它就會剝下一張臉皮,而後,千面屍就可以幻化成這臉皮主人的模樣。
王姑姑便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中,幾乎被千面魈奪走了性命。
這一天,恰好是臨近了七月十五的時候,王姑姑幹完了活之後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留在了宿舍之中,照顧著生病的細英、
細英是王姑姑家同村的夥伴,比王姑姑還小幾個月,身體也比王姑姑要瘦小。只不過她的家庭環境和王姑姑是不一樣的。
她自小父母雙亡,跟著叔叔長大,又經常被刻薄的嬸嬸欺負。進入了生產隊做事之後,刻薄的嬸嬸更是不管她的死活,睡覺了也將那門給鎖上。晚上若是細英幹完了活,回到家之後,她也不開門。無論細英怎麼叫,她就當沒聽見,還不讓丈夫起床去開門給細英。
無可奈何之下,細英只好在生產隊的宿舍裡住著。
或許是在田里暴曬得太久,又過於勞累,細英患上了熱症,也就是平常時的發燒。
雖然吃過些草藥,但王姑姑也不是很放心。於是,那天晚上,王姑姑就留了下來,住進了宿舍裡,和細英擠在一張床上。
當時的生產隊,也有給隊員們安排著宿舍。當然,那時候的宿舍並不像現在人們認知的這麼斯文,雅觀。
說白了就是一些用窯磚砌成的破爛房子,冬天漏風,下雨漏水。
約莫是半夜的時候,王姑姑拿著手電筒,起身去小解。
如果出生在80年代前的人,就會瞭解以前的建築。在那個年代之前,廁所一般是不會建在家裡面的。有錢的人,就在大院的角落起一個排泄地方。
沒錢的人,大多都是在家裡準備一個尿桶。當肚子不舒服要解決時,都是上公共廁所去解決。
有可能,整一條村裡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公共廁所。也有可能村民們上一趟廁所,要拿著手電筒從村頭爬到村尾,當然,也可以用一個桶裝著,當做田里的肥料。
這和當時的科技,還有人們的觀念有很大的關係。一來,當時的人們認為排泄是晦氣的事情,廁所不應該建在家裡。二來,是局限於當時的科技和生活水平。要建一個廁所,花費甚大。
生產隊裡頭,自然也是沒用廁所的。唯一的兩個廁所,在距離生產隊幾百米遠的地方,如若要小解,就得拿著手電筒,走上約莫十分鐘的路程。
路的兩旁,是漆黑的兩片竹林,小路破破爛爛,三步一小坑,五步一陡坡,所以王姑姑拿著手電筒走路的時候,看的也是十分小心。
而就在這時,小道上忽然傳來了一陣淒淒的哀鳴。
王姑姑仔細一聽,這聲音好像嗚嗚的風聲,但又好似一個鄰家的小孩在哭泣。
當王姑姑停住不動,細細的聆聽時,終於聽清楚了這並不是什麼風聲,而是真的有個小孩在哭。
猛然聽清楚是哭聲,王姑姑也是心頭一緊,雖說當時人們提倡的思想是,只有黨的綱領至上,什麼牛鬼邪神都是浮雲。
可是,出生於法教世家的王姑姑自然是篤信鬼神的。奈何這老王家一脈,和諸多道家師父一樣,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若是選擇繼承人,那便是傳子不傳女。
當然,一般的師傅收徒,也是很有考究的。即便是親生兒子,在幼小的時候大多也只傳武術,和傳一些基本的理論打好根基。
這是因為,人要到了一定的成長階段,思想各方面才會步漸成熟。處於青春期,或者青春期以下的孩子,脾氣通常都很急躁,性子的稜角未被磨平,就很容易與人發生衝突。
為了防止兒子為了瑕疵小恨而誤法傷人,本領多高的師傅都好,在兒子的性子沒有磨平,不會學得容忍之時,是絕不會傳授法術的。
所以,即便當時老王家,願意傳山術給女兒後輩。可由於年紀,和父親遠走的關係,王姑姑是一點兒法術也不會的,所以,她更無從分辨這在哭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當王姑姑停下來聽清楚這傳來的聲音是哭聲時,她在那一瞬間也是被嚇得頭皮發麻,甚至乎,她懷疑,這是水鬼要出來勾人魂。
可後來她轉念一想,村裡唯一的水塘離這兒有十萬八千里遠,就算有水鬼,也不可能跑到這邊來才是
若是常人的話,三更半夜,黑燈瞎火,又是在無人的山頭中聽到小孩的哭聲。那定然是扔下不管,有多遠,就跑多遠,怎麼可能和王姑姑一樣,去瞎想那麼多。
可是,老王家的人,有個天生雞肋的毛病。這個毛病說不上好,但也絕對說不得不好。
幾乎青松叔和胖子,還有王姑姑,都有一個通病—善良且心軟。
只要是看到別人有困難了,心裡就難受,甚至乎很過意不去。就算不考慮自己,也要去幫別人。即便是知道有可能吃虧,有可能上當受騙,但還是會傻兮兮的伸出援手。
這種性子的人,是當今社會為數不多的好人,可是換一個角度來想,這種性子的人也很容易吃虧,容易被人利用。
王姑姑在原地躊躇了良久,最後,心軟終於戰勝了理智。善良的她害怕這是村裡人家走失的孩子,想都沒想,就拿著手電筒往聲音的來源處跑了過去。
聲音是從左側的竹林中傳來的,當王姑姑小心翼翼的翻開雜亂的野草叢時,立馬就看到了哭聲的主人。
這是一個只有幾歲大的小男孩,穿著破破爛爛的尼龍布,雙手抱著膝蓋,蹲在了草叢裡頭。
王姑姑走了上去,蹲下來憐惜的看著這小男孩,問他:「孩子,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蹲在這裡哭呀!快點跟阿姨走吧,這裡有蛇的。」
小男孩抬起髒兮兮的臉蛋,望著王姑姑哭泣道:「媽媽今天帶我出來放牛,我貪玩,半路的時候去抓蝴蝶,和她走散了。
王姑姑的心一軟,然後立即將他抱了起來,準備馬上將他給送回家。
說起來,王姑姑也是笨的過分。按照正常人的反應。一個幾歲大的小孩,在荒涼的竹林裡蹲了這麼久,忽然間見到了陌生人,那反應肯定是嚇了一大跳。可是這小孩,一看到王姑姑就哭著說清楚了緣由,這和常人的反應一點都不吻合……試問,一個長時間處在未知的環境底下,被恐懼侵蝕的小孩,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清晰的思路呢?
只不過,抱著孩子的王姑姑並沒有去想這些。當時的她,心裡只考慮兩個問題。第一,是孩子走失了那麼久,他的家人一定很擔心!第二,是這孩子找不到家,心裡一定很害怕!
抱起小男孩之後,王姑姑立即問他:「孩子,你的家在哪裡?阿姨現在馬上帶你回去。」
小男孩指了個大致的方向,王姑姑沒想太多,抱著他朝那方向走了過去。
只是,王姑姑並沒有發現她抱起小男孩之後,在小男孩坐著那地方,郝然有一副骷髏躺在了地上,這骷髏只有常人的膝蓋高,顯然是一副小孩的屍骸。
天上的那輪明月漸漸隱入了黑雲之中,照射在大地上的月光越來越微弱了。
王姑姑就這樣抱著那陌生的小男孩,拿著個古樸的照明電筒,在荒山小道中摸索著緩緩前行。
男孩被王姑姑抱著,頭趴在了王姑姑的肩膀上,像是睡著了。
但若是有人走在王姑姑身後的話,就會發現這男孩其實並沒有睡過去。
不僅沒有睡,他還望著王姑姑潔白的臉頰,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他的手,在王姑姑的臉頰上摩挲著,輕輕的摩挲著。
第三章 千面屍2
王姑姑順著肩膀上小男孩的指引,摸索著來到了竹林中一處光禿禿的地方。當然,說是光禿也不對,畢竟這除了雜亂的野草之外,還有一口破落的枯井。
是的,一口四方型的枯井,坐落在偏僻而陰森的竹林裡頭。
看到這枯井的同時,王姑姑的心裡大吃了一驚。出身於法教世家的她,自然井的奧妙之處。
抱朴子曾言,井上跨一步,陽壽去三年,民間和法教之中也流傳著井通冥,向來是極寒和陰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