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一個人的心若是亂了,就會急躁。這樣的心境只會使人病急亂投醫。所以,我和胖子現在都很需要將心給靜下來,只有心靜了,穩了,我們才能在困惑中尋到希望。
當然,我也可以趁這個機會瞭解下道家的內修之法—天罡雷法。
「雷法為道家的內修秘術,許多人認為雷法是由外而內的,其實大錯特錯。真正的雷法,是由內到外,再由外到內的。」胖子盤膝而坐,緩緩道來
「雷霆為陰陽之氣所生,《洛書》有五行之數,〃東三南二北一西四,此大數之祖而中央五焉。〃而雷霆行天地之中氣,故名曰五雷」
「五雷為天地混元一氣,分管著天地五行,又對應著人體五臟。肝為東魂木,肺為西魄金,心乃南神火,腎是北精水,脾至中宮為之土。是以聖人眼不視而魂歸於肝,耳不聞精在於腎,舌不味而神在於心,鼻不香而魄在於肺,四肢不動而意在於脾,故曰攢簇五雷」
「修雷法,便是要以心感悟天地氣機,借東來混元氣洗滌五臟,之後將五雷之氣積攢,方可匯聚合一,達於大道。」
「在此之前,需打開人體的天罡穴,讓東來混元氣可以進入到人的體內。天體之中,有天罡星辰,人體之內,有天罡一穴。只有將天罡穴位打開,才算是觸摸到了內修雷法的門坎。」
在胖子緩緩的道來下,我略微懂得了雷法的概要。一直以來,我和許多人一樣,都認為雷法其實是外修之法,若要引雷,則需佈陣書符。這眼睛所能看到的程序沒錯,但我們所認知的,卻是大錯特錯。
若要運行五雷正法,的確需要書符佈陣。但要借天地之威,對人的要求卻十分苛刻。如胖子所言,只有將天罡穴打開了,方可讓天地混元一氣進入到人的體內。到了這個門檻,你才有資格借助天地間的力量。
簡單的形容,就是打開氣竅,讓天地的氣息進入到你的體內。和自然混為一體,不分彼此。只有融於自然,你才能借天地之威。
「來,跟著我一起試,雙手平攤,一上一下,緩緩呼吸……噗!」胖子說著放了個熏臭的響屁
「靠,死胖子,你這是來禪定還是來放屁的!」我捂著鼻子,叫罵道!
胖子眼不斜,身不動,只是閉著眼睛裝模作樣道:「你懂個屁,我這叫排出濁氣。認真點,別打岔、」
我撇了撇嘴,繼續正了正姿勢。
說什麼排出濁氣,其實就是昨晚蕃薯吃多了,整天放屁。
當朝陽的第一縷晨曦照來時,我和胖子不敢再分心,靜靜的感悟天地,感悟這東來的第一縷紫氣。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倆的臉上不僅沒見平靜安然之色,反而佈滿了汗滴,好似電影裡那些走火入魔的法師。
「不行,不練了,太煩躁,我實在是無法入定。」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大大咧咧的站了起來。
「我也是……」歎了口氣,我同樣失魂落魄的站了起來。
終歸到底,是我們兩個的定力不夠,實在無法忍受這自然的洗滌。在入定的過程中,有種種心魔出現,如嗔,怒,喜,樂,這七情六慾……身體也時而急躁,時而受到情緒侵蝕而一片死灰。
「唉……我就知道,我倆昨天晚上實在不應該抽那麼多煙,喝那麼多酒,吃那麼多辣椒。」我頹然道
五辛五辣,向來是道家的忌諱之物,吃的太多,只會引動肝火。而煙是邪火,酒會亂性。一旦碰多了這些東西,週身的血液就會無比急躁,根本就沒有辦法靜心入定。
胖子撇了我一眼,沒好氣道:「我哪知道你今天早上會忽然間腦子抽筋,莫名其妙的要來山頂上禪定。早知你昨晚就別讓我吃那麼多蕃薯嘛、」
……「似乎,這蕃薯辣椒沒人逼你吃。是你一看那燒的香透的辣椒干,就饞的根本停不下來。而且還口味獨特的硬是要拿著蕃薯蘸著吃。」我冷眼的鄙視著胖子
「哎……不管了,總之現在你我的肝火太過急躁,體內的氣機也阻塞了。是絕對入定的,有這時間,我們不如下山去四處溜躂溜躂,想想辦法去。」胖子汕汕一笑,掩飾道
我想了想,只好點頭:「這也好,既然心靜不下來,我們也只好根據情勢見步走步了。希望,這一次能有新的契機出現,能夠幫助到劉叔叔他們。」
第一次的雷法內修,以失敗告終。
第二十二章 九龍化骨水
我和胖子走下山時,村裡的景象再度一變,許多老百姓在田野裡牽著黃牛忙活著,寧靜的鄉野在這剎變成了一幅辛勞的動態圖。
當我們走到人們住著的房舍時,耳旁傳來了一陣孩子大哭的聲音。這聲音哭的撕心裂肺,叫人好一陣心疼。
我和胖子好奇的趕了上去,只見一個身穿麻布的農村婦女,正拿著一碗飯使勁的哄著個小孩
「強子乖,快把飯吞下去,吞下去就好了」那大嬸的眼神寫滿了焦急,不停的哄著旁邊那幾歲大的小孩。
而那個剪著鍋蓋頭的男孩,臉蛋上早已一片漲紅之色,眼眶兒更是溢出了淚水,嘶啞著喉嚨不停的大哭著,臉上一片茫然痛苦之色。
「怎麼這兒到處都有你的親戚,一會兒為湘,一會兒強子的。一個好似你的前世,一個好似你的兒子,都是一個胖子。」我望著那叫強子的胖嘟嘟小孩,不自禁朝著胖子挪笑道
「切,老子相識滿天下,這是你妒忌不來的。」胖子頗是自豪的回擊了我的嘲笑。
「嬸兒,你先別著急,給我看看這孩子。」胖子勸慰著,將孩子從大嬸的手裡牽了過來。
這孩子的模樣好生奇怪,臉上一片漲紅之色,只是不停的哭,眼眶的淚水反倒是受不了痛苦,憋出來的。
「他是被魚刺卡住了喉嚨。」緊緊看了幾秒鐘,胖子果斷的下了結論、
這時候,一旁的大嬸也說了
「是呀,我兒子他感冒剛剛才好,我和我家男人買了些魚想給他補補身子,誰知道他喉小,被魚刺卡住了。」大嬸簡略的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又低下身子,不停的哄著那孩子:「強子乖,快點把飯給吞了,吞了魚刺就能下去的。」
「沒用的,這魚刺可能太大了,飯也嚥不下去。」我瞧了瞧大嬸手中端著的那晚飯,明顯被孩子吃了一口。既然第一口飯吃下去也沒用,那定是那魚刺太大了,卡在了喉心那兒,水和飯這些老招式都沒用了。
「胖
「沒用的,這魚刺可能太大了,飯也嚥不下去。」我瞧了瞧大嬸手中端著的那晚飯,明顯被孩子吃了一口。既然第一口飯吃下去也沒用,那定是那魚刺太大了,卡在了喉心那兒,水和飯這些老招式都沒用了。
「胖子,咋辦,我們沒有帶黃紙在身,想用九龍化骨水都不行呀!」眼看著孩子越來越痛苦,我的心情也越來越著急。
「沒事,我有辦法,嬸兒,麻煩你去給我端一碗清水過來。」胖子朝那孩子的母親催促道
眼看著大嬸的臉色有些遲疑,我連忙將胖子的身份給搬了出來。
「嬸兒,你聽他的吧,我兄弟是個醫生,很有辦法的!」
嬸兒半信半疑的走進了房子,很快,她便端著一碗水跑了出來。
「水在這兒……這個辦法我已經用過了」
「沒事,嬸兒你把水給我吧,絕對管用」胖子一把將水從大嬸的手裡給搶了過來,然後面朝東方,撫了撫額頭,左手三山決端水,右手掐著劍指緩緩的念著咒語。
未過半分鐘,胖子用劍指在清水中畫起了圈圈(註:圈圈的符咒就是我們行內所說的花字,這種花字不長,通常也只有一兩個,配合咒語來用,是法教南傳法中特注重的符菉。」)
畫好了花字之後,胖子往清水滴了一口血,哈了一口氣,然後及快速的拿到孩子跟前,張開孩子的嘴巴,一把灌了下去。
這大嬸一看胖子這麼粗魯的對待她的孩子,一張嘴巴就想罵胖子,可是,接下來,嬸兒的臉色先是愕然,之後便是變成了狂喜。
因為,被魚刺卡住喉嚨的強子,只是喝了一口水,立即便將喉嚨卡著的魚刺給吐了出來。
這就是法教中的一門小術。難度不高,也容易掌握。我想許多農村的孩子都有見識過,法教中人一碗清水下去,被魚刺卡住的人立即將卡住的魚刺給吐了出來。
這門小術就是九龍化骨水,化卡喉魚刺特別管用,只不過,我卻沒有想到胖子居然能將化骨水這樣來用。
「多謝兩位仙家賜水,多謝!」這嬸兒回過神來,躬身朝我們道謝。
仙家……我和胖子皆是有些錯愕,隨後大家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哭笑不得。
這大嬸叫我們仙家,並不是把我們當成了神仙,而是將我和胖子當成了東北的弟馬。在北方,活躍的還是出馬仙堂的人。而普通人更是將出馬仙堂的弟馬,恭敬的稱呼為仙家。
一次的無意之行反而替東北仙家揚了名。不過,這也怪不了這位大嬸,我們法教中人不同於道教,就算是做法,很多時候我們都不穿道袍,也不注重儀式。因此,民間有許多的人雖然受到了法教中人的幫助,但是卻不知身份,只把那幫忙的道士喚作法師,或者高人。
嬸兒領著強子走進了屋子,沒過多久,又跑了出來,硬是要給我和胖子塞個小紅包。說這是規矩,不能免,大事小事都是事,多多少少都是自己的心意。我和胖子推脫著沒要,只是朝這嬸兒要了幾個饃饃當早餐。
其實,我時常羨慕那些行腳的僧人道士,破衣破鞋走遍天下,風餐露宿尋訪人家,餓了就化緣,碰到有需要的人毫不猶豫的伸出緩手去幫。報酬從不收錢,只收取些食物,或者一片為自己縫造百衲衣的破布。
自學法以來,我一直認為這樣才是道,不和利益金錢靠邊,講無為,也講無私。只不過,活在這個俗世之中沒錢卻實在不行。想想那房租水電,想想家庭責任,生活處處要花費,處處是壓力,不收點香油……自己也活不下去,這份弘道之心有可能餓死一家子人。
所以,收取香油在法教道教佛家是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有人在收取香油的時候看人,有錢的多收點,沒錢的少收點。盡量一視同仁,少收點香油,多辦點實事。有人則是一件小事化大事,一件事做兩件事,忽悠一下目的是為了撈多點錢。
終歸到底,只因人性百態各不相同而已。
吃著饃饃,喝著清水,我和胖子朝那嬸兒打探起了戲台的來歷。
由於胖子用化骨水化去了卡在她兒子喉嚨的魚刺,這嬸兒對我們也沒有戒備心。沒過多久就把自己瞭解到的給我們說了出來。
用這嬸兒的一句話來形容戲台,就是一個字,邪。七個字,邪門的不能再邪。
女人的心裡都是很八卦的,尤其是上了年紀的婦女,村裡的花邊新聞,懸疑詭事呀,她們普遍都能說出個道道。
但是,打探了半天情況,我和胖子得到的也只有失望兩個字。這大嬸說了很多,但具體的意思卻和我們瞭解到的相差無幾。幾乎就是每年演戲,戲班都會出現些詭事。或者是某一件事的詳細細節。但若問到更深一層的緣由時,大嬸卻無法說出個究竟來。
「冤枉呀,天大的冤枉,青天你睜開眼睛喲,看看這六月飛霜的冤情哦。」就在我們和這大嬸東一句西一句瞎扯時,卻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一陣帶著歌謠的吶喊。
這聲音的主人有些熟悉!我下意識的抬頭朝聲音的來源處看去,入眼的那人卻不禁讓我苦笑迭起。
這衣衫襤褸的乞丐,就是昨天晚上在戲台邊上咬了我一口的死瘋子,此刻他正在一棟破破爛爛的老房屋前,不停的朝天吶喊,說著冤枉之類的話。
「這位老人家是?」我指著那瘋癲老頭,朝旁邊坐著的嬸兒問
「哦,你說他呀,他叫原霄!他爹那畜生原政是個逃兵,不帶把的孬種。」這嬸兒狠狠的朝這瘋老頭呸了口唾沫。
在紅安這個革命老村,有兩種人是遭所有人不恥的,一種是漢奸,另外一種就是在戰場上臨陣脫逃的逃兵。
「哦,嬸兒,你能給我們說說其中的內情嗎!」我好奇的哦了一聲,湊了過去。案情找不到進展,偶爾停下故事解解悶也不錯
「可能你們這些外鄉人不知道,我們這些鄉里人對抗日的事可是清楚的很吶。……」再度冷眼撇了那老瘋子一眼,嬸兒這給我們說起了抗日時發生在紅安的一段戰役。
當時適逢抗日時期,國共兩軍聯手抗戰。這老瘋子的父親原政是共軍的一名班長。
紅安的原名叫黃安,是抗日時期的一個紅軍老縣。當時鬼子的阪田十一師正在對黃安發起猛烈的進攻。負責堅守在黃安前線的,是國軍麾下的一支兵團。
一個團的實力和一支師的綜合實力本就懸殊,即使將士們不畏死,可隨著雙方的僵持不下。國軍被鬼子的師團打的節節敗退。援軍尚未到來,而國軍這邊早已是彈盡糧絕,將士們死的死傷的傷,已是無力支撐這困局。
眼看著黃安就要淪陷,團長便在剩餘的兵士之中挑選了二十八位死士,分為東南西北四組,準備在半夜的時候襲擊鬼子的師團。
這些軍人的結局,不用想都知道是有去無回的。大家的意志目的都是一樣的,只是為了用生命守護著身後的家園,給敵人的心臟來一次狠狠的襲擊。
老瘋子的父親原政就在這些死士之中,可是誰也沒有料到。當我方軍士潛進敵人陣地的時候,因一位同志的不小心,暴露了兩組同志的藏身地點。
更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這時候的原政居然臨陣脫逃,領著班裡的六個手下往敵人中心外逃走。將危險留給了其他三組,拋下了一起作戰的手足。
「懦夫,真他娘的懦夫!這原政,真他媽的就是個混蛋」胖子義憤填膺,對這老瘋子的父親也甚為不恥。
「後來了,這畜生的結果如何了!」胖子緊盯著大嬸兒追問道
大嬸兒繼續說:「這逃跑的原政沒過多久就被團長手下的士兵抓了回來。聽說他是因為媳婦被村裡的地主姦污了,媳婦和老娘跳了井。他放心不下十歲大的獨子,怕自己死了之後孩子沒人照料,又想替死去的老娘報仇,這才當了逃兵。」
抽了口旱煙筒,大嬸兒緩緩回憶:「這團長也沒將這幾個逃兵按軍法處置。團長是個好人,不忍心傷害自己的兄弟。就給他們一人一把刀,自生自滅去了。」
後來,黃安沒過多久便淪陷了,團長帶著整團的士兵奮勇作戰到最後,全團壯烈犧牲。而那原政等六個逃兵,也失了蹤影。或許,是貪生怕死,扔下了兒子,找個角落躲了起來。
「這團長,是個好心人。這原政,雖說無奈,但也實在過分了些!」聽完了整個故事之後,我不由歎氣一聲
「可是,就算父親做的再不對,再不恥,犯下的錯都和自己的孩子無關呀!」
我話剛一出口,胖子就一把將我的嘴巴摀住,朝這說的興起的大嬸兒含糊笑道:「我兄弟是說這原政該死,團長是個好心人,那些被鬼子殺害的孩子們,也挺可憐的。」
胖子給我打了個眼神,示意我不要再說下去。
明顯,這樣的話大嬸是聽不進去的。幾十年來的認知都是這樣,你忽然間敢去指責她,並且說她錯了。且不說未必能將這根深蒂固的觀念給拔掉,反而會引起她的反感。
人性便是這樣子,一家有個壞人,全家都不是好人。一鍋粥裡有個老鼠屎,整鍋粥便都是壞粥。
或許,父親們會指著老瘋子告訴孩子們,以後離這逃兵的孬種遠些。然後懵懂的孩子們便謹記了父親的話,認為這瘋子就是個逃兵的後代,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