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那一清師傅也不客氣,一個人幾乎吃掉了全部的鹹肉,外加三碗米飯,蘭兒和母親驚訝的面面相覷。
吳楚山人望著一清進食的賤相,直搖頭。
寒生扒拉兩口飯,然後起身去準備配製辟邪的藥物。
山人在院裡拉住了寒生,輕聲道:「寒生,此人心術不正,你相信他說的話麼?」
寒生道:「關於肉屍的事情,我還是相信的,因為他定了那麼多的辟邪膏藥,不像是無中生有在騙人。」
「好吧,但是你有把握對付那些離奇古怪的肉屍麼?」山人關切的問道。
寒生說道:「肉屍貪食,又很愛清潔,我準備去李老二家找一條豬大腸,作為藥引子,再搞一些污穢的東西塞進去蒸熟,肉屍食用後便會中毒身亡。」
「好吧,我相信你。另外,你找到朱醫生了麼?」吳楚山人問道。
寒生搖了搖頭,說道:「他被首長挾持到京城去了,我已經同孟祝祺談了個交易,放回我爹和永不再打擾我們,我就醫治他的兒子。」
山人歎了一聲,讓寒生去了。
寒生跑到李老二家,發現今天的豬肉都已經賣完,連案板都已經洗刷乾淨了。
寒生沮喪的問道:「李伯,我想買一根豬大腸,看來是只有等明天了。」
李老二一笑,說道:「寒生啊,還有一條有病灶的豬腸子,賣不出去,你要是能用,我就送給你。」
「當然能用,快給我吧。」寒生說道,反正是給肉屍吃的,他想。
李老二去後面翻出來一條上面帶有出血點的豬大腸,看來今天賣的是只病豬。
「有豬屎嗎?給我點。」寒生說道。
寒生盛了一包豬屎,拎著一條豬大腸回到了家。
吳楚山人和一清都不知道寒生要這麼噁心的豬屎幹什麼,寒生笑了笑,解釋道:「對付肉屍需要用三屎,就是耳屎、眼屎和鼻屎,但是這三屎數量都不會很多,所以需要一些充填物才行,作為藥引子的豬大腸原本就是裝豬屎的,因此不會犯相相剋,充填物用豬屎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吳楚山人心中好笑,這寒生也不知道從哪兒學到了這些離奇古怪的方子,但願能起作用。
「一清師傅,請把你的耳屎、眼屎和鼻屎都摳出來給我。」寒生說道。
「我哪兒會有這麼骯髒的東西?我每天都要清潔好多遍呢。」一清委屈的說道。
寒生湊近一清的面龐仔細觀察,然後拿出一根火柴棍在他的耳朵裡摳了半天,果然一丁點耳屎也沒有,乾淨得很。再看眼睛和鼻子,仍舊是非常的清潔。
這怎麼辦呢?寒生犯了難。
「就用我們的吧。」吳楚山人自告奮勇的說道,稍一使勁兒,小指甲就已經自耳朵裡摳出來一大塊黃黃的耳屎。
「唉,也只有將就著用了,從本質上來說,還是當事人的三屎藥用價值高些,我也……」寒生話未落音,竟從自己鼻腔裡硬生生的剜下一塊干鼻屎來。
最後,吳楚山人和寒生兩人費了好大勁兒,才湊夠了這三個品種,合計耳屎八塊,鼻屎五條,眼屎兩粒。
寒生把笨笨的飯碗拿了過來,倒進豬屎用手攪拌,然後小心的將耳屎、眼屎和鼻屎放入碗中,調成了糊狀,一點一點地塞入豬大腸內,最後用線繩紮緊,肉屍的剋星??「三屎斷魂腸」的第一道工序終於完成了,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笨笨見到自己的飯碗給搞成了這樣子,撅著嘴站在一邊生氣,寒生勸慰道:「狗不就是吃屎的麼,哪兒來的講究。」
接下來到哪兒來煮呢?蘭兒堅決反對在飯鍋裡蒸煮「三屎斷魂腸」。無奈,寒生只有在院子裡架起三塊石頭,找來一個破瓦罐,放上水和腸子,下面生起火來。
不一會兒,水煮沸了,腸子漸漸的鼓脹起來,寒生找出一根針,不停的在充盈的腸子上扎孔放氣,不然會因氣體的膨脹而炸裂的,空氣中充滿了一股豬的臊臭氣味兒。
水快干了的時候,腸子也煮好了,寒生將其撈起晾在繩子上。
「好啦,一清師傅,明天你就可以使用這『三屎斷魂腸』來對付肉屍了,只要肉屍吃上一口,那就必死無疑。」寒生的語氣十分的肯定。
吳楚山人有些疑慮的問道:「寒生,你是想讓一清住下來?」
「當然,這麼晚了,他道又不熟,明天一早再走吧。」寒生愉快的說道。
回到了東屋,窗前並排擺著兩張床,寒生指著左邊父親的那張說道:「一清師傅,你就睡我老爹的床鋪吧。」
一清道謝後走到床邊,用手指捏起杯子聞了聞,連忙扔下道:「哎呀,好重的汗味兒。」
寒生聞言,面色有些尷尬的說道:「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家裡沒有多餘的新被褥。」
一清坦然道:「不要緊,我就和衣躺在床上,不用蓋被子了。」說罷,動手撤去床單和枕頭。
「秋天的夜裡會很冷的,別著涼了。」寒生關切的說道。
「不要緊的。」一清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和衣往床上一躺。
寒生感到有些索然,於是走出房門,來到了院子裡。
秋夜,一輪明月,滿天繁星,寒生抬頭眺望著橫過天際的那道銀河。
老爹,你現在還好嗎?寒生真的很想你啊。
「在掛念爹爹麼……」身後傳來蘭兒溫柔的聲音。
寒生心裡一熱,回轉身來,月光下,蘭兒含情脈脈的望著他。
「哦,蘭兒,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寒生從懷裡掏出那塊綠瑩瑩的石頭來。
蘭兒托在了手掌心裡,小石頭閃爍著綠色的螢光,晶瑩碧透。
「喜歡麼?」寒生柔聲說,心裡面甜絲絲的。
「太喜歡了,這是綠寶石麼?」蘭兒晃動著手掌心的綠芒輕輕的問道。
「嗯。」寒生應道,他想起了陰蝠首領夫婦和?們的寶寶,偌大的一個家族,除了喜歡拔毛外並沒有傷害過人類,可是卻被人們殘忍的屠殺殆盡,只剩下首領一家孤零零的幾口了。
「唉……」寒生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蘭兒停罷輕輕的靠在了寒生的肩頭上,清涼的月色下,他們就這麼無言的相互依偎著,許久許久……
吳楚山人默默地走出來,似乎想對寒生說些什麼,見此情景,也就沒有打擾他們,又靜靜的回屋了。
夜深了,月亮寂寥,秋涼如水,笨笨已經在狗窩裡打起了呼嚕,蘭兒的身子有點發顫,寒生關切地送她回了房間。
寒生回到院子裡,發現那豬大腸已經涼透了,便隨手取了下來,萬一被烏鴉松鼠之類的咬破就不好用了。他躡手躡腳的進了東屋,把大腸掛在了床頭處,然後輕輕的寬衣解帶,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那邊,一清已經和衣睡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
世間人,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自己作為一名懸壺濟世的醫生,不因其短而嫌,不因其長而媚,傲傲風骨方得青囊之髓,父親何嘗不是這樣呢?
想著想著,寒生終於眼皮一合,睡過去了。
月色朦朧,透過窗欞灑在了床鋪上,一清驀地睜開了眼睛,猥瑣的臉上現出了笑容……
正文第六十五章
一清繼續咧著嘴在笑著,嘴角越咧越大,臉上的皮膚顏色漸漸變淡了,竟然越來越細膩,同時原本骨瘦而乾癟的前胸慢慢的膨脹起來,出現了雙峰。不一會兒,原本豬眼狗鼻羊口均不見了,代之以黛眉大眼高鼻小口,甚至連臀部也豐滿了起來,躺在床上的赫然是一位清麗之極的女子……
她盈盈起身,環顧一下左右,然後移步至寒生的床前,藉著清冷的月光,仔細地端詳著熟睡中的寒生。
良久,她輕啟朱唇,幽幽歎道:「江繞黃陵春廟閒,嬌鶯獨語關關,滿庭重疊綠苔斑。陰雲無事,四散自歸山。簫鼓聲稀香燼冷,月娥斂盡彎環,風流皆道勝人間。須知狂客,判死為紅顏。」
悵然之間,竟然流下兩滴眼淚,冰冷的落在了寒生的臉上。
寒生驟然間驚醒過來,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位清麗脫俗的美女,月光下,那美女哀怨可人,吐氣如蘭,令人頓生憐意。
寒生慢慢坐了起來,瞥了一眼一清師傅的床鋪已空空如也,再瞧這女子風姿綽約,卻是穿著一清的衣服。
「你是肉屍?」寒生明白了,斜著眼睛瞄了一眼掛在床頭的豬大腸。
一個多月以來,他經歷了太多的事了,因此並不十分的害怕。
那女子幽幽道:「小女子明月,自幼文公山無名庵出家為尼,原想青燈古佛長伴一生,不料一年前遇到了一個書生,竟然情竇初開,終日裡茶飯不思,有意還俗與其纏綿一生。那書生也是信誓旦旦,要我等他修完學業,約定兩年後相見。明月長夜難眠,相思日苦,最後終被師傅發覺,罰明月面壁懺悔一年。半月前,書生家中私送月餅一盒與我,明月心喜,當晚吃下,不料卻毒發身亡。師傅察覺了我房間內的動靜不對,便施法驅毒救我,可是回天乏術,明月成了一具肉屍。如今只能隱身於他人的軀殼內,每逢深夜時分,方可現身一個時辰,出來吃點東西。」
明月一邊說著,眼睛不住地瞟向了床頭掛著的豬大腸。
寒生見之忙說道:「明月,那東西不好吃的,是餵狗的,髒死了。你告訴我,其他的肉屍是怎麼一回事兒?」
明月歎了口氣,說道:「我每天只有這一個時辰才有自己的思維,那些肉屍都是假的,是我現身後故意擺設的,嚇唬一清的。」
「為什麼?」寒生不解的問道。
「期望他害怕後,能找到一位真正的高人前來。」明月說道。
「找高人前來做什麼?」寒生仍舊不明白。
明月那清澈如水般的眼睛望著寒生,緩緩說道:「請他幫我變回到正常人。」
「這如何能變回來呢?」寒生問道。
「我也不知道,肉屍既然有思維,夜裡還能現身一定的時間,我猜這世上一定會有辦法的。」明月說道。
寒生這人生性善良,樂於施助人,可是自己對肉屍所知甚少,只是《屍衣經》中記載了一些有關屍變的十八種名稱和各自的習性,以及如何消滅它們的竅門,但卻沒有提及幫助它們恢復自身的法子。
看來若是要幫助明月,自己就必須先要多多的瞭解肉屍的特點才行,也許可以從中找到相應的解決辦法。
這一點,山人叔叔可能會知道的多一些。
寒生穿衣起身,來到了西屋的門口,輕輕地叫了聲:「山人叔叔。」他知道,以山人叔叔的武功造詣,睡覺應該是很警覺的。
果然,門開了,吳楚山人披衣走了出來。
「出事了?寒生。」吳楚山人警覺地問道。
「跟我來。」寒生引山人進了東屋。
吳楚山人見到一位如此清麗的美女坐在寒生的床上,不由得大吃一驚,他疑惑的看看那女人,又瞧瞧寒生。
「山人叔叔,她就是火葬場裡的那具肉屍。」寒生把明月的不幸遭遇詳細的對吳楚山人敘述了一遍,但是並未留意到掛在床頭的那條豬大腸已經不見了。
「哦,原來是這樣,」吳楚山人沉吟道,「以前,我在臥龍谷中,夜裡閒來無事之時,師傅曾經講過江湖上屍變的事,這是古來有之的,但是在正史典籍中極少提及。肉屍是諸多屍變中比較善良的一種,一般不會像蔭屍那樣去主動危害人。記得師傅說過,所謂屍變,乃是人處於生死之間的過渡期時,也就是佛教中所稱作的『中陰身』的階段,受到了某種外力的作用,共有十八種外力,導致十八種屍變。例如無月的夜裡,陰性的貓恰巧在這一時間跳躍過屍體的心臟部位,就會導致詐屍,民間有許多這方面的實例。還有一些只是在特定的區域內出現,比如說走屍,就只在湘西一帶出現,那是用源於苗家的一種草藥,塗於中陰身的屍體口鼻處,便可在夜間繼續如常人般的行走,但不能夠說話和思維,而且能乖乖的聽從趕屍人的指揮。至於肉屍,就連師傅也所知有限,因此我也說不上來了。」
寒生大失所望,連山人叔叔都不知道,看來要深入瞭解肉屍的情況,就更加難了。
吳楚山人沉思道:「有一個人也許可能會知道。」
「誰?」寒生馬上來了興趣。
「嶺南吳道明。」山人說道。
「撲通」一聲響,明月一頭栽倒在地上了。
寒生大驚,忙同吳楚山人一道將明月抬到了床上,藉著月光細瞧,但見明月昏迷不醒,口中發出一股豬大腸的氣味兒。
寒生此刻才發現,床頭上掛著的「三屎斷魂腸」不見了。
唉,肉屍貪吃,果真一點不假,結果要了自己的命……寒生長歎一聲。
「沒有辦法了,這『三屎斷魂腸』是專門剿滅肉屍的,只需一口就斷魂,看來她吃下去了一整條,真是夠可憐的了,生前被人毒死,成了肉屍又被我的毒腸所害,都怪我不小心啊。」寒生自責不已。
吳楚山人安慰寒生道:「寒生,你也別再自責了,總之這世上冤屈的事實在是太多了,肉屍死了,一清看來身體也就要恢復原形了,沒事天亮就叫他早點回去吧。」
寒生點點頭,重又躺回到了床上,吳楚山人自回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