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別,別開槍,我們出來了。」隨著說話的聲音,大樹後閃出來兩個手拉著手的高大男人。
在朱彪的槍口下,那兩人摸摸索索的試探著用木棍點著面前的地面,慢慢的走了過來。
朱彪仔細一看,原來是兩個瞎子,眼眶中乾癟癟的,沒有眼球。
「你倆是什麼人,幹嘛鬼鬼祟祟的躲在樹林裡?」朱彪喝問道。
「我們是北方來的盲人,誤走到這深山老林裡來了,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剛才聞到有大餅的香味兒,這才冒昧過來看看。」其中一人說道,同時還不停的用鼻子嗅啊嗅的。
朱彪看這兩個人雖然身材高大,但是卻面黃肌瘦,嘴裡講著一口標準的北方話,看來的確是外鄉人,餓得夠嗆。
「唉,好吧,我這兒還有兩張大餅,你們吃了吧。」朱彪收起了手槍,將包袱皮打開,把最後的兩張餅遞給他們。
兩人接過後趕緊將手中的餅往嘴裡填,沒有水,乾巴巴的麵餅很難嚥下,憋得兩人臉都脹紅了。
「你們這是要到那裡去?」朱彪問道,兩個瞎子在這深山老林裡,也是怪可憐的。
「我們還有一同從北方來的,他們住在雪峰山的西面的牯嶺小鎮上,我們想去與他們會合。」那兩個人說道。
朱彪望了望高高的雪峰山,暗中起了惻隱之心,於是說道:「我也正要翻過雪峰山去湘西,就順便帶著你倆一塊走吧。」
兩人聽罷連聲道謝,其中一人讚歎道:「雖然我們看不見你,但是可以想像得出來,您一定是一個英俊瀟灑,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的江湖大俠士。」
朱彪聽著心裡還是蠻舒服的。
他並不知道,這兩人正是桃花源秦人谷中被無名師太打瞎的那兩個邪道上的北方風水巫師。
朱彪一行三人進入了茂密的原始森林,他走在了頭裡,手中拽著木棍,牽著一名瞎子,瞎子手裡的另一木棍再牽著個瞎子,排成了一列,腳踩著枯葉,沿著林中小路向前行,朱彪打聽過,林中的小路可以直接繞過雪峰山腰,進入湘西的第一個小集墟就是牯嶺鎮了。
路上,朱彪問清了,這兩個瞎子,一個叫艮七,一個叫坤八,北方人的名字真是有些怪異呢。
他倆也問了朱彪的情況,當得知他是為了尋找妻兒不遠千里迢迢自贛北而來時,都禁不住大加讚歎起來。
艮七道:「這才是江湖豪俠之所為嘛,糟糠之妻、黃口小兒,不離不棄,真乃大丈夫。」
坤八補充道:「儘管是糟糠之妻,但必是國色天香,傾城傾色,若是我猜的不錯,她定然是贛北極美之女子,追求者絡繹不絕,但她都不屑一顧,只對朱大俠一人忠貞不渝、至死相隨。」
朱彪心裡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他說道:「兩位都猜對了,菜花雖談不上國色天香,但起碼也算是傾鎮傾村了,而且不貪圖榮華富貴,避開夫家耳目,偷偷為我生了個兒子,你們說,她可不可以稱得上『巾幗女俠』?」朱彪很為自己一下子找到一條合適的成語而自豪。
艮七坤八一聽明白了,此人原來是和已婚婦女通姦,並有了個私生子。
「當然算!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和自己真心相愛的人廝守,哪怕是一月、一天、一時甚至是一刻,也是值得的,這種精神實在是令人敬佩不已,這叫什麼精神?」艮七叫了起來。
「白求恩精神。」坤八及時補充道。
「對了,這就是白求恩精神,咱們那旮瘩的女人就缺少這種精神。」艮七道。
「我還要再補充一下,真心相愛而偷偷生下的孩子是極為漂亮和聰明的,因為這就叫做愛的結晶,聽說京城裡好多大官都是這樣的。」坤八補充完了。
朱彪腦海裡浮現出沈才華俊美的面孔和聰明的眼睛,心中彷彿陶醉了。
「嘶嘶嘶」的聲響,朱彪猛地緩過神兒來,定睛一看,前面幾步遠的地方,一條大大的眼鏡蛇橫在了路上,昂起的腦袋是扁扁的,口中的舌信子不停的向著他們伸縮著,發出威脅的嘶叫聲。
朱彪嚇得動彈不得,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是眼鏡蛇麼?」艮七問道。
「是,是,好,好大的一條……」朱彪顫抖的聲音說道。
「讓我來。」艮七手握木棍站到了朱彪的前面。
艮七雖然眼睛已看不見,但是聽覺卻更加靈敏了,只見他腰一躬,耳朵側起,左手持木棍向前輕輕佯探,那眼鏡蛇呼的一聲閃電般的咬住了木棍頭,就在這時,艮七的右手迅速出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掐住了眼鏡蛇的脖子,手上用力,那蛇口張大想咬下,但卻無法低下頭來。
朱彪正目瞪口呆之際,坤八早已搶步上前,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小刀,逕直劃開了眼鏡蛇的頭皮,艮七手指同時摳起那蛇的頭蓋骨。
艮七坤八兩人,一人迅速抓了一把蛇腦塞進了嘴裡……
「你們……」朱彪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艮七扔下了眼鏡蛇的屍身,用袖子抹了下粘在下唇處的蛇腦黏液,說道:「咱們那旮瘩都是這麼樣的,習慣了。」
「蛇腦大補,越毒的越好。」坤八補充說道。
朱彪此刻突然對著兩個北方來的瞎子懼怕起來。
「我們繼續上路吧。」艮七說道。
三個人邁過蛇屍,繼續向前行進,黃昏時分,他們終於穿過森林,繞過了山埡,來到了湘西小鎮??牯嶺鎮。
這是一個只有千把戶的小鎮,暮色中,炊煙裊裊,木柴燃燒的氣味兒頓時令人飢腸轆轆。
「牯嶺鎮到了,你們一起的人在哪兒呢?」朱彪問道。
「鎮西頭,有一戶大院,你帶我倆過去吧。」艮七回答說道。
朱彪帶著牽著他倆穿過了鎮中心,三兩家小吃店正在營業,屋內飄出麻辣的香氣,有人在吃火鍋。
朱彪摸了摸口袋裡的鈔票,嚥了口吐沫,搖搖頭,繼續向前走去。
整個鎮子的最西頭,有一座老院子,門口站著一個消瘦的青年人,老遠見到朱彪一行,有些驚訝的跑了過來。
「咦,這不是老七老八麼?眼睛怎麼……」那青年詫異道。
艮七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是震四哥啊,進屋見了大哥再說吧。」
那叫震四的青年引他們進了院子,一股濃郁的燉肉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朱彪忍不住地多吸了幾口,誘發肚子裡竟咕嚕嚕叫起來了。
一位肥胖而面目慈祥的老者急切地從屋裡出來,一眼望見以木棍牽著的艮七坤八,臉上微微一凜,輕輕打了個手勢,震四遂領他們三個人進了正屋內。
「這位是……」老者待他們三人落座後問道。
艮七忙道:「大哥,我們……」隨即啜泣起來。
老者輕聲說道:「七弟,不忙,這位兄弟是誰?」
艮七止住嗚咽,說道:「大哥,我們落難以後一路往回趕,途中多虧遇見了這位朱先生加以照顧,才順利的回來了。」
老者點了點頭,對朱彪說道:「承蒙朱先生援手,老夫感激不盡,不知朱先生何方人氏,如何路遇我的兩位兄弟,可否告知一二。」
朱彪看到這位老者和藹可親,便把自己出來尋找妻兒,路遇艮七坤八,可憐他們眼盲行路不便,遂將他倆送至牯嶺鎮一事說了一遍。
「哦,朱先生真是一個行俠仗義的老表,一路辛苦了,四弟,請帶朱先生下去洗漱,暫且休息,等一下老夫要親自把酒言謝。」老者吩咐道。
「是,大哥。」震四帶著朱彪走了出去。
「好啦,說說你們是怎麼搞的,遇到了什麼強敵?」老者面色嚴肅的說道。
正文第一百零九章
「我們遭到了一清老者和一個白髮老尼的偷襲,尤其是那個白髮老尼武功怪異之極,竟以白髮為暗器刺瞎了我倆的眼睛……」艮七開始敘述那場惡鬥的經過。
老者聽罷沉吟不語,良久,才緩緩說道:「這麼說,他們不是為野拂寶藏而來,而是為救那嬰兒了,我早就說過,不要在這個時候擄食嬰兒,引起社會上的廣泛注意,想補的話,就去市場買一些豬腦來吃,儘管口味差點,略勝於無嘛。還好,警方還沒有介入進來,否則,計劃就會被你們這兩個蠢蛋所破壞。」
艮七和坤八急忙說道:「大哥,是我們錯了,一時貪吃,以後再也不敢不聽大哥的話了。」
老者鼻子「哼」了一聲,說道:「此事若是要師父和師母知道了,不吃掉你們倆的腦子才怪呢,我們弟兄八個必須加快進度,在師父他們到來之前找到野拂寶藏,否則,你倆難辭其咎,到時候,大哥也救不了你們了。」
「師父他老人家要來?」艮七嚇得面色如土。
「嗯,師父和師母向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說來就來的。對了,這個朱彪到底是什麼來頭?我看他怎麼有點缺心眼兒?武功倒是沒有,不過也得加以提防,等一會兒吃飯的時候,看著不順眼的話,直接用他的腦子下酒。」老者輕描淡寫的說道。
「知道啦,大哥。」艮七和坤八恭敬的回答道。
老者想起了什麼,遂問道:「秦人谷的藏寶圖還在你們手裡吧?」
艮七心中一凜,心道,這下慘了,終於問道點子上了,弄丟了藏寶圖,哥倆個的腦子可就真的要成了大哥的下酒菜了。自秦人谷逃出來的一路上,他和坤八已經編造了謊言,而且經過了無數次的排練,否則,想要瞞過乾老大的眼睛可是不容易。
「大哥,我們正向跟您說這事呢,我倆犯了個滔天大錯,一看不是白髮老尼的對手,我倆就搶先一步毀掉了藏寶圖,生怕那老尼搶了去,也是因為如此而才分了心,被老尼重傷。」艮七言語間未露一絲破綻。
「哦,這樣做也對,只要藏寶圖沒有洩露出去,我們就可以重新來過。」老者皺了皺眉頭說道。
「大哥請放心,我們兄弟倆已經熟記於心了。」艮七說道。
老者點點頭,說道:「我們懷疑野拂當年藏寶的兩個地方,桃花源的秦人谷和天門山鬼谷洞,兩份藏寶圖,其中肯定有一份是假的,是野拂為掩人耳目而故弄的玄虛,現在秦人谷已經被人注意上了,我們下一步就集中力量先解決天門山鬼谷洞。」
「大哥英明。」艮七和坤八同聲道。
朱彪眼睛望著桌子上那一大臉盆紅悶豬肉,口水不住地向下嚥。
「朱少俠,老夫欽佩你行俠仗義,這年頭,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實在是不多了,來,老夫敬你一杯。」乾老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朱彪趕緊將酒喝下,筷子戳起一大塊肥肉塞進了嘴裡。
剛才上桌時介紹了,這老者就是艮七和坤八的大哥乾老大,最早在大門口看見他們的瘦高個子的青年人是震四,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黑皮膚中年人是坎六,還有幾位兄弟有事不在,艮七和坤八是排行最小的兩個,本應坐在桌子的下手,因為與朱彪相熟了,所以特意被安排坐在了朱彪的左右。
「朱少俠,你這一路西行尋親,其情令人感動,可見少俠用情之深,老夫自歎弗如啊,妻兒因何出走,內裡一定有不少隱情吧?哈哈。」乾老大笑著端起了酒杯。
朱彪一怔,支支吾吾不想說下去。
「也罷,我們來共同乾一杯,下一步,朱少俠打算到什麼地方?」乾老大見朱彪不願說,於是也不勉強,一口喝乾杯中之酒。
「天門山。」朱彪仰起脖子也一飲而盡。
乾老大有意無意的望了朱彪一眼,說道:「湘西天門山?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在那裡可是不太安全啊。」
幾杯落肚,朱彪臉色紅了起來,緊接著連話也多了。
「唉,都是那個吳道明和白髮老尼給害的,若不是他倆弄丟了我的兒子,我也不至於跑了這麼多路。」朱彪發起了牢騷。
「白髮老尼?」乾老大心中暗自警覺起來。
「就是他們倆個亂搞男女關係,結果孩子被劉今墨搶跑了,乾大哥,你說說,兩個人年紀都老大不小了,怎麼還是那樣勾勾搭搭的呢?」朱彪忿忿然的說道。
乾老大微微一笑,說道:「這要看他倆的相貌,有的人潔身自好,有的呢就有失檢點,你說說他兩人的相貌,待老夫為其相相面。」
朱彪講述了吳道明和無名師太的相貌與來歷。
乾老大眼睛看著艮七和坤八,兩人點點頭,表明了朱彪所說的正是在秦人谷中襲擊他們的人。
「嗯,按照你說的相貌,那老尼姑晚年出軌,確實與其面相有關,你說的那個姓吳的是否就是人稱嶺南第一風水大師的吳道明?」乾老大問道。
朱彪說道:「剛開始說是個廣東來的作家,後來才知道,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麼風水大師。」
「怪不得呢,原來是他。」乾老大自言自語道。
正文第一百一十章
朱彪餐風露宿一路西行,餓了就啃兩口餅,渴了就飲山泉,省吃儉用,口袋裡的那點錢,等找到了孩子和菜花再用。
這一日,他已經來到了雪峰山,有山民告訴他,翻過了雪峰山,就進入湘西了。
雪峰山下,覆蓋著一片原始森林,人跡罕見,朱彪坐在了一株大樹下休息,連續不停的跋涉,腳上都磨起了水泡。
他掏出乾巴巴的大餅,狠命的咬了一口,在嘴裡面咀嚼著,然後費力的嚥下。
身後的樹林裡傳來??簌簌的聲音。
「誰?出來!要不然開槍了!」朱彪緊張的跳了起來,從腰間拔出那支狗牌櫓子,瞄向了樹林中。
《青囊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