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然後,乾老大領著震四、巽五、坎六和受傷的艮七坤八跪下向師父請安。
「都起來吧,艮七坤八先跪著。」陽公老僧說道。
「是,師父。」大家應道,除艮七坤八外,其餘幾人站起,垂手肅立在側。
陽公老僧緩緩說道:「天門山決戰在即,為此我們已經準備了十年了,只准成功,不許失敗,不成功,則成仁,你們聽明白了麼?」
「謹尊師父教誨。」眾人低聲說道。
「嗯,艮七坤八。」陽公老僧叫道。
「徒兒在。」艮七回答道,坤八則只發出「啊啊」的聲音。
陽公老僧眉頭一皺,淡淡道:「秦人谷一行,你倆慘敗而歸,還弄瞎了眼睛,今晚又玩忽職守,放跑了蔭屍母子,連番犯錯,知道該怎麼辦麼?」
艮七坤八渾身哆嗦起來,如同篩糠般,額頭上冷汗直流。
「師父,弟子知錯了,求師父饒命啊。」艮七連連低聲央求著,帶著哭腔,而坤八則磕頭如搗蒜,但都不敢大氣。
陽公老僧鼻子不屑一顧的「哼」了一聲,隨即張開口,「啪啪」兩聲,兩塊黃綠色的粘痰裹挾著破空之聲飛出,擊中艮七和坤八鼻子下面的人中穴上……
人中穴為人體三十六死穴之一,屬督脈,為手、足陽明,督脈之會,輕點刺激頭部神經令人警醒,重點則腦暈眼昏至休克。
關東地處極北之地,氣候寒冷,因此北人多習慣於咳痰,而且往往其痰甚為粘稠。正確的方法是先吸後咳,將鼻腔之中的鼻涕等粘稠之物倒吸回喉嚨氣管內,與支氣管內的痰混合,然後以肺部強大的壓縮氣體瞬間將其衝出。常人一般可吐出數米之遙,並帶有凌空的風聲,年紀大一些的老頭老太,由於經年的磨煉,吐出的痰距並不亞於年輕人。
民國時期,更有一些人在冬季裡組織吐痰比賽,以遠、準、狠取勝,成為當時的一種喜聞樂見的民間體育活動。
陽公老僧在此基礎上融合了高深的武學,以真氣推動,收放自如,準確有力,是他的成名獨門暗器,江湖之上有不少英雄豪傑都曾栽在他的粘痰之下。
艮七和坤八的人中要穴被師父的粘痰擊中,頓時頭腦昏濁,意識麻木,怔在了那裡。
「好了,你們可以食腦了。」陽公老僧說道。
「巽五。」陽公老僧以犀利的目光盯著巽五說道。
「是,師父。」巽五答道,旋即手中多出了一把鋒利的小鋼刀。
隨著寒森森的刀光閃動,瞬間,艮七和坤八兩人的天靈蓋已經被掀開,露出來白花花還在蠕動著的腦子……
一時間,三四把各自隨身攜帶的鹿骨小勺伸進了兩人的顱腔內,舀起了嫩極了的腦組織,紛紛送進了嘴裡,如同吃豆腐花一樣,嘖嘖有聲,凡是舀起腦漿喝的時候,會發出「吱吱」的吮吸聲。
而此時,艮七和坤八兩人的臉上依舊掛著茫然的微笑,絲毫沒有痛苦。
陽公老僧嚥下了一口艮七的腦部組織後,說道:「大凡人腦,以嬰兒的最為細嫩,並略帶甜奶氣味,少女的大腦比較鮮美,已婚的婦女味道混濁,有時會有臭味兒,口感極差,尤其是老太太的腦子,乾枯萎縮有筋,食之味同嚼蠟。男人的大腦口味大致差不多,吸煙飲酒者的味道較差,所以我不反對政府禁煙禁酒。」
乾老大奉承道:「師父說的極是,高度概括總結了我國各色人等腦部組織的特點,對我們今後的實踐具有很好的指導意義。我只補充一點,外國老毛子的大腦味道比起我們同胞來明顯的差了許多,有股子膻味兒。」
陽公老僧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徒弟們津津有味的吃完了艮七坤八的大腦,之後吩咐將兩人的屍首拖出去埋了。
乾老大建議道:「師父,我們將他倆剝光了埋到後面的山包上,那裡陰氣極重,來年就可以生長出鬼屍覃了。」
「好,物盡其用,深得勤儉之髓。」陽公老僧讚許道。
震四和坎六著手將兩人的屍首悄悄地背出客棧,去那個墳丘似的小山包上掩埋。
「師父,十二年前埋入的那個太監是個什麼人?」乾老大趁著師父心情高興的時候問道,他想師娘做的這檔子事,師父不會不知道。
陽公老僧說道:「唔,為師知道這件事,那太監是這家客棧的前任掌櫃,老陰婆一眼就認出他是個太監,大概是當年被趕出清宮,跑到這偏僻之地開客棧為生的,老陰婆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於是殺了他,用於做培養閹人覃的藥基。」
「哦,那麼這太監就是天門客棧十二年來橫死的第一人,算上艮七坤八,還應有兩個,就應了『五鬼關門』的風水格局。」乾老大若有所思地說道。
「對面東屋裡還沒有死上個把人麼?」陽公老僧說道。
乾老大回答道:「都被寒生那小子給救活了。」
陽公老僧陰笑著說道:「我過去看看。」
正文第一百二十五章
無名師太一口咬下,身旁的吳道明想要阻攔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殘兒驚愕之中更是不知所措,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命根就要喪失在師太的利齒之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但見劉今墨手一揚,一枚指甲已經閃電般飛出,瞬間擊中了師太右肩峰三點連線最高處的肩井穴。
肩井穴也是人身七十二要穴之一,屬足少陽膽經,也是手少陽、足少陽、足陽明與陽維脈之交會處,擊中後,雖不至於像三十六死穴可般危險,但也足以令人半身麻木。
無名師太張開的兩排尖利的牙齒在距殘兒胯下命根寸許處停了下來,不動了……
殘兒驚得滿頭大汗,輕輕地移動著下體,躲開那白森森的兩排大牙。
吳道明對劉今墨怒目而視,而劉今墨權作渾然不見。
吳道明上前將半邊身體已經麻木的師太抱起來,將她輕輕地放在大通鋪的西端,遠離開殘兒。
寒生輕輕地將手伸進水桶裡,把綠毛魚撈了出來,托在掌心裡,那翠綠般柔軟如髮絲的長毛足有兩尺多長,披散開來顯得十分的怪異。寒生來到了師太的面前。
「堪?之魚善聚陰性之物,即民間老百姓所說的『髒東西』,我要用它將那個太監的生物磁場從師太的身體裡面引出來。」寒生對吳道明解釋道。
吳道明緊張的點點頭,問道:「對我師妹的身體不會有什麼損害吧?」
寒生微微一笑,繼續解釋說:「人體的啞門穴為督脈與陽維脈之會穴,脈通延髓中樞,我要從這裡吸出那髒東西,煩你將師太扶正了,同時解開她的穴道。」
吳道明按照寒生的吩咐,抱起師太讓其坐在了床邊,背對寒生,運氣出指解穴。
寒生在師太的頸部後正中線上,第一與第二頸椎棘突之間的凹陷處(後髮際凹陷處),找到啞門穴,這也是人身三十六大死穴之一,若是被點中,輕則失啞、頭暈,重則即可倒地身亡。
寒生手中的綠毛魚睜著圓圓的黑眼珠,憤怒的瞪著他。
「水可導電,因此堪?之魚在水中起不到吸聚生物電磁場的作用,必須要離開水面來用。」寒生解釋著,一邊將魚嘴對準師太的啞門穴處,心道,《屍衣經》啊,你可千萬別出差錯。
但見綠毛魚的雙唇慢慢的張開了,露出兩排銳利的小牙,猛地一口咬住了師太的啞門穴……
師太大叫一聲,彷彿極不願意的模樣,口中叫道:「我不去,我哪兒都不去……」隨即聲音漸漸弱下去了。
寒生點點頭,說道:「堪?之魚起作用了。」
片刻,綠毛魚鬆開了牙齒,肚子一鼓一鼓的,好像還挺累的,寒生重新將其放歸水桶之中。
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師太的身上,尤其是吳道明,精神萬分緊張。
不一會師太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環顧了四周,然後咧開嘴問道:「那個子夜會出來的肉屍小美人呢?」
「王掌櫃!」大家驚呼道。
寒生也是大吃了一驚,但隨即明白了,堪?之魚確實吸食了師太體內的那個太監的生物磁場,但是由於師太仍處於「出神」狀態之中,結果被埋在後院的王掌櫃的生物磁場乘虛而入。
「肉屍小美人呢?子夜到了麼?必須要抓緊時間……」師太口中不停的叨咕著,臉上露出猥瑣的表情。
吳道明沮喪的目光望著寒生,說道:「寒生,快讓那綠毛魚把王掌櫃吸出去吧,一想到王掌櫃的模樣,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寒生說道:「有點麻煩,堪?不能連續吸食生物磁場,也就是說,死人的魂魄也不能一下子吃得太飽,需要有一段消化的時間。而且,還得想個辦法,否則吸食了王掌櫃,又來了那個趕屍匠莫老大。」
「你說的不錯。」寒生耳邊突然響起了陌生人的說話聲音,定睛一看,身旁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灰袍老僧。
劉今墨更是大吃一驚,儘管方才注意力都在師太的身上,但是也不至於來人都覺察不到。
「咦,原來是陽公師傅啊。」寒生看清了,此人正是天門山寺上見到的那個老和尚。
陽公老僧微微一笑道:「正是老衲,綠毛魚原來還有這種吸魄的作用啊,老衲守了十年寺,孤陋寡聞,慚愧之極啊。如此說來,王掌櫃與趕屍匠莫老大已經為你們所殺?」
劉今墨蓄氣在臂,準備隨時出手。
寒生平靜的望著陽公老僧道:「我們沒有殺人,是蔭屍沈菜花咬斷了王掌櫃和莫老大的脖子,然後逃走了。」
陽公老僧點點頭,說道:「嗯,以寒生你的稟性,原本是不會撒謊的,老衲信你。」
寒生問道:「陽公師傅深夜到訪,不知有什麼要事麼?」
「哦,是這樣,」陽公老僧面顯欲言又止的樣子,說道,「寒生,在屋裡的幾位面生的很啊,不介紹一下麼?」
寒生只得一一介紹說道:「這位是青田劉今墨,這位是嶺南吳道明,這是苗疆的走陰巫師麻都,那是朱彪、鐵掌櫃和他的夥計,床上躺著的是殘兒,這位師太是婺源無名庵的主持無名師太。」
陽公老僧單掌合什,口中道:「阿彌陀佛,老衲是天門山寺守寺人,法名陽公。」
朱彪自從一槍打跑了那個厲害的小腳廣東老太婆以後,精神上極為振奮,感到自己在江湖上已經闖下了名頭,起碼以後人們提到我朱彪時會想到,接連打敗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青田劉今墨和無名師太,還有天門山老祖三大高手的關東珊蠻巫嫗,竟然接不下自己一招……暗器,手槍當然算是暗器了,而且是江湖千百年來兵器譜的排名,應該是第一名。以後自己在江湖上也應當有個綽號,人稱「南山老表??朱少俠」,到時候,無論孟家父子還是黃乾穗他們,統統不在話下……
想到這裡,朱彪「撲哧」一聲竟然笑出聲來了。
「你是在笑老衲麼?」陽公老僧陰森森的說道,彷彿一道寒氣迎面而來。
朱彪根本沒把一個看廟守夜的老和尚放在眼裡,鼻子「哼」了一聲,不屑一顧道:「在下南山朱…..少俠,有一事不明,還想請教一二。」說完,對自己胡亂縐出來的江湖用語感到頗為滿意。
陽公老僧面如冰霜,淡淡道:「朱少俠?你說吧。」江湖上還從未有人膽敢對陽公不敬。
「在下聽聞和尚的戒律很嚴,可是你為什麼把老太婆祖英的肚子搞大了?你們年齡都不小了,竟然亂搞男女關係,難道就不怕天下英雄恥笑麼?」朱彪侃侃說道,竟也義正嚴辭,擲地有聲。
這幾句話出來,眾人俱是一愣,氣氛頓顯尷尬,話雖是不錯,但卻含蓄不夠。
劉今墨心中明白,這朱彪初生牛犢不怕虎,根本不識深淺,這老僧武功恐怕還在自己之上,而且來者不善。
陽公老僧心中不禁一凜,這個年輕人非但出言不遜,而且簡直就是挑釁!看其模樣,不像是會武功之人,但卻如此大膽,莫非是深藏不漏?難道是大智若愚,故意裝出來的?自己切不可貿然行事,壞了野拂寶藏的大事,想到此,他將已經提到喉嚨處的粘痰暫時引而不發。
「哈哈,朱少俠甚會開玩笑啊,老衲還未曾請教朱少俠何門何派,家師是哪位高人?」陽公老僧決定還是摸清底細再說。
朱彪見到自己的凌厲氣勢遠遠勝過這老和尚,不僅更加亢奮起來,索性沒邊沒沿的胡說一氣道:「我是舉世聞名的紅色造反派,家師正是井崗山毛委員。」
陽公老僧在天門山寺後山洞裡呆了十年,錯過了文化大革命,平時生活用品起居等都是巽五在負責,而且巽五從不敢多嘴,因此老僧對朱彪的話並未懷疑。
紅色造反派?江湖上何時又出了這樣的一個門派,他的師父姓毛,沒有聽說過,還需要再問問。
「請問你師父擅長什麼武功?」陽公老僧問道。
朱彪一愣,武功?他想到了自家門上那幅天安門城樓上的領袖戎裝像,隨即恍然大悟道:「家師手一揮,千百萬人頭就落地。」
陽公老僧懷疑的看著朱彪,自己還從來沒有聽說有這樣如此厲害的武學,唉,江湖後浪推前浪啊,看來天門山上這十年,世上又出來了不少的新人了。
寒生心中也是好笑,看到陽公老僧苦苦思索的表情,覺得有些於心不忍,遂準備開口告訴他這只不過是一個玩笑。
劉今墨一看這老僧竟然有些弱智,於是就追了一句話上去:「朱少俠今天早上只需一招,便打跑了那個廣東來的小腳老太婆。」
陽公老僧大驚失色,詢問的目光望著寒生,此人是絕對不會說謊話的。
寒生點點頭,說道:「不錯,就一招。」
陽公老僧頓時洩了氣了,老陰婆子的武功比自己不差,竟然一招都接不住,幸虧自己剛才沒有貿然出手,否則今天晚上定討不到好處去,他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哦,朱少俠,老衲失敬了,時候不早了,朱少俠你們休息吧,老衲先行告退。」陽公老僧拱手告別,匆匆離去。
走出了客棧大門,回頭望去,不由得心灰意冷,「呸」的一口,將憋在喉嚨裡的那塊粘痰啐出……
粘痰裹挾著破空之聲,擊中了門上「天門客棧」的木牌匾,「啪啦」……聲音過後,牌匾轟然摔落到了地上。
正文第一百二十六章
朱醫生終於從京城裡回來了。
孟祝祺親自在婺源縣城長途汽車站恭候兩個小時,終於在出站的人群裡發現了朱醫生的身影。
「哎呀,朱醫生,辛苦啦。」孟祝祺的隨從從朱醫生手中接過一隻嶄新的帆布旅行袋,放到了吉普車的後座位上,孟祝祺則恭敬的拉開了車門,請朱醫生上了汽車。
《青囊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