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這不能怪你,是屍衣為了保護你而做出的反應,若不是這樣,沈菜花可能已經傷到你了。」妮卡安慰道,其音幽幽,似有無限哀怨惆悵。
寒生心情低落到了極點,心中想起了父親、蘭兒和山人,想起了南山村安靜的生活,想起了繫著騎馬布的首領,想起了笨笨……唉,人生如斯,世事如斯啊。
妮卡望著寒生的眉頭緊蹙的側臉,心如懷揣小兔般跳個不停,這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她心中的神,她願意用一生來侍奉他,儘管他已經有了蘭兒,可是哪有什麼關係呢?為了和寒生在一起,她心甘情願連他們兩個一起來侍奉。
苗疆的山神、樹神和井神啊,請賜給我力量吧,妮卡心中祈禱著。
門突然打開了,劉今墨急匆匆說道:「沈才華不見了!」
正文第一百六十章
下半夜寅時,山頂道911號別墅斜對面一株粗大的芒果樹暗影中,悄無聲息的泊著一輛黑色的平治房車,車窗緊閉,裡面拉著窗紗。
車內坐著兩名身著深色唐裝的男人,兩人輕輕的打著哈欠,其中一個長著山羊鬍子的老者說道:「凌晨了,那個風水師早就和那個老尼姑在溫柔鄉里打著呼嚕呢,我們可以撤了。」
旁邊的是一個年輕人,附和著說道:「是啊,這裡還有兩瓶牛奶,我們喝完走人。」說罷,啟開了一瓶遞給了老者,自己喝著另一瓶。
「我要去方便方便。」山羊鬍子老者說著推開了車門,走到牆角,「嘩嘩」的尿了起來。
「媽的,你這一尿,我也憋不住了。」年輕人也跟著跳下車,跑過去一起放起水來。
就在他們背對著的身後,馬路斜對面的911號別墅長著爬籐的石牆上,探出兩個小小的腦袋,那是沈才華背著皺皮女嬰的身影。
沈才華鼻子嗅嗅,目光移向了那輛平治車,月光下,他馱著女嬰「嗖」的一聲躍起,幾個彈跳便來到了車前,迅速的從打開著的車門鑽了進去,隱藏到了後排座位的陰暗處。
沈才華伸出小手,抓起山羊鬍子放在變速手柄旁的那瓶牛奶,遞給了皺皮女嬰。那女嬰用兩隻皺皮小手抱著瓶子「咕嘟咕嘟」喝起奶來。
牆角處,兩人小便完走回來坐進了車裡。
「走吧。」山羊鬍子老者說道。
年輕人發動了汽車,沿著山頂道駛下山去。
「咦,我的牛奶呢?」老者問。
「前面有警察。」青年人一面開著車,一面警示道。
自從山頂道接連發生兩起血腥謀殺寵物大案之後,警方已經加強了中環至半山一帶的巡邏,尤其是在深夜。
拐角處停著一輛警車,兩名巡警站在那兒倚靠在車上吸煙,晚上值班既困乏又無聊。
見到有車從山上下來,巡警掐滅了煙頭,舉起一發紅光的圓牌晃動了兩下。
青年人將平治車滑行到了兩名巡警的身旁停住,搖下了車窗,問道:「什麼事,阿sir?」
「皇家警察,請出示一下駕駛證件。」一名巡警上前說道。
青年人遞過證件,巡警一面檢查著,順便朝車內瞥了一眼。
「謝謝,注意安全。」巡警還回證件,擺了擺手,示意可以走了。
青年人笑笑,搖上了車窗,鬆開了制動,緩緩離去。
「怎麼半夜三更的設起路卡來了?」青年人嘴裡嘀咕著。
「還不就是那非洲大猩猩和獵狼犬那兩件事給搞的麼。」山羊鬍子老者說道。
「真的像傳說的那樣是外星人幹的?」青年人懷疑的說道。
老者笑笑,說道:「怎麼會?胡說八道。」
「那你說是什麼東西干的?」青年人說道。
「咕嚕」一聲響,皺皮女嬰又喝進去了一大口牛奶。
「咦,什麼聲音?」山羊鬍子老者轉過身來。
藉著車窗外面閃過的街燈亮光,他發現了兩個嬰兒。
「快停車!車裡有一個雙頭怪嬰!」老者驚呼起來。
「嘎……」平治車猛然間緊急剎車,輪胎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皺皮女嬰把持不住,牛奶瓶子脫手飛出,砸在了老者的鼻樑上,粘糊糊的牛奶噴灑了一臉,眼睛都睜不開了。
青年人拉緊手剎車,忙回過臉來瞧個究竟。
「啐」的一聲,皺皮女嬰的一口粘痰吐在了他的眉間,他於急切間只瞥見一禿頭皺皮的小腦袋一晃,頓時驚得魂飛魄散,一手猛推車門,滾下車來。
此刻,山羊鬍子老者也連滾帶爬地下了車,站到了空蕩蕩的中環大街上。
青年人爬起身,掏出來一把手槍,戰戰兢兢的瞄著車內,一隻手抹去眉毛間的粘痰,顫抖著聲音說道:「天吶,那是什麼?」
老者也繞到了持槍的青年人身後,一面揩臉,一面支支吾吾的說道:「不知道,好像是泰國那邊的吸血怪嬰,雙頭的。」
車內沒有動靜,兩人壯著膽子向車子靠近,從開啟著的車門望進去,看到了一個白胖男嬰光著身子爬在了座椅上,瑟瑟發抖的正望著他們……
最後他倆終於搞明白了,這是被繃帶捆綁住的兩個嬰兒,一個相貌正常,是個男嬰,另一個發育的有點畸形,皮膚上面都是皺褶,兩個赤裸裸的嬰兒似乎並不具有什麼危險性。
青年人以手槍槍口觸了觸那嬰兒,嬰兒向後縮縮,似乎很害怕。
「我說,老紀呀,你整天擺攤測字算命的,就猜不出這兩個小東西的來路麼?」青年人說著揣起了手槍。
「嗯,看起來不是泰國血嬰,可是為什麼有人用繃帶纏起他們呢?我估計他們是從醫院裡跑出來的連體嬰兒,但是奇怪,他們是什麼時候上來汽車的呢?」被稱作老紀的山羊鬍子老者疑惑的說道。
此人正是在九龍城寨入口擺地攤的測字相士。
那天,當吳道明寫下了「香江一支花」幾個字時,老紀著實嚇了一跳,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趕緊收拾攤子離開。離開是假象,他知道這兩個不速之客肯定會尾隨他的,所以他不緊不慢的走著,想引他倆來到客家寮,一網生擒。不料中途遇上了皇家警察在盤問路人,吳道明和師太轉身離去了,於是他立刻招來一個馬仔,命其跟蹤他倆,最後找到了他們的落腳點??香港島半山山頂道911號別墅,那可是香港頂級富豪居住的地方。
老紀不敢怠慢,立即向老陰婆報告,得到了指令,開始監視那棟房子。
今晚收工,竟然莫名其妙的出現了兩個怪嬰在車上,使他感到迷惑不解,不管怎樣,先將這兩個嬰兒帶回去,進貢給老陰婆。老陰婆喜食嬰兒腦,在香港是屬於很難搞到的奢侈品,此次是自己送上門來的,正好借花獻佛,表表自己的衷心。
想到此,老紀嘿嘿笑將起來,說道:「把他倆帶回城寨。」
九龍城寨是由數百棟大大小小的破樓房和平房組成如迷宮一般的貧民窟,裡面巷道縱橫,污水四溢,蚊蠅孳生,生人誤入其中,一半天走不出來。
城寨中心有一座高牆大院,平時總是緊閉著鐵門,極少見到有人出入。院子裡有正房和偏房十餘間,還有幾株高大的香樟樹,枝葉茂密,幾乎遮蔽了整個院落,即使站在附近的多層樓房頂上,也看不到內裡的情況。
這座院落就是九龍城寨客家寮。
黎明前,駛來一輛平治房車停在了院門口,老紀跳下車上前按響了門鈴。
鐵門上開了一個小孔,一雙戒備的眼睛從中露了出來,看見了老紀,遂「光當」一聲,打開鐵門,平治車緩緩開了進去。
中間正房的木屏風後面有一道暗門,裡面有樓梯直接通往地下室。地下不但有大廳,數間臥室耳房,而且衛生設備、廚房等一應俱全,裝修豪華,通風良好,冬暖夏涼。
大廳佈置的燈火輝煌,靠牆正中擺放著一張紫檀木太師椅,頭上掛著一幅水粉畫,上面一朵鮮艷欲滴的大紅牡丹花,雖然略顯庸俗,但是在這地底下反而顯得頗有些生氣。
一個老太婆盤腿大坐在寬敞的太師椅上,頭上包著紅色牡丹花頭巾,一雙小腳足蹬繡花鞋,手持一根大煙袋,正是人稱「香江一支花」的老陰婆。
「讓他們進來。」老陰婆說道。
「是,花姐。」一個素裝老媽子應聲道,撳動牆壁上的暗道門開關。
門開了,老紀手裡拎著連體的兩個嬰兒走了進來,身後的門隨即又關閉了。
「花姐,我回來了,路上抓了兩個嬰兒孝敬您老人家。」老紀說罷,將沈才華和皺皮女嬰仍在了地上。
「哦,我看看,還細皮嫩肉的呢,那一隻怎麼長了一身的老皮?」老陰婆端詳著說道,然後擺擺手。
老媽子上前抄起嬰兒,送至老陰婆的面前。
「咦,寶貝啊,一個純陰,一個純陽,難得,難得啊。」老陰婆驚訝道。
老媽子問老陰婆道:「花姐,早餐你想吃那一隻?我這就給您拾掇去。」
老陰婆仔細的看看他倆,說道:「當然吃白胖的那只公的,可是他們怎麼綁在了一起呢?」
老紀諂媚的說道:「花姐,我猜他倆是連體嬰,父母不要給扔出來了。」
老陰婆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若是連體雙生,不可能一陰一陽,而且這只長的如此豐滿,那只卻像個小老頭子,令人作嘔。」
「啐」,皺皮女嬰惱怒的張口向老陰婆射出一口粘痰,但由於力量有限,那痰劃了一個弧線,落在了老陰婆的繡花小鞋上。
老媽子嚇慌了,忙說:「對不起,花姐,這小東西不識抬舉,我先去把她剁了用砂鍋燉上。」
「哈哈哈,」老陰婆笑得前仰後合,邊笑邊說道,「這小東西怎麼這麼像陽公呢?」
老紀看老陰婆心情愉快,趁機說道:「花姐,我……」
老陰婆擺擺手:「阿紀,你事情辦得不錯,那個風水師吳道明有什麼動向?」
「昨天早上,他家裡來的那幾個人一直沒出來過,花姐放心,天一亮,另一組人就接上去了,我會隨時向您報告的。」老紀陪著笑臉道。
「好了,你可以走了,我會給記上你一筆的。」老陰婆說道。
「謝花姐。」老紀退到牆壁邊,撳動開關走出了暗道。
「來,給我解開他們,我倒要看看他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老陰婆吩咐道。
正文第一百六十一章
「師妹,什麼小東西像我陽公啊?」一間耳房的房門推開了,陽公走了出來。
老陰婆手指著地上爬著的沈才華和皺皮女嬰,說道:「喏,就是那個一身老皮的怪嬰,她竟然也會和你同樣的吐痰,噁心死了。」
陽公一眼望去大吃一驚,那皺皮女嬰正是自己思念之中的女兒!頓時心中大喜過望,搶步上前,一把抱起他倆。
「哈哈,這是我陽公的女兒啊。」陽公大笑道,一面仔細的端詳著皺皮女嬰,光禿禿的腦瓜頂,臉上皺紋滿面,而且數日不見,還長起了短短的絡腮鬍須,小胳膊小腿上俱是一層層的皺皮,活像一隻小沙皮狗。
陽公笑瞇瞇的望著女兒,女嬰的喉嚨突然一動,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吐痰的先奏,與自己如出一轍,這麼小就已經完全掌握了要領,真是天賦奇秉啊。
陽公張嘴暢懷大笑,「啐」一口痰準確的飛進了陽公的喉嚨裡……
老陰婆咋聽先是驚愕萬分,轉而惱怒之極,正待發作,看見皺皮女嬰將痰吐進陽公的嘴巴裡,不由得哈哈大笑,眼淚水都出來了。笑聲甫止,她只是感到滑稽,倒也不十分吃醋了,畢竟自己已經和陽公師兄分手多年了,而且自己這麼大年紀也從沒個孩子,見到這麼個小活寶,反而蠻開心的。
「陽公,我以前還真的小覷你了,那個女人是誰呀?」老陰婆揶揄道,多少年了,她從來都不稱呼他為師兄。
陽公嘿嘿道:「她叫老祖,我們也是無心之失的。」
「她人呢?怎麼,是怕羞不敢露面還是你捨不得她途中顛簸辛苦?」老陰婆說道。
「師妹,我說過是無心之失,若是你不嫌棄的話……」陽公說道。
「不嫌棄什麼?」老陰婆反問道。
「你就是吃了她的腦子我都沒意見,我還同你一起吃。」陽公誠懇的說道。
老陰婆愣愣的望著陽公,心道,這傢伙太冷血,要不要現在下手除掉他?
「寒生他們在哪兒呢?」陽公端詳著捆綁住倆嬰兒的一圈圈繃帶自言自語說道。
「寒生是誰?」老陰婆詫異道。
「他是一個鄉下郎中,醫術神奇,你我都是學武之人,難道看不出這倆孩子一陰一陽,前胸貼後背,正在療傷麼?果然厲害,陽公佩服的人很少,他是第四個。」陽公若有所思的說道。
「第一個是誰?」老陰婆頗感好奇的說道。
《青囊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