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節
兩瓶四特酒上桌,吳老爺子自己趕緊搶到手裡一瓶,「咕嘟咕嘟」的先灌進了肚子裡大半瓶,「好酒!」他嘖嘖讚不絕口。
三杯落肚,桌上氣氛頓時融洽起來,盧太官和馮生各自講述了與寒生認識的經過,兩人頓感酒逢知己,相見恨晚。
吳老緊挨著劉佳坐,鼻子不停地翕動著,時不時的低下腦袋,從帽子小孔中偷窺著她……
「但凡美女,乃有九點至為緊要,當年咸豐光緒兩帝選天下之秀女,莫不若此。其一,須得烏髮蟬鬢,發黑似烏雲一般,兩鬢薄如蟬翼。其二,雲髻霧鬟,髮束於頂,狀若雲霧,方顯其頸修長,臉型尺寸得當,蓋因中原人脖短面平之故,此法源自女媧,大成者為古時四大美人之一趙飛燕。其三,蛾眉青黛,此乃化妝之術,即剃去眉毛,而以青黑色顏料勾畫出宛如新月之眉是也。其四,明眸流盼,明眸便是眼睛大而明亮,流盼乃為怒目而視,一雙美目充滿著哀怨恨意,男人絕對難以抗拒。其五,乃是朱唇皓齒,你想想,紅唇加白齒,相得益彰,誘人之極。其六,玉指素臂,手指纖纖且軟,手臂白皙、圓潤富彈性,令人愛不釋手。這七,便是細腰雪膚了,腰肢幼細如柳,肌膚雪白似凝脂,吹彈得破。八,紅妝粉飾,紅妝乃女子衣著得體,腮上微熏胭脂紅暈,那胭脂本是匈奴發明之物,漢時傳入中土,粉飾為在臉上塗白粉,以掩瑕疵。其九,肢體透香,須是天然體香,聞之心曠神怡,不能汗臭穢氣,令人掩鼻而去。」吳老爺子如講經布道般,侃侃而談,唾沫星子四濺。
「哇,原來美女還有這麼多的講究啊。」劉佳嘖嘖道。
「當然,還有最最重要的一條。」吳老鄭重其事的說道。
「那是什麼?吳老,您快點說。」劉佳催促道。
「便是一雙蓮足。」吳老嚴肅的回答道。
「就是三寸金蓮啊。」劉佳哈哈笑了起來。
吳老正色道:「明正德年間,中原流行『蓮足會』比賽,也稱『賽足會』,當以山西、直隸兩地為甚。五月五、六月六和八月十五中秋節,廟會墟市之上,士女雲集,或圍於空場,或坐於車中,在家則坐在門檻上,蒙上蓋頭遮住臉,然後亮出雙足,當然是穿著鞋襪的,供遊人品足點評,優勝者身價百倍,媒婆盈門。確切的說,山西的小腳要勝過直隸京畿,所以民間才有『晉優於燕趙』之說。」
「吳老,方才聞您對《滕王閣序》見解非凡,怎麼說起封建裹足陋習來,卻也是崇尚又加呢?」馮生被老爺子的高談吸引了,遂笑著說道。
「非也,雖長長之裹腳布內,腳趾形畸,肉折骨斷,但外觀小小金蓮,卻是令人遐想聯翩,男人們蜂簇蝶繞,如癡如醉,每每入神之處,當可文思泉湧,妙語連連呢。可惜,自道光二十年,歐風漢漸,西俗東來,中原的男人們居然喜歡上了豐乳肥臀,高鼻闊嘴,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吳老說道後來,竟自歎息不已。
「吳老,您看我可否算個美女呢?」劉佳很有自信的說道。
馮生豎起了耳朵,留心吳老對劉佳的評價。
「《詩》云:素以為絢兮。人以白最難得,俗話有『一白遮九丑』之說,肌膚白皙細嫩的女子被爭相迎娶,而膚黑粗糙者遭嫌棄。你膚白肉細,已實屬難得。古人說,女子眼細長,其性必柔;眼大且粗,其心悍妒;流盼靈活黑白分明者,大多聰慧,呆滯無神白多黑少者,大都愚蠢;手嫩者多聰,指尖者多慧。老夫觀你相貌,乃是一尤物是也。」吳老說道。
「請教吳老,何為尤物?」馮生心下歡喜,遂誠心實意的請教道。
「尤物者,說不清,道不明,總之使人心旌搖蕩是也。」吳老喃喃道。
我的心早就搖蕩個不停了,馮生心想。
「好女子必愛乾淨,其妝必淡,其衣不貴精而貴整潔,不貴華麗而貴淡雅,不貴與出身地位相配,而貴與身材面貌相稱,尤其是下裝,應淡而不儂,純而不雜。」老爺子抄起了酒瓶子,對嘴又灌了幾口。
「你,額尖露背並蛇形,早年必定落風塵,假使不是娼門女,也是屏風後立人……」吳老爺子微微一笑道。
劉佳聞言臉色驟變。
「何為『屏風後立人』?」劉佳冷冷道。
「《鬼谷巷婦人歌》有云:『有威無眉精神正,行不動塵笑藏齒,無肩有背立如龜,此是婦人貞潔體。有媚無威舉止輕,此人終是落風塵,假饒不是娼門女,也是屏風後立人。』若本提督沒猜錯的話,你本是風塵中人。」吳老得意洋洋的說道。
「你……」劉佳怒形於色,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起身便行。
「小劉,你上哪兒去?」馮生見此心中一急,忙伸手去拉。
「廁所!」劉佳慍怒道,隨即甩袖而去。
盧太官大窘,忙歉意道:「馮生,老爺子神經不太好,口無遮攔,請勿見怪。」
馮生淡淡一笑:「沒關係,吳老玩笑一句,我怎會介意呢。」
「老爺子,您老人家可別再胡說一氣了,太官求您了。」盧太官央求道。
此刻,吳老爺子正在埋頭品嚐起廬山三寶之中的石雞,這是產自廬山林澗溪水之中的一種林蛙,據說營養價值極高。但見吳老將盤中的四五隻石雞的腦袋統統的咬下來,塞入了口中,然後以參差不齊的大黃牙津津有味的咀嚼起來,對盧太官的話恍若不聞。
盧太官搖了搖頭,對這位吳家的老祖宗,一品提督大人實在是沒有辦法可想。
劉佳從廁所裡走出來,悄悄的溜到服務台前,輕聲說道:「同志,我要掛個長途。」
她撥打113長途台,告訴了接線生一個京城的電話號碼,迅即接通了。
「我是劉佳,現在南昌,馮生準備去婺源,我們在南昌這裡碰上了一個叫作盧太官的香港人……」劉佳小聲說道。
電話聽筒裡傳來了黑澤冷冰冰的聲音:「盧太官?哼,他是不是和另外五個老年男人在一起?」
「只有一個老年男人,他是個瞎子。」劉佳回答道。
「瞎子?不對呀,遠征軍的那五個人呢?嗯,這樣吧,你還是給我死死盯住馮生,找到那塊舊羊皮,我相信還在他身上,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明白麼?我馬上派人過來增援你,記住,他的名字叫做婺源太郎,十分熟悉當地的情況,隨時保持電話聯繫。」黑澤吩咐道。
「是,黑澤先生。」劉佳恭敬地回答道,然後放下了電話,按照計價器付了長途通話費。
「劉佳,你回來啦,吳老腦筋不正常,可千萬別往心裡去。」馮生關切的說道。
劉佳嫣然一笑,柔聲說道:「我才不會介意呢,吳老是個愛說笑的人,不是麼?」說罷,將自己的那杯酒一飲而盡。
馮生見此遂放下心來,夾起一大塊滴著汁水的滕王閣紅酥肉放進了劉佳的碗裡,體貼的說道:「你一定是餓壞了,多吃點,明早我們還要趕路去婺源呢。」
「馮生,你能肯定寒生會回到婺源來麼?」盧太官疑惑的問道。
「是的,我相信。」馮生回答道。
他心裡尋思著,首長要金道長重返雨林找到寒生,之後便會命其帶著寒生返回婺源,但是他又指示自己在婺源槍殺金道長滅口,押解寒生返京,回到京城後,說不定自己也會被滅口……
唉,自己究竟捲入了一場什麼樣的血腥陰謀之中了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
是夜,眾人住進了滕王閣旁邊的一家旅社。
店堂之上懸掛著明代進士陳冠《滕王閣送張憲使之雲南》的名句「清秋霽曉豫章城,滕閣留歡送客情」匾額,道出了滕王閣是當年豫章城中一處迎來送往的理想之所,宴客餞別,迎賓洗塵,主效閻公,客慕王郎。
皓月當空,清涼一片,贛江如帶,往事如煙。
吳老爺子興致頗好,接連去了兩次廁所,睡意全無,索性站在了陽台上,在月光下眺望那座已經頹敗的1300多年前的江南名樓滕王閣。
滕王閣始建於唐永徽四年(公元653年),為唐高祖李淵之子李元嬰任洪州都督時所創建,爾後歷經宋、元、明、清幾個封建王朝,迭經興廢,直到民國十五年(公元1926年)終毀於兵燹。
「想當年,赫赫有名的江南三大名樓之一的滕王閣如今竟只剩下些殘垣斷壁,真是令本提督掃興。」老爺子忿忿道。
「老爺子,您老人家今晚如此貶損馮生的女友劉小姐,是不是有些過於唐突了?」盧太官埋怨道。
「唐突佳人?非也,此女絕非善良之輩,其眉鬆散早已破瓜,雙目汪水,春風鼓蕩,風浪亂顯,額頭尖狹,飛貪即賤,俗話說『顴骨高,殺夫不用刀』,雖是尤物,卻是會害了你那位朋友的。」老爺子振振有詞道。
盧太官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說道:「老祖宗,我看劉小姐倒是溫文爾雅,落落大方呢。」
「太官,難道你懷疑本提督的眼力不成?老夫一生閱女無數,甚至連軍機大臣穆彰阿和兵部侍郎曾國藩都來向老夫請教呢。」老爺子勃然怒道。
盧太官無奈的搖搖頭,退回房間裡,跟這個老祖宗是分辯不出道理的。
「噓……」老爺子突然安靜了下來,悄悄說道:「你不信?好吧,本提督就讓你見識一下,現在這賤女人已經在叩你朋友的房門了。」
「你又如何得知?」盧太官搖搖頭,似有不信。
住店時,總共開了四個房間,盧太官怕老爺子會生事,所以便主動與其共住一間房,保鏢單獨一間,馮生和劉佳分別各要了一間,沿著走廊相鄰。
「老夫已是飛僵,豈有不知?」老爺子咧開了嘴巴,露出一口黃牙。
「太官,你隨本提督去瞧個究竟。」老爺子陰險的一笑。
「這樣不好吧,偷窺青年男女之事,讓人發現豈非為老不尊?你我顏面何存?」盧太官猶豫著說道。
老爺子正色道:「老夫這是現場傳授『相女學』,以後你便不會上當受騙,唉,吳家子弟怎麼竟是些迂腐之輩?」
「好好,老祖宗,我們千萬別被發現了,朋友面上會很尷尬的。」盧太官無奈的說道。
「若是能被人覺察,那還算是什麼『飛僵』?」老爺子嗤之以鼻道。
江南的老房子是磚木結構的,二樓走廊裡是木地板,吱吱嘎嘎很易發出聲響。
「伏在本提督的身上。」老爺子吩咐道。
盧太官依言爬在了老祖宗的後背上,中山裝的內裡是厚厚的綠毛,軟綿綿很是受用,只是鼻子中感覺到有股淡淡的腥氣。
老爺子背著盧太官來到了陽台上,「嗖」的一聲竄上了屋頂,儘管布瓦已經破舊不堪,但老爺子走在上面卻是悄無聲息,月色迷離,四下裡萬籟俱寂。
老爺子輕聲道:「抓住。」然後腳黏在了屋簷上,身子慢慢的倒掛了下去,此間屋子正是馮生的房間。
窗戶是面向贛江和茫茫田野的,沒有掛窗簾,一抹清涼的月光斜斜的照進了房間內,視物清晰可辨,馮生正走向了房門。
門開了,劉佳面紅耳赤的站在了外面。
「我……有點害怕……」姑娘羞澀的低語道。
馮生雖說已屆而立之年,但卻從未與異性同處一室過,更何況是漂亮的女子,他心中禁不住的打起鼓來,一時間支支吾吾的手足無措起來。
「你不想讓我進屋麼?」劉佳幽幽道,語氣哀怨之極,令人頓生憐憫。
馮生心中一熱,後退兩步說道:「那……請進來吧。」
劉佳轉身關上門,彷彿不經意般的順手劃上了門插銷。
馮生畢竟是名老公安幹部,多年來養成的良好道德覺悟促使他還是伸出手來欲去開燈,不料劉佳身子靠在牆上,擋住了開關。
劉佳晃了晃腦袋,兩根辮子散落開來,她誇張的甩了甩頭髮,一股清新的香皂味兒隱約向馮生襲來,沁人肺腑,馮生忍不住深吸了兩口。
「是留蘭香型的,好聞麼?」劉佳姿勢優雅自然的捋了一下烏黑的髮絲。
「好聞。」馮生機械的答道,自己洗頭從來都是使用廉價的肥皂,既便宜又下頭油,只是味道差了許多。
「注意看,勾引男人第一步『撓首弄姿』。」窗戶外面,老爺子悄聲告誡說道。
月光下,劉佳俊俏的面龐距馮生近在咫尺,吐氣如蘭,只見她伸出了舌頭,下意識的舔著嘴唇,先舔下唇,然後是上唇……
老爺子尖細的的聲音徑直傳入盧太官的耳鼓內:「第二步,『引舌出洞』,可是火候稍欠不足,應以舌尖而非大片的舌頭,會適得其反的。」
「你口渴了麼?一定是晚餐時喝了白酒之故,我去給你倒杯水。」馮生見狀走去桌邊倒水。
劉佳嫣然一笑,扭動著腰肢來到床邊,「鞋帶怎麼開了?」她邊說著彎腰撅起了臀部,慢慢的繫著鞋帶,但是卻未有蹲下,而是將圓潤的屁股舉起對準了馮生,並隱約的在搖晃著。
「此為第三步,『笑臉相迎』。」老爺子肯定道。
可是此臉非彼臉啊,盧太官心裡叨咕著。
「女子之肥臀最易撩人,令你的朋友想入非非,心中欲一探究竟。」老爺子似乎猜到了盧太官心中的疑惑,進而解釋道。
馮生果然手中端杯,偷偷的在乜著眼睛盯著那翹臀。
繫好了鞋帶,劉佳直起身來,此刻外衣襟不知何時散開,露出裡面薄如紗的白色背心來,豐滿的雙乳高聳起,乳暈微微凸起,若隱若現……
馮生渾身燥熱起來,目光竟有些挪移不開,握著水杯的手在輕輕顫抖著。
「看看,第四步來了,叫做『嗷嗷待哺』,激人憶起年幼時母乳相飼之臆想,令人充滿孩提嗷嗷吸食母乳之渴望也。但老夫觀之,此女左乳大右乳小,主淫,並乳以子暴起者,春心蕩漾,其賤尤甚。」老爺子語音竟然也有些微微發顫。
劉佳望著馮生「咯咯」的笑了起來,其音甚怪,馮生大窘。
「太官,老夫教你,女人淫笑有六,嬌聲浪語而笑,渺目流眄作態而笑,無緣無故而笑,道望天而笑,回身忸怩而笑,掀唇露齒而笑,皆為輕浮淫賤之徵兆。」老爺子諄諄教誨道。
那這笑可能就是第五步了,盧太官想。
劉佳伸手拿過水杯,放在了桌子上,突然一把抱住了馮生,嘬起嘴巴按在了他的雙唇上,一隻手竟然徑直的抓向了馮生的襠部……
「啊!」老爺子驚愕的叫了一聲,幾乎雙腳滑下了屋簷,晃了兩晃,才沒有摔下去。